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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cat (恋月猫), 信区: Girl
标  题: Re: ZT : 花煞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Dec 30 12:32:58 2006), 站内

  他望向我的眼神空洞,已经没有任何记忆。

  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他不见了。

  我等了他六十年。我终于见到了他。但是,他再次消失了。

  永远消失了。

  为了等他,我毁弃了生命,放弃了转世,背弃了良知。而一句不离不弃,那不弃二字,
却连说说,也吝于让我说完。

  那个誓约,只是一个骗局。生死也是个骗局么?

  我看不清。

  什么是天理。什么是天理?谁来告诉我?或者,这本是个不存在的东西。

  我心中有什么,像桥下的河水一样,滔滔翻滚着血腥的咆哮。

  我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伸手解开发髻,取出那张六十年前,龙飞凤舞情人儿亲笔的字
。奈何桥的约定,他已践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薄薄的黄竹纸,朱丝阑,血肉粘连。

  我掌心里片片飞出蝶翅般的碎屑。在阴风中四散,不知所踪。

  不是每对男女,都可化蝶。绝大多数,就像这残缺的蝴蝶,飞不到春天。永远太远了。
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

  长长的黑发于风中乱舞。我俯身,在桥下的血河里照到自己的影子。红衣,乱发,颈上
的汗巾——啊,这才是一个凶死的厉鬼!

  或者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

  我格格地笑了。眼眸里,放出血红的光焰。

  “小新娘子,喝碗茶罢。”

  孟婆。她又站在面前。

  碗中茶汤荡漾,映出我狞厉的容颜。

  “喝了罢,喝了,一切苦难都结束了。”她柔声劝慰。

  “不喝!”我狠狠地说,“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翻天覆地,我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他以为忘了我就没事了?我可还没有忘记他呢!——我要去找他!”

  孟婆将碗扔入血河。

  “你已经拒绝了最后的慈悲。”她平静地说。

  我向她点点头,咧嘴一笑,乘阴风腾空而去。我知道这一去,永远永远,再也见不到孟
婆,和她的茶。

  孟婆没有向我道别。但是,最后的一瞥,我看到她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她的口型——她
在说:小新娘子,再见。

  那一夜,某个村庄里六十年前建成的庞氏烈女祠,莫名焚于大火。

  火烧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清晨,邻近村庄的人赶来救援,骇异地发现所有村民全部死于
家中,双目圆睁,表情恐怖至极。

  无一活口。

  孟婆说,命就是你的心带你去的地方。

  后记:某年某月某日,某城。某男某女喜结良缘。

  大红花轿,吹吹打打地抬到男家。

  “落轿!”一声吆喝,花轿落在家门口。蒙着红巾的新娘被搀扶着下来。 “过火盆!


  “撒豆!”

  “拜四方神灵!”

  “苹果带进房,一生常吉祥!”

  “弓箭在门楣,一生常顺遂!”

  “分糖撒米!”

  ……繁文缛节,依足规矩,一项一项都做足了。戴眼镜的新郎低声抱怨:“如今都民国
了,还搞那些封建老例,真是的!”

  不留神被旁边的三舅婆听见,揪着耳朵训斥:“小娃娃懂得个甚?莫以为娶了亲就是大
人了哩!为你成亲,你爷爷特特儿的请了老家乡下的懂行人主礼,以为是玩的?你们小娃娃
家不晓得哩,这些规矩,可大有来头的,错了,可不得了!……”

  “能怎么着啊!”新郎顶撞道。一瞥眼,见那新媳妇似乎独自先进了洞房,不禁呼道:
“喂!……”

  “这孩子,叫唤啥呀,真失礼!”三舅婆责备道:“你咋了?”

  他回头看看,新娘子明明在身边站着嘛。呵,敢是傻小子娶媳妇,乐的眼花了?“没什
么,我嗓子难受,松泛松泛……”

  好了,规矩再多也总算有完的时候。终于熬到进洞房。小伙子松了一口气,看看新娘,
脸上不由得微微的笑了起来。

  次日早晨。

  “少爷,该起啦!少爷?”家里的丫头站在新房门外,叫了又叫。里面便是没个动静。
咦?敢是少爷新娶少奶奶,春宵苦短?

  丫头捂嘴偷笑。慑于夫人严命,“定要把少爷跟少奶奶速速叫起来!日上三竿,成何体
统!”——终于把门打开。

  “少爷?少爷……我可进来啦……”丫头一路说着话,免得罗帐里的两个人得意忘形,
都不知来了人,大家尴尬。

  新房窗帘厚实。屋里暗沉沉。丫头一路摸进去——“啊!不得了啦!救命!救命——”


  尖叫声,划破庭院的寂静。

  少爷和昨日新娶的少奶奶双双死在床上。两人的死法一色一样:咽喉穿了个大洞,血汩
汩的,把三床新棉被都浸了个透。

  少奶奶的手里,攥着一把剪刀。

  少爷和少奶奶都是学生。自由恋爱,自由婚姻。

  城里,沸沸扬扬。没有人破得了这一起奇案。都说是他二人偶然争吵,一时失手。可没
人能说得清为什么夜里没有人听见打闹的声音。

  只有三舅婆,得了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想不到,想不到……还是惹上那东西了……”老太太喃喃地念叨。

  旁边的妇人就问:“舅妈,惹上什么东西了?”

  ——“花煞!他们冲犯了花煞!”三舅婆脱口而出,自己也吃了一惊,赶快低头念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幽冥暗夜,我着大红嫁衣,与自己的头发跳舞。

  我寂寞了多少年,算都算不清了。也不想去算。

  这世上已没有我感兴趣的事情。但,我记得一件事——翻天覆地,我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舅妈,什么是花煞?到底什么是花煞?你说呀舅妈……”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注:花煞,民间传说中一种常在结婚时作祟的厉鬼。人们对之有种种防范措施及仪式,
后来渐渐湮没本来的意义,而演变为婚礼中的种种礼仪。

  关于花煞的来由,并无准确资料可考。因是民间口头相传的禁忌与民俗,似未留下可信
的文字材料,以资研究。

  一些文人对这一古老的禁忌很感兴趣。例如周作人,曾有散文谈及花煞。

  本文纯系想象,不具任何科考价值。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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