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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ecssie (向来痴), 信区: Love
标  题: 再见,安琪拉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an  1 15:16:16 2002), 转信

  ⒈房子问题

  如果时间倒退一年,我还会不会选择去恋爱?
  在这些天的晚上,每当夜深人静,合上厚重的书本的时候,我就问自己这个问
题。其实深圳的夜晚是宁静里面透着安详的,如水的音乐回荡在我的小屋里,阳台
上的花草在默默的生长,几乎能听见它们拔节的噼啪声。这样的晚上是不适合回想
这样的问题的,但是我还是想了。
  如果时光倒退一年,我想我还是会选择恋爱的,即使知道命里注定是一样的结
果。不过我会爱的平静一点,不温不火的。

  陶伟是我的朋友,他有个女朋友叫安琪拉,是个文静美丽,谦和有礼貌的女孩
子。我老是说安琪拉有点像小说里的贵族少女,优雅但是不骄傲。
  如果她不是陶伟的女朋友,我想我会爱上她的,并且为她做一些疯疯癫癫的事
情。
  但是我不会选择她做我的女朋友,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就有一种本能,知道什
么样的女人是可以谈谈恋爱,而什么样的女人是可以在一起生活的。
  安琪拉不是,永远都不会是我愿意厮守一生的那个女人。

  头一天晚上陶伟要我第二天陪他找房子。
  我要和安琪拉住一起了,他说。平平淡淡的口气让我忍不住把眼睛从海明威的
小说集上抬起来,我看他,他面无表情把一个一元钱的硬币抛上抛下。我知道,每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心都很寂寞。
  为什么非住在一起不可呢?我说,肯定不是为了每天都疯狂做爱是不是?我成
心逗他。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领安琪拉回来过夜了。
  去你的,到底去不去呀?他还是平静的出奇。
  去,一定去的。我忍不住要笑。

  陶伟比我早一年进公司,可是行为举止早就从毛手毛脚的大学生脱胎换骨了,
在公司的时候他做事情很勤快,回来以后就感觉有点郁闷。
  我很盼望安琪拉周末的时候能来,把这个闷罐头带出去,好让我能独自享受整
个房间一天,自由自在的。甚至有时候能尝到安琪拉为我们下厨做的饭菜,她对味
道的感觉简直是个艺术家,总是那么恰倒好处。
  安琪拉总是笑我们不会整理房间,把客厅搞的像杂货铺,而又把卧室搞的像病
房。
  她微笑的对陶伟说,要是我们出去一起住呀,我要在这里摆上我自己画的油画
……

  那一瞬间我恍惚了一下,我看见安琪拉的手臂一上一下的划着优美的弧线。

  隐约好象是林娜眨着明亮的眼睛在对我说话,那是一年以前的事情吧,仅仅过
了365天,就好象一个世纪一样遥远了。

  林娜:我从杂志上看见一对外国艺术家的房间,他们用天然的树木把自己的床
雕刻成了艺术品,我喜欢那种高大的镂空图案,以后我们的家也要和别人不一样。

  我说好的。
  就会说的好的。她轻巧的一笑,露出漂亮的牙齿。发表点意见呀。
  我在想我那些书放什么地方,我说。我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先想办法安置那些
书。
  林娜突然又说,很突然的:阿铁,以后我们的房间也要那样子,我会把它设计
成最漂亮的。
  因为有你住在里面,它才是最漂亮的,我说。


  ⒉红宝石和钻石的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陶伟就在房间外面吆喝我起床,睡意朦胧的我愤怒的把枕头扔在
门上,但还是制止不了他固执的敲门声。
  有时候你和一个有偏执狂综合症的男人是没有办法讨价还价的,除非你把他阉
了。
  我骂骂咧咧的起床,一开门,安琪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赶紧飞快的把门关上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陶伟你可真够狠的,不告诉我安琪拉也要一起去,害的我出洋相。”出门的
时候我抱怨他。
  他好象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安琪拉也没有听见。

  安琪拉穿了一件灰色的小罩衣,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她是怎么也不肯穿这么没
有个性的衣服的。也许安琪拉正在被湮没,今天的她走到人海里,我无论如何都不
能一眼分辨出她来,她的眼神也变的有点散漫。
  夏天的时候陶伟给安琪拉买过几件漂亮衣服,秋天到来的时候公司突然不景气
,薪水比以前减少了很多,陶伟也不提买衣服的事情了。
  其实这段时间,我和陶伟过的都特别拮据,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搬
出去,搬家买家具这笔开销够我们这样的人难过一阵子的。

  看房子花去我们大半天的时间,然后陶伟开始很耐心的和房东谈价钱。
  500块可以了,我们是长住户,押金可以多交一点。
  房东小眼睛眨巴眨巴的,我这房子起码也要580块,少一块钱你就莫要谈了。

  陶伟和他讲了半个小时,安琪拉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好象这事和她无关一
样。我知道安琪拉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总是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可是陶伟不知道
,他还征求安琪拉的意见:580块也可以接受的是不是,我和你的房屋补贴加起来
差不多了。

  明天我还不知道在不在这里住呢。安琪拉突然说话了。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才
几个钱,你算一算,我们交了房租以后自己还能剩多少?我们能过这么奢侈的生活
吗?
  我听明白安琪拉的意思了,用眼神暗示陶伟保持沉默。
  可是陶伟语气一转:是啊,你说的也对。不如租前面看到的单间,只要350块

  “哼……”我在心里想。
  果然,安琪拉说:哼!

  一年以前,在商场的柜台旁边,林娜突然问我:“你知道‘红宝石’和‘钻石
’的区别吗?”
  我不知道。
  “我是这样一个女人。”她试图向我解释她自己,“如果买宝石,我一定会买
适合我的,十克拉的钻石不适合我,我不会奢求,但是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去选择一
颗廉价的红宝石。我会要一个小一点的钻石。”
  “哦,你看,红宝石挺漂亮的。”我弯腰去柜台上看,心里想,我是什么呢?
钻石?红宝石?还是顽石。
  她放开我的手,把头低下去了。她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有的时候你真的很呆


  后来毕业了,参加了工作,每一次去商场的时候,我都在首饰柜台上看几分钟

  我身上的钱已经可以买很漂亮的铂金钻戒了,可是买给谁呢?
  我总是很木讷,可以说有一点呆,我不是石头,是空心的木鱼。

  陶伟不明白安琪拉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安琪拉不高兴,安琪拉抱怨说合租的房间不方便,所以她半个月不肯
来。
  于是他领安琪拉来看房子,他记得安琪拉说过,如果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
,她会把房间整理的如何漂亮。他比我更呆,呆不会装傻。
  他太爱安琪拉了,爱让男人变的手足无措。


  ⒊钞票问题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女人在准备吵架的时候总是先这么说。

  房东给我们俩递烟,我早就把烟戒了。
  陶伟迟疑了一下把烟接了过去,我知道他认识安琪拉以后就不再抽烟了,早几
年他是个一级烟民,手指都是微微泛黄的。
  陶伟放弃和房东讨价还价了,他开始想知道安琪拉是怎么了,他突然发现自己
怎么都没有办法让安琪拉接受他的建议。
  住在这里不好吗?这里的房间宽敞,价钱也不比别的地方贵?你也一直想找个
安静点的地方住是不是?他耐心的问。

  你看见有公交车了吗?安琪拉突然问我。
  我本来把头转到一边去看风景来着,这时候就不得不回答她:没有。
  就是了,安琪拉找到了重点。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这么远,我连坐公交车的地
方也没有,你到底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我知道女人说话,重点一般在最后一句上。
  陶伟不知道,他从公交车开始想问题,他说,可以打的士的。
  坏了,我有点为我这哥们担心。
  安琪拉:哼,你怎么知道我早上起来就一定能搭上车,如果碰巧没有呢?没有
怎么办?
  我知道这不是重点,我等她继续说。但是陶伟接上去了:我们可以买摩托车的
,又不贵……
  然后重点部分来了。
  安琪拉:“说的轻松,你有钱买吗?明天就买,你能拿得出钱吗?你的工资有
多少呢?”
  我知道安琪拉很委屈,但是我知道陶伟更委屈。

  陶伟喜欢说:做人要往长远看,现在工资低不代表以后也这样,毕竟还有大把
的机会。
  安琪拉说: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但是你的前途在哪里呢
?在你的想象里吗?

  ……林娜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但是至少你要让我看到希望,我承认你
的理想很好很崇高,但是你有没有在做呢?你只会空谈。”
  那时候快过圣诞节了,天气很冷。
  她说我们分手吧,我说不好,别离开我。
  林娜想了半天,不再提分手的事情了。长沙的夜色开始安静的笼罩岳麓山,平
和宁静,冲淡了夜晚的寒风,我凝视着这个城市温柔的瞬间,突然想告诉她,我无
数个夜晚从这里俯视这个城市的感受,那有如神示的天地物语,从每一盏遥远的灯
火向我倾诉,给我永恒的平静。
  可是我看见她,她一脸的阴云徘徊难去,低头想着心事。
  这不是我的女人,我那时候想,她永远都不会是。

  陶伟泄气的蹲在地上,他有点明白了,明白重点不在安琪拉不露声色的抱怨里
,不在房租几何,不在公交车还是摩托车。重点在他不敢想象的角落里。
  手里的香烟燃烧成了残缺的烟头,他吸烟的表情有点贪婪。他不看安琪拉,安
琪拉也不看他。
  水一样的沉默冰着我们三个人。
  陶伟说走吧,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⒋消失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2001年元旦到来的那一瞬间林娜突然开心起来。

  什么游戏?我有点懵懂。
  她的声音像是温厚的酒:阿铁你闭上眼睛,我们来数一二三,然后你再睁开眼
睛,看看能发生什么事情。
  我很乖的闭上眼睛,听她数一二三,她的声音好听极了。
  然后我睁开眼睛,林娜已经不见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整个晚上我发了疯的找林娜,打我所有朋友的电话。
  “喂,喂,我是阿铁,看见林娜了吗?她刚才不见了。”
  “什么林娜?呵呵?阿铁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林娜的女人
呢?”
  她不是离开我了,她是活生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人记得她,更没有人
记得我爱过她。
  ……除了我自己。

  让我们堕落吧。——大学寝室里最常用的口号。

  送走安琪拉,陶伟去商店里买了一条香烟,十包,555——他以前唯一钟爱的
牌子。
  我们去买了点熟食,比赛一样的喝啤酒,两个小时不到抽光了一包香烟。
  陶伟说很长时间没和哥儿几个聚聚了,叫上胖子他们,咱们去酒店疯一把去。
我们几个人,开了胖子那辆丢人现眼的旧吉普,飞一样的招摇过市。

  半路上差点撞了一骑摩托车的,那小子用也不知道是客家话还是白话的鸟语骂
我们,陶伟很客气的下车,微笑的给他赔不是。
  那人一回身,陶伟就把他一脚闷在地上了。
  我们把他打的用普通话跟我们求饶,陶伟一口吐在他的脸上,快滚,滚远点,
别他妈在这里丢人。

  凌晨一点,陶伟赌老虎机红了眼,去ATM机上把所有的工资都取出来了。
  都给我下注,谁他妈明天还留一分钱谁就是王八蛋。那天晚上他赢8000块,请
全场子里的人喝酒。
  胖子说陶伟别玩的太过火了,我跟阿铁都是没有女朋友的,你跟我们不一样。

  陶伟微微一笑,别跟我提女朋友,拜托。

  那天晚上,他领了三个女孩子出去开房。
  第二天,我发现我们花掉了所有的钱。
  陶伟说直到那天晚上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很自由,很容易就快乐。

  2001年平安夜。
  陶伟早早的把安琪拉给接来了,他亲自为我们做晚饭。
  我从来不知道陶伟做饭的手艺这么好,我说,你以前不是忘记放盐就是放了一
斤的盐,怎么今天好象变了一个人。
  陶伟说阿铁你真呆,如果你知道我做饭做的好,我不就成你的厨子了?我以前
故意的。

  他把安琪拉逗乐了,她好象第一次从陶伟身上发现了别的东西,她说男人骗人
的本事有时候比女人厉害。

  这是一个愉快的晚上,安琪拉特别温柔,特别乖。
  她的眼睛里荡漾着朦胧的水,看陶伟时候的眼神格外美丽。

  午夜十二点,陶伟说安琪拉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你闭上眼睛,安琪拉,我数一二三,你再睁开眼睛,我给你一个惊喜。

  安琪拉很乖的把眼睛闭上了。我没有闭眼睛,我很紧张的看着陶伟。
  陶伟很神秘的对我微笑。

  他数:“一、二……”
  当他数到三的时候,他无限怜惜的抬起他的手,轻轻的触摸安琪拉的鼻尖。他
以前总是说安琪拉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鼻子。
  然后他的身体迅速的变的透明,连同他数三的声音一样,瞬间挥散在空气里面
了。
  我看到他最后的口型,他在说:“再见,安琪拉。”

  安琪拉睁开她漂亮的眼睛,很诧异的问我,阿铁,陶伟呢?陶伟怎么不见了?


  “谁叫陶伟呀?”我懒洋洋的回答她,“我们认识这样一个人吗?”

  2001年12月24日夜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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