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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三,“红楼诗魂”,真是妙言妙语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Dec  5 20:21:07 2006), 站内

 丁书是用“红楼诗魂”一语,来作为专章论述《红楼梦诗词》的。魂,是人的精神灵气。
诗是什么?诗是心语,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是人的高洁灵魂的再现。《红楼梦诗词》是
曹雪芹高洁灵魂的结晶。诗魂,又是一切具有高洁灵魂志士的代名词。“红楼诗魂”,真是
妙言妙语。一个“魂”字,概括了《红楼梦诗词》的全部精粹。
    丁书在分析和论述《红楼梦诗词》的内涵和艺术价值时,给我们展现了红楼诗词的主要
诗人——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等人的性格和内心灵魂,展示了曹雪芹的高洁品格

    红楼诗词也是《红楼梦》一书的灵魂。其中如林黛玉的《葬花诗》、贾宝玉的《芙蓉女
儿诔》,正如著名作家胡风所说,是《红楼梦》的心脏。读《红楼梦》不读其中的诗词,特
别是不读《葬花诗》和《芙蓉女儿诔》,就不可能认识《红楼梦》的心脏和灵魂,就读不懂
《红楼梦》。
    在丁书的《红楼诗魂》这章,我的品味多多,体味很浓。举其要如下:
    ㈠、“花魂”和“诗魂”,一字之差,境界大异。
    第76回湘黛联诗中的“冷月葬诗魂”,有的版本作“冷月葬花魂”。这个问题引起红学
界的激烈争论。意见五花八门,几乎都是从诗的“出处”来着眼。如刘心武认为:
    曹雪芹的原笔就该是“花魂”。“花魂”是一个《红楼梦》里出现过多次的语汇,比如
第二十六回末尾,写黛玉哭声感动了花鸟,就有两句形容:“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
处惊。”再如黛玉的《葬花吟》里:“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
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①
    刘心武的逻辑是,一个词语,作者在前面是怎样写的,后面也就应该同样的写,而不能
有丝毫改动。这是非常可笑的逻辑。文章中的用词用语,是根据文章的整体主旨和上下文意
思的需要而定的。作为作家的刘先生,这种常识性的问题是不言而喻的。76回的湘黛联诗,
表现的意思不仅是是湘、黛、妙结局的预兆,而且是被专制主义所压抑、所迫害的有志之士
坎坷命运的经典概括。用“冷月葬诗魂”是最能表达这一深刻意思的。丁武光在这个问题上
并没有多论,他在论述了“林黛玉的‘冷月葬诗魂’可谓神来之笔,《红楼梦》里不可能有
第二个人写出这样的诗句”后,只是顺便说了一句:
    将“诗”字易为“花”字,一字之差,境界大异,将天宽地阔收缩为闺中小楼。
    我以为丁先生的这个“顺便说一句”,也是神来之笔。我读此不仅连声叫好!丁先生从
诗的境界来判别诗的用语,这是上论。是啊,“花魂”者,只限于闺阁裙钗之辈,诗的境界
犹似闺中小楼。而“诗魂”,如笔者上述,可以看作是一切具有高洁灵魂志士的代名词,能
将历代一切知识分子志士统通涵括在内。林黛玉不仅仅是一朵美丽的花,最重要的是,她是
一位具有“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专制主义的叛逆者,是真正诗化了的诗人。有人比她是
西汉的贾谊。从某种意义上说,林黛玉是屈原、司马迁、阮籍、李贽等等具有“独立特立”
品格的志士的象征。“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是《红楼梦》中的经典句,是古典
诗歌中的经典句;是被专制主义压抑、迫害的有志之士坎坷命运的经典概括。用“诗魂”,
诗的境界真的是天宽地阔。如果把“诗魂”改成了“花魂”, 诗的境界真的会收缩为闺中
小楼,林黛玉这一形象的典型意义,也会大大缩小,甚至化为乌有了。
    在专制主义制度下,残酷无情的“冷月”,曾经埋葬过多少仁人志士,埋葬过多少文化
精华——“诗魂”啊!
学者们千言万语的论争,抵不上丁先生的这一句“顺便说一句”。
    ㈡ 、慧眼识破了鱼目混珠。
    丁先生认为,在脂本《石头记》中出现的“题头诗”和“回末诗”,“恐难认定是出自
曹雪芹之手。”丁书选录了11首这类诗:(序号是引者为便于论述而加)
1,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 ,须问旁观冷眼人。
2,春困葳蕤拥绣衾,恍随仙子别红尘。问谁幻入华胥境?千古风流造孽人。
3,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 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本姓秦。
4,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5,豪华虽足羡,离别却难堪;博得虚名在,谁人识苦甘?
6,一场春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
7,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8,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
9,早知日后争闲气,岂肯今朝错读书?
10,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11,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丁先生认为,这些诗之所以“恐难认定是出自曹雪芹之手”,原因是:内涵浅薄,艺术
性差,脱离了整部《红楼梦》的旨意,脱离了人物性格。
    自有红学以来,可能是我的知识面有限,我还未见过有人对这些诗“恐难认定是出自曹
雪芹之手”的说法。丁武光同志是独具慧眼,发前人之所未发。我很同意这种看法,并加以
如下的补充:
    1、上诗第2首:春困葳蕤拥绣衾,恍随仙子别红尘。问谁幻入华胥境,千古风流造孽人
。 此诗见于戚序本、蒙府本、梦稿本第五回正文的开头,有“题曰”字样,研究者多当是
曹雪芹所作的标题诗,为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而作。其实不然。为了理解这诗的内容,须要
作些解释:
    葳蕤,花草茂密下垂的样子,引申为委顿不振。绣衾,绣花被子,喻女色。这开头一句
诗喻宝玉与神仙妹子做爱后的精神状态,很低级下流。华胥境,即仙境。《列子》:“黄帝
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是神话人物庖牺氏的母亲,她遇异迹而孕,生了庖牺。
这诗中用此典是说宝玉梦中的艳遇奇迹。全诗格调低俗,全是《金瓶梅》的淫秽味。断然不
是雪芹原笔。
   2、上述第6首“一场春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是《戚序本》第5回的回末诗。这
一回讲的是贾宝玉在他的侄儿媳妇秦可卿的卧室中睡午觉,梦中到太虚幻境和警幻仙女的妹
子可卿幽会,也就是和侄儿媳妇秦氏幽会的事。回末诗中所说的“春梦”,就是宝玉和可卿
这种爱事。这是败坏道德门风的丑事,作者写此意在批判。而这首回末诗却是以一种“自我
欣赏”的语气出现的。诗中的第一人称“我”,固然可以看作是书中的贾宝玉,但也可以理
解成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有的读者读了此诗,怀疑曹氏曾经有过这种“春梦”,不
无道理。这曹雪芹也太“痴狂”了一点。这种丑陋的“春梦”,哪能如此的加以炫耀呢?这
样的诗断非曹氏原笔。
    3、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这诗见于庚辰本第十三回末,近出版的新校注
本、俞平伯校本也有。笔者以往也是认为是曹氏原笔,曾在论文中加以引用。读了丁书后,
反复思索,觉得丁说有理。雪芹在第十三回写凤姐理家,并不是完全肯定和赞美的,而是褒
贬并存。凤姐在管理中的皮鞭主义惩罚,显然是贬义。既然如此,则“裙钗一二可齐家”的
美名大损,哪有此诗?至于这诗的直露无遗,全无诗味,更不用多说了。
    读丁武光同志此论,对我有极大的启发。《红楼梦》版本复杂,在流传过程中,辗转传
抄,又经过程高的整理,其中难免有杂进去的非曹氏原笔。阅读,尤其是研究《红楼梦》,
如果缺乏相当的识别能力,其效果是会受损的。即如上面的这些诗,说实话,以前我是没有
去考虑它的真伪问题的,以为已经经过权威学者的认定,哪会有错?经丁先生这一提醒,对
我是当头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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