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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gelBaby (Angel Baby), 信区: Girl
标  题: 梦中的女孩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Oct 22 18:43:08 2001), 转信

(1) 梦中的仙女
  “正如同一个没有边陲的飘逸的围棋世界……这个世界只能是他萧晓所独有的
世界……”
  庄子隐对瞎老郭说道,他俩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边不停地点着头会意地
轻笑着。
  “正是在那一片犹如天籁齐鸣的管风琴的旋律声中……他看见了那个身披白纱
、婷婷袅袅的美丽仙使……除了鲜艳的音乐,那一件长拖于身后飘飘曳曳的浓雾般
的雪白纱衣与她的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飘发交织一起,水乳相融、缠绵辉映……除了
音乐的鲜艳,整个世界便由这一派黑与白的风光涂抹而成……你可以想象这一个世
界的美丽前景……
可是,那个美丽的仙女的面容却在一片炫目的闪光中被朦朦胧胧地遮掩着……是的
,正是那一片闪耀的光线遮掩住了那位白纱仙女的面容,使他无法一睹她的盖世美
艳。”
“那就是天堂中的那个圣母玛利亚吗?”瞎老郭兴致勃勃地问。
“是吧。你老也这样看?”庄子隐说。
  “或许……”瞎老郭提出见解:“正由于此……正由于这一个梦,才使得圣母
发现了他,从而选择他作为她在凡世间的一个牧羊使者吧……”
  “也许是吧。但是尽管他的教母同我们俩所持见解一样,她也说那神秘的白纱
仙女正是圣母,但是他本人还是固执地认为那是他的湄子……可怜而又可爱的小女
孩!……萧晓对他的教母说梦中的那个神秘的白纱仙女一定是湄子,甚至他曾看见
她手中握着的那一枝艳紫色的水葫芦花……”
  瞎老郭端着酒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仰起脖子,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2)狂风中的弱花
  于是宦丽……宦丽出现了……
  “当初,萧晓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于崩溃、病势十分严重……
十四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季节、正是一个女孩最绚丽的花期,唉,却遭受了一股
无名的旋风的突然袭击和残酷蹂躏……为什么在刚刚十三四岁的小小年纪里,她就
要孤身一个去闯外面的世界,结果落得个惨败而回……”
  庄子隐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呵,黑暗愈来愈沉重了……”
  我清晰地看见那个小女孩--宦丽,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似在喃喃私语,又好
似在对我说:
  “黑暗愈来愈沉重了,我愈来愈看不清我自己了……终于我找不着自己了……
啊,我在哪儿,我在哪儿?……风声、雨声、驴呼马叫、人歌人哭、大自然的各种
天籁地籁……这些喧哗嘈杂把我几乎灌醉……我被灌醉了……啊,那些,红色、绿
色、白色、黑色……它们把我包裹起来、把我紧紧缠扎、捆缚起来……我、我陷入
了一个声像杂乱的迷宫中,我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你们的脸、看不清你们的屋子
、看不清你们的村子、看不清大地、河流、看不清花草树木……也辩不清东西南北
……啊,我看不见自己了--我的手呢、我的脚呢、我的脸呢、我的眼睛呢、我的蓝
裙子呢?……我的那面小圆镜子呢?啊,想起来了,我会不会把自己丢进那面小圆
镜子里去呢?啊--”
  我听见那一声声轻轻的鸟啼突然变成了一阵疯狂而可怕的长啸……苍白的小脸
蛋上,那一丝痉挛的傻笑刹那间变成了涕泗滂沱……
  “这儿的世界向四面八方到处侵淫、弥漫……俗海茫茫、红尘滚滚……到处是
声光喧腾的贸易之市、到处是汹涌的欲望之潮……可是那当中怎么就没有了我呢?
……我到哪儿去了?啊,我到哪儿去了?”

 “是一个迷途的小羔羊!”瞎老郭感叹道。
  “这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跟她一样,把自己丢失了!……唉,十四岁的花季…
…只身闯外面的世界……打工妹,啊,可怜的打工妹!刚刚才十四岁,就要做一个
神气活现的打工妹……”庄子隐感慨万千地说道:
  “真的会把自己丢失吗?”
  瞎老郭仍然在迷惑地向庄子隐追问。
“不管怎么说,萧晓还是开始为那个小女孩做一个牧羊人了。他开始每天为她讲教
理,唱赞美诗……”

(3)疯狂的女孩
  可是这个小女孩却连一句最简明扼要的教理都听不进去。
  我听见她总是在说:
  “呵,我好似一块晶莹的玻璃,接近于无限透明,没有一丝影子……即使在这
一片灿烂的阳光下,我也仍如同置身于那一片浓黑浓黑的深夜里一般,找不着自己
……我找不着自己……星星、月亮、花朵、树叶、蝴蝶、蜜蜂,还有山川河流、还
有你们、你们这些男人、女人、好人、坏蛋、所有的你们……在我可怜的躯体上,
你们将永远也找不到哪怕是一丝的、仅仅只是一丝的投影……一潭死水,我永远也
起不了一丝波澜,一潭永远也消受不到一丝阳光雨露得恩宠和一丝轻风得慰藉的…
…一潭死水……是的,一潭死水!……或者一枚没有底层的镜子、一块接近于无限
透明的玻璃……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能在那轮圆圆的月亮中照
见自己可爱的脸?”
……
  “你听她、她在说些什么疯话……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疯丫头!”
  瞎老郭叽叽咕咕地说道。
  “是啊!”庄子隐回答道。
  庄子隐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但是萧晓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庄子隐继续向瞎老郭讲道:“有时候难保他也会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

(4)唱歌的女孩
  我还是做了她的牧羊人。象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疯丫头,我是怎么驾驭的?…
…象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女孩,你怎样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周周正正地唱一
首圣母颂呢?……呵,圣玛丽亚,温柔的母亲!

  请你听一位少女恳求,
  在这荒凉的岩石上,
  我的控诉飞向你身旁;
  我明天早晨醒来,
  呵,人们仍然是这样残忍!
  呵,圣母,要将女儿引导,
  呵,母亲,我是一个可怜的人!
  呵,圣玛丽亚……

  “大寻找……宦丽,现在你开始听我给你讲!”
  我坐在那间简陋的小教堂里对宦丽说道:“人一生下地便开始寻找,但是起初
你并不知道,只有经过多年以后,你才终于发现自己在不断地寻觅一样东西、一样
嘴上说不出心底却特别清楚的东西、一样生命中须臾不可或缺的东西……你拼命想
弄明白:人生为什么如此空虚、世事为什么如此纷乱、道德何以会如此沦丧、理想
中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理想!”宦丽突然轻捷地从木椅上跳下来,象一只小黄莺鸟一般发出一连串
的话语。
  “理想……那是梦中经常有的!可是,你们什么时候能在月亮中找到我的那张
可爱的脸呢?……我的脸呢?……你们都在、你们都好好地存在着,可我呢?我的
梦呢?圣母,管他妈的,圣母是谁!如果谁能让我找到我自己,谁他妈的就是圣母
!……我不要唱,我不要唱,什么圣母颂……一点都不好听……管风琴--管风琴,
给我重新弹一首我自己的曲子。”
  于是随着管风琴的起调,她唱起了她自己的歌:

  是羽毛风中飘
  是蝴蝶款款飞
  我的面前
  铺满了红玫瑰
  千万年有谁领会
  空自落花流水

  “这可是教母不允许的啊!”
  “教母,她怎么会知道的?”
  “我去告诉她呀!”
  “你不会告诉她的!”
  “会的!”
  “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教母的……”
  “我这就去告诉……”
  她上来一把搂紧了我的脖子,此时,一阵充满快感的窒息充塞了我的身心……



(5)听故事的女孩

  “于是,萧晓便开始给她讲一些童话故事……”庄子隐继续对瞎老郭说道,“
他那可是瞒着他的教母的……童话故事、神话传说、民间文学、科学幻想……这一
些属于人类胡思乱想出来的、不着边际的东西,倒让她安静下来了……”

  我看见宦丽双手托着她的那只可爱的小下巴,扑闪着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紧
紧盯着我……小白兔、长颈鹿、花蝴蝶、乔梅花……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生物们,
倒让她变成了一个文静秀丽、仪态万千的大姑娘了……

  “我也是那些童话故事中的一个小人物吗、我也是那些童话故事中的一个小人
物吗?”
“于是,那个小女孩老是这样问萧晓,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你说,
象这样的一个傻乎乎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呢?”
  庄子隐对瞎老郭说道。
  瞎老郭阴郁地答道:
  “其实…… 那个萧晓、还有那个小女孩、还有你……甚或还有我,还不都是
那一个童话故事中的人物!”
  于是他俩在那间充满微暗的桔黄色灯光的餐厅里意味深长地相互瞪着眼,发出
一串神秘的近乎疯狂的大笑声……这笑声似一团浓烟在餐厅里到处弥漫着……

  “讲着讲着……”
  狂笑了一阵之后,庄子隐接着对瞎老郭说道:
  “萧晓就莫名其妙地把故事缠夹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向她讲起了关于他的那
朵水葫芦花的故事……”

  那时,我带着她来到珠湖边的那块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地,也不知道讲了多
少遍,我的水葫芦花、湖中的白塔。

(6)梦中的女孩
  那一个夏天的清晨,我躺在卧室里,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醒来。突然我的耳边
响起了那个小女孩的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她从外面冲了进来,我看见她的手里握
着一支湿漉漉的艳紫色水葫芦花:
  “小晓哥,你快看……”
  “宦丽,这么早你来干什么?”
  我不耐烦地翻起身来,奇怪地看着她的那副兴冲冲地样子……有一种似曾相识
的感觉在我的心头弥漫……
  “宦丽,谁叫宦丽?”
  她仍然大叫大嚷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似曾相识的感
觉在我的心湖里涌动……我感觉到她……是感觉到她也有一头艳紫色的头发,就象
我的湄子……我有点恍恍惚惚……是尚未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吧?
  “怎么啦,宦丽?”
  “你在叫谁呢?宦丽,谁叫宦丽?”
  “你不叫宦丽叫什么?难道你昨夜突然就变了名子?”
  “不,我从来就不曾叫过宦丽!告诉你,我叫湄子……小晓哥,我就是湄子,
你不认识我了……你不认识你的湄子了?”
  看着她那一脸的严肃模样,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怎么,突然间就从一个打工妹变成湄子啦?我的湄子在珠湖中的白塔里做了
白衣仙女了……”
  “不、不!”
  她一步跃到了我的跟前,那张俊俏的脸蛋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来:
  “你仔细看看我--我是谁、我不就是你的湄子嘛,瞧我这身水红色的衣裤、瞧
我这一头艳紫色的浓发、瞧我的这张脸、瞧我的眼睛……我不就是你的湄子嘛!”


  呵,你就是湄子吗?要真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真的,我就是你的湄子……”
  “不,你是宦丽--你拿我的镜子看看……”

  我看见她捧着镜子左顾右盼……突然她大声惊呼起来:
  “什么骗人的镜子?这根本不是我的脸、不是我的脸!什么骗人的镜子……我
要到珠湖中去寻找我的脸……”
  她猛地拉起我的手,我的手在隐隐作痛。
  我被她象一头老牛似的牵到了湖边草地上。
  她放开了我,箭一般地窜向湖边,半蹲半跪着俯下身去:
  “骗人的湖水……啊,骗人的湖水……”
  她大哭了起来:
  “呜呜……一切都是在骗人!呜呜……我的脸怎么变成了别人的脸啦、人家的
脸怎么跑到了我的脸上来啦……呜呜……我自己的脸呢?我是湄子……我是湄子啊
……我的脸呢、我的脸呢?……怎么就成了别人的脸啦?这是谁的脸,我要撕破它
……”
  她发疯似的用双手挠掐着她的小脸蛋……我赶紧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双手……
我清晰地看见她的小脸掐出血来了,我心疼地问:
  “掐痛了吗?”
  “哇,好痛……呜呜……”
  “说那是别人的脸,自己怎么会感觉到痛呢?”
  “呜呜……我本来就是湄子嘛,现在怎么就变成别人了哇!”
  “唉,要真是这样倒好啦!”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看--我不就是湄子嘛!”
  “湄子……我的湄子在哪?”
  “真的,我没死……好好的为什么要说我死了?……我没有死,珠湖怎么会把
我淹死呢!珠湖水,她只会让我活得更加鲜艳、更加芳菲……我怎么……我怎么就
凋零了呢!”
  “真的?”
  我看见她的眼睛变得那么明亮、清澈,一点也不象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了。

  我的湄子回来了,而宦丽呢?……宦丽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个打工妹?


(7)吓坏了的女孩
  “昨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刚一睁开眼,便又看到了她,似一个小天使悄没声息地飘
荡在我的房间里……一见我睁开眼,她便气喘嘘嘘地对我说道:
  “我梦见了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外、在一个遥远遥远的城市里,象一个可怜兮兮
的流浪儿……我在到处寻找工作……囊空如洗、举目无亲、餐风宿露、孤影自怜…
…我到处碰壁……又到处碰到坏男人、臭男人……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以前
,好象也做过这一个梦哩……怪不得每每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的枕边常常到处都是
一片泪痕呢!……昨夜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直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我哪是
什么打工妹、哪是什么宦丽……我不是好好的嘛--我是湄子,我仍旧是湄子呵……
啊,遗忘,遗忘是多么地危险呵!我险些遗忘了我是谁!我险些误以为自己是一个
什么打工妹、是一个叫作什么宦丽的小姑娘……”
  我愣愣地看着她。
  “其实,我一直就呆在你身边的,不是吗!……我们在一起采莲菱、挖荠菜、
打猪草、放鹅、搭家家……小铲刀、竹蓝子……茨菇咸菜汤、桃花炖鸡(双鸟)脯
……你都忘了吗?”
  她真的就是湄子吗?
  “镜子就会骗人,只要我一拿起镜子,它就让我变成了别的一个人、一个我从
来就不认识的人……梦也是,只要我一入梦,它也就让我变成了那一个打工妹、那
一个叫作宦丽的打工妹……”
  她真的不是那个打工妹宦丽?她真的是湄子?
  那么真正的宦丽是谁呢?

(8)回来的女孩
  “可是昨天中午我看见一个真正的白塔了……一座实实在在的白塔,而不是在
雾气中飘飘荡荡……”
  宦丽在我耳边说道……她的眼眸在苍茫暮色中神秘地跳荡着……
  “真正的白塔,在哪儿?”
  “如果你想见到的话,那现在就跟我走……”
“现在?……你不会把我带进水中去吧!”
  “也许吧……你怕啦?”
  “那现在咱们就出发吧!”
  我跟在她的身后向野外走去。

  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到处都是浓绿一片:丛生的芦荻在窃窃私语--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燃烧着一团团青紫色的火苗;那些红茎的、白杆的、黄叶的纤细柔
弱的藤蔓女萝,开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野花,散发出扑鼻的异香,缠缠绵绵地到
处盘绕着;洁白的芦苇花絮宛如一片动荡不安的茫茫雪海……
  我跟在宦丽后面,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鹅卵石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踹去……
两旁的蓬草向着小路、向着我们越逼越紧,各种奇形怪状的乱草杂树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密,无数飞虫、飘蛾、蚊蝇、灰蝴蝶在乱纷纷地到处扑闪、冲撞,遮掩着、
困扰着我们的视听……脚下常常有蛤蟆、蜈蚣、花蛇、老鼠横穿而过……我扭头看
看身后:啊,刚才走过来的小路怎么不见了?……小石子路被齐人高的蓬草吞噬殆
尽不见了踪影……一种隐隐产生的有去无回的可怕感觉在我的心头迅速弥漫开来…
…这种感觉今生今世都在我的心头弥漫着,永不散开……夕阳逐渐收拢了她那温热
的余辉……那种可怕的有去无回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愈演愈热……宦丽却面无惧色地
向前大踏步走去……她真的是湄子吗?远处的珠湖把那轮夕阳揽在了怀里,在那光
明的最后一刻,湖水的脸变成了一片艳丽的胭脂色……
  我听见奇腔怪调的鸟啼、枝叶的摩搓、飞蛾的扑闪、蚊蝇的嘤嗡、古钟的自鸣
、湖水的波澜、秋梦的呻吟……
  我听见似乎是有人躲在阴森森的丛林间低声啜泣、嘶哑的微笑、嚎啕大哭、狂
喊乱叫、粗野的歌声、调逗、打骂……我隐约看见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在枝叶间
晃晃荡荡、一闪而逝……
  那是秋蝉的鸣声吗?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愈来愈大,忽地又嘎然而止,于是天空中浮起一阵摄人魂魄
的旋律--那不会是子规鸟的哀啼吧?……这可是我童年时常常听到的声音呵--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这是人类内部的声音吗?
  忽然……我清晰地看见从远处的湖水中闪现出一抹刺目的银白色光线,如一道
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天空……但是这道闪电却无意离去,反而在那儿逐渐凝结、聚合
,倏忽之间大如半席,仿佛一星萤火燃成了一团腾腾烈焰,灿然炫目不可正视,数
十里间林木皆被照彻,天地之间呈现一片晶莹剔透的奇异景观……
  “啊,那是什么?白塔,那不是白塔吗?”
  “当我听到宦丽的这一声呼喊的时候,我的心猛然一惊: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
?……她真的是湄子吗?”
  “是的,是白塔!”我兴奋地大喊起来。
  在那团炫目的珠光中,恍如一株巨大的水葫芦花飘浮在湖面上。一座银光闪闪
的白塔,在那儿飘飘荡荡……是啊,白塔……我想起了那一个充满恐慌和仇恨的空
虚阴郁的夜晚……

  小鸟儿已回巢
  花园里多安静
  我的宝贝 为何叹息
  快快闭上眼睛

  ……歌声还没有从我的耳边飘散,母亲的脚步便“嚓嚓嚓嚓”地向隔壁的房间
里飘去、向着一个远离我的方向飘去、向那儿的一个男人(我的父亲)飘去,飘去
、飘去……我的眼睛在深夜的浓黑中闪耀着仇恨的火焰,引得蚊子、蠓虫、飞蛾、
苍蝇纷纷向我的眸子扑来:嘤嗡嘤嗡、嘤嗡嘤嗡……那个男人成了我的对头、死对
头,成了我的仇敌、不共戴天的仇敌……夜的声音愈来愈繁杂、愈来愈激越……我
的小小的心灵充满了恐惧,于是那个巨大的黑沉沉的白塔似的可怕物形向我迷迷蒙
蒙的眼帘缓缓而势不可挡地压来、压来……啊,向我压来的,是一个多么巍峨雄壮
的可怕物形--就是那尊白塔吗?

  “那是尊实实在在的白塔吧!”宦丽紧紧依偎着我小声说道。
  “是呵。是呵!”我连连点着头:“快,让我们登上去!”
  “好的!”
  我拉着她的手就往前冲去。

  湖面上的荧光忽然如银瓶乍破、倾出万斛灿烂明珠,五色斑斓、满天缤纷,飘
忽东西,倏然如电,霎时不见了踪影……整个湖面迅速消褪成了浓黑一片,晶莹闪
亮的白塔倾刻间也不异而飞……世界陡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啊,哪去了,白塔?”我在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大声惊呼:“那是尊实实在
在的白塔呵?啊--那……那可是我的水葫芦花呵!”
  “昨天,我分明看见的--一座实实在在的白塔啊!”宦丽哭喊起来:“啊,现
在哪去了?”

  我听见身后响起一片急促的聒噪声……
  我清晰地看见,从我们身后的草丛中扑喇喇地窜起一大群受惊的鸟雀来,越过
我们的头顶,呼呼地向着远处飞去,就在此时,只听得宦丽惊喜地大嚷起来:
  “看,白塔--在我们后面……”
  果然在我们身后的丛林上空,白塔仍然象一株飘浮在水上的水葫芦花在那儿悠
悠晃晃、闪闪烁烁……
  “快,我们追上它!”
  穿过了一大片缠夹不清的密密丛林,我们来到了一片陡峭的巨石边……隔着这
道岩岩巨石,那座白塔似乎正在向我们招手……看到这个情景,我忍不住想笑:我
们是怎样地让高傲的大自然残酷地捉弄了一场啊!
  岩石又滑又陡……可是等到我俩好不容易翻过了这道屏障,抬头向前一看:白
塔没了!……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
  我灰心丧气地瘫倒在了草丛中……一股悲观绝望的情绪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不会再回来了!”
  逝去的一切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会的!”
  宦丽在我的身边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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