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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X (★行云流水★), 信区: Girl
标 题: 寂寞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Jul 1 15:38:36 2001), 转信
她叫刃。很锋利的一个名字，尖锐得不像是女孩。
刃在哈尔滨已经一年多了，每天和那些有着嚣张的气焰和嚣张的美丽的女孩子
们一起在一所民办大学里穿梭往来，而刃自己是安静的。安静而冷漠。
然然说，刃就像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刀，不到拔出来的时候是看不出她的锋芒和
眩目的。
然然是刃的室友，常常拿一只钢笔在废纸上画发呆的刃，画她远山一样的眉。
她看不懂刃的寂寞缘何而来，她好像与这个世界总是格格不入。她不知道刃要的到
底是什么。
每到周末，室友们呼朋唤友地出去购物时，刃总是一个人悄然地背着一只大大
的古怪的背包消失掉。她一个人勤奋地走着，从香坊走到道外，从动力走到中央大
街，用自己的脚步慢慢熟悉着这个城市。
直到光的出现。
光二十七岁，从十八岁开始流浪，一年前流浪到了哈尔滨。他有着很薄的嘴唇
和鼻骨，眼神邪恶而柔情。刃认识他以后，再没有一个人用脚丈量马路过，她总是
和他在街上旁若无人的拥抱和接吻，他拉着她的手走路，从不放开。
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经过，刃吹了声口哨，光一下红了脸一把捂住刃的嘴拖
了她就走，连头都不敢回。刃笑得乐不可支。光越是腼腆，她越是调皮。在光的面
前，是她的同学们想像不到的飞扬跋扈和风情万种。
在夜里，光喜欢轻轻地吻遍她全身，她蜷屈起身子，怕冷似的，表情是沉醉而
迷离。他很温柔很温柔，舍不得弄痛她，总是轻而又轻，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进入，
点燃她的火，一起沉没，一起爆发。他揉着她的头发，怜惜地在她耳边讲些情话，
看着她先睡去，小心地呵护着她的梦，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每到查寝的时候，然然就替刃瞒天过海，背着人她又劝刃，但刃总是一言不发
地微笑，清瘦的脸上带着倔强。直到有一天，然然在她的传呼机上焦虑又惶然的打
道：快回来吧，学校知道了，要你办离校手续。
这一天总是会到来的，她知道，因为自己舍不得和光分开一时一刻，但也没有
想过会来得那么早。她伏在光的怀里，无助地抓紧他。
"别担心，我会养你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他吻着她，许
诺。
回学校去办手续的时候，刃是笑着的，无视于那些鄙夷的目光。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然然愁苦地问。
"眼泪不是在人前流的。"刃轻抚她的脸，温柔地说，"是要流到心里面，被人
看到了也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对吗？"二十岁的年纪，刃开始做一名主妇，在光下
班回家前给他煮好饭，其余的时间都坐在窗台上苦苦等候他回家。她一点一点沉默
下去，没有了在光面前独有的张扬和明丽。
"你太寂寞了。"光心疼她，给她买回电脑，让她上网。于是刃开始写东西，写
那些深埋在心里的诡异的阴暗的华丽的颓废的故事，写给她自己看，也写给那些在
深夜的网络里寂寞地不肯睡的灵魂看。
有很多人回贴给她，她总是看过了就算，从不做回应。
有一个叫做龙腾海啸的人从她第一篇小说起就在跟贴，常常写信给她，有时还
发一些好玩的小游戏过来。有一次他问："刃，你是否很寂寞？是不是因为没有爱情
的呵护和安慰？你有过什么样的痛苦经历在折磨着你吗？在你的小说里有一个伤痛
而孤独的灵魂，它没日没夜地在网络里游荡，因为它没有可以依附的根须。刃，你
是个令人心痛的女孩。我肯定你是个女孩，就像你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年轻，美丽，
颓废，在咖啡和香烟里消磨着青春。"刃想了很久，把这封信给光看，光用手指轻抚
着她的眉，说："这样不行的，你把自己封锁太久了，你必须得走出去。不然你会枯
萎的。"那天夜里，他们缠绵了很久，光从后面用力抱紧她，喃喃地说着她听不懂的
话。不知不觉，他的泪竟湿了她的肩。她有些讶异，从来没见过光流泪，她想转身
去拥抱他，他却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把脸贴在她光滑的皮肤上。
"刃，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了，不能再把你留在我身边，这样下去你没有了自己，
你会死掉的。我必须放你走了，让你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呼吸、成长，即便是受伤，
至少也可以让你知道自己还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这样一天天在我的怀抱里萎靡下
去。我舍不得你，刃，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可是我们必须分开了。"刃在黑暗中眨
着眼睛，她张开嘴，咬住光的手臂，咬出血来。她不知道如何让光相信，她是在改
变，她是寂寞，可是，她幸福。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三天以后，光送刃去了大连，在大连的一所学校里学习英语。
大连是个美丽的城市，刃恢复了从前独来独往的习惯，常常一个人去海边看日
出日落。
没有光在身边，她常常想他想得胸口剧烈地疼痛，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光每星
期都打电话来，可是这不够。在电话里，她说不出话，说不出她有多想念他，每当
她要说的时候，就像有咒语封住了她的嘴，让她上不来气，只是把泪流了满脸。
她还是在上网，不停地在给他写信。
"我想你。想到心都痛了。你想我吗？是不是每夜都在梦到我？没有我在你身边，
你可以一个人独享那张大床了，可是很孤独是吗？"她问。
"今天我有去海边，海浪让我觉得冷，我想要是你在我身边，从后面抱着我，吻
我的耳垂，我一定不会觉得冷了。" "你今天有做梦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你和
我擦身而过，眼神冷漠，你不认识我了。我很惊慌，去照镜子，发现自己不是自己。
可是那张陌生的脸我已记不起了。光，你爱我吗？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改变得彼此
不再相识了呢？每天每天想着对方，其实想的不过是自己的回忆，而对方的脸正一
点一点模糊，相见已不再相识。甚至，最终连自己也都消失在岁月里了。" "晚上睡
不着，我点了一支红烛在床头。小的时候，我喜欢玩烛泪，用一支牙签沾着烛泪，
做一个胖胖的小人，没有头没有手没有脚，只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现在看着红烛
流泪，我想我就是那只烛，一点一点在对你的思念中燃尽，泪流满面。"……
刃的头发长过了肩膀，被风吹拂着挡住了脸。她背着那只大背包，仍然孤独地
走在不属于她的城市里，从注意身边的世界。
一天，满面风尘的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刃一时竟木讷得不知如何自处。
光把大大的皮箱放在地上，向她张开手臂，神情是痛惜的无奈。刃飞快的眨着
眼睛，忽然投进了久违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光。光把她的头放在胸口上，叹了口
气。
"我以为把你放进外面的世界，是给你自由，让你成长。但是，对于你来说，你
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只是换了个地方生长而已。刃，你是孤独的，没有我只
能让你更寂寞。所以我来了，我想我只能这样一辈子在你身边，没有我，你一样在
枯萎，没有你，我也会死掉的。"刃用力咬住光的手臂，咬到出血。
她的心在痛，可是痛得幸福。
现在她知道自己要的只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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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无所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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