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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cu (井蛙), 信区: honglou
标 题: 最好命的丫鬟姣杏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Dec 19 14:39:59 2003), 站内信件
如果说一个女人嫁对了人就是好命，我到想起一个人来——姣杏。
姣杏的命好在她不用废什么力气，只要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到客厅前的院子里掐花儿
，过两年再到门口买线，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贾雨村生的腰园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脂砚斋旁批写道：是莽
、操遗容。雨村这样的相貌与演小旦的琪官比在柔美方面或有不足，但绝对是个富
贵相，当寄居葫芦庙时，虽然落魄，也不曾坠青云之志，所谓郎才女貌，以侥幸身
份，即便在雨村未遇时嫁得此人，也算有福气了。
姣杏当时却似乎没有那么多想头，只不过想起主人的话，才回顾了两次。而且只
此一面之缘，从来不曾去葫芦庙中问寒问暖过。没想到雨村竟然念念不忘，从盛夏
念到中秋，所谓：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那一年的那个中秋，贾雨村栖身在那个破庙里，为一个早把他忘记了的丫鬟害着
相思，又是风尘知己，又是巨眼识英雄，把姣杏想象得如天花乱坠。几年之后，贾
雨村春风得意，贵为知府，养尊处优之中，对千姣百媚、锦簇花团也不象过去穷书
生时那般没见识了，却还一心念着姣杏，以至于坐在官轿中，就一眼认出了躲在门
内只露半面的丫头，而且一回衙立刻差人来问。若非时刻在心，这样的事怎么可能
发生？
却说娇杏这丫鬟，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然一顾，便弄出这
段事来，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缘。谁想他命运两济，不承望自
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
雨村便将他扶册作正室夫人了。正是：
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
命好的就是名好，用不着百般辛苦，千般挂念，也用不着求神拜佛、修桥补路，
做错了都能做人上人。这样的好命，警幻仙子薄命似中有名的那些榜上有名的钗们
哪个有？就以又副册中的那一个比，算是不错了，也不过“一簇鲜花，一床破席。
”而且枉自、空云这样的遣词让人一望而生叹。（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为宝玉操了多少心、生了多少闲气、惹出了多少讥讽、带出了多少笑骂，又是
西洋花点子哈巴狗儿，又是装狐媚子哄的宝玉不理我。有一回宝玉心情不好，一脚
踹再袭人肋下，袭人半夜吐血：
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
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
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
下泪来。
不管对袭人是否理解，总该承认她老老实实做了自己本分，而她所有的付出最后
尽付东流，脂批中说她临走时说：“好歹留着麝月。”让人感到她对宝玉还是念念
不忘。如果只把袭人当作一个投机分子，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把她看作一个
有感情的女人看，那么就可以想见当袭人离开时心中多么无奈。
姣杏嫁给贾雨村后先是做姨太太，然后再婢作夫人。现在看也许没什么，在当时
那却是多么大的翻身。雨村是个忘恩负义奸险狠毒之人，但就作者描述所及，还没
见到雨村如何作践姣杏，坏人也可能对老婆很好，坏人并不总是电影上万人痛骂最
后被关进监狱那么简单，这大概也是人类的复杂性所在。
袭人嫁了蒋玉函，生活的似乎也不错，我想这既是作者的安排也是事情的必然。
作者有可能希望安排一个好结局给袭人（以前说过宝玉对袭人有愧），而袭人的“
温柔和顺、似桂如兰”也必然给她带来好运，就象晴雯疾恶如仇的性格必然给她带
来厄运一样。袭人为宝玉操心了那么多年，没对宝玉作过一件错事（不包括对晴雯
），为什么不该得点好报？！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是一个悲剧人物，因为她自己的命运把她自己的生活观念否定
了，她得理想（如果一个丫鬟希望通过自己的尽心服侍获得主子承认也可以算作理
想的话）最终破灭了，她是在灰心丧气和依依不舍（这是我的猜测）中离开的。为
理想与命运搏斗而终于失败，按亚理士多德的定义，这不就是悲剧吗？
《窦娥冤》中有当了官的父亲回来推翻冤狱，但却没法把冤死的窦娥起死回生，
所以《感天动地窦娥冤》仍然是一出悲剧。袭人嫁了蒋玉函，让人为袭人感到一点
安慰，或许这是否定袭人为悲剧的原因，可是我还是有点为她伤感。她付出的努力
太容易为人所轻视了。为晴雯报不平是一回事，为袭人的命运伤感是另一回事。袭
人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奴才是一种悲剧，为了渺小的目标付出自己的一切是一种悲剧
，同时伤害了别人是一种悲剧，付出了一切却一无所得的离去也是一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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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了潇湘夜雨！我梦见了满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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