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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lyfree (我是菜鸟请多指教),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转载] 良心的问题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Oct 12 12:05:42 2001),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iterature 讨论区 】
【 原文由 flyfree 所发表 】
中国文人所接受的教育，大概都是有一种特别的意义的。说难听点就是“文
人救世”，说好听点就是“以天下为己任”。无疑，后者无论从格调还是从感染
力或任何一方面来说，都有值得令人感动的地方。
现在有了一种说法，文人所做的这些是发自良心的，而这种良心由于我们的
教育而转变成了本能。当然，为了反驳我的这种错误总结，有人会告诉我我的理
解是不对的，文人的良心不一定是救世……但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除了这种
传统文化影响的救世情结可以解释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解答这个问题。
所谓救世肯定不是指拯救世界——这是毫无疑问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大概可以
做一个注解。这样看来，文人一方面想救世，一方面告诉大家说：不是我们想救，
这是我们的本能——这种说法似乎有点暧昧……
很多年前鲁迅先生就描写了文人在铁屋子里的感受，并且和钱先生第一次提
出了吼叫的说法。前面有篇文章里是这样解释的：在一个铁屋子里，清醒着很难
受，所以要吼叫两声，后面又谈到良心的问题，认为吼叫是有良心的文人才发得
出来的本能。我对鲁迅先生没有意见，但对于这种解释则有不同的看法。在我看
来，因为清醒着难受，所以要吼叫，“性质与手淫差不太多（王小波语）”，其
目的是为了打发这种难受；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发泄方式而要选择吼叫，按照
这种说法，是因为文人的良心——似乎不是文人就没有良心了，国家兴亡匹夫有
责马上变成了文人有责。文人属于匹夫之列，但把匹夫说成文人就有点不妥。说
玉米棒子是粮食的一种我承认，但把粮食说成就是玉米棒子我就反对，再这么继
续说下去，总有一天玉米粒会变成我们全部的食粮的。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匹夫
的文人不在此列，他们或许更高等些，但我看了看中国历史，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的文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我榨出脑袋里的小来。
良心当然是存在的，但是不是被关在铁屋子里，吼叫的时候还需要动用文人
的良心这一伟大产物，我也表示怀疑。前面说了，哪怕是个白丁，呆在铁屋子里
也会有些发泄的举动——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一定会手淫而不选择吼叫。我这样
说肯定让某些真正的文人起鸡皮疙瘩，然后骂我不知廉耻，所以来看看，即便是
文人，又为何而吼叫。现在假设我们被关在一个真正的铁屋子里，首先要做的事
情就是出去，而不会诗情画意地描述一番“啊，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后者
恰好是文人的悲剧之一。如何出去呢？一个人的能力显然是不够的，所以要吵醒
几个人，一同撞出去。如果撞出去了，这个人就会被描写为“很有良心的，关心
他人的”等等（这些定语我就不多写了，以免让大家恶心）。因为文人受到的教
育是以天下为己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之类，这种豪壮加悲壮的纯文化教育使
中国文人做起文章来很有一手，以至于发展到做任何事情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继续这样下去，买菜也会发展成为“为人民服务”的。但后者显然是一种十分明
白的诡辩，但前者就不同了，它的主题和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于是文人在吼叫过
后，自己也犯迷糊——到底这吼叫是出自何故。据我看来，这种迷糊症的范围还
非常之大。
文革的时候，很多“红”的政策让许多知识分子都受不了，有的人选择跳楼
有的人选择投水，有的选择上吊等等，还有的选择了活下来。活下来的这部分当
然不是已经认同了这种生活。现在，按我们的逻辑看来，每天干着同样的事情，
听的都是八个样板戏，性质和屋子也差不太远。所以很多人都盼望着早点结束这
倒霉的日子，早点过好生活——这种思想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人的第一要著是生
存，朝不保夕的日子，谁也没有心情想别的。这方面有个例子，就是清末的清流
派，在京城的这帮文人文笔出众，很有爱国心，又深受正统文化的教育熏陶，所
以每天吃饱了饭就寻章摘句针砭时弊，声望很高。后来被当权的放到地方上去做
实事，结果除了著名的张之洞外，其余的都以悲惨的经历告终。举这个例子没别
的意思，只是想说明一点，很多清流建议、冠冕堂皇，都只能存在于文章里。言
归正传，文革的时候，假如有人嚷嚷，说反对文革继续（我们假设还有人这样说
话，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那么肯定是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而不会出自一
种道德上的良心——后者也是有的，但对于生命来说，当然是活着为第一选择。
连生命本身都无法保证存在，继续谈良心还有什么意义？历史上有人“文死谏”
“尸谏”等等，但实在少之又少，否则也就没有教育意义了。非得把这种生的本
能往真善美上面扯，虽然很好听，但总有美化的嫌疑。
文人本身就是一个弱势群体，只不过这个弱势群体有时会写点字，说说话，
可惜没什么文人觉得自己是弱势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能写两篇文章，就有成为强
势的可能——如果这篇文章为当权者赏识的话，就可以出将入相了，所以中国文
人素有“作妙语以动天听”的传统。可惜权力还是在人家手里，并不是你的。
本文的主旨，只是想说，文人也是人，匹夫之一而已。在求生存这方面，并
没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你要说文人就是比其他人高级，那我也无话可说。
因为在美化的修饰性词语这一方面，我是弱势的，也不准备往强势的人身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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