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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acey (落入凡间的精灵), 信区: Love
标 题: 海水冲洗过的冬天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Mon Feb 5 14:24:41 2001), 转信
海水冲洗过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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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12-26)
吴桢坐在返回大连的公共汽车上，这是她认识宇冲后第三次去沈阳。毕业后这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汽车在高速公路上抛开一切地行驶，拉开车窗，扑面而
来的风呛得她喘不过气。疾驰而过的树木像排排行进的卫士，而那扑面而来的气势
却让人觉得胸口有些压抑。天上的云软软的，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入口后甜甜
的。远处的麦浪泛起了阵阵金黄。不远处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道口，几百米内不
见人影。而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仍放着栏杆，摇动着手中的小旗。吴桢忽然感到了
一种莫名的震撼。她收回了目光，感觉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盼着早早回家。
上一次来沈阳是三年前，也是在关婷家。
辽中对于吴桢来说是一个美丽的小城。一条中央大街把小城切割成两半。城不
大，一眼能看到尽头，但它是崭新的，新建的住宅楼林立。辆辆“小青蛙”像小甲
虫爬行在公路上，取代了公共汽车的位置。看上去狭小、拥挤，但富有鲜活的生气
。
“婷婷，早餐在那儿，你和吴桢吃，我们出去了。”关伯母的话模模糊糊地传
入了耳朵。“起床吧，宇冲早早打来电话，说一会儿就到了！”关伯母和关伯父是
好人，这是他们给吴桢最强烈的第一感觉。宇冲和关婷的描述有些小小的不同，个
子不很高，但鼻梁真的很高，举手投足间发散着一种足球男孩的豪放。特别是他的
笑，肆无忌惮却有一丝沉稳。这根红线牵得太快了。吴桢第一眼对宇冲就有了好感
宇冲的眼里也流溢着爱火。第二天清早吴桢去开门，宇冲送给了她一副耳环，银白
色的，两颗星星串在了一起。
三天转瞬即逝，就像恍惚的一梦，但三天他们便已经爱得很深，而那副耳环也
让吴桢更加妩媚动人。
“宇冲，我们以后怎么办？还有以后吗？”吴桢怯怯地说。“当然，毕业后我
回北航，我们的目标是地久天长，我会常给你打电话。”宇冲的细吻密密地落在了
吴桢的脸上。吴桢幸福得流下了泪水。车要开了，吴桢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宇
冲站在车窗下，隔着玻璃抚摸着吴桢的脸。
吴桢回到了大连。关婷为没有和宇冲一起送她而道了歉。吴桢则每天恍恍惚惚
的，她知道她已经爱上了宇冲。开学后宇冲又飞回了四川。正是那个地方，培养着
中国民航飞行员的生力，也正是那个地方，留住了吴桢魂牵梦绕的爱。小树发芽了
，嫩嫩的，阳光缓缓地涌入屋子，懒洋洋的，吴桢走到哪里都有一种失落感。只盼
着周末的电话铃声，而关婷则每每不无妒羡地挖苦一番。
吴桢是个不错的女孩，身边不乏追求者。吴桢和宇冲在不同的城市求学，家乡
又不是同地，许多人对这份遥远而偶然的恋情充满了怀疑。但吴桢坚守着那份执著
，坚守着那份对爱情的信仰。想念时，写封信，日子倒也悄悄滑过。
为了能和宇冲分到一座城市，吴桢投入了全部精力，身体不断消瘦，眼眶也黑
黑的。天道酬勤，一段时间后，一切开始有了起色。吴桢常常打电话给宇冲，和他
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五一”时，两人又聚到了沈阳，一了相思之苦，她不顾一
切地投入了他的怀里，他有力的胳膊拥得她有些疼，但她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暑假到了，这是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吴桢穿上了那件最美的裙子，白色
的底色，下摆一圈黄色的镂花边纹。胸口处是一朵蓝色的花和一只小蜻蜓，腰身偏
高，还有一根细细的带子。为了它，吴桢走遍了好多商场。吴桢在镜子前旋转着，
像一只纯洁的白蝴蝶翩翩起舞。
“桢桢，今年暑假我不能回去了……假期好好放松一下，别太想我。明年我就
飞行……关婷好吗？”
“很好，一切都好。”吴桢挂断了电话，心情沉到了海底，就像碎石在撞。她
能理解他，但她隐隐感到了一丝不祥，但她没有去计较。外面的梧桐树摇摇晃晃，
努力地拉扯着她失望的神经。寝室的人都要回家了，叽叽喳喳地大谈假期的设想，
只有吴桢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捧着一本《心理测试》。一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
一间木屋，一座堡垒，吴桢走进了堡垒，她想找一个依靠，幻想着里面的就是她的
白马王子，她穿过城堡：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吴桢先喝了咖啡，堡垒后面是荒漠
，王子送给了她一只水瓶，吴桢犹豫了好久，终于收下了那水瓶，揣在了怀里。
接到宇冲的安慰电话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吴桢没有怪他，毕竟先有生存才会有
爱情。大四的生活忙碌纷繁，吴桢放弃了父母为她找好的一份不错的工作，经过许
多周折，一切才有了希望。能和宇冲分到一个城市是吴桢最大的愿望。为此，对父
母，吴桢有着深深的谢意，但更多的则是歉意。
“宇冲要来大连了。”关婷漫不经心地说着。“真的吗？！”关婷点了点头。
吴桢兴奋得没有追问消息的来源，但宇冲真的来了。“宇冲是从洛阳赶来的，他在
那飞行。”关婷补充着。吴桢和关婷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宇冲是关婷送给她的最
好的礼物。为此，她对关婷更是与别人不同。
吴桢陪宇冲去了许多地方。海边的风凉凉的，咸咸的。海水涌向堤坝，一捧一
捧地托起浪花，在堤坝上蔓延。斜阳撒在水面上，似金色的鳞片，鲜亮夺目。远处
像穿了银衣的小鱼嬉戏追赶着。涨潮了，浪花打在堤坝上，雪花落后的花瓣不断蔓
延开来。“宇冲你看那花瓣！”“不，像张大的吞噬的大口。”吴桢一惊，抬头望
着宇冲，宇冲一愣，随即笑了，低头吻住了吴桢。海风中，吴桢感到昏昏的，旋旋
的。
“今晚留在这儿好吗？”吴桢看着宇冲那恳求的神情，有些害怕却没有拒绝。
熄了灯，吴桢和宇冲相拥在床上，电视机里一对跨越时空的恋人正在泪眼婆娑地互
相道别。“真爱经得起时空的考验”，那男主人公的声音是那样有力，宇冲握紧了
吴桢的手。
他说：他毕业不能留下了，他要去海口，去南航，他说喜欢他的女孩很多，通
过这种浪漫的方式他认识了许多女孩，他说他终究要跳出这花丛，有另一方蓝天。
“你说谎！”吴桢抽泣着。“就算是，我也得去海口。”吴桢疯狂地吻着宇冲，她
攀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刻，吴桢只想把自己交给他。宇冲吻着她的唇，她的颈项，
拉开了她的胸衣，她回应着。但宇冲却停了下来，把头埋进了枕头。这一夜，他们
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
宇冲走了。偶尔想起这段浪漫，千里一线的缘，吴桢仍有些心悸。吴桢凭借自
己的努力，又留在了本市，留在了父母身旁，在一家不大的报社工作。
认识高健飞是毕业一年以后。健飞搞软件开发，头脑精明，品行淳厚，他们是
在一次采访任务中认识的。彼此说不出有很强烈的触电感觉，但觉得彼此很合适。
健飞独住，吴桢常到他的住处，健飞教她做菜做饭。吴桢最喜欢切白菜和拌凉菜，
响响的还有一股凉意。然后，健飞从身后抱住她，温柔地说要让她永远为他切菜。
不见面时，他们会在电话里长时间的情话绵绵。在那个城市，自行车是不流行的，
况且他们已经参加了工作。但健飞知道吴桢喜欢，便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每到
周末，两人骑着车去海边，去广场，去郊外，纯得像两个没有恋爱过的大学生。
健飞真的让吴桢感到快乐，想想以前，吴桢的心里起伏很大，但关于宇冲的影子也
渐渐暗淡。
生活在幸福之中的吴桢又恢复了生气，那天吴桢想起了关婷，毕业后好久没有
了联系，只知道她在一所重点高中教书，干得不错，于是拨通了电话。“吴桢，你
什么时候来？好……”关婷激动得变了声音。一瞬间，吴桢觉得一切又都回到了从
前，心里阵阵温热。
关婷还是老样子，披肩的长发挽在了脑后，还是一身酷酷的很现代的装束，只
是多了一份随和和成熟。听了吴桢和健飞的事，关婷似乎笑得很舒心，好像突然松
了一口气，眼里竟有了泪光。吴桢没有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抑或认为那是错觉。
关于宇冲的事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起。
关婷在浴室里冲洗，吴桢坐在电视机旁，感到一种默契，毕竟是大学时代的朋
友。
“喂，请问你是哪位？”没等自己说完，吴桢便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
“我是宇冲啊，下月的聚会你去不去？”吴桢的心翻了个个儿，那声音亲切而
遥远。她无意中看了一眼话机上的来电显示：那是本市的号码！吴桢怔了一下，不
解中，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
“对不起，我是吴桢！”
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已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有些不同，吴桢自顾自地喝着果珍。
“我没有去海口，我知道你受不了分离的痛苦，关婷和我说时我很难过，我知道你
爱上了一个男孩，而且你的事业有了起色，你不想离开家乡，但你又是个负责任的
女孩。”
只想给彼此一个空间和一段时间，考验一下彼此，却没想到，没想到什么？吴桢想
起了走进沙漠之前，王子送她的那瓶水，她本可以拿着它来找他，但她把它喝了。
但是谁让她喝的呢？她突然间明白了，关婷那带着歉意和欣慰的笑容，那不是她的
错觉。
吴桢终于明白了：宇冲是追过关婷的，但善良的关婷把他介绍给了自己，因为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一个转移视线的开始，却假戏成真了。而成真后，关婷才发现
她爱宇冲，而且爱得很深，于是吴桢便成了小丑。
“听说你有个不错的男朋友。”
“祝你们幸福，有些事你可以问关婷。”
从这天起，吴桢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彼此就像气泡，蒸发于不同的城市。
往事是一条河，浮上水面的，沉入水底的。都曾漂流过或存在过。我为你蹉跎
一辈子，你只送我潇洒的几个字。
梧桐树的叶子又落了，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吴桢从菜市出来，健飞正在远
处望着她，她挽住了他的胳膊往家走。那辆他们曾经骑过的车，如今在阳台上悠闲
地晒着太阳。恋爱、激情、失恋、爱情、友情，哪一个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和谁相
爱，和谁走到一起，幸不幸福都是你不能预料的。挽着健飞的胳膊，吴桢觉得温暖
而踏实。她觉得幸福，她想起来了：她先喝了那杯咖啡，留下了甜甜的牛奶。
后来，从一个朋友那吴桢知道，关婷成了一名优秀教师。但这次，宇冲真的去
了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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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天堂还好吗？你在那里快乐吗？你在那里幸福吗？是否已经忘却了所有
的不快，是否已经忘却了所有的悲哀，是否已经忘却了死亡的痛苦........
如果你在天堂见到了我，你还会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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