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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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use (拗柴鼠), 信区: Friend
标  题: [转载] [转寄] 阳光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Sat Mar 13 10:34:33 1999),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ouse 的信箱 】
【 原文由 blindcake.bbs@bbs.huizhou.gd.cn 所发表 】
发信人: sallow (翱翔飞燕), 信区: Story
标  题: 阳光
发信站: 惠州明月湾BBS (Fri Jan  8 15:28:37 1999), 转信

    19

    好久没有睡得这麽辛苦过了。当你的早餐送来时,我强忍着腰酸背痛帮你把那份据说很
有营养的早餐送到餐桌上,然後收起毯子和行军床。看看时间,早上六点半,不知不觉间你
已经溜下床坐在轮椅上,我完全没看到腿上还打着石膏的你是怎麽下床的。

    “睡得很辛苦吧?”你笑着说,就当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警告过你的。”

    “还好啦,医院有空调,比家里暖一点。”我也笑着回答你。“你们早餐都吃这些吗?
稀饭、鱼松、酱瓜?”

    “差不多就是这些,”你摇摇头说,住院前几天老妈在的时候,我都请她帮我带份美而
美回来,这些东西实在吃不习惯。”

    “虽然我不想当你老妈,不过看你可怜,等一下我去帮你买。”我打了个呵欠後说。
“烤总汇和火腿蛋,没错吧?”

    “你还记得。”你似乎有点讶异。以前我睡在你那里时,早餐总是一份烤总汇和一份火
腿蛋,我吃半份烤总汇,你吃火腿蛋和另外半份烤总汇。

    “我知道还要一份民生报。”我知道虽然你不在我面前提我没有兴趣的职棒,但是你对
於职棒的热爱是不会因伤而退烧的。

    “不,现在不是职棒球季,中时好了。”你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钱包。“身上有
钱吧?”

    “我这里有钱啦,你的钱留下来买药吃吧。”我对你做了一个鬼脸,拎起皮包,披上外
套,走出病房。

    天还暗暗的,阵阵寒风吹得我不停发抖。美而美又涨价了,还是在医院附近的价位本来
就贵上五块钱?管他的,我赶紧买了烤总汇和火腿蛋,又在隔壁的便利商店买了牙刷、报纸
和两罐热咖啡,冲回温暖的医院。

    “这麽快?”我走进病房时,你讶异地问。

    “外面好冷。”我放下手上的东西,拿起一罐咖啡放在手中搓着。“我要趁血液结冻以
前赶快逃回来。”

    “外面这麽冷吗?看来我在温室里面待太久了。”你看着窗外说。“中午就要出院了,
不知道外面变成什麽样子。”

    “你今天要出院?”我紧张地问,当然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在试探我。其实我大可承认
昨晚我根本彻夜未眠,但是在你面前,我仍然做了隐瞒真相的决定。真是可笑,我们之间的
关系竟然是建立在一层又一层的谎言上。

    “喔,我忘了跟你说。”你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装得还真像。“我今天中午就出
院了,要回去给老妈养。”

    “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骗茶喝了。”我笑着说,这段对话并未超过我昨天晚上沙盘
推演的范围。“电话号码供出来吧。”

    “你知道的,九字头的那两支,我会搬一支到我房间里,还不确定是哪一支,不过两支
都可以打。”你说归说,还是拿起笔把两支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我,我若有其事地将纸条折
好放进皮夹。这两支电话,当然不是我要的。

    “我去洗脸,你先吃。”我拿出刚买的牙刷走进厕所。

    镜中的我看起来还蛮完美的,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异状,我对自己的演技多少还有些信
心,只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A计画开始。

    “这一家的烤总汇不好吃,”我走出厕所时,你一边啃着叁明治,一边抱怨着,“蕃茄
酱放太多了。”

    “有得吃还挑剔,你就是这个死样子,”我用牙刷敲了一下你的头,“看以後还有谁会
帮你。”

    我搬了张椅子坐下,拿起另外半个烤总汇开始啃,果然蕃茄酱加得太多,酸味把其他配
料的味道都盖过去了。

    “其实我知道,昨晚你根本没睡着过。”啃到一半时,你突然停下来对我说。

    我停下咀嚼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你,你的眼睛依然动都不动,不肯透露出丝毫讯息。

    “我睡着了,昨天实在很累,都是被你整的。”我连忙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叁明治。

    “不用演下去了。”我感觉你的眼光正狠狠地刺穿我的笑容。

    “好吧,我输了。”妈的,什麽A计画B计画全都成了废物,摊牌吧。“能告诉我破绽
在哪里吗?”

    “没有破绽,纯粹是我的直觉。”你又拿起火腿蛋开始啃。“我实在很抱歉,但是我希
望你能冷静下来,做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要被一时的冲动给冲昏头,多想想不在你身边的
人。”

    我们各自在沈默中撕咬着手上的叁明治,不是因为饥饿或口腹之欲,纯粹是掩饰心中的
不安。很快地,叁明治啃完了。

    “无论如何,我会想念你的。”我站起来收拾东西。“无论是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
子。”

    “用不着想念我,”你打开柜子,弯下身去东翻西找,我知道你是藉机逃开我的目光,
“我从来不穿白色袜子。”

    不知道该说什麽。有太多太多想对你说,有太多太多想问你,可是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
该如何开口。你大概也是这样,我们就在沈默中各自找些不相干的事情做,偶尔眼光交会
时,我们总是心虚地一起将头转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走廊外护理站传来的钟声,看看手表,七点五十五分,该走了。
我依依不舍地提起皮包站起来,你也转过身来看着我。这次,我们都没有移开目光。

    “我要走了,”我有点不自然地说,全世界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让我笑不出来,“你要
保重。”

    “你也保重。”你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走出病房时,刚好和一群身穿白袍的医生擦身而过。程医师是这列白色队伍的尾巴,她
对我眨眨眼,我也对她点头。

    再见。

    20

    我不知道彩虹究竟是何方神圣。事实上,她总是神通广大得让我吃惊。

    我当然知道在她面前,狡兔叁窟是绝对不够的,尤其这叁个窟都早就被她一一探过。然
而,第四个窟,也就是大姐的新家还能被她找到,我实在是心服口服。直到现在,我还是不
知道彩虹是如何找到这个窟的。

    “只要不怕麻烦,什麽事情都可以查得出结果的。”每次我问彩虹这个问题,她总是顽
皮地眨眨眼睛,然後这样回答我。我知道除非我能找出一个天大的秘密跟她交换,否则她绝
不会轻易就告诉我。

    出院後过了两个星期,在山上的日子无聊到快淡出鸟来了。学校的补考很勉强地应付过
去後,整天除了电脑、电视以及大姐偶尔帮我买的小说,大概就只有复健运动及睡觉了。幸
好快过年了,今年大家决定来山上守岁,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期待的一顿年夜饭。

    除夕夜,先是老哥带了他女朋友来,然後姊夫把老姐带回家,马上又马不停蹄地下山去
接老妈。老姐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只等老妈来开饭。老哥在洗澡,我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
的电视,和老哥的女朋友随口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正当我们扯到老哥小时候的糗事时,
门铃响了。

    “老妈来了!”老哥刚从浴室出来,连忙跑去开门,我也坐起来准备迎接这热闹的一
晚,但是门口却没有传来老妈惯有的笑声,只见老哥隔着铁门和门外的人轻声对话。

    “找你的。”不久後老哥转头对我喊着,脸上挂满了问号。同样满脑子疑惑的我连忙撑
起杖,走向门口。

    “天,彩虹?你怎麽会来这里?”铁门外的,正是彩虹那幅甜到人心坎里面的笑容。

    “过年无聊嘛,来跟你们挤一挤,不介意吧?”彩虹笑着说。“外面好冷,先让我进去
吧?”

    我连忙笨手笨脚地拉开铁门,彩虹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这是我朋友,叫....”我对着似笑非笑的老哥解释着,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她叫雨
弓或者彩虹。

    “叫我雨弓,下雨的雨,弓箭的弓。”彩虹赶紧接口说。

    “朋友吗?”老哥暧昧地笑着。

    “好吧,女朋友啦。”我耸耸肩说,这和医院里那次一模一样,我无法不承认。

    不久後老妈和姊夫也进门了。老妈先是一阵讶异,但是老姐和老哥轮流把老妈拉去咬耳
根子以後,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妈亲手泡了一壶高山乌龙来欢迎这位可爱的不速之客。

    彩虹倒是大方得很,在大家暧昧的笑容环伺下还神色自若,我实在自叹不如。偶尔有人
问起不该问的问题,例如彩虹的家庭状况或者我们之间的关系,她也总是能不着痕迹地带过
话题,只可怜了对着家人们猛眨眼睛打暗号的我。

    饭後的例行节目当然是麻将,彩虹也被大家拱上了桌。她打牌蛮生疏的,但不知道是牌
运好还是姊夫及老哥的政治麻将技术高竿,她倒是替我在那本从未兑现过的帐本上增加了好
几笔象徵性的收入。

    过了十二点,老妈直嚷着要睡觉,我们只好撤了牌局。临睡前老妈特地发了两个红包给
彩虹和老哥的女朋友。象徵性的六百块钱,可是彩虹却激动地落下泪来,我赶紧将她拥入怀
中,老妈有点不知所措,大姐连忙把老妈拉进房间。

    “我已经七年没收过压岁钱了。”彩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如果你想要,我每年给你一个。”我拍着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她。“不过我很穷,只
给得起跟我妈一样的价钱。”

    “小气鬼。”彩虹了一下我的胸口。

    家人们都很有默契地专心欣赏着电视,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21

    “起床了,懒鬼。”迷迷糊糊中被摇醒,是彩虹。“走,我们去顶楼看日出。”

    彩虹不等我答应就把杖递给我,扶着我起床。老哥和她女朋友还窝在沙发上睡得死死
的,老妈和大姐她们就更别提了。

    “现在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戴起眼镜,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天啊,才六点,让
我多睡一下吧。”

    “不行,太阳快爬起来了。”彩虹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麽要这个时候去看日出?”我用力甩甩头,让头脑清醒一点,然後发问。“最近
天气不好,大概看不到。”

    “因为这栋房子在山顶上,又有二十层楼,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彩虹笑着说。“我
难得来一次,你就陪我去看看日出吧。”

    我苦笑着摇摇头,从衣帽架上拿下两件大衣,一件给彩虹披上,一件自己穿上。彩虹得
意地笑着,把扣子一一扣上。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当我们走进电梯时,彩虹突然跑回房里,我只好乖乖
按着开门的按钮等她。

    彩虹回来了,拿的是昨天喝剩的半瓶皇家礼炮,以及两个小玻璃杯。

    “昨天不好意思喝太多,今天再来偷喝一点。”彩虹伸伸舌头说。我也知道昨天就她的
标准来说没喝多少,但是这样的酒量已经把家人们都吓倒了。

    电梯把我们带上了顶楼。风很大,天还很暗。彩虹开了灯,扶着我走到墙边,有人在这
里放了几张藤椅,虽然破旧,但看起来还很牢固,我挑了一张比较高的藤椅坐下,将杖靠在
墙上。

    “好冷喔,挤一下吧。”彩虹确认我左脚的位置後,顽皮地坐在我身边,紧紧地靠着
我。虽然隔着两件厚厚的大衣,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她在发抖,事实上我自己也是。

    “你怎麽知道这里有椅子可以坐?”我狐疑地问,虽然在这里住了两星期,我从来没有
上过顶楼。

    “本姑娘是无所不知的。”彩虹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我顺手接过。“新年快乐,
Cheers!”

    “Cheers.”我轻轻啜了一口,放弃了追问下去的念头。

    和彩虹对酌了两杯以後,酒精逐渐将体内的寒意驱走,但是冷风刮在脸上还是有点痛。
天色越来越亮,我们注视着远方的那片鱼肚白,不再说话,深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太阳升起
的那一瞬间。

    太阳终於露脸了,轻轻悄悄地从地平线上钻出来,短短的十秒钟後,刺眼的阳光射向我
们,虽然舍不得,但是我们仍然不得不将头转开。“没有阳光的照耀,就没有炫丽的彩
虹。”彩虹靠在我的怀里,懒洋洋地说。“你能够当我的阳光吗?”

    “Yes,Ido.”我轻轻抚摸着彩虹的头发,缓缓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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