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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nssy (番薯), 信区: Love
标 题: 晚来八年的重逢[二]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Aug 3 16:33:45 2008), 站内
四
①九个多月了，我在这里宁静地生活着。某天，她在QQ上发给我一条信息：“我考上公务员
，三月份过去你那面试。”我把手机号码留给她，告诉她到时去接她。偶尔查询海关网，看
看她的竞争对手，心里捏了几把汗，我的两个哥们即使是在公务员的笔试里前一、二名，面
试也仍旧被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过来这儿，面试只能是凶多吉少。
虽然我对她的面试始终不抱任何一点希望,但还是为她预定了旅馆，交付了定金,并画了张详
细的交通地图，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不想让她辛辛苦苦来到这儿，然后辛辛苦苦地回去.
“就当是来珠海旅游一回吧，高高兴兴来，然后高高兴兴回。”我发短信，自作主张、自
作多情地安慰她。
②三月的一天中午，在车站里见到了她，依然一身干净利索的小女生打扮，只是个头已与我
接近。长长的头发，脸上抹着一层淡淡不均匀的白粉，没有小女孩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神情
，却呈现一份淡淡的矜持，一份稳着和沉静，偶尔掠过几丝笑容；浅蓝色的牛仔裤子配浅白
色的上衣，提着一个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旅行包，朴素、简单，非常地可爱。八年的经历、
八年的故事、身体的成长、思想的变迁，即使是老同学，面临的还是即将类似于与陌生人交
往，重新认识和了解的状态。然而我始终感觉到一股从未消失过的平静的熟悉感。
在餐馆里我抢着去买单，却发觉口袋里只剩几块钱，丢尽了脸面。她毫不客气地买单结
账，并对我的所作所为不抱任何的看法和评论。我提着她的包袱，两个人安静地走在拱北的
步行街上；炎热的太阳，稀疏的人群，寂静的道路，犹如我此刻的心情和心境。
我把她看得太简单了。她打了一下电话，对我说：
“旅馆我不住了，我住一个亲戚安排的酒店里。”
“随你，走吧，我送你去。”
看完面试地点后，我带着她登上公共汽车。然后递给她那张交通地图，她吃了一惊，笑着，
挖苦我：
“你的字还是那么有意思”
“自然没有你的字好看（她的字非常的漂亮），你直接说丑不就行了嘛，不用这么艺术风格
。 对了，J怎样了？”
一听到J，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回避与忧伤，她把头转过去，看着
车窗外，轻轻地说了一句：“出国了….”，然后就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到了隧道南，我见到了她老妈和一位大叔。她老妈很热情，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但我
却不认识她。看了她住的酒店，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挥挥手告别，走了。耳旁回响着她
老妈的一句话：“XX，这儿上班的环境好，XX（我）又在这，以后要多联系。”
看样子面试是胸有成竹，胜利也势在必得的了，只可怜我还在信息里说：“只当是来珠
海旅游一回吧，高高兴兴来，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
不知不觉之中我似乎变得太悲观了，悲观地认为操纵某一时刻命运的人，那仅仅一挥手的
魅力，胜过千百般温存和苦苦的挣扎，抵过任何一个孤身无助者数十年如一日累计起来的泪
水和梦想，却遗忘了、忽视了生命的顽强在风雨中的坚韧和奇迹；自强不息，天助自助者。
五
五月份时，因英语成绩与星海的不挂钩，即将影响到毕业。她折腾了两个多星期去找校长、
找院长、找主任、找老师，很失落地发短信给我，我说不用担心，一切终究会好的。自始至
终我都认为这只是一小撮人在没事干闷得荒时冒出来的有趣的新点子，玩一玩无伤大雅的整
人的游戏罢了。
六月份，她报道之日。我依旧上班，没去接她。没必要；即使假日，也懒得去。
七月中，合罗山看她。干净整洁的单身公寓宿舍，有一个东南向的阳台，青山映入眼帘，柜
子里放着许多酸奶、甜饼和薯片。她泡了一壶铁观音，两人对坐着，喝茶聊天。
① 她开始慢慢地讲述专升本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顶着许多人安心于现状的不屑的眼
光，忍受着同学开心的吵闹，每天花去来回四个多钟的车程去异地学习的故事；放弃了许多
星期六日的时间，花去了母亲大半的积蓄，忍受着未来不定的结局带来的恐惧和孤独。熬到
了最后，老天有眼，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同学过来看我后，说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她们说XX你太好运了。我只是微微一笑，没说
什么。”
“我感到很坦然，真的。经历先前的这段岁月，人情冷暖，世间炎凉，我的心变得平静，开
始学会了知足，学会了感恩，也学会了为别人着想。我想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她有点自卖自
夸地说道。
我看得到她脸上的有种坦然的荡漾着成熟的恬静，心中涌起一股敬重之感。苦尽甘来，上
帝终究垂青这出生在金色秋天里的个女孩子。她的自强，不可小看。
② 她说一喝酒就过敏，所以滴酒不沾。
中国的酒是特为男人而做的，永远不适合女子。在酒宴上，女子是酒精外的外壳装饰，是那
精美的古香古色的酒瓶包装。但几乎每个女人在一口将白酒吞下肚子的那一瞬间，眼里都会
淌出晶莹的泪水，那不仅仅是酒精的刺激，那也是她们真正的眼泪。滴在胃里的酒精，是流
在心里的泪水。所以喝酒的女子让人怜爱；滴酒不沾的女子，让人敬意；喝酒的女子是人群
里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不喝酒的女子，是远离人嚣的精灵。
③ 她饶有兴趣地讨论房子降价的问题，然后问我今后有什么计划和打算；我含糊地说了
一大堆，什么计划不如变化来得快，但听到我提到人生规划时眼睛一亮，似乎变得很专注很
感兴趣，洗耳恭听的样子。我没有跟她透露，也不会告诉她。我无法告诉她我卑贱的理想，
很难开口讲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对几块钢筋混凝土、几根木头、几张皮革、几种布料、
几件不锈钢构成的建筑物，对几个灯泡、几个轮胎、几个气缸、几个部件构成的交通工具不
感兴趣。我也无法告诉她我没有勇气没有热情去扎根于奋斗的社会，去创造主流的物质财富
；当尽责于我的亲人，填饱肚子后，梦想就跳跃在长满老茧的四指滑动下的六根钢丝和右手
一块小塑料片里，就飞扬在千山万水，寸步朝拜式的Highland的背包中。但这终究不是一种
独特，只是龟缩于宿命的生命所呈现出的一种自我封闭，自我逃避重要责任，无心进取的可
怜行为罢了。
六
她说她不会去当那种物质型很虚荣的女孩，人需要知足，只有对于精神的追求才永恒。她说
到了二奶，说到了那些认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女孩，说到了那些只想嫁个有钱人的女孩，
她像一个无辜的人在法庭上正义凛然地为自己申辩，把内心的想法通通地，随随便便地说出
来，然后自作主张力图用无形的压力和投入感染和洗涤我。我静静地听着，一种似曾相识的
感觉突然将我卷回到了八年前阳光温暖的教室里，一个小女孩在喋喋不休地分享着自己的价
值观和对世界的看法，纯真依旧。潮汕女孩子所具有的善解人意和正统观念深入的价值观取
总是在无时不刻，无可比拟地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她很直白地冒出一句：“一直很欣赏你做事认真、正经处事而又不卑不亢的作风。你记得你
以前经常写诗歌吗？抒发着很大的野心和激情。”
“是吗？！”我苦笑着，不再说什么。
我微微笑，离开了她的宿舍，她站在门口，随意地说了声拜拜，有空多过来坐坐，然后倚在
八楼的栏杆边一直凝望着球场边打球的人群，秀发任凭风吹拂，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吹风。
八年光阴的变化和经历，足以安定一个人盲目的野心和激情。八年前我牵引着命运的风
筝，主宰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当尘埃落地，转身回头一望时，地下却是出发时的脚印。而风
筝却牵引着你戏剧性地来这里，来到到同一个原点里。八年后的重逢，你仍旧是当年那个纯
真的心态， 带着经历磨难后结晶成的成熟和美丽。而我，已不是八年前自信勇往直前的小
子，你应该也觉得我变了，多了份沉默，多了份平凡，也多了份平庸；我像一个旅程中迷路
的孩子，奔跑在无边无际里，找不到指定的终点。
在匆忙的人群中，我只是这个社会一个特殊人群的一员，我无法握住自己的未来，无法
握住自己的世界，也同样无法握住年轻的你—姑娘，漂泊世间浪迹户外，妄图逃离于城市的
钢筋水泥和安定的生活，消散自信狂妄执拗和挽救命运的决心，让我远离你的内心。
很多时候来不及思索，就这样在悄然地发生着。晚来的重逢影响不了生活的前进，人生
依旧在继续。只是工作醉酒后突然醒来的某个黑夜里，四周黑乎，万物静籁，一种无力和渺
小的感觉涌在心头，想抽一支永远也没有快感的香烟，让星星之火升起袅袅烟气，柔动千百
般妖娆舞姿，却呆呆地在沉默在寂静里，于是放上当年的古典曲子，闭眼倾听，安静地睡下
去。是的，我很寂寞；不离弃地享受和选择着这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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