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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xdd (苏州河),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灯影下的奶奶的眼睛[转载]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Jul 16 12:21:25 2001), 转信
灯影下的奶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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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总会想起远在家乡的奶奶，那个头发有些花白，脸上
满是皱纹的奶奶。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总是眯着眼睛看我。她的眼睛很小，我的父
辈以及我都继承了奶奶的这一特点，眼睛不大。
以前回家的时候，奶奶见到我就眯起她的那双小眼睛，仔细地把我端详半天，
看我瘦了没有。每次我都是用另外的话题差开奶奶的眼睛，因为我怕自己看到那双
充满仁爱的眼睛。我总是笑，奶奶也笑，笑的时候眼睛更小了，但我感觉奶奶的心
里亮堂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又见到了我，一年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她也只能端详
我片刻，又要忙着为我准备饭菜。
我有时候是很不在意奶奶看我的时候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的，我总会在这个时候
拿出买给奶奶的礼物，递到她的手中。这样的时候我发现眯着眼睛的奶奶炯聚的目
光会渐渐散开，因为皱纹的缘故，笑的时候，奶奶的脸像花儿一样绽放着，我也听
到老听到的那句话：不要买了，又浪费。紧接着奶奶的手脚就有些忙乱，不知道怎
么安排我的第一顿饭菜。
奶奶是缠过脚的女人。我曾偷偷跟在奶奶的身后观察她的小脚是怎样迈动。有
时候，临睡觉的时候，我也会把奶奶的脚拿起来看，看那些变了型的脚指。那双脚
几十年就这样不停地迈动，磨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子。我好象看一段历史，看
一段奶奶的历史，看一段从旧中国走出来的女人的历史。颤颤悠悠的，岁月就在那
双小脚不停的迈动下，流走了。
这几年老在外面飘荡，很少能有回家的时间，回家也就匆匆忙忙地住上几晚，
所以就很少能陪奶奶在一起。可是我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多和奶奶在一起多呆一
会。我怕这样地在外面疲于奔命，而把老人搁置在一边，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
毕竟，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就算奶奶把步子迈的再勤快，又能有多少时间可供她
操劳。
去年过年，我又一次回家，没有谁催我，我就开始准备着回家的事情。仿佛是
一种召唤，我急急忙忙地赶往家，只是为了奶奶以及爱我的人们。其实，回家是不
需要理由的，而不回家才需要理由，需要欺骗自己和家人的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
，让家人把失望变为对你的信任，因为他们知道的只有你很忙，不敢耽误你的前程
和事业。
这一次，我吃惊了。奶奶虽然还用那样的方式看我，但以前的炯亮已经再也看
不见了，取代它的是满目的浑浊。奶奶老了，尽管我一直不这么想，也不愿这么想
，但无论怎样拒绝，我的结论依然明晰，奶奶老了。
她还是那样笑着，那样说着，那样迈动着脚步，但笑脸再也无法是花的样子，
话语中我也听不出那样的欢快，步子显然是迈的慢了，没以前那样的稳重了。
一颗委屈的水珠在我眼中转圈，我的笑显得那么不自然，我的心紧缩着，我想
哭，但怕奶奶骂我没出息。这次，忙乱的不是奶奶，而是我，我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话了。我想，那个时候的我虚伪到了极点。
是啊，奶奶老了，连我都大了，奶奶能不老吗？我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长
大，就要装的成熟的样子，而把奶奶推到老的境地。
几年前，当我在还在外面读书的时候，也是过年回家，和奶奶住在一个屋子，
那时候，连我都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所以心情肯定是不太好，回家
了也很少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早就闭上了眼睛，我也不想和奶奶说话，因
为那时候我拒绝和所有的人讲太多的话。爷爷和奶奶是睡不着的。夜已经很深了，
老两口还在说一些我根本不愿听的话，他们总在说一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话，谁家
的儿子结婚了，谁家的女儿出嫁了……谁家的母猪下了几个仔，谁家今年杀的羊很
肥。在我看来这些是很无聊的。
突然间，话题回到我的身上。他们以为我睡着了。他们在在商量着给多少钱给
我，让我上学用。我静静地听着，装着睡着了。奶奶的手在我的头上和脊背上轻轻
地抚摩着，生怕弄醒了我。“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奶奶轻轻地说。
我可以感觉到，奶奶的手很粗糙，但此刻，在我身上，仿佛在传递着无限的慈
祥和仁爱。我的泪在被窝里静静地流淌。我不愿哭出声，我怕奶奶伤心，因为她知
道我那几年一直不顺，屡屡失败。在我失望，在我悲伤，在我极度不安的时候，奶
奶的这双手是多么的有力，她好像要把我高高地托起。
我翻了一下身子，侧过脸偷偷看着在灯影下坐着的奶奶，奶奶的嘴老动着，好
象在咀嚼什么东西，可我知道，她的嘴里什么也没有。奶奶好静穆，几十年的历史
都装在她的脑子里。虽然她不识字，但她却是这样懂得安慰一个人。坐在灯影下的
奶奶眼睛很平静，是那么难得的放松。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奶奶是自由的，是
她自己的。因为平时，她无法是她自己，她把自己分成好多块，给了她的亲人们。
我说，奶奶就是操心的命。
自母亲去世以后，我们就和奶奶住在一起。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却又承担起喂
养一个家庭的责任。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有想哭的欲望。
从小我就不淘气，奶奶说，在她的孙子中，她最喜欢我。因为她不是当着我的
面说的，我相信这话是真的。
还在老家上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回家，奶奶总把最好吃的留给我。而她和她的
其他孙子们，只能看着我吃。我有时候会吃的很不心安理得。因为奶奶的碗里总是
剩下的最不好的饭。
那时候就常常想，我要给奶奶吃上世界上最好的饭。也许是因为贫穷太久的缘
故，我们往往会把孝敬这两个字和吃联系到一起。可是直到现在，我已经工作了几
年，依然还没有兑现当初埋在心底的那个诺言。
去年我是到腊月二十八才回的家。汽车开到村口的时候，奶奶就已经知道我回
来了。我看见远处，一位蹒跚着脚步的老人朝着汽车的方向走来。我看清了，那是
奶奶，已经老了许多的奶奶。她那样灿烂地笑着迎向我的车。而我，因为泪花的缘
故，却怎么也看不清奶奶的眼睛。好象奶奶不是在走近我，而是离我越来越远。我
的脑海里出现了几年前的那个镜头——灯影下，奶奶安详地咀嚼着什么东西，好象
是在祈祷什么。灯影下的奶奶的眼睛也不再是眯成一条缝了，那样放松，那样平静
。这时候，我发现世界在我眼里变的好大，一根火柴就仿佛是擎天的柱石，一个奶
奶竟然是我视眼的全部。
我爱奶奶，但怎么也不能和奶奶爱我相比较，因为我能给她的实在太少，也许
是奶奶在给我什么的时候从来就没想过需要回报。可我的心有是多么的不安啊。奶
奶老了，我应该给她关怀，给他欣慰，可远在外地的我有什么时候能把这些给她呢
？我只有在心里一次次地把想说给奶奶的话回味。
原谅我吧，我的奶奶。你的孙子能做的就是努力为你脸上带些笑容，让你在感
受我的幸福的时候满足你自己清贫的一生。
你从来都不要求什么，只知道自己一个人承担着这个家庭的全部的眼泪，把这
样的眼泪装在你自己的篮子里，默默地支撑着这个家庭的全部不幸。然后还要安慰
所有心情不好的你的子孙们，给你的子孙们鼓足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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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奔多远？这话不是问双脚而是要问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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