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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i (My perfect love is your perfect freedom), 信区: Marvel
标  题: 死者的眼睛zz 6-10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4年12月13日14:01:5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6

  23床来了新病人。


  病友们都议论说,23床与美女有缘。上一轮,躺在那床上的叫秦丽,一个大眼睛
的淑女,看 见她死后的人说,她死了也是安安静静的,眼睛合上,睫毛长长的,像
睡着了一样。

  当然,新来的病人并不知道23床的过去。就像大家都睡下以后,一个人不可能知
道另一个人 的梦一样。新病人是将这张病床作为自己的“开始”来看待的,她穿着
窄幅长裙,吊带式上 衣,是身材极好的女人乐意选择的那种服饰。从她带进医院的
东西看,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 外,就是一大叠杂志画报之类的东西。

  这次,新病人还意外地享受了单间待遇。因她对面那个22床的老妇人已出院回家
了。老妇人 患的是食道癌,已吃不下东西了,每天靠喝一点葡萄糖水之类的流汁活
着。老妇人知道自己 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吵着要回家,死也该死在家里,她就是
这样说的。终于,她回去了, 现在算来,这老妇人恐怕已不在人世。

  新来的病人坐在23床的床沿,银灰色的包裙衬出她好看的腿型。她属于那种年龄
不太分明的 女人,30岁左右是不会太错的判断。

  她看见护士带着血压表、温度计之类的东西走了进来,她知道入院后的例行检查
就要开始了 。尽管这护士将头发盘在了护士帽里,她还是一下子就知道这护士有一
头漂亮的长发。她以 前也有过的,后来觉得不能老是像少女那样,就剪短了。

  护士说,我叫宋青,你别紧张,先躺下,这样好检查一些。

  她躺下了,伸出手臂,她知道这是多余,自己的血压没有问题。

  病床边出现了一张医生的脸,长方型的脸型,戴着眼镜,鼻头较大,腮部有力,
是那种有决 断力的男人。她想,这一定是手术医生,只有这种人才敢拿着刀在病人
身上切割。

  她听见护士在问,纪医生,她照的片已放在值班室里了,你看见吗?医生说,看
过了,还没 发现什么问题。

  你感觉怎样?医生问。

  她躺着,仰脸对着医生,她感到自己非常的无助。她说,腹部老是痛,反反复复
有两年多了 ,吃什么药都不见效。我怀疑是胃癌,或者是肠癌、子宫癌什么的。医
生,你一定得给我检 查出病因来,如是癌症,在早期也是能治的,是吗?

  纪医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他推开她短短的上衣,叫她将包裙褪下去一
点。她只好 侧了侧身,反手从背面拉开长长的拉链,将包裙褪到了大腿处。她感到
一只大手在她的腹部 各处按压,唉哟,她轻轻叫道,觉得什么地方都痛。

  再作一次全面的B超检查,她听见医生在对护士安排。

  她坐了起来,这才看见纪医生个子高大,有1米8左右吧。她本能地整理着衣衫,
感到有一点 儿难为情。宋青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以后就别穿这种包裙了,
住院挺不方便的。她 说,我带了便装的,还没来得及换。

  果然,宋青第二次在病房见到她时,她已穿着一条好看的碎花睡裤了。宋青得到
的印象是, 这女人怎么穿都好看。宋青好奇地问,吕晓娅,听说你是搞时装设计的
,是吗?她说,是的 ,以后我给你剪几个款式,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注视着宋青白罩
衫衬出的身材,曲线动人, 是块好坯子。

  两个女人很快就熟识了,吕晓娅突然问道,那个纪医生,不爱说话,像是遇到了
什么不顺心 的事?宋青心里格登了一下,心想纪医生妻子失踪,这事够重了。嘴上却
说,没什么,纪医 生是这种性格。

  吕晓娅却说,我会算命的,看面像、手像、翻扑克,都可以。哪天给你们试试。


  宋青觉得好玩,就说可以。

  吕晓娅又问道,你们在夜里,怎么老在走廊上走动呢?

  宋青答道,夜里也要巡视病房的。

  吕晓娅说,不对,看病房就看呗,怎么只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呢?

  宋青感到很诧异。吕晓娅说,她在夜里醒来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很慢很慢的
脚步声,像 拖着步子在走。走过去,又走过来,这是干什么呢?

  宋青陡然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她脸色开始紧张。也许你是做梦吧,她解释道。


  吕晓娅坚决地摇头,并且问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

  7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23床新来的女病人确实将事情搞得更加复杂,因此我在写这
部小说的时 候,只好按事情本身的过程如实道来。当然,为了不引起麻烦,我将这
位女病人的名字改了 一下,吕晓娅,已不是我所见到的23床的女病人的真名,这样
,即使我讲出了一切,我想这 位真正的“23床”也会原谅我的。

  在我的感觉中,吕晓娅是这个病区最“幸福”的病人。之所以幸福,是她至今为
止并没有关 于得了癌症的确切诊断。据她说,几年前她有过子宫肿瘤,但手术很成
功,后来就没觉得身 体有什么异样。最近几个月常常腹痛,这才又引起了她的警觉
。但我不认为她遇上了绝症, 这不只是因为她有着满好的精神状态、正常的食欲等
,而是我的一种直觉。我觉得她的腹痛 没什么要紧,或者说,这是身体和她开的一
个小小的玩笑。因为她的腹痛很奇怪,只在每天 睡觉前痛上一会儿,其余时间,她
完全是个健康、性感的女人。

  她坐在床头上看画报。下午3点,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她的低胸
上衣显露出 的一小部分乳沟便有了深深的阴影。我递给她几本书让她挑选,我想她
不会喜欢这些。但是 ,既然她已提出了向我借书,我也只好就带到医院的这几本让
她选选了。

  当时,我感到有一点儿抱歉,因为这是几本非常枯燥难读的书。一本叫《时间简
史》,一个 英国人写的,专门讲述时间怎样穿过宇宙穿过人体穿过我们的万千神经
而最后消失在黑洞里 的故事;一本叫《存在心理学》,把人的动机、体验以及冒险
都分析得迷迷糊糊,看了只会 叫人打磕睡;另一本叫《女巫——撤旦的情人》,一
个法国人写的,里面展示了中世纪的欧 洲,女巫出没的城堡与村庄,还有就是火刑
架,成千上万的女巫被烧死。这场历史上熊熊的 大火及其含义,是这个法国作者至
今想弄懂的东西。

  吕晓娅翻了一会儿,说,我看这本。她是指《女巫》,我说没多大意思,15世纪
的老故事了 。她说我喜欢。她翻开书里的一幅彩画说,真漂亮。这幅画以黑和红为
基调,表现的是中世 纪的广场,天空中有牛头马面的魔鬼,有正吊在火刑架上的裸
体女巫。我明白了,她喜欢看 画。她是搞时装设计的,也许,这些表现中世纪场景
的画能让她获取灵感。这本书的好处就 在这里,全书一半文字一半画,我想这正是
她选择此书的理由。当然,它所带来的后果,我 当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

  事情的开始倒还与这本书无关。那天,她将我叫进了她的病房。她说,你呆在这
里很久了, 你告诉我,我睡的这张病床以前住的什么人?我说是一个叫秦丽的女孩子
,20多岁,患的是 肠癌。她问,人呢?我说,死了。她怔怔地望着我,脸色发白,像
是要倒下去的样子。我连 忙扶住她,问怎么了。她不说话,慢慢在床边坐下。死了
,她说,你知道怎么死的?

  吕晓娅的这一举动让我惊奇。我当时的感觉是,已死去的秦丽是她的熟人、朋友
或者亲戚; 另一个感觉是,她突然知道自己是睡在一个死者的床上,有害怕和受欺
骗的感觉。

  不,这些都不是原因。她只是接着问我,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她是被谋杀的。


  这句话说出口,吕晓娅自己也被吓住了。她拉过我的一只手,用双手握住,紧张
地说,这只 是我的猜测,你可千万别对外讲。

  我也有些紧张,对她点头承诺,表示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不过我还是疑惑,
你怎么有这 种想法呢?

  她说不是自己的想法,是事实。她站起身,走过去将病房的门关上。然后从床垫
上取出一个 小本子给我。她说这是她整理床垫时偶然发现的。

  这是一本32开的软抄本,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日记。这是秦丽留下的
吗?我有些 紧张地问。她说你看了就清楚了。

  我翻开本子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6月12日

  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吓得我半死。我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这件事。
但我敢肯定 这是真的。

  当时,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我想是半夜吧,整个医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我听见有 一种隐隐的哭声不知从哪儿传来。我望了一眼对面,那个22床的老太婆
正在打酣。我也就没 在意,继续睡了。

  突然,我觉得像是有人站在我床前。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正在我床前站
着,是一个 女人,面部雪白雪白的,嘴唇却通红。我大叫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后来,我听见有很多脚步声到了病房。纪医生第二天对我说,他们给我打了针,
是镇静的, 我就继续睡了。

  纪医生坚持认为我看到的可怕场面是一场噩梦。他说病人有时会这样,同病房的
老太婆也说 她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我真是做了一场梦吗?

  不是,我肯定这不是梦。我当时清清楚楚。难道是谁要害死我吗?天哪!我已经是
快死的人了 ,谁要来害我呢?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是那个叫小梅的护士来给吕晓娅量体温了。我赶紧将
这个本子紧 捂在手中。小梅有些异样地看着我俩,说你们在看书啊。我随手抓起床
上的一本时装画报重 叠在那小本子上面,说我来向吕晓娅借书的。说完,我便站起
身离开了病房。

  8

  又是夜晚。医院的夜晚好像比白天长得多,并且一般说来,这往往是危险出没的
时候,包括 死亡。有人作过统计,在夜晚死去的人占到总比例的80%以上。这说明太
阳落山以后,阴暗 的大气笼罩过来,人变得非常脆弱,如再有其他缘由,往往会不
堪一击。

  清洁女工在走廊上拖地。在她的拖布已经走过的地段,地砖在廊灯的映照下闪闪
发亮。空气 有些潮湿,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宋青护士从一间病房走出来。在她的白罩衫下面,一双裸露的小腿匀称优美。在
卫校读书时 ,一个男同学就因为这样装扮喜欢上了她。那是去医院实习的时候,当
她穿上洁白的护士衫 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她感到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像是
突然在同学中发现了一只白天 鹅。你真美,那个男同学后来约她喝咖啡时略带夸张
地说,你穿上护士衫出现的时候,男生 们都快晕倒了。

  和所有的服装不同,护士衫除了能含蓄地勾画出女性的迷人部分之外,它所隐藏
的善的含义 ,也许才是使崇尚力量又渴望温柔的男性着迷的真正缘由。

  看见宋青从走廊那端过来,正在拖地的清洁女工停下拖布。这是一个来自农村的
姑娘,对这 份400元月薪的工作甚是满意,干活也认真,嘴上甜甜的,医生护士都喜
欢她。有人找你, 她轻声地对宋青说,同时用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宋青感到有些诧异。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晚上10点1刻。谁找我呢?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双手撑着额头,看不见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
,他像睡着 了一样。

  你找我吗?宋青提高声音问道。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年青人。宋护士,那人起声招呼道,右手同时
抬了一下, 像是想和宋青握手,但又在犹豫中止住了。

  宋青怔了一下,但还是认出了对方。这是已死去的原23床病人秦丽的男友,叫杨
斌,在一家 公司搞产品销售。两年前,对新来公司工作的秦丽一见钟情。没想到恋
情刚刚开始,秦丽就 查出患了肠癌,此后杨斌便日夜守在她的身边。在秦丽生命垂
危的时候,他买来订婚戒指给 秦丽戴上。这一举动,让宋青在旁边大为感动。

  我来看看你,他对宋青说,秦丽住院期间,你对她很好,很劳累,早该来谢谢你
的。这个, 他拿出一个小纸盒,一点儿小礼物,算是代秦丽表表心意吧。秦丽生前
就常说,宋护士真好 ,对我像姊妹似的。

  不用这样,宋青推辞。

  年轻人面容不好,想来女友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未过去。他说,我想再去看看秦丽
住过的病房 。

  这不好,宋青说,那里已经住着新来的病人了,会打搅别人的。

  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宋青的说法。那我走了,他说,同时将那个彩色的小纸盒
塞给宋青。 宋青坚决拒绝,我们不能收礼物的,她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秦丽要我这样的,他说,你就收下吧。他说他近来几天夜夜梦见秦丽。昨夜,
秦丽在梦中 对他说,宋护士真好,你要带点礼物去看她。宋护士,你就满足一下秦
丽的要求吧。他语音 哽塞起来,宋青一下子不知如何办才好。

  回到值班室,宋青的白罩衫的衣袋里多了一个小纸盒,她时而用手在外面按按,
心想这是件 什么东西呢?

  墙上的大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宋青望了一眼,记起一个月前的这个时候,走廊
上有手推车 滚过,那是送秦丽去太平间的小车。这个23床的病人已永远消失。然而
不,她出现在男友的 梦中,并且催促他到医院来找她。宋青感到心里发紧,她看见
一个个青霉素药瓶在眼前晃动 。那晚,是我在给她输液时用错了药吗?这事没人知道
,可秦丽的魂灵清清楚楚,她要她的 男友来找我。天哪!我成了杀人犯吗?宋青感到
头脑发晕。不,这不可能,她在心里喊道。

  刚才,秦丽的男友走进电梯时,在电梯门就要关闭的一刹那,还冲着她说,再见
,我会再来 看你的。宋青感到这话充满不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上了一样。


  宋青抬起头来,正遇上纪医生的目光。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交上男朋友了?纪医生打趣地问,夜里还来关心你上夜班?

  不,不,宋青一时不知怎样说好。

  别紧张嘛,纪医生笑了,你这么大了,有男朋友也很正常,是不是?他说,23床
还没睡,她 叫你有时间去一下,说是要给你提供一种时装款式。

  宋青知道是吕晓娅找她,但她听到“23床”这个数字时,心里还是不禁一颤。


  她走到走廊上。清洁工已经下班了,病人也大多入睡,走廊上空无一人。她用手
按了按衣袋 里那个小纸盒,忍不住掏出它来,她要看看,这是件什么礼物?

  宋护士。突然有人叫她。是吕晓娅出现在走廊上,大概是刚从卫生间出来吧。她
说,宋护士 ,我正要找你呢。

  9

  这本从23床的床垫下发现的日记本使我极度震惊。那晚,待表弟熟睡之后,我便
坐在他对面 的空床上,迫不急待地继续读起来。

  6月13日

  昨是,我不敢入睡。我怕半夜过后,那张雪白的女人的脸又出现在我的床前。对
面床上的老 太婆已经睡了,时不时地还发出一声呻吟,过后便是悄无声息的安静,
我怕这种安静。

  杨斌昨晚老留在病房不走,我也是舍不得他走的。但想到他已守护了我一整天了
,我只好催 他快回去休息。这些日子来,他瘦了许多。

  可是,到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好害怕。只要闭上眼睛,就看见前晚出现的那
张吓人的脸 。纪医生认为那是我做的梦,可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昨晚,我没有关灯。让病房一直亮着灯光使我感到安全些。后来,宋护士查房时
看见我还睁 着眼睛,就坐在床头劝我,别害怕,不会有什么鬼的。

  我并不相信有鬼,尽管医院这种地方,也许就是我现在躺着的这张病床上,死去
的人已经不 只一个了,我还是不相信会有什么魂灵再现。然而,我看见的不是鬼,
是人,只有不明不白 出现的人才吓人。我不知道她的脸为什么那样雪白,并且,她
是什么人?她要干什么?

  宋护士安慰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她也很紧张。因为正在这时附近哪间病房的门响
了一声,我 看见她也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我大略听说宋护士在半夜的走廊上也遇
见过吓人的事,但我 问起她时,她却极力回避。我想她不愿意讲,怕加重我的负担
吧。

  她只是说,秦丽,你就安心睡吧,我和医生都会常到这边走走,不会有什么的。


  我还是睡不着。后来,宋护士、纪医生又来看了我。他们商量了一阵后,给我打
了镇静的针 ,我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今天早晨醒来,头脑清醒了些。

  但愿一切真是我做的梦。

  读到这里,我的头脑异常的冷静。我想起那一个后半夜的经历,我为寻找一个隐
隐约约的哭 声而在走廊上发现的人影,那人影进了秦丽的病房,我赶过去时,门是
虚掩着的,里面没有 关灯。我探头看见秦丽和22床的老太婆都已熟睡。除此之外,
房里没人,但我突然记起我当 时并未走进房去。或者,那人就躲在门后呢?

  女人,雪白的脸。这和宋青在半夜的走廊上看见的景象一模一样。我相信宋青不
是错觉,秦 丽也不是在做梦。这种重复只能说明,一切确有其事。

  表弟在病床上翻了一下身,我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子。回转身来的时候,我对这
空空荡荡的 病房也产生了一点儿恐惧。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我的声音紧张,不像是从自己喉管里发出的。

  老徐,老徐。我听出这是吕晓娅的声音,刚知道我的职业时,她称我为徐作家,
熟识后便以 老徐相称了。在这医院里,我就有这么几种称呼,纪医生称为我老弟,
宋青称我为徐哥。看 来,在医院呆久了,大家都成了一家人似的。

  我打开门。吕晓娅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是睡下后又起来的。她说,
请到我病房 里来一下。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发抖。

  她的床上衣被凌乱。她说,她熄灯睡下以后,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突然听
见房内有响 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搬动桌椅似的。她睁开眼睛,在暗黑中看见
一个人吊在天花板上 。是一个女人,脖子细细,全身赤裸,双手向两边分开,像要
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她惊叫了 一声,抬头再看时,那吊着的人影没有了。

  我查看着房里的情况。窗子是关好了的;桌椅都没有被移位的情况;地面没有什
么脚印,这 些观察我是从侦探小说中学来的。也就是说,如果真有什么进来装神弄
鬼,这现场不会没有 一点痕迹。比如说,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或一颗衣扣啦等等。
然而,我什么也没发现。

  这使我相信吕晓娅看见的景象是一种错觉。但她决不同意我这种看法。她说,真
的,我看得 清清楚楚,那女人就吊在天花板上。我仰睡着的,睁眼刚好看见。她的
声音还在发颤。

  为了说服她,我叫她关了屋内的灯,以便重新体会体会,在暗黑中,我们究竟能
看见什么。 

  一开始,屋内一片漆黑。慢慢地,眼睛适应以后,看见了墙壁的一点点白色。窗
帘没完全合 上的那道缝有些微光,像是有水在淌进来一样。

  我说,你看看,有什么呢?

  她抓住我的手站在暗黑中,她的手异样的冰凉。她说,快开灯,我怕,我受不了
了。

  她的话刚完,屋内的灯叭地一声亮了。那样突然,那样刺眼,我感到脑袋嗡的一
声,像在极 度紧张中被闪电击中了一样。

  雪亮的灯光中,宋青站在门口。后来我知道她来例行查看病房的。打开灯,她也
被眼前的景 象惊呆了。

  

  10


  每晚9点,这层楼的清洁女工作最后一次扫地。从病房到走廊,她熟悉这里的每
一块地砖。 

  当然,对医生和护士的值班室,她打扫得特别认真。除了扫地之外,她还用抹布
将桌啦柜啦 擦得干干净净。忽然,她在宋青的桌上发现一个新鲜的玩意儿。

  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球,里面有水,一个好看的仙女在水面上飘飘欲飞。她
拿起这玻璃 球来,里面的水便剧烈晃动起来,像台风吹进了大海一样,那仙女在翻
天覆地的水中始终不 沉,随着浪子上下翻飞,很是有趣。

  一只手在后面拍了她一下。她回头看见宋青站在她身后。好玩吗?宋青问。真有
意思,她说 ,你买的?宋青摇头说,秦丽的家属送的。你认得吗,以前的那个“23床
”病人。

  清洁女工当然记得这个病人。有一次,秦丽问她,小夏,你老家在什么地方?她
说是石坪县 。秦丽说她也是那里的。凑巧,她们还是老乡。从此,她对秦丽更亲近
,常主动帮她一些零 碎事。秦丽死后的那晚,运她去太平间的手推车停在病床边。
推车人对她说,帮忙抬一下吧 ,她就做了。要在以前,她才不敢接触死人呢。但当
时她想到这是秦丽,想到她说话的样子 ,她也就不害怕了。

  宋青将玻璃球接了过去,晃了晃,她说,小夏你看这仙女,就像要飞出来似的。
小夏又将这 玻璃球接过来,凝神看了一下,突然叫道,这仙女好像是秦丽呀!

  细长的眉毛,大眼睛,嘴唇却很沉静。确实很像秦丽。宋青心里一惊,一种很复
杂的感觉像 这球中的大浪一样盖过她。可她却说,我看一点儿也不像。小夏,你再
看看,这就是一个一 般的仙女嘛,仙女都这样画的,再说,秦丽的左耳根有一颗痣
,是吧?

  说话之间,宋青忽然看见有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她走出去,看见守太平间的李
老头正站在 走廊上。她问,李大爷,有事吗?李老头略显慌张地说,没,没事。我找
纪医生。宋青说纪 医生正在病房看病人呢。李老头点点头,背转身便向走廊另一端
走去。

  小夏到别处打扫卫生去了。宋青坐在空荡荡的值班室里,眼睛怔怔地看着桌上的
玻璃球。这 是秦丽的男友特意挑选的礼物吗?他送这么一件东西给我是什么意思?宋
青心里七上八下,她 伸手将这玻璃球放进抽屉,又严严实实地关上。她不想再看见
这件东西。

  走廊上有了脚步声。纪医生走了进来。他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说,我出去一会儿
,这里你就 照料着一下。宋青看见他神色凝重,便问发生了什么事,纪医生犹疑了
一下,走过去关上门 ,然后说,殡仪馆运来一具无名女尸,李老头说,他觉得有些
像我那失踪的妻子,我不太相 信,但还是去看看。

  李老头说,他今下午去殡仪馆办事,听说刚才运来了一具无名女尸,是在铁道边
的树林里发 现的。警察处理了现场,拍了照,给尸体作了检查,就运到这里来了。
本来,李老头对死人 啦尸体啦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但当时却不知什么原因,他觉得
一定要去看看。他进了殡仪馆 的太平间,在屋子角落的地上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
的尸体被一床白被单蒙着。李老头蹲下 去,用手轻轻揭开被单的一角,一张血肉模
糊的脸惊了他一下,只有迎面撞上火车或者从高 楼跳下的人死后才是这样血淋淋可
怕。李老头立即给这张脸盖上被单,站起身时却又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这人很像纪
医生失踪了一年多的妻子,董雪,对,很像是她。李老头再次蹲下 身去,揭开被单
看了一会儿,面部模糊得已经变形,但一种第六感觉告诉李老头,这人很可 能就是
董雪。

  宋青听得毛骨耸然。她对纪医生说,也不一定就是董雪吧。当然,你去看看还是
有必要。

  纪医生将脱下的白大褂重重地甩在椅子上。他说我就走了,这事别向任何人讲。
宋青不住地 点头,心里又惊又怕。

  她听见纪医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墙上的挂钟指着夜里10点20分。她突然想到该劝劝纪医生明天白天再去。这样晚
了,去殡仪 馆查看一具无名女尸,无论如何是很可怕的。当然,纪医生心急,要等
到明天恐怕也不大可 能。

  宋青的思绪乱跳。她看见董雪跳舞的样子。那是两年前了,是纪医生的生日,她
和小梅都上 纪医生家吃晚餐。他们都喝了一点葡萄酒,小梅说,董姐,跳一段舞给
我们看吧,你是市歌 舞团的舞蹈尖子了,露两手让我们饱饱眼福。董雪笑吟吟地说
,看我都长胖了,还跳什么舞 呀。小梅望了一眼她高耸的胸部,说你不胖,是性感
,董雪说,算了,别恭维我了,30岁的 人了还谈得上性感?宋青插话道,这年龄正好
。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董雪佯怒着用拳头打 她。后来,董雪被逼得没法,只好站
起来在屋中央做了几个舞蹈姿势。她穿着黑色的紧身小 衫,白色的大摆长裙,她的
手臂雪白颀长。从她举臂抬腿的如风轻盈中,宋青能感受到她当 年在舞台上的形象
。

  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可以莫名其妙的消失,这太难让人相信。一年多了,这
桩失踪案毫 无线索。今晚,她会血糊糊地躺在殡仪馆来结束这桩悬案吗?

  宋青坐在值班室里,揣想着纪医生见到妻子遗体时的场景,她感到害怕。

  夜深了。整座医院没有一点儿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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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小小猫,淘气,可爱,爱冲人撒娇,又充满灵气。
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一只快乐的猫咪。冬天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下晒着小肚皮;夏天
堵在空调出风口吹着冷气…… 高兴时,把小嘴巴周围添得全是白花花得牛奶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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