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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lora (不是菟丝花，不做菟丝花!!!), 信区: First
标 题: Re: 第一次失去亲人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Thu Dec 9 19:15:30 1999), 转信
我失去我婆婆的那年，我10岁。她走的一点前兆都没有。
婆婆是个信神而不信科学的人，家里的人一直都很担心她的冠心病，但她不。在她去
前的一个月，冠心病的发作率忽然高起来。在她最后一次被送到医院看病的时候，医生建
议她住院，但是她不肯，执意要回家。无奈之下，医生只好要求她每天定时服药。她乖乖
的吃了三周的药，病情确实得到了控制，一直都没有再发作过。于是她便开始拒绝吃药，
理由是西药躁热，而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好了。就这样，药停了。
那一天，她依旧像平日那样，早早的起了床，做早餐，午餐。下午，带着我一起去市
场买菜。经过东山口那家云吞店的时候，还领着我进去吃了两碗云吞。而至今，我依旧记
得她当时在店门前那慈祥的笑容。
晚上吃过晚饭后，她很早的冲完了凉，并自己洗干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便和家人坐
在电视前一起看电视。那晚连续剧是《火凤凰》，而不知为什么，我至今仍记得那部剧的
片尾：一条很孤寂的火车轨。唱主题歌的是一把女声：“命运，是与否支配一生……”
看完那部片后，我们都早早的睡下了。当时还住在东山，一厅一房。婆婆，姐姐和我
住在平房里，而爸爸和妈妈则睡在隔壁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那天，爸爸因为去了新居那
边看一下屋子，所以妈妈一个人上了楼。
睡到半夜，妈妈忽然将我拍醒：“茵，婆婆又发作了，我和你姐姐去叫车，你起来一
下看着婆婆。”
我起来后，妈妈便出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厅里，看着坐在藤椅里的婆婆, 忽然间觉得
很害怕。她很辛苦很吃力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开始有点呆滞了。我一点都不知道该做些
什么好，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家里那只很识性的猫一直在婆婆的脚边打转，用它的
脑袋和身子拼命地蹭着她的脚。
妈妈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回来以后我才知道，当时附近的几家医院都拒绝派救护
车，而那时的出租车在深夜又并不像现在那容易叫。当时的情况又真的是不能再拖了，唯
有叫上了住在附近三横路的表姐一起用自行车将婆婆推过去医院。临走的时候，妈妈对我
说：“茵，你乖乖的留在这里，婆婆这次很严重，可能要住院……”
他们走了以后，屋子里剩下了我和姐姐。而过了一段时间，姐姐也被回来的表姐接走
了。屋子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当时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天很冷，而那天晚上我在屋里，
却感到特别的冷。时间过的很慢，我一个人留在屋里不知所措。唯一想到能做的便是拿起
一柱香，点燃，插进婆婆日夜祷告的香炉里，像平日在寺庙那些大人那样跪下，向婆婆最
深信的观音祈祷：“求求你让婆婆平安的回来，千万不要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
当时想到的却只有“死”，很强烈的感觉到或许再也见不到婆婆了。眼泪从眼角滑落，一
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是我想了不该想的事呢，还是我对观音菩萨的要求太高了，菩萨最终还是没有
答应我的请求。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表姐回来接我了：“茵，婆婆不行了，我来带你去
见她最后一面……”
去到医院，迎面而来的自然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我一眼就见到了我的婆婆。很意外
的是，她并不是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而只是躺在一张刚进医院的一堵墙后的一张移动床
上。她已经没有办法对我说话了，而我，也不记得后来是怎样回到家里的了。
后来才知道，附近的几间医院不但拒绝派出急救车，而当我妈妈他们将婆婆送到他们
的医院里的时候，他们还在互相推卸：“你们那里不属这家医院管辖，去XX医院吧……”
就这样推来推去浪费了好多时间。而最后留在的那家医院，在叫医生急救时，他居然看了
一下，把了一下脉，便说：“等吧，在外面等等。”被问及为什么时，就说：“还有很多
人也都在等着呢……”催了好多次以后，才不耐的出来看看，便说：“都这样了，怎么这
个时候才送来……？”而那时才要给婆婆注射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物，而那时，已经
都找不到血管了。于是，婆婆便又被晾在那里了……
那时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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