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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four (役亡师), 信区: Marvel
标  题: 危城 6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Jun 25 17:15:54 2006), 站内


 第六章:情人

  在市郊的一座小楼里,基冈和马撒林兄妹正在向藤原光义汇报刚刚发生的事情
,藤原光义脸上的表情非常焦急,橘音明则安静的端坐在矮床上闭着眼睛。

  “你们后来还是没能找到王风?”藤原光义瞪着眼睛问基冈。

  “是的,当时江医生开车向我们冲过来,我只来得及把他连同车一起调换到空
中,但在那一瞬间,我可以确定车里面并没有王风。”基冈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心
里不是很清楚,藤原光义对这次失败的任务会给予自己什么样的惩罚:“我们没有
寻找附近的山丘,因为我们并不确定他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下车了。不过,我们发现
了这个。”

  基冈将王风的手机递交给藤原光义:“还记得那个好奇心非常大的周楚楚小姐
么?看来她和这件事情一直有联系,玛萨琳查看过记录了。在王风逃脱到江之永那
里,一直到王风消失的这段时间内,他们一直在给周楚楚打电话,这是很值得思考
的一件事情。”

  藤原光义接过手机来,他没有象玛萨琳那样把握时间的能力,只是随便翻看了
一下记录,便把目光转向了橘音明。橘音明睁开眼,目光在瞬间似乎穿透了基冈的
身体:“他没有说谎,我可以确定那一瞬间王风不在车里。而且,”橘音明又仔细
过滤了一遍基冈和玛萨琳兄妹三个人的记忆,将一个影像定格在自己的脑海里:“
你们没有继续寻找王风,虽然有可能是出于懈怠,但却更可能挽救了你们自己。”


  “因为,从你们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帧看来,当时在现场,除了你们三个,还有
另外一个异能拥有者在现场,但是,即使是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它究竟是一种什么
能力。它的攻击性如何我无法准确判断,但它给我的感觉非常平和、沉稳。更可怕
的是他对能力运用的熟练程度,甚至连我也无法企及…….”橘音明垂下眼皮,以一
种少见的谦虚语气说道:“我可以肯定的说,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熟练运用能
力的典范。他的能力对他来说应该已经达到本能的地步。”

  几个人都沉默了,作为超能力拥有者,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如果一个人能够
随心所欲的使用自己所拥有的超能力,那是非常可怕的对手。一个人的超能力可能
通过很多种方法获得,但,如果把这种超能力最终变成自己的本能,那这个人几乎
就不是人了。这也就是他们都非常畏惧橘音明的原因。橘音明的傲慢自有其原因,
她的能力本身就神秘莫测,她对自己所掌握能力的应用已经是熟极而流、游刃有余
。但对车祸现场那个尚未现身的超能力者仍然如此佩服,这事实让每个人都心情沉
重。

  橘音明重新昂起自己骄傲的头颅:“不过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可能他只是凑巧
在场而已,这个异能者并没有显示很强的攻击性。所以,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执行
。既然江之永死了,王风暂时找不到,而周楚楚已经很明显和此事有关联。那么,
让我们出发去寻找周楚楚问个明白吧。”她的眼光在其他六个人的脸上一一掠过:
“周楚楚是我们暂时能把握的最后一个人证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次由藤原队
长陪我一起去吧。”她的眼睛和藤原的眼睛对视着。

  她脑后的发髻加上她脖项的屈曲,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象极了一只桀骜不驯的
黑天鹅,藤原脑海中刚刚这么想了一下,就觉得千万只针从脑中突然涌出,狠狠扎
在自己的大脑皮层下部。猛然的疼痛让他也禁不住轻哼了一声。他知道这是橘音明
对自己近乎亵渎思想的惩戒:“好的,我将陪同橘音明小姐一起去找周楚楚,你们
剩下的人,各自分头收集有关王风和○号的情报,一旦有消息立即通知我们。”他
示意玛利亚将一副画像传示众人:“这是玛利亚根据橘音明小姐的描述,摹绘出的
○号画像,大家要认清楚,记住,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发现他任何行踪之后
,第一要记得向我和橘音明小姐汇报。不要擅自行动。”

  队员们都点了点头。

  在西乡闹市区一条狭窄的背街上,有着蛛网一般僻静的小巷子,三三两两的小
高层和低矮的平房杂乱发布在这个区域。藤原光义和橘音明的车就停在一幢住宅楼
的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他们从后半夜守候到这里,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周

楚楚还是没有出现。藤原环顾着四周,试探着问:“橘小姐,我们就这么等下去么
?”

  橘音明睁开眼,她的神情仍然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们必须等,虽然我不知道
周楚楚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我现在可以确定,周楚楚必定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昨天,当我从西乡大学的副校长脑海中读取周楚楚的相关信息时,发现她果然不是
一个翻译那么简单。”

  “几年以前,周楚楚确实是西乡大学的教员,但是,近几年来,她已经不在大
学里负责授课,也几乎不再出现,但却仍然保留了她的人事编制。连副校长也不清
楚她究竟在做什么。这次白河教授要访华进行学术交流时,她却突然出现并负责翻
译。”橘音明的目光缓缓投向对面住宅楼六楼的一个窗口:“所以,我们一定要等
到她出现,她能告诉我们的事情,可能会有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发现。”

 天色越来越晚,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光开始照耀着天空,这偏僻冷清的小巷却显得
比白天热闹了起来。晚归的人们开始川流不息的出现在街道上,对面楼上次第亮起
了灯光,在每一个窗口开始有人影晃动,但藤原他们死死盯着的那个窗口却仍然是
一片漆黑。车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两个人凝神静气注视着那个窗口。

  尖利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定神一听,原来是自己车的防
盗警报被人触发,同时,车子的后备箱盖被人正拍的轰然作响。

  “妈的。”藤原光义怒喝一声,关闭警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车后站着一个
粗壮的光头汉子,赤裸着上身,见警报停止,正更加大力的拍打着后车身,猛然见
车里钻出一个人来,也禁不住一愣,随后便大咧咧的说:“原来人在车里啊,这又
不是停车场,你一白天停这干什么啊,赶紧开走。”

  藤原光义不说话,只是愤怒的看着对方,心中在思量着这汉子的来意,那汉子
见他不说话,更放肆的走上前来,双手推搡着藤原光义:“你他妈看什么看啊,还

不赶紧开走,长的和个小日本似的,看着你就来气,赶紧开车滚啊。别你妈的找不
痛快。”他说着话,将脸颊凑近车窗朝里看,看到车里的橘音明时,脸上泛起了一
丝猥琐的笑容:“靠,你们他妈倒会找地方快活。整整一天啊,难怪连开的车都是
日产车。”他伸手准备拉开车门。


  藤原光义心中的愤怒猛然膨胀,他左手一伸便死死擒住了对方拉门那只手。右
手挥起,笔直地斩向对方的脖颈。只一下便将毫无防备的汉子劈倒在地。藤原光义
赶上一步,将他从地上提起,又是狠狠一拳击在他的腹部。汉子挣扎了几下,发现
这小个子力量大得惊人,慌乱之下,连忙把身体蜷起来,大声喊道:“快来人啊,
小日本打人了。”

  巷子的深处一片骚乱,随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群汉子操着
各式家伙赶了过来,藤原停止了袭击。汉子趁机从地上爬起,拼命跑回了队伍中,
队伍中传出了纷纷的问候声:“怎么回事,二哥?”又有几个人二话不说便冲了上
来,手中挥舞着刀棍。

  车门开了,橘音明从车内慢慢踱出。她的眼光冷冷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尽管
是初夏,他们的皮肤上还是立刻泛起了一身寒砾,每根汗毛下面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动作也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了。

  “怎么回事?”橘音明缓缓的问藤原光义,藤原光义摇摇头说:“不知道这帮
下贱的人想做什么。”

  处在人群中,那汉子刚才消失的胆量又回来了:“哈哈,没想到真是小日本啊
,他妈的,敢和你二哥叫板,今天非让你留点东西在这不行啊。至于这女的,一会
也让她知道抗日的滋味。”其他的人也纷纷附和着。

  藤原光义的脸色一变,他迈前一步,尽管对方人多,但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根
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就在这时,他听到橘音明淡淡的提醒:“藤原,正事要紧,这
些不过是街头的小混混,没有必要和他们太多纠缠。问问他们要怎么做才肯罢休。


  强压住怒火,藤原伸手指着那粗壮汉子问:“你,为什么拍我们的车?”他生
硬的汉语引来对方的一阵嘲笑。粗壮汉子也笑得惊天动地,随后,他模仿藤原生硬
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在车里,这个,”他做了一个相当猥亵的姿势:“整整
一天了。白天这里没什么人,晚上,不行了,你们回家继续这个,把路给我们让出
来,我们要做买卖,吃饭。我们和你们日本人不一样,你们,不吃不喝可以这个,
我们,需要吃饱了,再这个。”说完,他随着其他人一起哄笑起来。

  藤原朝巷子深处张望了一下,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原来,他们停车的地方,
是晚上摆夜市的地方。他不屑计较对方的侮辱,探头过去低声和橘音明商量。随后
抬起头了,大声说:“好,我们把车开走,不耽误你们做生意,至于你,我对刚才
的行为表示歉意。”他伸手取出钱包,抽出几张大钞抓在手里:“这个,作为我对
你的一点赔偿吧。”

  汉子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劈手从藤原手中夺下钞票,迅速退了回去然后清点。
脸上返起了得意的笑容:“妈的,算老子白挨打了,你们赶紧把车开走,要是实在
没地方,可以找我啊,兄弟们给你们铺一张肉褥子啊,哈哈。”他们大笑着离去。
藤原光义和橘音明钻进车内,将车发动也开出了巷子。

  “现在怎么办?”藤原光义余怒未消,恨恨的问橘音明。

 “既然刚才那里不让停车,那我们只有到周楚楚家里去等了。”橘音明稳稳的说
道。


  “橘小姐的意思是?”藤原光义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惊讶的问道。

  “我们将车停在外面,然后潜入周楚楚的家中,等待她回来。”橘音明淡淡的
继续说下去:“外面也确实比较招摇,到她家里等她,还是比较安全的。虽然,目
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周楚楚本人有些什么能力,但凭我们两个,对付她应该是没
有什么问题的。”

  藤原光义点点头,他心里清楚,尽管这次任务名义上是自己陪同橘音明一起来
执行,但实际上自己只是个随同角色,橘音明如果出手,自己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
。两个人将车开到商业区的停车场,随后返回,一路蹑足潜踪到了刚才停车那个地
方。那里已经摆上了夜市摊位,一帮人聚在那里豪饮,大声喧哗着,刚才那粗壮汉
子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坐在中间,隐约传来其他人吹捧他的话语。藤原光义嘴角轻蔑
的一撇,和橘音明迅速通过巷口,闪身进了小区,直奔周楚楚家。

  片刻之后,一个小个子,裤子都没完全提起,惊慌的从小区门口跑出,来到那
帮豪饮的人中间:“二哥,那两个人没走,刚才我在小区花坛内方便,看见他们进
小区了。”

  “是么?狗子,刚才那两个人是你们楼内新搬来的么?”汉子大声问另外一个
混混。

  “不可能啊,我们楼里那些人我都熟啊,从来没见过他们两个。”小混混斩钉
截铁的说到。

  “靠,这事情可有点奇怪,这两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汉子琢磨了半天,还
是不敢自己去找答案:“谁手机给我用一下,我得给我大哥打个电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呆坐在黑暗中的藤原和橘音明都一语不发,静静的等
待着。从周楚楚房屋中的情况来看,周楚楚是经常回到这里的,这一点也让两个人
更有理由继续等下去。楼道中不时传来脚步声,每次都会让他们稍微紧张一下,但
脚步声最终都没有停留在这间房屋门口。临近夜晚的时候,楼道里充斥着电视机的
声音和偶尔的犬吠,随着夜越来越深,那些声音都逐渐消失了,只有对面小巷子里
那些混混的喧哗声仍然不时传来。

  藤原凑到窗子前面,偷偷朝下张望,附近的街道中只有几个夜市摊位还闪烁着
灯光。其他的巷子里都是深深的黑暗。远处的霓虹灯也寂寞的闪烁着。就在这时,
有一辆汽车呼啸而来,停在楼门口。藤原光义的心里一阵激动,但他随后就失望的
发现,从这辆车上走下来的,只不过是又一个派头相对较大的小混混而已,而且很
显然的和刚才那个粗壮男子是一伙的,因为他们很快吆五喝六的坐在一起喝起了酒
。藤原走回屋子中间,扫视了屋子中间一遍,他已经打算找个地方睡觉了。他和橘
音明不一样,橘音明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算睡觉。而她几乎一天到晚都闭着眼睛。
但他知道睡觉是不可能的。藤原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闭上眼睛,开
始了假寐。

  寂静的楼道中有了动静,是一个人轻灵的脚步声,迅速而坚定的层层向上,谁
家的狗尖声叫了起来,其他家的狗被吵醒,也纷纷开始了狂吠。藤原的耳朵敏锐的
捕捉到了这种声音,他从沙发上悄无声息的坐直,很快便移动到了门口的位置。在
门的另一边,橘音明也隐藏在黑暗中:“不是周楚楚,如果是周楚楚的话,狗不会
叫的。”

  藤原光义的心中再次涌起了失望,但橘音明的眼睛在黑暗中却精光四射:“不
过,上楼来的这个人,很明显也是一个异能者,而且,他操作异能的技巧也相当熟
练。”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前,藤原光义和橘音明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不知道门外
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拥有着哪种超能力,他们现在所能作的就是集中自己所有
的注意力,准备一举将对方拿下。门外的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藤原光义的心中焦急万分,他恨不得自己打开门冲出去,和对方来次面对面的交锋
,但橘音明严厉的目光阻止他这么做。

  门外的人开始敲门了,谨慎的,有节奏的,咚咚咚,每一次声音都好像敲在两
个人的心上。门外的人没有说话,但藤原光义似乎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喘息声。随后
,门外的人开始试探着推门,橘音明示意藤原光义将门上的插销打开。

  门缓缓开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了,门轴和栓连接的地方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吱呀
呀声,在静寂的夜空中更像是恐怖的笑声。借着门外的夜光,王风看见一个骨瘦如
柴的小老头站在打开的门旁边,示意他走进去。王风抬头望,六米高的院墙看上去
是那么巍峨。而透过那个仅容一个人出入的洞门,院子里面似乎比外面的夜晚更黑
。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面前这个了无生气,表情严峻的瘦老头。

  王风咬了咬牙,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他低头迈步走了进去,却被闪了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在地,原来院子里面要比外面的地面低许多。老头将门重新吱呀着关上
,王风这时才发现这老头原来个子不低,只不过他站在院子里,从外面看上去就低
而已。

  老人什么也话没有说,甚至没有和王风打招呼,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象出现时
一样消失在夜色里。偌大的院子里似乎突然间只剩下了王风一个。

  为什么要把院子的地面挖的这么低呢?王风打量着四周在心里盘算着。这所精
神病院从外面看上去象一所纸房子,而里面的这建筑地形,活脱脱是一座坟墓。难
道,当初这建筑的设计者,原本就打算将什么秘密隐藏在这里,就如同掩藏在坟墓
中一样?院墙高耸,王风抬头张望,看到的是深沉的夜色,而这神秘的院子里,竟
然没有一间房是亮着灯光的。王风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
做什么,下一步要怎么办,甚至,他连要找谁都不清楚。片刻呆滞之后他竟然发觉
自己现在宁愿和江之永当时一同坠下悬崖,也不愿意呆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王风
转头想走出去,却发现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而那个瘦老头早已经失去
了踪影。王风在门上摸索着想打开门,却惊愕的发现,这外表破败的铁门上,安装
的竟然是电磁锁,而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更是致密,看样子,即使有把螺丝刀或是
榔头,想撬开这扇门那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王风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能有一些他人匪夷所思的遭
遇。既然来了,那么就勇敢的呆下去吧。这么大的医院,必定有医生和护士,江之
永怎么说也是市里有名的年轻医生呢。想必这里总有人会认识他,会听自己把话说
完的。王风疲惫的想着,打量着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建筑物,建筑物中间依稀是个入
口模样,王风打起精神朝那里走去。

  长长的回廊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两边都是被砖
头封死了的拱门,王风没来由地全身一抖。

  他似乎听到空气里传来隐约的哭声,一股冷气自脊椎末端升起,他已经很久没
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前面传来颤动的光芒和脚步声,王风警惕地停下。

  不远处的楼梯口出现一道光芒,虽然微弱,在这似乎无边的黑暗中还是足以让
王风眯起眼睛。光芒一格格下降,显然有人正拿着蜡烛之类从楼梯上下来,王风的
心随着轻巧的脚步声一下下提到了嗓子眼。

  光芒在楼梯的末端停住了。片刻,忽然呼的一声,光灭了。王风的眼前一片漆
黑,后背也瞬间渗出冷汗。犹豫片刻,他终于决定开口:“你好?”

  没有回音。王风又说:“别害怕,我是来找人的。”

  良久,王风几乎连手心都湿了。正在这时,前面传来悠悠一声长叹,接着一个
沙哑低沉的声音说:“人?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那你是什么?”王风忍不住大声反问。

  那个声音又没了。

  “喂!”王风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来回窜动。

  “你是谁?谁叫你来的?”那个声音忽然响起来。王风紧张地判断着这个声音
背后的,人吧,是个女性。听声音显得很苍老。“一个姓江的医生,我的朋友。”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明显变得友善了些:“你是他的病人?”

  “你认识他?”王风好似在溺水的时候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说我到了这里
自然会有人帮我。”

  “我何止认识他。”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凶狠歹毒:“我跟他有大仇。”

  “什么仇?”王风一边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一边忍不住问:“他可是好
人。”

  “两年前,嘿嘿。”那个声音说:“我也是他的病人……他把我治死了,你说
我们仇大不大?”

  这一次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王风停下脚步回头,他已经完全晕了。这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情?周楚楚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鬼吗?难道自己现在又陷入了幻觉之中?


  他尝试着后退。声音却又从前面传来:“快出去!出去就饶你一条性命!”

  王风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掉了下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了。一阵笑声从后
面传来,接着一只手毫无先兆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王风终于大叫起来,他用力甩开
那只手,狂奔起来,刚跑了两步就撞在墙上,摔了一个大跟头。他爬起来,浑身上
下都觉得荒谬和恐惧,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从黑黢黢的走廊中射出的一道光芒解救了王风,一扇门被打开,一个人影站在
灯光中招呼王风:“王风,快过来吧,你斗不过那孩子的——小端木,别胡闹。”


  在这道光芒之中王风目瞪口呆地发现刚才一直和自己对话的不过是个不到十岁
的小女孩,穿着一条简朴的裙子,梳着两条马尾辫坐在不远处的楼梯上——但这还
不是最让他诧异的,他最诧异的是那道灯光中的那个无比熟悉的人影。

  王风蹒跚着走向那道灯光,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门口的人说,但对方
却已经飞奔出来,不管不顾他身上的污浊,冲动的将他抱住。这熟悉的拥抱唤醒了
王风心底沉睡的一些记忆,他用力扭动身子,将对方的脸庞面向屋内射出的灯光,
借着灯光他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许浣玉,怎么
是你小子?我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你的消息了。”

  屋内的灯光明亮,王风已经洗涮干净身体,并且换上了许浣玉的衣服,他们两
个人的体形比较相似,穿上去非常合身。现在,王风和许浣玉已经坐在一张桌子旁
边,桌上摆着一些热腾腾的吃食,王风正狼吞虎咽着。桌子的另一边,端木罗,这
时那个鬼灵精怪小孩的名字,将自己的头搁在桌子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端详着王
风的吃相。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当上了医生?精神病医生?”王风抹了抹嘴,不理睬端
木罗做出的种种吸引他注意力的举动,径直向许浣玉发问。

  许浣玉苦笑一下:“发生了很多事情,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梦到许多很真实的事
情,那些事情让我醒来后无法面对人群。所以,我宁愿象那些医生所说的那样,我
是患上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随着时日的推移,我逐渐在这里获得了平静。我完全
可以离开这里,重返城市,但我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你知道,江之永曾经来过这
里,他也是我治疗方案的制订者之一。也是在他的建议下,我学习了一点护理知识
,成为这里的编外人员。你知道,嗯,作为一个曾经的患者,我比那些护校毕业的
护士更懂得如何处置病人。”

  王风摇了摇头,他无法把面前这个安详的许浣玉,和以前那个舞枪弄棒,好动
而热情的许浣玉联系在一起,许浣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撩起自己的衣襟,让
王风看他腰间的电击枪:“这份工作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仍然可以玩枪,而且这
枪的构造比击发手枪构造要复杂多了。另外,患者犯病时力大无比,我的身手还是
派得上用场的。”

  江之永这个名字刺激了王风的记忆,他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悲伤:“江之永
,唉,我们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浣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王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接到江之
永的电话时,我也很惊讶,他只告诉我,要让你过来躲两天。但我知道,他一直避
免让我们两个接触。这次怎么主动把你送过来?”

  王风忍着巨大的悲痛,把刚刚在山路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其间,他的讲
述几次被突如其来的眼泪所打断。端木罗殷勤的在旁边给他递着面巾纸。王风用了
几张以后发现上面有其他印记,尚未来得及发表疑问,端木罗已经天真无邪的说了
:“是我擦过鼻涕的。”

  许浣玉沉思着,王风惊讶的发现,这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伙伴真的变了,变得
比以前沉静,不象以前那样冲动了。以前若是他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肯定早
已兴奋起来,可现在却只是静静的思考。许久才斟酌着语言说:“王风,你要知道
,依你现在的处境,以及正在不停追寻你的那些人的超能力,几乎可以肯定的说,
你呆在哪里,哪里就会变得很危险,情况是不是这样?”

  王风立刻站了起来:“没错,所以吃完这顿饭,你把门打开,我就会立刻走出
去。哪怕出门就被那些日本人抓到,我也绝对不会连累这里的人。”他脸上的表情
很决绝。

  许浣玉笑了:“你小子的脾性怎么就没一点变化呢?你怎么不想想,我会把你
赶出这个地方么?要走也是咱们一起走出去,只不过,江之永建议你先到这里来,
并不是让你暂避一时这么简单。应该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只不过我一时之间还
不敢确定。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走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先去睡觉吧。明天我们再好
好合计这件事。”

  “可是那些日本来的人真的找到这该怎么办?”王风疑虑重重的问道。

  “你放心吧,你进来之后难道没发现,这个地方只是外表破败而已,里面的防
护设备和安全措施是相当严密的。只要超能力者还是人,即使他们找到这来,也没
那么容易想进就进的。”许浣玉微笑着说。

  王风想到了那破旧铁门上的电磁锁:“我一直都听江之永说过这所医院,但从
未想到这医院的内部和外部看上去是那么的悬殊。难道这里也不是一所医院那么简
单?”

  许浣玉只微笑着不说话,他招手让端木罗过来:“不要再捉弄王风叔叔了,你
领他去找个空房间先睡觉。”

  端木罗领着王风行走在长长的螺旋型楼梯上,许浣玉站在大厅中央目送他们的
背影淡去。王风看着在自己前面踊跃的端木罗,信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家大人都干嘛去了?你刚才跟我说话忽前忽后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这小人精捉弄
得我好狠。”

  “妈妈死了。爸爸疯了。我一直在你身边爬来爬去,没有发出声音你当然不知
道。再说了,捉弄你……总之都是为了你好。”端木罗满不在乎的说,仍旧奋力爬
行,她的声音脆生生的,一点也不比别的小女孩特殊,看来刚才是用手捂着嘴说话
。那楼梯的非比寻常的高,她几乎得手脚并用才能一级级上去,但从她熟练的动作
可以看出来,她从小就习惯了爬这些楼梯。

  王风心中涌起了一阵怜悯。他不再说话,默默的跟着端木罗来到一件房屋门口
,端木罗使劲打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王风随后跟进去,小小的屋子内只有简单
的家具和一张床,拐角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端木罗仰头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就
住这吧。我走啦。”随后蹦蹦跳跳的向门口走去。

  王风随口答谢,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感觉有点怪怪的,回头一看端木
罗怔怔地望着他,心里禁不住一慌:“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端木罗两只大眼睛溜溜地看着他,突然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一过了半夜12
点,如果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千万不要开门看。”

  “???什么意思?”王风被问的一头雾水。

 端木罗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这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有人在楼道里走
来走去,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医生查房,可是后来有一天,医生们都聚一起开会,外
面又传来脚步声,有个年轻医生就冲出去看究竟是谁在恶作剧,结果……”

  “说下去,结果怎么了?”

  “结果那医生疯了,现在还住在这里呢。”端木罗悄悄说道:“这的医生们都
议论说,这幢建筑里是有鬼的,很久以前,这里曾经住过人,可是后来那些人都被
吓死了。现在住了这么多病人,可能鬼也受到点惊吓,所以白天不出现了,晚上才
出来溜达散步。”

  “哼,扯淡。”王风嗤之以鼻,不脱衣服,转而收拾床上的铺盖,等待端木罗
离去。端木罗看他不屑一听的神情,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人家好心告诉你
。后来也有医生不信邪,结果还不是死的死,疯的疯。”端木罗甩手离去。

  王风将被褥展开,回头看端木罗已经离去,将房门关闭,跑到卫生间洗漱完毕
,钻进被窝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王风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屋子里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就在房外,似乎有几个人急速行走在楼道里。忽
远忽近,似乎就在楼道里不停的来回。很多房间里的病人都被吵醒了,他们发出一
阵阵恐怖的嘶吼,王风清楚的听到有人在用头大力的撞门。但他们的门是从外面锁
上的,无论如何也撞不开。但在这一片凄厉的气氛中,却没有任何医生出来阻止这
一切的发生。

  王风翻身下床披上衣服,走到门边,手放到门把手上时,他想起了临睡前端木
罗告诉他的话。不过王风并没有多考虑,他伸手将门拉开,半信半疑的走到门边,
探头朝外边看。他本没有指望能看到什么,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真的看
到有一个人在幽深的楼道中徘徊。这层楼的房间是依墙而建的一圈,所以,那楼道
也是一条圆形的回廊。那人影正沿着回廊朝前彳亍。脚步声虽然不重,但在那些醒
来的病人发出的咆哮声中,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王风的好奇心被极大的调动起来,他看看远处那个身影,已经快要走到圆周相
对的部位。王风忘记了自己的疲惫,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走出来,顺着走廊向对方
追过去。从背后望过去,那人影的行走速度非比寻常的快,而且身体的上半部分简
直是一动不动,王风想起上学时候看过的香港三流鬼片,和前面这个人影的行走姿
态简直是一模一样。可惜他的下半身被围廊的栏杆所遮蔽,看不到他的腿摆动,所
以远远看去,整个人仿佛飘一样的移动。王风简直是一路小跑的追赶着,眼看着那
人走上了第三层的楼梯,迅速的爬了上去。王风毫不犹豫也跟着爬了上去,上去之
后才发现,原来这一层并没有房间,仅仅是一圈观景回廊。王风的眼光环顾了一圈
回廊,但却没有发现刚刚上来的那个人影。王风观察了一下观景窗户,每个窗户外
面都有坚固的防护栏。那么,刚刚上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王风的脑中开始了激烈
的思索过程,他想起了以前一位前辈曾经告诉过他寻找失踪物体的原则:如果一个
物体到达一个地方以后不见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上天,一是入地。而现在
,自己亲眼见一个人走了上来,却消失的无影无踪。王风走到栏杆前面朝下望,下
面是空荡荡的大厅,而且只有一道楼梯连接上下层;既然没有入地,那么就必然是
上天了,王风的眼光上移,在建筑的高顶上扫视一圈,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身后
的空中发出一声轻响,王风迅速的转过身来,朝上望,他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眼
睛和嘴巴同时大张,视网膜传回的影像在大脑中所有的思维激烈的进行着交锋:这
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人?他思维的运转速度再也无
法抵挡影像所带来的凌厉冲击,王风的惊恐在一瞬间被放大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忙乱的向后退去,手脚胡乱挥舞着,似乎想把那恐怖的景象从自己的眼前驱赶
开,随后,他的身体撞上了栏杆,势力之猛使得他一个仰身便从栏杆上翻身摔了下
去。

  在坠落的一瞬间,王风居然欣喜的笑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面对在高高的天花
板上吊着的那个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他闭上眼睛,全身一阵轻松,丧失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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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行路者选择路,还是路选择行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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