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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cu (井蛙), 信区: honglou
标 题: 亡命鸳鸯——司棋潘又安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Dec 21 10:42:17 2003), 站内信件
方金
司棋潘又安私会被鸳鸯无意间撞破后，——
忽被鸳鸯惊散，那小厮早穿花度柳，从角门出去了。司棋一夜不曾睡着，又后悔不
来。至次日见了鸳鸯，自是脸上一红一白，百般过不去。心内怀着鬼胎，茶饭无心
，起坐恍惚。挨了两日，竟不听见有动静，方略放下了心。这日晚间，忽有个婆子
来悄告诉他道：“你兄弟竟逃走了，三四天没归家。如今打发人四处找他呢。”司
棋听了，气个倒仰，因思道：“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他自为是男人，先
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因此又添了一层气。次日便觉心内不快，百般支持
不住，一头睡倒，恹恹的成了大病。（第七十一回）
这个潘又安的出走，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状态呢？是“惧祸逃避”这个简单意义上
的解释吗？呵呵，我不这么看！原因全在司棋这句思索的话上，——“纵是闹了出
来，也该死在一处。他自为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
司棋这句思索，基本上可以说是作者对潘又安的评论，含有三个层次的意思：第一
，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第二，他自为是男人，先就走了；第三，可见是
个没情意的。
第一层评论比较容易懂，“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实际上是对两人最终
归宿的谶语，也是对两人情爱的最终定性。这其实是最能为大家所想到所接受的层
次。程本的结局，追寻《红楼梦》前部中守备公子与张金哥双双殉情的先例，使司
棋潘又安比翼化蝶，这基本上是符合这里司棋思索的谶语暗示的。
第二层，是定性潘又安的关键，也是最需要我们仔细琢磨的地方。人们往往忽视了
这个关键的定性，——他自为是男人！这个“自为是男人”，有两个可能的潜台词
，一种可能的潜台词，是司棋的回忆，潘又安经常自谓是个男子汉，所以现在“先
就走了”；另一种可能的潜台词，是司棋现在猜度，你潘又安这么“先就走了”，
还以为自己是个男子汉行事呢。总之，司棋是不同意潘又安“先就走了”的，因此
才有了第三层的生气，——“可见是个没情意的”。这都好理解。
然而，我还是要请大家回过头细品第二层这一对潘又安的定性，因为，无论是两种
可能的潜台词的哪一种，都不能推翻这样一个事实，——司棋认为，潘又安的“先
就走了”这一行动，是潘又安“自为是男人”的心态的结果，尽管它看上去“没情
意”！
哈哈，方金终于图穷而匕首现啦。——潘又安是按照那个时代的所谓“男子汉标准
”行事的。怎么讲呢？那就让咱们来看看《红楼梦》时代的“男子汉”，都是怎么
行事的。《红楼梦》中的世俗意义上的男子汉，我以为，只有四人：贾雨村，薛潘
，柳湘莲，再有就是潘又安了。咱们就看看那前三位是如何面对“逆境”的。
士隐送雨村去后，回房一觉，直至红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再写两封荐
书与雨村带至神都，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足之地。因使人过去请时，那家人
去了回来说：“和尚说，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
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了，也只得
罢了。（第一回）
甲戌本在此有侧批：“写雨村真令人爽快！”
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
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
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
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
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
。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
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
下胜迹。（第二回）
甲戌本在此有侧批：“此亦奸雄必有之理；此亦奸雄必有之事；此亦奸雄必有之态
！”
薛蟠见英莲生得不俗，立意买他，又遇冯家来夺人，因恃强喝令手下豪奴将冯渊打
死。他便将家中事务一一的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他便带了母妹竟自起身长
行去了。人命官司一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第四
回）
甲戌本在此有侧批：是极！人谓薛蟠为呆，余则谓是大彻悟！
湘莲道：“这样气息，倒薰坏了我。”说着丢了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薛姨
妈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第四十七回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好了，贾雨村，算是男人中的奸雄吧？薛潘，算是男人中的“大爷”吧？柳湘莲，
算是男人中的侠客吧？他们基本上涵盖了“男子汉”的不同领域，对吧？那么，就
不用我多费唇舌了，他们所做的这几件事的共性是显而易见的，——冷面冷心，亡
命态度；英雄气短，一走了之。这个，无论你如何评价，它就是《红楼梦》时代的
男子汉的行事气度。所以，不要小看潘又安的这个“先就走了”！不错，他自有他
的畏惧，但是，他走，不是想逃避责任，不是如司棋所猜测的“没情意”。也只有
如此理解，才能呼应上后来的潘又安回探司棋，两人高风亮节，比翼化蝶的可歌可
泣的男女之情！
最后再次强调，我此节是讨论“男人性”，是人性，而不是“好坏男人”。这几个
男人如此行事的对错好坏，是个世俗社会的观念，因时因事而变的，不在此节讨论
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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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了潇湘夜雨！我梦见了满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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