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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abyzhu (我是baby你是zhu),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回家看看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Apr 22 17:45:08 2007), 站内
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出了大三写的随笔，把它拿出来晒晒，不要发霉了。。。
放暑假了，我的心像断了线的风筝，有点飘泊不定。
刚开始我选择了在宿舍里蒙头大睡，少了考试的紧张和压抑，甭提多惬意了！这种日子
没过几天，我又跑去梅林的大哥家，小侄女的可爱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七月中旬，我又去
了在广州的二哥家，顺便也去了离二哥家不远的三哥家里。在广州待了近一个月，眼看着二
嫂日渐突起的腹部，看着二哥脸上泛起的丝丝喜悦，看着三哥与他女朋友的甜蜜，看着自己
日渐圆鼓的脸蛋，我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心里有些许不安与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隔几天就往家里打电话，向老爸老妈报告二嫂的身体，三哥女朋
友的工作以及小侄女的成长，我在这边讲，他们在另一边静静地听。妈妈什么都要问，小到
每顿吃什么，有无铺张浪费，大到哥哥们的工作，她都一定要了解得清清楚楚，否则誓不罢
休。有时听得烦了，我便把话筒交给哥哥嫂嫂，让他们亲自汇报。
直到有一天，爸爸打电话过来，闲聊了一会儿以后，他迟疑了许久才说：“在广州待腻
了就回家吧……”我心里颤了一下，前些日子的不安再次涌来，半年没回家了，是该回去看
看了。于是在电话的这一端，我应了一声：“嗯。”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好久，才挂断。
第二天一早，我便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跑到火车东站，订了当天的票。此时，我归心似箭
，我渴望自己漂泊不定的心有个停靠的港湾。
很早以前，我就曾发誓，我一定要离开家，离开父母，自己独立，再也不踏进家门。多
少年过去了，我才发觉那时的我是多么叛逆，多么不懂事。我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刚两个月
的时候，我就被抱到了外婆家，跟外婆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我那时对爸爸妈妈的记忆很模
糊，只是依稀地记得当外婆患急病的时候，那时还是赤脚医生的父亲便会回来给外婆打针、
煎药，那时我可开心了，因为爸爸会给我很多糖果，然后我会穿着新衣服、新鞋子，高举着
“大白兔”，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身后准会有一大帮的小朋友们追逐着。爸爸要走了，我
依然拿着“大白兔”，这回没有跑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爸爸收拾他的药箱，外婆
在一旁推着我说：“娟妹，阿爸要走了，快喊他一声‘爸’。快呀！听话！”无论年迈的外
婆怎么推，我都一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爸爸笑笑的，从包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发卡塞在我手
里，说：“听姥姥的话，爸爸过两年就接你去镇上念书。”我依然无动于衷，直到爸爸把他
的药箱放在自行车上，慢慢地上了车，慢慢消失在村的尽头的那一刹那，我“哇”地一声哭
了：“阿爸！……”
我想妈妈，我想哥哥，我更想回家！我渴望爸爸妈妈的爱，我受不了舅舅、舅妈对姥姥
的不孝和表姐对我的捉弄，我连做梦都梦见家里的三个哥哥带我去山上打猎、掏鸟窝、摘野
果。可当我问外婆：“姥姥，爸爸妈妈和哥哥为什么不要我呀？我一定会听话的，我一定会
喊他们的！”她总是拭去我眼角的泪水，说：“阿爸要工作，阿妈要开店，阿哥要读书，他
们会接你转（回）去读书的……”于是，我只好求着上了学的表哥，让他掐着指头，算算我
读书的日子何时才会到来……
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哥哥们都来了，三哥的手里拿着一个小书包，外婆说那是给我上
学用的。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到自己的家里，我依然很少叫“爸爸”、“妈妈”，我只跟哥哥们玩，晚上我老是哭
，我想我那八十几岁的外婆了。爸爸妈妈依旧忙，爸爸不做赤脚医生了，在供销社里的新华
书店当了主任，妈妈的店也越开越好，生意越来越旺，但是很忙，经常五点多就给人叫醒了
。所以我依然很少跟爸妈交流。
后来，爸爸调进城里了，妈妈不久也跟着去了城里工作。大哥二哥早已相继被送进了部
队。我又一次离开了爸爸妈妈，和三哥在家里上学，这时店租给了大姨，虽然还是自己的家
，可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滋味。我真有点恨爸爸妈妈，他们太自私了。
再后来，我和三哥也进城了，那年我十岁。爸爸妈妈为他们的事业奔波，很少顾得上我
们。而我，对父母的概念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他们似乎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喊我一声，有时
问问我的学习情况，放学一回家就命令我马上写作业，我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遇到不懂
的题目就去问爸爸。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觉我与父母之间的代沟越来越明显，我羡慕那些可以跟爸爸妈妈
一起逛街、游公园的同学，更妒忌他们不会每次都在开完家长会后被叫到办公室，让老师不
停地问：“你父母怎么这么不关心你呀？每次都不来，是不是对老师有意见啊？”
不解的是，爸爸妈妈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们还莫名其妙地不许我跟男生通电话，
不许我跟男生走在一起，我们班的男同学打电话找我，肯定都会被莫名其妙地问到他们的住
址，问到与我的关系，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挂断电话，直到我考上了大学这种情况才得到好
转。我很怕听到男同学们气愤的质问：“你爸你妈怎么这样的啊？”此时的我无言以对，只
能悄声地让他们以后没事就少往我家打电话。
我开始讨厌回家，除了吃饭、睡觉，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同学家或学校里，当有一天老
师问我有什么愿望时，我想都不想就说了一句：“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老师不停地夸我志
向远大，可她不知道，我只是为了以后可以走出那个家，可以不面对那个家。
若干年之后，终于如愿以偿了，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带着录取通知书，我踏上了求学的旅途
，我终于可以离开家了！可当父亲和在深圳的大哥带我注册完，帮我把行李送到宿舍，然后
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泪如泉涌。望着爸爸远去的身影，我放声大哭。爸爸是特地请了假来送
我的，临走的时候，他往我手里塞了两千块钱，而他已经在我的帐户上存了一笔不小数额的
钱了，去大哥家时，大嫂告诉我，爸回家时身上一分钱都不剩了，他带来的所有钱都给了我
，连回家的路费都是向大哥要的。听她说完，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总算明白了，爸爸妈妈是爱我的，只是他们爱我的方式有点不同，他们有四个子女，他们
既要替哥哥们分担工作、房子的问题，又要供我上学。当哥哥们一个一个解决了工作、房子
的问题，我也上了大学时，爸爸妈妈都老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想爸爸妈妈的好，我发现我欠他们的永远都是财政赤字，无论是在物
质上还是在感情上。在外的日子里，没有了家里的优越和舒适，我越发想回家，越发想念爸
爸妈妈。我开始担心他们，子女都不在身边，他们会孤单吗？他们的身体可好？他们生活得
怎样？带着一连串的问号，我经常会往家里打电话，虽然有时说不上两句，常常是彼此问候
一声就挂断电话，但最起码我知道家里一切都好，然后也让父母知道他们在深圳的女儿也很
好……
当天晚上，我就回到了家。爸爸给我开门，给我准备好了洗脸水，妈妈早就把做好了晚
饭，静静地坐在饭桌前等我回来。晚饭后，我尽管很想跟他们聊聊，毕竟半年多没回家了，
我们都有很多话要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躲进了自己的卧室，爸爸把他房里的电视搬
过我这边来了，他们则在客厅看另一部电视。我半躺在床上看奥运实况，中途出去客厅喝水
时，我吃惊地发现爸爸妈妈关了电视，他们在打扑克！他们以前从不玩牌的！看着他们在簿
子上划的一个又一个的“正”字，我心里酸溜溜的：我们都长大了，爸爸妈妈却老了。爸爸
的两鬓早已斑白，因为工作，他经常连假日都不能好好休息；因为工作，他甚至要在半夜或
是凌晨，当我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爬起来。妈妈五十多了，按规定，她早就可以像其他妇女
一样退休了，可是她偷偷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了十岁……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三
个哥哥和我。他们把好不容易把我们四个给拉扯大了，可我们呢？我们只知道不停地向他们
索取。我知道，为了哥哥们的房子，爸爸把以前在老家的店低价爿了出去，那可是他们创业
的见证者啊！他们卖了刚买不久的地皮，卖了留给他们自己的两套房子。为了供我上学，他
们的伙食是靠家里那栋他们贷款买来的楼，他们宁愿自己住在单位的集资房里，也要把那栋
楼租出去。他们大半辈子的积蓄和心血都花在了我们的身上，可我们除了有时例行公事般地
往家里打电话、过年拎一大堆东西回家看他们以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回家，不回那个养育了二十年的家。我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恨父
亲、母亲。没有他们，我就不可能有热气腾腾的饭吃，我也不可能坐在深大宽敞舒适的教室
里，更不可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或许，三十几岁才有我的缘故，让父母与我存在着一些代沟
，但是，我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代沟的存在，就断然否定他们对我的爱呢？我陷入了无限的自
责之中。
从今以后，我想，只要“家”这个字还存在，我就一定会经常回家。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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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babyzhu 于 Apr 22 17:46:47 修改本文·[FROM: 219.134.131.249]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http://bbs.szu.edu.cn·[FROM: 219.134.13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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