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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gelBaby (梦のしずく), 信区: Love
标 题: 人鱼 嘴唇 泡沫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Dec 21 13:38:11 2001), 转信
干人鱼这行，实在不是我自愿的。
这都怪那东海龙王隔壁的老巫婆，她总是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说做一回人鱼有多
划算，并且告诉我这次要做的事情很可能流芳千古。而且我所要做的事情仅仅是用
我最小的法力去救一个被老巫婆的风浪所困的王子，然后再制造一些令人泪下的镜
头，然后再完美地消失。看上去这个任务很简单，所以当时我对她简直是感激涕零
。要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里现在很少有这样同行之间互相帮助的事例了。不过现在我
怎么瞅她我怎么不顺眼——太过分了。我现在发现真正会流芳千古的是我所扮演的
角色而不是我自己。可惜我在她的诱惑下签了海底龙宫第两千三百七十一号合同，
不然我早炒她鱿鱼了。
你也许听说过我的。是的没错，我就是三百年前风盛一时的巫仙。当然了有时
候人们也叫我仙女，不过只是在他们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这么叫。我想说句实话就是
我实在长得很能引起人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的欲望，所以我被我同行给看中并且骗了
一回。
干人鱼这行，真是没有做过的人不知道有多辛苦。我每天把所有的法力集中在
我一双修长得令所有巫仙都感到羡慕的腿上，直到它们很不容易地并拢起来，然后
成为一条丰满美丽的尾巴。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头发解开，让它们披在身上
。然后再去完成老巫婆给我的任务。
一开始我比较悠闲地在附近的海域游荡。有一些傻呵呵的被老巫婆骗来的大头
鱼之类的就会凑上来献殷勤，顺便献上一些重量级的牡蛎。我并不喜欢那些傻呵呵
的家伙环绕在我美丽的身体边上，但是我需要那些牡蛎，听老巫婆说我所要完成的
第一个任务是在我的尾巴上装饰一打牡蛎，然后才可以浮上水面发展下一步的情节
——天，我不知道拖着那么些沉重的东西我可以在海里游上多久。说不定一会儿我
就会没顶，而巫仙们只要在深海里多待一分钟法力就会失去一分，最后堕入深深的
海底。
在我收集到第三个足够份量的牡蛎的时候我遇上了本来安排在剧本后面出场的
王子，这不属于老巫婆的预料范围之内，不过正好让我有机可乘。我向他许诺如果
他能尽快地帮我完成这个任务，我一定会帮他找到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做妻子
。年轻的王子禁不住诱惑，再加上他看不清我长发遮掩下的容貌，于是答应下来。
——有时候你欺骗别人，有时候别人欺骗你。我们在怪圈里越陷越深，最后欺
骗了自己。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我等到可以浮上海面的那一天。老巫婆还在奸笑，
甚至在我去找她拿装哑药的时候还妄想劝我干脆永远做个主人公。我坚决地拒绝了
，毕竟那个写剧本的安徒儿子把人鱼描写得没有我一半漂亮，我就这样永远埋没在
属于人鱼的历史里岂不是很亏。
我好不容易才从老巫婆那里拿到了装哑药，其实这样的东西给现在满大街想装
哑巴的人最好了，一经服用可以两小时之内失声，然后再没事人一样。拿来卖保证
畅销全球。
根据我的安排，我瞒着老巫婆和王子在一块岩石下秘密接了头，我把他从宫里
带出来的牡蛎壳装饰品还给他，他把他心仪的邻国公主指给我看。在老巫婆掀起风
浪之后我顺利地把被风浪吓得脸色苍白的王子带上岸——王子吓得晕了过去，不过
也好，省得我花力气把他弄晕。我努力回味了一下好久没有用的咒语，在那位邻国
的阿嘉莎公主不由自主地向这边靠近的一刹那挥了挥手——
我藏在海中升起的泡沫里，看着阿嘉莎一步一步向着岩石下浪花边昏迷不醒
的王子走来。那时候我才发现王子的嘴形自然美妙，人中下恰到好处地划出了一个
优美的弧线，红润的嘴唇就顺着这个弧线缓慢地反光，泛一点点白又带一点点紫。
浪花折射的光线通过这条弧线又巧妙地反射出来。以前我曾经在老巫婆的屋子里帮
她给各种各样的人化妆，我知道这样的唇形是化妆师们最爱的唇形，这总让他们灵
感涌动。这样的嘴唇能仔仔细细地体贴女孩子们的柔软肌肤，让她们每一寸雪白都
能在这样的嘴唇下颤抖。
一时间我忽然有些羡慕阿嘉莎。她就将要得到王子，他们会坐在海边满意地吹
风，一起分吃一盘蜜饯和水果，为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大笑或者担心。
王子慢慢恢复了知觉，我已经用法力清除了他脑海中关于我的记忆，而把剧本
中关于海难的情节替换进去。即使这样还是有一小块空白。他先是努力地回忆那一
块空白，在放弃之后他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眼前美丽的阿嘉莎，同时困难地想起
阿嘉莎是他自小倾心的女孩。
——你救了我，是吗。
——什么？
阿嘉莎奇怪地睁着眼睛，我看见她的眼神清澈透明，像极了干净而无所欲望的
爱情。
——不要否认了，你将是我最美丽的新娘。
我看了一下剧本，这句话并没有错，安徒的儿子忠实地把这几句对话记录下来
，这一点他是有先见之明的。我满意地轻轻吐了一口气，潜入海底去寻找巫婆，我
得尽快依靠她的法力把我的尾巴变成双腿——这两天我所损耗的法力实在是太多了
。
恢复以后我整整在家里睡了两天两夜，实在是精力消耗过度了。两天之后老巫
婆跳着脚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让我去参加最后一幕的演出。在婚礼上我必须要展露
我最轻盈的舞姿，要让王子有一点想起我而又不知道我是谁。
我拎着舞裙在人群里穿梭，王宫的大理石地面擦得发亮，我差点摔跤。之后我
端着酒杯给王子公主敬酒，并且大吃特吃了很多蜜饯。我看见王子不时会抱着头，
那块空白让他在想事的时候总是要跳过去，那使他疼痛。
我微笑着在他和他美丽的新娘面前旋转，想起他在岩石下浪花边美妙的唇形。
这个回忆让我在他们的船头握着锋利的匕首表现出绝望的时候显得如此逼真，以至
于我自己差点以为我就是人鱼。当我看见晨曦的时候，我才记起机械地把手中的匕
首扔进海里，一道美丽的弧线——就如王子的唇线——一闪即逝在苍茫的海中。我
回身祝福他们，然后纵身跳入大海，把自己藏在泡沫里，有点坏笑地看着王子和他
美丽新娘的惊异表情。
我做人鱼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我为此感到很气愤，向老巫婆勒索了几倍于我们
事先谈好的工钱——我整整要了她八百年的法力。老巫婆气的大吼大叫，我只是狡
猾地笑笑，然后带着她给我的法力去周游世界了。
……
几百年后我回到这个地方来，发现海的女儿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大地。我仍然把
自己藏在海上的某个泡沫里在岸边沉沉浮浮，听见一个女孩在当初王子躺过的岩石
下抑扬顿挫地朗诵：
记忆里最美的女子是海的女儿，踩着刀刃祝福爱人的爱情，眼神清亮而绝望。
她的眼神清澈透明，像极了干净而无所欲望的爱情。
我深吸一口气，笑得有点不能自持，和我藏身的泡沫一起沉了下去——我不愿
意看到那个清澈透明的眼神。那让我想起那个早上，王子美妙的唇线在太阳光下反
射出玄妙的光线。
我对自己说，究竟是谁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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