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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san (孤寂的鱼), 信区: Love
标  题: 回头看你(2)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Nov 17 11:36:23 2001), 转信

奇怪的是,那一次我竟然没惊声尖叫,但据萧玢后来分析说,正是因为被摔傻了一
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我才避免了犯下一个大错,要如果那时我还能叫的话,可能
整栋女生宿舍楼都会引起恐慌。有幸,半个小时后我就被送进了市医院的急诊室,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我全身被石膏裹得严严实实地推了出来。医生很莫名地说,也
不过才一米多高的床,真不知我怎么能摔成这样的。萧玢在一旁一本正经:她一向
都能做到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恨得我躺在那儿咬牙切齿却丝毫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萧玢对我寸步不离,尽管还会时不时地打击我一阵,但对我
的一举一动都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我也心安理得地吃了一个星期的麦辣鸡翅.那个星
期我都在问他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是什么,他说你已经超越自己做到了,我问是什么,
他说这个星期你不是已吃了几吨垃圾都还安然无恙吗?然而就在我要愤然反击的那
一刻,萧玢突然凑上来吻住了我,很深很深,让我几乎窒息过去.
  很不争气,我竟在那一刻落了泪,我说:这就是你认为最难的事吗?他没回答,过
了半天,他才开口说:鄢颜,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海南岛吧,你会喜欢那里的.
  萧玢没有食言,出院的那天,他就直接带我去了机场,我们几乎谁也没告诉;除
了身上的一条白裙,我就只抓着萧玢的手,萧玢说,我们将要拥有一段新的生活。

  那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海口,真的,热带的气息在每一个角落里蠢蠢欲动着
。白天,我们躺在那浅蓝色的海水里,将皮肤晒得红棕红棕;夜晚,我们就穿梭在
各个烧烤摊前,两人吃得满嘴留油不亦乐乎。海南的空气甜得让人心醉,我告诉萧
玢,如果可以,我真愿意就陷在三亚的海滩上,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当然,得拉住
他一起。
  我们就这样在世外桃源度过了一个星期,当我打电话回宿舍“探听”消息时,
友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咆哮”了:你是不是想让全宿舍的人都为你绝食啊,如果你
再不回来的话我们就要去报警了。我微笑:别那么紧张,萧玢不是保证过我的安全
吗,如果要死也肯定是他先牺牲。友说:我早就说过你完蛋了,现在竟然连失踪都
玩起来了,我看你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哭的那天记住不
要被别人看见。
  我想友是有着异常的先见之明的,要不然怎么会从一开始她就已看到了我和萧
玢的结局。事过之后我曾问她为什么当初那么阻止我和萧玢在一起,友说:知道你
为什么那么吸引人吗,就因为作为女人,你的第六感永远是薄弱的;而男人,就愿
意对着傻傻的女人说我爱你。
  友的回答只对了前一半,后一半却说错了。萧玢,这个后来我用整个生命爱着
的男人,真的从来没有开口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即使是在最后一刻,我满手是泪地
转身而去时,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疼痛至今。
  从海南回来后,生活便开始了一个新的模式,我和萧玢的关系也已经成了一个
公开的秘密。我开始挽着萧玢的胳膊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每天晚上他都会陪我去图
书馆自修两个小时,然后再带着我去吃各色各样的路边摊;星期天我们会在地铁站
里坐到末班车停下来;也会在大雨中什么都不遮的跑着回家.萧玢说似乎又回到了
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一切都快乐且安静。但多年之后我却突然想起了萧玢说这话时
候的眼神,它是那么的扑朔不定,仿佛是夜幕下的一片湖,深不可测却又诱引着人
不停地坠下去;也是到多年已后我才明白,正是那片湖,埋葬了我和萧玢所有的未
来和幸福;而我那时却浑然不觉,只是将自己一味地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对萧玢也越来越依恋。萧玢再不像刚开
始那样整天只会逗我生气,我们也再不像小孩子一样斗嘴扯皮,萧玢什么都开始顺
着我,真正地像个公主一样地宠着我;但也越来越多的时候,萧玢开始变得沉默不
语。尽管我一再地警告他如果他再不露出他那迷死人的笑容,我将迷上别人——他
却仍然很凝重甚至是忧郁地看着我,看到最后我也莫名地难过起来。
  18岁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那天,我们去订了一个非常大的蛋糕,然后两人就把
自己反锁在了家里.萧玢说他这一整天都是属于我的,他会陪我度过这新一岁的第
一秒。
  窗帘拉上了,蜡烛点了起来,克莱德曼的《星空》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优雅地
回荡着。我和萧玢就面对面静静地坐着,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就是这种感觉啊
,仿佛从上辈子就已在等待,而这一辈子,我也愿意把我的生命就溶进这种爱里去
.许久,我说:以后我们每天就这样共进晚餐,好不好?他说:好。我又说:那以
后我每天都为你做饭,好不好?他也说:好。我又说:那你来洗碗,好不好?他仍
说:好。我又说:那我现在就叫你老公,好不好?萧玢在这一刻突然站起身,走过
来用力地抱住了我,他抱得是如此的紧,如此的紧,似乎想从此就把我就嵌入到他
的骨子里去。
  吹蜡烛之前我许了愿,我说,亲爱的上帝,以后就请让萧玢每天都洗我们俩的
碗。萧玢看着我一脸得意,便说是不是没经大人同意就又有了什么坏念头。我笑:
慢慢你就知道了。
  然而,这是萧玢给我的最后一个开心.我们亲爱的上帝,如同一年前不小心犯
了个错误一样,在我许了愿不到三天,是的,不到三天,便轻而易举地犯下了另一
个错误,而这个错误,让我从此以后的生活变得彻彻底底。换句话说,这两个错误
,让我一辈子都刻上了铭心的记忆.
  萧玢,在我们认识了一年又三天的晚上,带我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吧。在
那里,他拼了命地灌酒,就连反应一向那么迟钝的我都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我一直在等着他开口说话,我想着今夜肯定会发生些什么,然后,他开口了.
    他一字一顿地,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是如此清晰地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萧玢说:鄢颜,我要结婚了。
  那一刻我有点恍然,结婚?和谁?我傻傻地捏了捏自己:会不会是做梦?要么
他不是萧玢?可音乐在耳膜里响着,脸在眼前晃动着。那么是什么错了,萧玢还是
我?抑或谁都没有错?
  我想问问萧玢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发黑;我想抓住萧玢的手
,那双我已异常熟悉的手,现在却如此地遥不可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了上
来,我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友在病床前哭得两眼通红。我问她:萧玢呢?友说:
鄢颜,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全忘了吧,一切都重新开始。我又问:萧玢知道
我在这里吗?他要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友的泪很快就又涌了出来,我不再说话
,起身拔掉针头就去拿外套。友来不及拦我,这时,我看到了萧玢,他就站在门外
,像第一天早上一样,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走上前去,抚摸着他的脸,微笑着说:今天怎么不刮胡子,看上去像老了十
几岁。萧玢说:鄢颜,你恨我吧。我说:不如今天晚上去吃西餐吧,我突然好想吃
牛仔扒。萧玢说:如果你想骂就骂吧,打都可以,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会让我
更加难受。
  我笑,我说我们赶快去吧,要不就没时间了。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嗓子突然
就哑了,积蓄了一个世纪的泪水,突然就像决了堤似的,开始往外倾。我一边抹一
边还想露出笑容,萧玢却猛地转过身去,一拳砸在墙上。血像鲜艳的罂粟花似的,
落在了我的眼里。再也忍不住,我抱住自己开始全身发抖。
  萧玢说: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为我们之间相熟的感觉而惊讶不已。我总觉
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的,也许是上辈子,也许是上上辈子;相处的时间越长,这
种感觉就越强烈;很多时候,我甚至把你当成了自己,看着你,就像看到了曾经的
一个我。鄢颜,你明白这种感觉吗?这种一体的永远不分的感觉?
  我何尝不能明白呢?萧玢你的感受,就是鄢颜的感受。这个女孩,早已把你当
成身体的一部分,你痛,她也会痛;你开心,她也会开心;你难过,她会更加难过
……
  我颤抖着问:是不是在一开始就骗了我?是不是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这个结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萧玢才点了点头,“但是,”萧玢的眼睛变得那么的痛苦
,“……”
  我没有让他再说下去,我吻干了他手上的血迹,抬起头,说:没有但是,萧玢
,爱没有但是。你不该骗我的,你不该在一开始就给我这么多的幸福,更不该在我最
幸福的时候再给我一个致命的打击.我是那么地爱你,那么地愿意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你不该让我有了憧憬之后又给了我一生的否定.
  我深深地看了他三秒钟,然后转身离去,身后,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月之后萧玢就举行了婚礼.那一个月内,萧玢曾站在我宿舍楼下两天两夜,
可我没有下去.我已经彻底地绝望了,但我更怕自己再见了他之后会原谅他,没有结
果的东西,纠缠下去只会更痛.
  婚礼那天我去了教堂,我看见了他的新娘.非常秀气的一个女孩.我站在远处静
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紧紧地偎在萧玢的身旁,脸上是那么的甜蜜.就在我被心痛的感
觉压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新娘被人指引着走向她的父亲,她的手几乎是摸索着扶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轻轻
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像发现了一个一辈子的秘密呆在了那儿:新娘,原来,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宿舍的,直到友给我灌了好大一碗姜汤才慢慢地恢复了知
觉.我倒在友的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友紧紧地搂着我,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
  好一阵,我开口说,我见到了她.友说,我知道.我说,她却看不到我.友说,我也知
道.我怔怔地说,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友叹着气:鄢颜,萧玢真的是非常非常爱
你的,只是他不能用世俗的方式来证明.其实他曾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他那么
的怕失去你,骗你的同时,他也在骗着自己.
  他现在的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她爱萧玢爱了多年.一年前的一个晚上同学聚
会后萧玢开着车送她回家,但途中出了车祸,她因帮萧玢挡扑面而来的玻璃片而受
了伤,萧玢最终没事,而她却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事后萧玢将她送往美国治疗了
一年,但是没有用.所以他决定了要照顾她这一辈子.而你却在这时出现了.你的
出现让他几乎措手不及,也让他陷入了最深的矛盾中.他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可是……
  "可是爱情不能代替责任."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玢从不对我甜言蜜语,更不对我说海枯石
烂的诺言.原来他早就有了承诺,而他一向是如此的守信用,这一次更加不会失信

  我问友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友说是萧玢的坦白和她的直觉.而且萧玢说如果
鄢颜不想知道就不要向她提起,他宁愿这一辈子我恨他也不愿再伤我的心了.
  我决定去找萧玢,我只想问问他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会不会娶我为妻.可是我
却没了机会.萧玢第二天清晨就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们再也没有再见

  这之后的日日夜夜我便活在了回忆里,我记着萧玢对我的一切.从第一天我们
认识到最后见他挽着他的新娘;从他在病床边给我那窒息的一吻到他那带血的一拳
.这些我都记着.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拒绝了所有向我示爱的人,因为我觉得他们不
可能给我像萧玢一样的爱,而我也不能像爱萧玢一样地去爱他们,而且这一辈子都
不会再有.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会想起我,我还想告诉他我还有个
问题没问他,可是过往不再.是不是爱情原本就是这样一场痛苦,只不过中间加入
了太多的幸福.
  如友所说的,一个人一辈子总会有一些很刻骨铭心的事,而忘却不了,也只有
疼痛下去.
  似回头看你,却已落花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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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感情,像指甲剪了可以重生,无关痛痒;
      有的则像牙齿,拔了后留下的永远是空洞的痛疼。
 ◎lsan:我是糖果妹妹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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