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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rkangel (死神之翼天使心),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流亡是最悲惨的命运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25日12:16:5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流亡是最悲惨的命运

  2005-04-25 09:09:30


  流亡是最悲惨的命运
  萨义德的清醒和坦诚,使他的回忆录成为最打动人心的文本

  □ 凌越 (特约撰稿人)

  1991年,萨义德被检查出患上了慢性淋巴性白血病,之前一年,和他关系非常亲密
的母亲去世。面对即将消失和已经消失的生命,萨义德决定写一本书,回顾自己的一生
。这部著作于1994年动笔,历时五年,至1999年才正式出版。很快便获得纽约书奖及“
安尼斯菲尔德-伍尔夫书奖”。去年底,三联书店将该书引进中国,并译为《格格不入
》。
  南非作家、199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纳丁·戈迪默这样评价本书:“萨义德是我
们这个世纪真正重要且适得其所的知识分子。在绝症所导致的悲苦和喜悦的双重视界下
,他被烛照、省思的一生是如此的精彩而充实。在未来的若干年内,我不会再读到能与
此相匹的著作了。”
  萨义德担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编者

  萨义德在《格格不入》一书中讲述了一个早年他们家在黎巴嫩度假时的情景,他对
这个情景记忆如此之深,以致萨义德成年之后还在他的脑子里经常出现:萨义德父亲是
桥牌迷,经常会邀一些亲友到家中打牌,“无论牌局多迟放散,无论饭局来客多少”,
他父亲一个叫艾米尔·纳萨尔的朋友,都会取出笔记本和一叠报纸,伏案驰笔而书,有
一次萨义德的父亲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不是在写回忆录。“没错,可以这么说。我抄下当
天报纸的一些片断,留个记录。”纳萨尔答道。萨义德父亲继续质问:“那为什么不干
脆剪下那些报道贴在你本子上,省得这么费事?”纳萨尔辩解说他是为他几个儿子着想
,好让他们在他身后有个可以长久保存,而且出自他手笔的关于时代的记录。萨义德父
亲随即转头问坐在旁边的纳萨尔的儿子:“你父亲过世之后,你会不会读这些本子?”
“不会。不可能。”纳萨尔儿子毫不迟疑地答道。

  民族
  面对国家覆灭民族集体流亡的惨痛历史,作为文人的萨义德只有拿起笔,而这个姿
势经常显得既绝望又沉痛,萨义德显然深知这一点。

  我们不知道,这一幕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萨义德在得知自己罹患血癌后写作自传的
决定,但萨义德写作这本书的初衷显然和那位执拗的纳萨尔如出一辙。正如萨义德在前
言中所言:“《格格不入》记录的是一个基本上已经失去或被遗忘的世界。数年前,我
得到一个看来致命的医学诊断,我觉得有必要为我在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阿拉伯世界所
过的生活,以及我念高中、学院与大学在美国所过的生活,留下一本主观记述。我在书
中回想到的人与地方,有许多已不复存在。”关键在最后一句,而文字或许可以勉为其
难,为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留下一个不无虚幻的影子。面对国家
覆灭民族集体流亡的惨痛历史,作为文人的萨义德只有拿起笔,而这个姿势经常显得既
绝望又沉痛,萨义德显然深知这一点。
  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和一个国家的覆灭构成了这本传记产生的前提,可是萨义德高超
的文学素养自然不会让这本书沦为一本伤感的回忆,事实上整本书有一种自我探究的极
为理性的气质。他的刻画非常细致,是对他成长的世界的“厚重描写”,尤其是对半个
世纪前世人颇为陌生的中东一个特定家庭的精确描绘。当然作为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批
评家之一,萨义德的分析力量也是惊人的,他不断在书中探究他的自我意识和性格的起
源,他的家庭内部的关系等等。

  他者
  萨义德在书中极力想要阐明他父母对他日后的性格和自我意识的形成有何影响,这
几乎构成了这部结构纵横纠葛的传记最清晰的一条线索。

  萨义德的父亲精明能干,是中东当时最大的办公用品商,性格坚毅强悍,是典型的
“强力”父亲,和自己的父亲相比,萨义德时常感觉到自己的软弱。也许是萨义德自我
省察的偏差,也许是父亲的强力通过曲折的方式进驻了萨义德的内心,在旁人眼里他却
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勇士。尽管双亲极力反对,萨义德还是在1967年的中东战争之后投身
政治,早在巴勒斯坦人坚决反对承认以色列之前,他便主张予以承认并与之和谈,后来
又严厉批评他认为出卖巴勒斯坦人权益的“奥斯陆协议”,并与阿拉法特交恶,尽管后
者1974年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稿的起草人正是萨义德。他曾坦承:“我在半打的中东死
亡名单上。”阿马德在《笔与剑:萨义德访谈录》的序言中特别提到有一次在贝鲁特露
天用餐时,旁边发生枪战,其他人都赶忙走避,唯独萨义德依然谈笑风生。这个公众心
目中充满人格力量的萨义德似乎和《格格不入》中那个软弱善感的年幼的萨义德全无关
系,但是细心的读者可以在萨义德用一种捎带抵触的情绪所描写的父亲的形象中,找到
上述两者某种隐蔽的联系。萨义德母亲喜欢文学、音乐和戏剧,对萨义德亲昵有加,可
是有时候那种有意的疏离,又格外地让年幼的萨义德感到惶恐。整本书最为细致感人的
描述,就是萨义德和母亲之间的母子之情。这种描述在第九章写到萨义德即将离开开罗
远赴美国求学时达到高潮,“她明显记挂着我不久就要离开,因此尽力使最后的日子变
得对我们两人都很特别”。而萨义德对和父母在赫蒙山学院首次分离的描述会让许多读
者为之动容:“他们随即快速离开,留我喉头哽咽——空虚突然袭来,我在赫蒙山必须
忍受的一学年孤独,几乎令我无法承受,但我也必须回到房间里,寻觅母亲方才的身影
,她的气味,她经手的痕迹,甚至巴望找到一张留言。”

  生死
  个人在历史面前永远是渺小的,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和情感,而这正是萨义德着
墨最多的地方。

  也是在第九章,萨义德讲到他的疾病被发现的经过,笼罩在全书上的那种阴郁的调
子似乎显出了它的个人化的来源。当然,这首先是自传,“是我在深感时间紧迫,来日
无多之际,重新演绎这场去过与分离的体验”。因而,整本书都是以萨义德个人的体验
和经验为核心,它的历史意义当然有,但那是自然附着在个人历史经验之上的。萨义德
明确知道,这本书“为中东那些分扰年代留下一非官方的个人记录,具有相当的意义”
,但是诸如二战、巴勒斯坦失陷与以色列建国、埃及君主制结束、纳赛尔时代、冷战、
黎巴嫩内战以及奥斯陆协议等重大史实并没有遮挡在这本自传之前,萨义德很有分寸地
只是将它们作为一种背景,就像当时它们曾抽象地笼罩在书中诸多人物的生活之上一样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更显出这些历史事件如何粗暴地或者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书中
人物的命运,一句话,个人在历史面前永远是渺小的,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和情感,
而这正是萨义德着墨最多的地方。
  他在书中写到两个被迫害致死的人,都极具震撼力。一位是萨义德他们家家庭医生
的儿子法里德·哈达德,他“无我、奉献,一如他父亲,不问钱财,不管前程”,但是
他却心悬政治,1959年,他被埃及的国家安全部传去问话,两星期后惨死狱中:“他直
接被带到监狱——我亲眼看到——被剥光衣服,被一圈警卫围着用棍子和鞭子打……他
们问他是不是俄罗斯医生……他回答‘不是,我是阿拉伯医生’,那军官骂法里德脏话
,出拳打他脑袋,打了大约十秒钟,法里德滚到地上,人已经死了。”萨义德的叙述客
观内敛,更映衬出其内心的激愤。另一个人是萨义德在哈佛念研究生时的好友阿费夫·
布洛斯,他们一起开过演奏会。之后,布洛斯回到贝鲁特教书,1982年春天被刺死,而
且“死状极惨”。萨义德在书中对此有一句简短的评论:“那是三个月后以色列入侵,
以及黎巴嫩内战烽火肆虐的恐怖征兆和预告。”

  流亡
  在晚年他被公认为是和乔姆斯基、苏珊·桑塔格齐名的最著名的三位左翼知识分子
,而这本传记则形象地展示了萨义德的力量之源——没错,正是民族的苦难和国家的沦
亡。

  社会的动荡、交融又矛盾的不同的文化,使萨义德一生都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所缠
绕,对于他的出生地巴勒斯坦,萨义德感到的是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心情,而对他居住
了近四十年的纽约,萨义德“日常仍有临时将就之感”,开罗这个世界上多多少少让萨
义德觉得自在的唯一城市,却由于帮父亲代签了一份违反外汇管制法的合约,而使得萨
义德有十五年之久不能前往。他对于在青少年时代就读的几所学校也只有一片灰色的记
忆。这使萨义德成年之后对“流亡”这个切肤之痛的议题展开研究变得顺理成章。在他
1993年应英国广播公司之邀发表的瑞思系列演讲中,对知识分子的流亡做过深入探讨:
“流亡者——有着双重视角。——就知识上而言,这一位着一种观念或经验总是对照着
另一种观念或经验,因而使得二者有时以新颖,不可预测的方式出现。”这本传记可说
是为萨义德不乏新意和深度的理论,提供了一个理解的入口。在晚年他被公认为是和乔
姆斯基、苏珊·桑塔格齐名的最著名的三位左翼知识分子,而这本传记则形象地展示了
萨义德的力量之源——没错,正是民族的苦难和国家的沦亡。
  “流亡是最悲惨的命运之一。”这句萨义德的名言上世纪九十年代曾被中国几位寓
居海外的作家诗人挂在嘴边,由于那几位作家身上挥之不去的钻营的色彩,使这句话本
身也无辜地染上了滑稽的色彩。而这本传记则有正本清源之效,因为对萨义德来说,对
遭集体流放的民族来说,这句话是由血和泪组成的。

  图:
  《格格不入》,爱德华·w·萨义德著,三联书店2005年1月版,2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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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天使之心降临
却让这片土地饱尝苦难
我想阳光普照大地,却不料竟成
                   赤地千里
我想送来甘露,却不料引来
                  洪水滔滔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36.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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