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HLestate (残丝·新绿),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魂游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May  2 18:54:24 2003), 站内信件

今日闲来无事,翻着自己旧日的字迹,突然看到写于去年的此文,离母亲节9日之际,
贴于此,算是对父母亲的一丝心意....
各位看官别见笑...


魂游
                                    ---------谨于此文献与我的父亲母亲


一个初冬平常周末的下午,窗外依然洋溢着春天的温暖,阳光温柔的洒在屋外每一

位过客的身上,微风徐徐,草絮纷飞,过客衣领随风微翻,在主人的脚步声中调皮

的玩耍着,街边的树木依然穿着翠绿的盛装,小草依然欢快的在跳舞,一切都那么

的平静,一切都那么的安详。窗外,三岁牙牙学语的孩儿在草丛中尽情享受着妈妈

的拥抱和温暖,镶嵌着异样色彩的蝴蝶知趣的飞过来,逗的小孩嫩手微挥,想触摸

这大自然的小精灵,却落了一个空。妈妈看在眼里,口中喃喃细语,象是在埋怨蝴

蝶的逗引,心里却早就笑开了花。
也许只有在深圳,也许只有在这个改革开放的窗口,在这个本应北风袭袭,秋风扫

地,落叶纷飞甚至白雪飘飘,素装裹地的季节,才充满着阳光,才洋溢着温馨,才

感受着温暖。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将从大洋彼岸舶来,目的地依然是这片轰轰烈烈

发展了22年的热土,在这片东西方文化浸淫了22年的都市,在这片偶生活了10年的

"第二故乡"。
偶是一个典型的客家人,生长于广东省东北部闽、粤、赣三省交界处的国家历史文

化名城梅州,历来被誉为"文化之乡、华侨之乡、足球之乡"和"山歌之乡、金柚之

乡、单丛茶之乡",那里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古迹众多,民风独特,历代名人如

叶剑英、黄遵宪、丘逢甲均生于斯,长于斯,行走于古老的客家围屋,品尝于正宗

的客家美食,吟诵于被称为"古汉语活化石"的客家方言,感受于客家人尊师重教的

传统文化,流淌着客家人格外鲜红的血,客家人是一个善良,聪明,勤劳,朴实的

民族,尤其是"客家山歌对唱"更承载着客家人的含蓄,内敛和多情,被传诵于海内

外,漂流与大江南北乃至世界各地的客家华人每每听到这属于自己的歌曲,流淌于

全身的鲜血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而沸腾,这就是"家"的感觉,"家"的力量。客家人

有一个非常古老而优良的传统,那就是"落叶归根""有始有终",他们崇尚佛教,禅

宗之学深入民心,他们信仰轮回,深信因果,因此,"家","国"之情深埋于每一位

客家人心坎,以"敢为天下先"之创业精神著称的客家人香港金利来集团董事长曾宪

梓常说:"我是祖国培养成才的,我所做的一切及终生的愿望就是报效祖国"。当事

业已成时,曾宪梓不忘家乡父老,捐助家乡、祖国教育、文化、体育、卫生等公益

事业,捐款已逾数亿元,在其捐助的梅州嘉应大学里成长并求学的客家人无不以其

为表率,孜孜求学,以报家恩。
1979的这个时刻,我在梅洲所辖兴宁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家祖

祖辈辈是"背朝天,脸朝地"的农民,靠种植稻米,养猪,鸡等"家畜"为生,过着
"
靠天吃天,靠地吃地"的贫穷和困苦的生活,父亲有4兄弟,据说,奶奶是极不情愿

让父亲出生的,因为当时奶奶怀着父亲的时候已经40好几了,在过去的年代,这个

年龄怀胎是要被人笑话的,何况在农村。为此,奶奶隔天两头便去做诸如"揭墙转

,挖墙角"之类的小动作,妄图激弄"灶神","土地神"等神物,把父亲夭折于胎中

,不让父亲降临这世界。但冥冥中,似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终于,奶奶的企图没有

得逞,父亲还是顽强的生了下来(现在看来,奶奶如在世的话应该去还神了),这

一遭,冥冥中注定了父亲一生的不平凡,但奶奶却并不领神物的情,给父亲起了一

个外号。叫"天踩鬼"(音译),大意就是天上的神灵派下人间的鬼吧,天既然把鬼

放逐到人间,估计也是做了一些什么坏事而逐到人间受苦的吧,总之是个贬义词。

也许,天万万没想到,这只被放逐的"鬼"却得到了人间的恩惠。当然那时奶奶并没

有这样的预见力(估计她也没预想到她的孙子正坐在电脑旁敲打着键盘诉说着这陈

年旧事吧?),俗话说:鬼养鬼生,人养天生。再怎么不心甘,总归是自己的肉,

因此,这事也算就搁了,奶奶照旧忙她的活,对父亲却因为这一典故而爱恨交集,

这时,爷爷在父亲出生不久就过身了,奶奶更是一夜白发,面对这4个儿,客家女

人的坚毅和善良在奶奶身上体现出来了,她毅然决心把这四个"儿"抚养成人,于是

,她每天以星夜为伴,早上,当天吐白露,星夜当空,菜地里已是奶奶忙碌的身影

;傍晚,当黑幕降临,星夜初现,厨房里仍是奶奶忙碌的身影,日出而耕,日落而

息这句话恐怕未完全体现奶奶当时的生活,俗话说:穷人的儿女早当家,父亲看在

眼里,早就疼在心里,这时的父亲,已经出落成人,虽只十字出头,但干起农活来

却霍霍生辉,浑不知累。奶奶是一个典型的偏远山区农村妇女,照理说农村妇女都

非常保守,传统,儿女有点力气了,就应该唆使帮着干农活了。但奶奶却非同一般

,她作出了如今看来可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决定:供四个孩子读书。奶奶

大字不识,县城都极为少去,更不说汽车,火车等现代交通工具了。就连后来奶奶

随父亲迁往梅洲居住时,见电灯不灭竟发出了"烧不完的火"的感慨。因此,如今在

我看来,奶奶当时决策的伟大意义无疑可与邓小平在地图上划圈建特区这改变历史

的决策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在时间上还赚了不少的优势。无论怎样,父亲无奈当

时脑暂未开窍,对这一决定也是极不情愿的,经考据,为此奶奶是生了不少气的,

父亲后来还是读了,不读不要紧,这一读恐怕又改变了父亲的一生,父亲不甘心这

世世代代"名为阶层,实为底层"的农村生活。当时,父亲接触了不少新思想,新观

念,当然这只是制度的产物罢了,不过在农村来说应该说是很先进了,据考据,父

亲当时的志向是当一个兵,后来,父亲解释说,因为在农村,关系要紧的很,父亲

一无钱财,二无关系,要想出人头地,唯有寄盼当兵,在兵营里得到提拔晋升,得

到指标进城,好让长辈后辈过起安稳幸福的生活。但在那个红色当空的年头,理想

与现实往往是很难兼容的。当时无任何社会阅历的父亲,为了录选新兵,早上便跑

到后山练拳,锻炼身体,就连挑水也格外卖力,连跑带跳,心里却仍美滋滋,以为

自己满腔热血,壮志凌云,忠贞报国,国家必会体恤民情,委以重任,哪知,在农

村,作为唯一出路的"当兵"也俨然如万人过独木桥,如真按实力万里挑一的话,倒

也说的过去,但基层当时的腐败,令父亲有奋勇拔剑却浑不知敌所在的困惑,空有

一身劲却无处使,而同村的某某弱于父亲却靠关系而录选,父亲这时才知晓世事并

非想象如一张白纸,任凭己所欲而挥毫书写之,纵有书写之能力,却悲叹无白纸可

用。黑暗笼罩着这块不显眼的山区土地,经历过这段痛苦磨合之后的父亲,变的成

熟许多,他深知,凭己一人之力,恐无出头之日,如团众人之心,可杀出重围。于

是,父亲学会了世故,学会了用心,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父亲被调往公社,任

大队干部,期间父亲积极努力,深明世故,同时努力学习,接受教诲,于是父亲开

始暂露头脚,许多典故父亲并未告知,因此无从考据,只知那时父亲结识了两位影

响其一生的朋友和知己,一是未来的母亲,一是叶叔叔。(至于父母如何相识,相

知,相爱,又是如何共结连里,白手偕老,发下海誓山盟,海沽石烂之誓的?由于

时间关系,这里省列万字……),而叶叔叔,却如天赐之缘,造化之物,为今世不

可多得之友,叶叔叔与父亲同仇共气,心系表里,一见如故,又有同等抱负,却苦

无良机,在煮酒论英雄之间,发出"既生渝,何生亮"感叹之余,又有"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之壮志。后来两人之手足之情,鱼水之利,水乳之交,偶并不得知,

但偶尔窥其内幕后直可教人铭书以记。
   在偶稍微懂事之起,父亲已调至梅洲时任市长秘书,每每思念之时,便"创作
"
几首诗词,或信手拈来几首唐诗宋词借古铭今,以载之情,以表之志,父亲自是欣

喜异常。每每家书送到,自是得意之极,虽工作劳苦,仍喜上眉梢。然偶也似开窍

之极,极为懂事,也帮着母亲做些小家务农活,一次母亲病躺床头,偶还掂着小菜

栏自个儿跑到合作社切点猪肉给母亲补补身子,至今脑海仍留有些许痕迹。当时,

亲朋好友盛赞儿成大器已不假时日矣。这段在农村的岁月,这段父之恋,母之情,

似是自然而然,遗传而来,虽经风风雨雨,至此仍不减半点。甚至以后择偶条件中

,也必自当居首位而不可动摇。这股真情,这段岁月,恐怕是雷打不动,铁敲不移

的了,只叹如今儿女不争气,愧对祖宗,愧对父母,今仍苟且偷生,窃取父母之恩

,仰受父母之情,夜深人静,每每想起,心头便起无尽之痛,无尽之悲,此时此刻

,偶应当尽子之孝,尽子之道。然偶能如何?偶能如何?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今

令父母遗憾,是为不孝,既为不孝,何谈忠义?何谈格物?何谈修身?何谈养性?

何谈齐家?何谈治国?何谈平天下?至此方才大彻大悟,如雷贯耳,惊醒梦中人。

痛恨彼时流连玩乐,而荒废学业,如今未能成材,未能成器,父之大志,偶之大志

,何日能成?何日可成?时已晚矣!!时已晚矣!!虽今痛苦流涕,嚎啕大哭,有

何用之?有何用之?谁之过?谁之错?己之过!!己之错!!惟冀晚辈,自当严厉

管之,不可重蹈偶之过错,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此时此刻,每想起与父母斗气,离家出走,深夜未归,抽烟喝酒,猪朋狗友,

荒废学业,恨乎,痛乎,悲乎。将心比心,如偶后辈如此,自当折其双腿而谴出家

门。此时此刻,泪如泉涌,湿润偶身,湿润偶心,不知父母可否原谅,不知父母可

否知孩今之痛,今之悔。如时年23岁,自是重新做人之日,如有希望成材,成器,

自当万倍款待父母,以表之志,以表之孝。望高堂能原谅我等无知之辈。

时小学二年级,我便跟随父母移居梅洲,暂就读于江南小学。如今回忆,由于父亲

志向远大,多打理外事,管教之事自落在母亲头上,可母亲同为农村妇女,旧居农

村,农活倒是异常灵活,然城市之事仍一头雾水,虽身在城市,然心却难融城市,

看事,看问题也许带有一些旧思想,旧观念,与父亲思想偶难兼容,因此,记忆中

似有父母争吵之事,然儿童之时,未能理解,只是心头异常难受而已,估计是天性

使然。这时,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偶天性腼腆,内向,一向话语不多,沉默寡言,

郁郁寡欢,与城市孩儿相比,也不管什么卫生干净,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往脸上涂抹

,衣服也从未有干净之时,老师问之,也不作答,似是弱智。又刚从农村过来,老

师甚是瞧不起,然当时班主任姓赖(今不知如何),对偶此行为甚是痛恨,打掌心

,扯耳朵,裹巴掌是经常的事(当时,旧社会传统严厉的打骂仍作为某些老师教学

的手段,也难怪之),如单此则无甚大碍,然难容忍
的是老师竟然当着全班同学对偶厉声打骂,甚至连父母祖宗也扯进,一并送上"断

头台",偶虽愤恨在心,然未可发泄,只是自个儿流着泪抽泣,经历此事,自卑心

越发使我在同学面前难以抬头。再说偶来自农村,成绩也不好,同学甚是瞧不起,

私下白眼欺负是常有的事,偶自当不还手,同学无趣,便会离开。只知时三年级,

一次放学,偶出校园操场准备回家,一位经常欺负偶的同学从后面老远拿起一块石

头就往偶后背仍来,痛在身,气在心,忍字诀已无任何作用,遂随手拿起一块石猛

扔过去,农村长大的我自对这些玩意有点经验,又准又狠的仍到对方头上,顿时头

破血流。事后被父亲"教训"了一番。据说,扫把柄断了,不知有否记错。总之,童

年是不快乐的,同学的白眼,老师异样的目光,更激发了偶向上的决心,我知道,

只有成绩方能证明一切。苦功之下,在五年级成为年级进步最快学生,受到不少嘉

奖,印象中赖老师和同学都和气了不少。家访时,父母腰板也比以前直了。
    时1991年,偶将升读初一时,又经历了一次大的变故,父亲决心"下海"。在当

时来说,放弃党政机关工作,下海经商,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放弃苦心经营的

政府工作,丢掉"铁饭碗","弃政从商",而且当时父亲已深得市长信任,分房也在

即,母亲分配的乡镇企业效益也不错,日子虽仍清苦,但却也过的有滋有味。但同

有"敢为天下先"创业精神的父亲在各方朋友的鼓励下,毅然南下深圳,赴龙岗区平

湖镇的深圳石化集团属下的塑胶化工有限公司暂屈身脚,然一呆就是2年,在这段

岁月里父亲终日郁郁寡欢,借酒消愁,抽烟也猛了许多,人整个瘦得不行。还染上

了"富贵病"乙肝,父母两地分隔,思念之情,自言于表。偶见此,也闷闷起来。却

终因年纪太小,不知何事,只知过年父亲回来瘦了许多,但心情却因为家人团聚而

较为舒展,但难掩眉头紧锁时的忧郁。
后来得知,父亲当时下海的主要原因是一位朋友答应带他到深圳关内,安排一个好

工作,可却不想把父亲搁置在关外龙岗偏僻的平湖小镇,在那,父亲呆了两年。壮

志未成的父亲终于难忍受一个名为办公室主任,实为车间工人的虚职,回家短暂调

整,毅然辞职,真正的下海经商,自己开公司做老板,时为1993年。
   然,机遇似乎总是躲着父亲,90年的股市狂潮,许多人靠深发展捞到了第一桶

金,然由于当时父亲手头没几个钱,也没捞到多少,等有钱投进去的时候,却被套

住了。90年代初的房地产使不少人一夜爆发,父亲看着利好却也苦无钱财,待筹集

钱财投入时,却刚好遇上朱熔基的宏观调控,房地产犹如空中楼阁,一夜倒塌。
击鼓传花的鼓点轮到父亲的时候却突然终止,朱一声令下,宏观调控,紧缩银根,

银行贷款立刻收回,父亲一项目深受其害,成为烂尾工程,父亲心血顿时成了"一

江春水向东流"的长江水,汇入大海一去不复还。投入的资金变成一堆一堆的钢筋

水泥和石屎,在发展商眼里,完工前这是钢筋水泥堆砌的建筑,完工销售出去后,

这便是用黄金堆起来的房子了,正所谓寸土寸金。
当时的深圳,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之类的

励志话语早已经被"三天一层楼"的国贸大厦的建设者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人们眼中

只有钱,钱,钱。
不过,深圳90年代的发展确实造就了不少爆发户,连当地的农民也洗脚上田潇洒了

一回。这种情况令北京,上海老百姓足足嫉妒了10年。不过,今非昔比,深圳的政

策优势和地缘优势已一去不复昔,香港自98年以来的疲软经济无疑把这个后花园推

向了深谷。深圳发展的三大产业如高新技术产业,金融业和物流业,除物流能暂时

守住城池外,其余两大产业皆面临巨大竞争,高新技术产业如北京中关村,金融产

业如上海陆家嘴。据说,深招商行,平安保险,华为,中兴等生于斯,长于斯,代

表这两大产业的四大巨头,皆有意投入上海的怀抱。塞格大厦,地王大厦是否会因

为这四大企业的迁徙而"倒塌"?另据说:500强之首的沃而玛也有意把采购总部设

在上海。真如此。深圳的物流和吸引外资的动力将大受打击。又看到一则消息:上

海在"九五"期间固定资产的投资为2200多亿,是前40年总和的两倍,上海一年收入

才1000多亿,其余钱哪里来?看来中央设上海为世界金融中心的决心是铁打不动了

,今年16大上海市委书记黄菊上调中央更使深圳痛苦了好一阵。深圳,将何去何从


扯远了。
父亲第一个项目套劳之时,偶将随母亲妹妹从梅州迁徙于深圳福田,在清理的时候

,深圳的父亲在电话早已声声嘱咐母亲,说家里用的东西都配置妥当,一些笨重价

值不大的东西就别带下来了,何况当时深圳至梅州的路并不好走,也没通火车,坐

汽车也要颠簸十几个小时,母亲便随口应诺住父亲,但在搬家的时候,却足足收拾

了几大箱,物品太多,箱子装不下,于是聪慧的母亲把被单扯下来,用衣车把两边

缝住,俨然便成了一个大袋子,于是,瓷器,浸酒等易碎的物品便和着衣服裹了起

来,足足缝了几个袋子才把东西装完。折腾了几天,终于收拾完毕,踏上赴深圳的

旅途,母亲为了省那几十块钱,便上了一辆异常破烂的大客车,一路颠簸,偶等从

未出过远门,更未长久坐过汽车,于是,妹妹首先便呕吐起来,偶也感恶心难受之

极,但强忍住,终究没吐,然此十几小时的颠簸,已是我一生难忘,一向沉默寡言

的我,印象在途中竟未说几句话。母亲一路照顾着妹妹,也没与我支声,记忆中母

亲是时常晕车的,于是回头望望母亲,其已被汗水浸泌的额头下竟闪烁着希冀的目

光,嘴角也时而牵动着微笑。八月的天就好象是个未懂事的孩子,说变就变,刚刚

鼻子中还是闻的到焦味的炽热,过会已是乌云满天,电闪雷鸣,随着一道电光划破

天际,弥天大瀑布般的雨水从天而降,冲洗着大地,我们所坐的车窗户是根本关不

严实的,于是,雨水便发了疯般往车窗缝隙钻了进来,母亲慌忙收拾车厢上的行李

,妹妹受不住这雷声的惊吓,且一路颠簸早已烦闷之极,便毫无忌惮的大哭了起来

,母亲也顾不得妹妹的哭声,更顾不得雨水的侵袭,把放地上的沉重行李往早已塞

满的行李架塞,偶自帮不了什么,只是在一旁瞎掺合,汽车经受不住这突来的暴雨

,便跑到一遮挡处停了下来。十几小时的颠簸,早已使母亲疲倦交加,但眼睛依然

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到深圳后,母亲再无法忍受,蹲一旁吐了起来。父亲自然带我

们到大排挡款待了一回。这一餐,我终生难以忘怀。
一路风雨,一路坎坷,终于抵达这边热土。却发现并非偶听传闻般的繁华热闹,后

来才知道,繁华热闹的非此地,而是一河之隔的香港。
在深圳安置后,开始读初中,在学校的日子,已稍微懂事不少,但依然对一些事物

模糊不清,尤其是各个村停在校门口接送学生的豪华校车,我纳闷之极,此后才知

此村非彼村也。
安置后住的依然是以前父亲单位所安排的房子,在一楼,房子因为日久失修,早已

成风中之烛,锈迹斑斑,考虑到毕竟是单位的房子,不会长久,也就简单的粉饰了

一下,母亲家里带的东西也便派上了用场,为此,母亲至今仍为此津津乐道,尤其

是家里的一上海石英钟,至今仍挂在家的墙壁,经历着时代的变迁,验证着父母的

沧桑。
如今家里虽然稍微宽裕一点,但母亲仍保持着之前的传统,一贯的省吃捡用,一贯

的精打细算,菜市场母亲依然在为"五分钱而折腰",打折店里依然是母亲矫健飞奔

的身影,母亲的言传身教一直影响着我,但父亲却对母亲此举嗤之以鼻,认为现在

家境宽裕了,该好好享受享受了,母亲却依然我行我素,父亲一直拿母亲没办法,

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父亲最大的项目套劳后,偶已读初二,记忆中父亲经常在阳台上拿着那部大哥大在

愤怒的叫嚣,据说那部大哥大是父亲拿着几万块钱求神拜佛,求爷爷装孙子才托人

买回来的,如今想想也是异常讽刺之事,当时是模拟线路,信号经常不好,父亲便

在阳台拿着那部大哥大"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呐喊起来。那段

岁月,似乎很少见到父亲,早上我上学,父亲仍在梦乡,晚上我睡觉,父亲仍未回

家,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于是,父亲和我的隔膜似乎越来越深,我不知道父亲

在忙什么,父亲也不会与我说,问母亲,母亲只是叫我用心读书,也不说什么。之

间,父母又出现了莫名的矛盾,我被夹在其中,对这个家庭已有烦闷之感。这时,

渐渐长大的我,竟然发现父亲是那么的陌生,我甚至不敢上前与他说话,更不用说

是以前经常性的拥抱了,偶本是一个内向的人,也不说什么,只是时常表现出烦躁

与郁闷。父亲也看出了些许的不对劲,便找我谈话,我一向无话可说,只是随便依

诺过去,父亲见问不出什么,就又自个儿忙去了。
这段时期,是与父亲距离最远的一段,直到高中。
记得高中考大学时,偶经常要复习到1点多才睡,这时,一串翻找锁匙间清脆的声

音响起,我便知父亲回来了,慢慢,厅的大门推开了,父亲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出踱

来,在我房门前停住了,他轻轻的扭动门锁,悄悄的,慢慢的把门推开一个缝,生

怕我在睡觉把我吵醒,上身微倾,头伸了进来,看到我仍在看书,便踱了过来,轻

咳一声,我回头,"父亲"。父亲用手微微摸了我的头,这个动作,我一辈子也不会

忘记,多少日子,多少年头,我一直期盼着父亲能摸摸我的头,拍拍我的肩膀,我

那时才知道,父亲一直在深爱着我,我也一直在深爱着父亲。只是,这份爱来的太

迟,太沉,重的让我措手不及…….
……….
至此,父亲事业已轰列展开,但回首往日,人生的跌宕起伏,在父亲身上尽能体现

。尤其是父亲的那份专注与执着,影响着我与其共事之人。不管别人如何评论父亲

,作为孩儿的我,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因为,彼此心灵已是相通了。
写至此,心潮也经历了几次沉浮,眼睛也湿润过几回,我想:人到了某一个阶段,

便需回首看看,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打个比喻,把人生看成是一望无际的沙滩,

假设潮水是稳定的,把浸在浪花的脚印比做低谷,把留在沙滩上的脚印比做高潮,

同时丈量丈量脚印的深浅,脚印间隔的长短,把这些脚印连起来,然后我们再把时

间作为横坐标,把高潮低谷连线作为纵坐标,看看这条人生的抛物线,是在往上爬

?还是在往下落?是跑着望上爬?还是"自由落体"的往下掉?我想,现在的我正是

在自己人生抛物线的顶点吧,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是望上爬呢,还是往下掉,自

会有时间去证明。再回首时,希望自己发出的是"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语般的感慨

吧。
屋外已是星夜满天,戏蝶的孩儿早已收拾玩儿的心情归回家中,在梦乡中等待明天

的太阳。明天的太阳依旧,孩儿却已魂游半生,不带走一片云彩,唯在心坎留下几

滴落泪。

                                                  儿
                                                  2002年12月15日晚
--
凿壁偷光,囊萤夜读,悬梁刺锥,焚膏继晷,映雪读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61.144.235.39]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