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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four (役亡师), 信区: Marvel
标  题: 危城 5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Jun 25 17:13:49 2006), 站内


 第五章:教皇



  橘音明踞坐,拉开描着金质猪鹿蝶画像的隔板门,门外是精巧的庭院。小池,
樱花半开,空气中弥漫着菖蒲草的香气。一个人影背对房间坐在庭院毯子张,正从
泉眼里用竹筒提水倒在煮着的茶器里。橘音明深深躬下腰:“白河教授。”

  白河秀树动作停,回头,露出一个微笑:“橘小姐。你难得来一次。”

  橘音明再度鞠躬:“白河教授,您出事了。我想了很久,觉得您有权知道。”


  白河秀树不回答,只是轻轻从火堆上把茶壶取下来,把茶器冲满,然后凝视着
缓缓上升的雾气有些凄凉地问:“那么,我死了?”

  “还没有——目前还没有。”橘音明斟酌着字句:“您的大脑和肉体分离了。
如此而已。”

  白河沉默地用木制小勺把茶末提起来又倒下去,良久。他叹息一声:“我有些
伤心。虽然其实我不是他,我只是他在你思想中的记忆备份,但我还是想问问怎么
回事情。谁做的?总部?我是否越过了危险距离?”

  “您没有。”橘音明谨慎地说:“是‘○’复活了。”

  即使只是大脑中的生物电流和化合物,那个具象化的白河还是明显地颤抖了一
下:“我讨厌这个名字。不,不仅是讨厌,我怕得要死。中国有句俗话:‘不是不
报,时候未到’,该来的总归躲不过去。好吧,橘小姐,你想问什么?”

  “○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橘音明沉默了刹那之后急切地问:“我记得你从
前说过,根据已经形成的超能力研究体系,不支持存在两种相同的异能。但为什么
他能做和基冈一样的事情?”

  白河脸颊上有一块肉明显抽动了一下:“他能做和基冈一样的事情并不代表他
有着和基冈一样的异能,实际上,在几十年前的研究中,他到底有多大潜力我也不
知道。只知道他的意志力非常非常顽强,智商也出乎意料地高。我研究他几年之久
,真正让他屈服只有一次。”

  橘音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您是怎样做到的?”

  白河不说话了,眼睛里悄然蒙上一层恐惧的神色。半晌,他声音冷淡地说:“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要知道,橘小姐,那时的我被科学研究与向天皇效忠两
种心态彻底烧糊涂了,我做了许多现在看来只有恶魔才会去做的事情,我不想回忆
起这些。可以吗?”

  橘音明有些丧气,但仍未放弃最后一丝努力:“这是为了您和我们伟大的帝国
……”

  “算了吧。”白河颓丧地回答:“我不想再和这些事情有瓜葛了。”

  失败。橘音明想着,然后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在问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
这个问题会给自己和自己的伙伴造成怎样的影响。

  她问:“‘○’是什么样子的?”

  白河再度露出那付恐惧的样子,接着,他微一点头。

  橘音明再度鞠躬,之后拉上隔板门。默默地想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
办。

  很久以来,○就好象活在传说之中一般。橘音明至今记得白河那声恐怖的大喊
,然后她就和许多工作人员与研究者一起跑进东海堂最中央的巨大实验室,白河呆
呆地坐在地下,大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旁人看来没有多少意义的数字。别人还在纷纷
询问的时候橘音明已经迅速地掌握了情况——她会读心,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无法隐
藏思想。这个能力给她带来过强烈的伤害。第一次伤害就是在她6岁的时候,知道了
自己的身世。

  如果有最小年龄就万念俱灰这种世界记录,那么毫无疑问应该属于她。

  在那一刻她迅速扫描了白河的思维,发现他满脑子就只有几个字,这些字在他
脑海里以一种与字面不符的巨大情感落差存在,使得他为之魂飞魄散,吓得失去了
思考能力。

  那几个字是:他活了。

  之后她才断断续续知道了关于○的一些事情。他是很早之前的第一个实验体,
他是纯自然的,没有象灵能突击部队的其他人一样经过这样那样的基因改造、遗传
固定之类。他在四五年撤退的时候被处理掉,只留下一小块细胞残片供后来的研究
,但是在几十年后的现在,这块组织居然再次产生了活性!

  “理论上,橘小姐的异能是无敌的。”东海堂这一代社长在和白河私下喝酒的
时候说——当然只有他们两人,但他们都忘记了超视觉与超听觉也是橘音明的超能
力“天照·六通”的组成部分——“果然不愧是神圣伟大的血统,我们的工作得到
上头的肯定,教授您多多辛苦了,来,喝一杯。”

  白河举起酒杯,又放下。喃喃地说:“可惜○没有带走……早知道当时应该把

他带走……我有一种直觉,○的异能是我们到目前为止从为见过的。”

  “当时太危险了嘛。”社长打着哈哈说:“跑了的鱼都是大的……别多想那家
伙了,来,喝。”

  如此等等,○的组织复活带给橘音明一种奇怪的波动,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总之,她很想看看这个令白河——她唯一尊敬的人——念念不忘的男子究竟是什么
样子。于是她打断自己的思绪,拉开门。

  小小庭院一切依旧,一个男子面对着她站着,二十来岁的样子。除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文物一般苍老。橘音明脸红了。这个男子实在是很好看。想了片刻,她
迅速把他在思想中切下来,接着对空无一人的庭院说道:“白河教授,我告退了,
您请随意。”

  橘音明通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拉开走廊尽头的隔板门,里面是个奇怪的空
间,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一动不动。

  那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她没有见过他们,无法象备份白河一样备份他们的记忆
,只好如同保存○一样从别人的记忆中把他们拷贝出来。她长久地看着这两个人,
说不上是什么感情,早先她恨自己的父亲也恨自己的母亲,但现在只剩下麻木了。
接着,她把空间一划两半,把父母归在东边,西边留出来的空间则放入了那个高深
莫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橘音明离开自己的思想,从冥思中醒来,从沙发上站起,拉开门,灵能突击部
队的六人正在眼巴巴地看着她,藤原入道光义——这是藤原的全称——正在捏着一
串念珠不知道说什么,一见她出来就问:“橘小姐,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不知道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实际上白河教授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参考资
料。对了,他人呢?谁在看着他?”

  基冈听完之后匆匆推门看了一眼:“没事,他正在墙边翘着一条腿小便。”

  所有人都笑起来。橘音明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告诫自己:他们没有什么错,
也不是缺乏同情心,事实上正是白河毁掉了他们的生活和生命,给他们甚至他们的
父母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即使和加诸他们身上的恐怖能力相比,这些痛苦也显得
太大。我尊敬他是因为他对我很好,别人当然有不尊敬他的权力。

  藤原光义在笑完之后问:“白河能回忆起他的长相吗?”

  橘音明点点头:“○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多大岁数我说不准——按照白河的资
料,他在开始被研究时大约十四五岁,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
小不少,从四一年到四五年,他应该是二十来岁,但他的眼睛显得非常成熟,没有
半点青年人的样子。而且他在地下这么多年,其实都是休眠状态,也会进行生长,
现在有多大不好说。玛利亚,你对绘画非常在行,我会把他的样子描述给你,你把
他画出来。基冈,你现在要和艾萨琳兄妹一起去把王风和那个江医生干掉,我们的
任务绝对不能再出一点差错。要注意:王风虽然没有异能,但他背后有一个或者几
个有异能的人在支持——那个镜子里的人大家都看到了。”

  “放心,他是打突然的。实际动手,只要我们有了准备,他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基冈大大咧咧地说:“这种异能实际上相当于多维运动与影响能力的特化,我
们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对付他。”

  藤原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听明白橘小姐的话,不是只有他一个,他背后可能
有一个庞大的异能集团。再说异能力战争的最大忌讳就是被对手知道了你的能力,
而你已经在王风面前展示过你的能力了,如果发生变故,你将是他们第一个袭击对
象!”

  “知道了。”基冈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不需要多担心,倒是你们,你们
不是在走之前说要除掉他们对这一段的记忆吗?橘小姐怎么没对那江什么下手?难
道你的能力失效了?这可是个好消息,要是你的能力真失效了,我……”

  “胡思乱想会死的。”橘音明微笑着说,眼睛里的杀机一闪即逝。基冈打了个
冷战不再说话。藤原插上来问:“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橘小姐明明对那三个
人都施展了切除记忆的能力,为什么江之永没有受到影响?难道……”他把眉头皱
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难道当时○也在医院,他干扰了你?或者姓江的也是
个异能者?可他当时明明也是一付想不起来的样子啊。”

  “我们会弄明白的。”橘音明说道。“基冈,马撒林和玛萨琳,你们立刻动身
,任何与王风和江之永接触过的人一律干掉。反正你见过王风,找他很容易。其他
人等着○的画像,我们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干掉○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响,最好是把
细菌战、超能力兵器和人体实验这些东西从历史上抹掉,二就是想办法让白河教授
恢复。快行动!”

  几个人一起答应:“是!”

  王风和江之永在电话厅里打着电话,旁边车流来来往往,天气闷热,他们的汗
水也不住掉下。

  电话铃声响起,江之永看看号码,接起来:“院长。”

  “你什么事情?连个饭都不让人吃安稳!”

  “院长,我这里有关于白河进行换脑手术的资料,你要不要一起研究一下?还
有,我有个朋友正在被白河他们的手下追杀,你那套闲房子能不能先借我们住两天
?”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接着院长的声音传过来:“你犯病了?好端端的他们追杀
你干吗?我看你也该预约脑电图了。”

  江之永大急:“院长?你忘了?白河的脑子被换了!”

  “什么?”院长顿时来了兴趣:“他的脑子被换了?什么时候动的手术?术后
恢复够快的啊。”

  一股凉气直冲进江之永心里:“院长你忘了?上午他因为这个去过医院!”

  “那是心脏病突发啊,你跟我一起检查的,跟脑子八竿打不到一起。”

  “他的大脑是狗的大脑!你还说我要是看错除非我们都疯了!”

  “你小子科幻小说看多了吧。”院长在那头撮了下牙花子:“没事别上我这里
发疯,喝多了睡觉去。你七年的书白读了?这根本就不可能。明天我给你预约个脑
电图,放心,没事,神经科医生是有时候神经兮兮的,职业现象……喂?小子?小
子?”

  江之永挂上了电话,回头对王风说:“院长老头八成中招了。不是被催眠,就
是被洗脑。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午我也有段时间说什么也不知道白河出了什
么事情,我跟记者们说他心脏病复发倒好象是谁硬塞到我脑子里一样。想起来了,
”他有些恶狠狠地说:“就是那小女孩,她不是控制我的思维,而是把我那一段的
记忆给封了,但为什么院长他们一直被封到现在,我过了几个小时就又想起来了呢
?”

  “我也被催眠了。”王风若有所思地说:“白河老头有意识的时候催眠过我—
—这是他那几个随从说的。但是他想让我忘记的事情我一点都没忘,什么东海堂,
什么○,他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

  “不管了。”江之永迅速又拨了一个电话:“正因为咱们什么都没忘,所以才
前所未有地危险,那帮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咱们得赶紧跑,院长那里躲不了了
,翟伟住医院宿舍,更是危险得厉害,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哪里?”王风问。

  “市精神病院,就是……”江之永沉吟半晌:“……就是许浣玉现在住的地方
。他们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我跟那里的医生联系一下,我们这就走。”

  王风说了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

  “许浣玉怎么住进精神病院了?”

  江之永瞪着他好象在看一个怪物。许久,他的目光暗淡下来:“我知道你忘记
什么了。没错,催眠术是让人忘记心中最深的痛苦和恐惧,对白河从前做催眠的那
些人而言,最深的恐惧当然是二战的经历,但对你来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你所忘记的……”

  他不再说话了,叹口气,幽幽地说:“也许这样反而好。”

  王风听得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电话铃响了,江之永不再看他,接起了电话。寒暄几句之后,他把电话一挂,
拉着王风跑出电话厅:“废话少说,我们上车。”

  他们跑进车里,随着轰鸣的引擎声,车子汇入车流,向着城市西边奔驰而去。




  看着基冈他们走出房间,一直沉默不语的玛利亚忽然开口说:“其实我有一种
感觉,换掉白河脑子的人……你们想想,基冈恰恰是空间互换能力持有者,而且非
常恨白河,但是……总之我什么也没说。”

  橘音明不说话,藤原跳起来,大声呵斥。

  “不要随意怀疑自己的同伴!再说,你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在我们其他六个人
的眼皮下面换掉白河的脑子?再说那些监视录象又怎么解释?”

  玛利亚依次看看橘音明和藤原,想了想,鼓足勇气开口:“我对画面非常敏感
。”

  藤原看看橘音明,后者示意玛利亚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地研究过那些画面。在我们跑进白河房间之后,有三祯前后衔接的画
面里,我们六个的轨迹都非常正常,但基冈……第一幅画面中的他和我们一起在跑
,第二、三幅画面他却好象正在站起来一样……一闪就过去了,然后他又恢复了正
常,总之,有那么两祯,他非常不一样。”

  几个人安静下来。半晌,藤原忽然问:“录象总时间有没有问题?”

  “没有。”玛利亚摇头:“每秒三十张,绝对没有问题。”

  藤原倒吸一口冷气,转头问橘音明:“有……橘小姐,难道真是基冈有问题?


  “他没有撒谎。”橘音明冷静地说:“如果真是他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当
时他被控制了,而我们在惊慌之下没有察觉,并且,他做这些是发生在另一维度的
空间,没有受到这个纬度时间轴的影响,也就是所谓的时间停止。有什么人巧妙地
利用了我们的心理,在我们冲入房间的一瞬间控制了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走掉了,
只留下两个进出空间的痕迹。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倒简单了。思维控制,把人拉进
另一维度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异能,我将对这个○感到非常失望。所以,我宁可不
去这么想。也许……好了,玛利亚,我们快点画出那个人吧,你听我说,他……”
  车流堵得长长的,江之永不耐烦地按喇叭。前面车厢里探出一个浓妆艳抹的脑
袋,伸出中指比了比,喊:“瞎按什么?没见前面都赌着呢?我操你大爷的烦不烦
啊!”

  两人对视,同时哈哈大笑,然后江之永问王风:“你喊我喊?”

  王风:“你喊。我现在正在努力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没时间搭理她。”

  江之永也把脑袋探出去,喊了一声:“那我替我大爷谢谢你了!”

  女子为之语塞,吐了口唾沫之后把脑袋缩进车里,江之永则把脑袋露在车外面
看着倒车镜,半天没有动,王风忍不住拉拉他:“怎么了?”

  江之永回过头,脸色煞白:“他们来了。”

  “怎么?”王风一激灵:“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看。”

  王风把头凑过去,倒车镜里是长长的车流。“怎么?”

  “仔细看。”江之永伸手指着一辆车:“看着。”

  那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王风揉揉眼睛,接着恐惧地睁大。

  在他察觉不到的时候,那辆车忽然和前面的一辆相互调换了一下位置。

  “空间互换!”王风声音低沉地说:“他把自己和前面的车换位置了。这家伙
我知道,个挺高的黑人大汉,据说是打黑市拳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车子又换了一个位置,现在距离他们只有十几部车远。

  王风和江之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下车?”

  “不行。”王风说:“下车也跑不了。红灯快到了,还有三十秒,我们赌。”


  出租车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换着位置,只剩下十部车了。每换一次,王风和江之
永就感到心跳加速一分,离地狱也近一分,这种紧张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喘不过气


  二十九秒。


  九部。

  二十八秒。

  八部。

  二十六秒。

  七部。

  “赌什么赌!再赌就是等死!他们要过来了!”王风注视着后视镜咬着牙说:
“只有六部了……”

  “这绿灯怎么这么慢啊!”江之永喊出声来:“不管了,我们钻!”

  他发动车子,离绿灯还有十九秒,那辆出租距离他们只有五辆车子了。江之永
一打车头,冲上人行道,好在人行道上没有什么人,接着他一踩油门,车子向前冲
过去,身后骂声一片。那辆出租也绕上人行道追过来。灯终于变了,江之永几乎是
擦着最后一辆车的尾巴冲过了十字路口。  出租车紧追不舍。在夜间的道路上,
两辆车风驰电掣地一前一后追逃起来。江之永脸色铁青地打着方向盘,把油门一踩
到底,两旁的楼宇景物飞速掠过,王风看着后视镜,不断叫着:“他们追上来了!
他们快追上来了!”

  “给周楚楚打电话!”江之永青筋暴跳地狂喊:“你不是说她现在研究这套吗
?叫她想办法!”

  “刚才我就打了!没人接!”王风也大吼着。

  “再打!”江之永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车子冲出城市,跑在盘山公路上,周围一片漆黑,后面跟着的出租车紧追不舍
,江之永瞪大眼睛开着车,王风一遍又一遍拨着那个救命的号码。

  江之永忽然急刹车,王风控制不住地前扑,手机远远地飞出车子。他转过头怒
视江之永:“你什么毛病?”

  江之永指指前方,红灯照着一块牌子:施工修路。

  王风目瞪口呆。

  后面传来马达声。

  “开车门!”江之永喊道。

  “干吗,跑?”王风送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出去,却听到砰的一声,他愕然回
头,江之永正在掉头。

  “你干吗?”王风冲着他大喊。

  “别管我,跑!”江之永喊道:“往西跑!精神病院的医生认识你!我都和他
说了!你慢慢联系周楚楚!别管我!要不我死也白死!能跑一个跑一个!”

  接着他发动车子向着来路冲过去,王风一瞬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情不自禁地
大喊:“你别……”

  江之永已经听不到了。



  马撒林驾驶车子,基冈坐在旁边,玛萨琳坐在后坐上,他们的脸上露出胜利的
微笑。但在转过一个急弯之后这种微笑马上被恐惧代替——前面有一辆车呼啸着撞
了过来!距离是那么近,以至于他们能看到驾驶员狰狞的脸。

  基冈在扭曲之中大喊一声:“交换!”

  前面的车子凭空消失了,马撒林急刹车,三个人满头都是冷汗,即使他们的异
能再怎么厉害,他们也还是人,还不是不死之身。

  “你把他换到哪里去了?”玛萨琳问道。

  “旁边一百公尺的高空。”基冈擦了把汗:“他不要命了。”

  直到这时旁边的悬崖上才有一辆汽车呼啸着掉下来。碰在山崖上一路翻滚着摔
了下去。三人钻出汽车,来到悬崖边朝下观望,几秒之后,一声爆炸,一团巨大的
火焰跳跃着把他们狞笑的脸照得通红。

  “他完了。——不过我刚才似乎看到车里只有那医生一个人,你们呢?”基冈
回头问孪生兄妹:“那个姓王的到哪里去了?我们继续找?”

  “怎么找?”妹妹玛萨琳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下车了,我们还是先向橘
和藤原他们汇报一下。”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马撒林向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跑过去,不久
拿着一部手机回来了。“这应该是他们求救打过去的电话。”

  铃声还在单调地响着,在这山野之间显得异常凄凉。显示屏上几个字闪烁不定


  周楚楚来电

  “周楚楚?不就是翻译小姐吗?”玛萨琳说:“对了,玛利亚说过她对白河教
授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三人默然不语看着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响着,最后基冈终于忍不住按下接听
键:“喂?”

  “王……你是谁?”周楚楚警惕地问。

  “我是他的朋友。”基冈正儿八经地回答,语气之严肃几乎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她怎么说?”半晌,马撒林忍不住问。

  “她挂了。”基冈无可奈何地说:“这小妞看来和姓王的交情很好。她有着相
当大的嫌疑,我们去抓她,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我要叫她哭出来。嘿嘿。玛萨
琳,你的异能和时间有关,你能不能查到她人在哪里?”

  叫做玛萨琳的女子一言不发,接过手机,很随意地翻着页,看着周楚楚这个名
字的通话时间。接着冷冷地说:“他们之间通话太多了,慢慢再查吧,我们先回总
部,放心,她跑不了的。”

  三人钻入汽车,顺着来路回去,又半晌,一条黑影来到悬崖边,看着下面熊熊
燃烧的汽车喊道:“江之永!江之永!姓江的!”

  没有回答,夜风微寒,火势正旺。

  那黑影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是哪里?

  白河秀树看着眼前的一切,努力想转动眼珠,但很快他就发现大脑徒劳地下着
命令却没有组织回应。一片寂静。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可能自己已经死了?白
河迷惑地想。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一面镜子出现在眼前,白河的瞳孔立刻放大
,思想中好似有无数次宇宙大爆炸正在同时进行。

  不是恐惧也不是悲痛,甚至连空白都不是。他的感受早已超越了语言描述力。


  镜子里是一个玻璃罐。罐中的液体里浸泡着一副神经系统,大脑堆在盘成一盘
的脊髓和末梢上,两只眼睛滑稽地装在两个玻璃管里。保持着自己的视觉。

  一个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只剩下神经系统,却还好端端地活着,他会怎么想?


  白河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罐子上出现一只手。修长,白皙,这只手把罐子提起来,一阵轻微的荡漾之后
罐子被提到一张脸前,英挺秀气的男性脸孔,二十五六岁,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和抹
不去的忧伤疲惫。一瞬间,白河以为自己进入了最荒诞最歹毒的噩梦。

  那是○。是几十年前为了帝国和科学被他当工具研究的孩子。

  “你能听到。”以前叫做○现在叫做赵无咎的那个人淡淡地说:“虽然实际上
你已经没有听觉器官,但这无所谓,只要我想让你听到你就能听到。你相信不相信
有报应?”

  白河痛恨自己为什么怎样努力也晕不过去。

  “我居然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情。”赵无咎声音低沉地说:“我恐怕不是好人…
…我是个偏执狂,或许还是个变态,这毫无疑问。白河教授,当年你把那些孩子泡
进罐子让他们死不了活不成来支持你的研究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有朝一日也把你
泡进去。但现在我真的把你泡进去了,为什么又觉得如此自厌和恶心?——你想不
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慢慢转动罐子。白河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是许多年前那个让他永难忘怀的地下工事。

  “有人来过这里。该拿走的全拿走了。现在这里空荡荡的,但当年有什么,你
清楚我也清楚。”赵无咎说:“该结束的都结束了,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我的仇
报了。我的恩……我的恩报不了了。让这地方陪着你吧。没有身体束缚,只有大脑
老化,你大概还能活上六七十年。很遗憾,我无法让人永生。在蜡烛熄灭之前,多
看一会你自己好了。永别了。永别了我所有的爱和恨,我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

活下去,这是多年前你欠我的。”

  “你‘研究’了我五年。你的灵能部队终于建立了,但战争早已结束,你们失
败了。这一套东西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多年之前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老实告诉你
,这么恶心的事情我不会亲自做,你的手下中有可以隐藏在镜子——或者按照你的

说法是虚像空间——里的人吧,也有可以把空间连同其中物质一起互换的人吧,活
儿是他们干的。祝你过得愉快,最后,谢谢你教给我的那些知识,虽然你我目的不
同。”

  赵无咎的话渐渐变得很伤感。他喃喃自语:“世界变了。属于我们的时代没有
了。我的仇真的报了吗?”

  他把白河摆在镜子前,把蜡烛拿近些,起身走出了地下工事。

  白河终于成功地晕了过去。

--


        是行路者选择路,还是路选择行路者。


※ 修改:·yifour 于 Jun 25 17:13:54 修改本文·[FROM: 192.168.2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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