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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i (My perfect love is your perfect freedom), 信区: Marvel
标  题: 死者的眼睛zz 16-20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4年12月13日14:02:52 星期一), 站内信件



16

  纪医生推开了文体服饰店的玻璃门。


  迎面是两长排高大的模特,比真人还高出半个头。她们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泳
装、体操服 、健美装以及五光十色的舞蹈裙装。

  销售小姐热情接待了他。她说,你夫人总么订了这体操服就不来取呢?幸好我们
这里有记载 ,我们是要对顾客负责的。并且,董女士是我们的常客,我们都记得她
的。

  纪医生接过一个小小的彩色纸盒,打开来,里面的薄膜袋里叠放着一方小小的黑
色织物。这 就是那件真丝的体操装,轻薄柔滑,叠起来捏在手心里就那么一小团。


  纪医生记得,他当时在商店发现这种体操装后就催促董雪去买,可董雪老说忙,
没时间,几 天后再去商店时已没有这种货了,于是就先交了货款订下它,让商店到
货后通知她去取,并 留下了美容院的电话号码。大约10多天过后,董雪就失踪了。


  售货小姐不断夸奖董雪的身材好。她说,你夫人真是百里挑一。我们所说的天使
面容、魔鬼 身材,都让她给占去了。怎么,她这次出差这样久呢?售货小姐一边说,
一边又取出几件款 式各异的健美装来,说你再帮夫人挑几件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纪医生说不了,等她回来后自己来选吧。走出商店时,他为自己的这句话心惊肉
跳,董雪会 再出现在这商店里吗?他觉得有时随便的一句话就是预言,或者是相反的
结果,那就是凶兆 ,他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下午四点,街上人流如织。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肩膀优
美,腰部很 细,很软,臀部异常丰肥。他开始勾画着董雪穿上这件体操服的样子。
这件黑色丝织的体操 服实际上就是泳装的翻版,只是吊带更细,正面从腰部开始就
大幅度往下倾斜,这样使小腹 和大腿根都尽量多的暴露在外。而背部是最开放的露
背装设计。他望着前面那个酷似董雪的 女人的背影,无端地感到有一点惊恐,如果
她回转身来,就是董雪,那可能吗?

  他走进电话亭,给美容院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董雪订的服装他已经代取了,
以免他们老 为商店的电话搞得心烦。他放下电话,回转身来时发现一个人正堵在电
话亭的玻璃门口。

  这是董枫,董雪的妹妹。除了个子比董雪还高一点外,模样几乎没什么两样。


  纪医生,她没叫他姐夫,有闲空上街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纪医生一下子感到头脑发晕。啊,啊,他说,老上夜班,趁
今下午天气 好,去书店逛逛。


  买什么书了?董枫很性感的嘴唇这时显得冷冰冰的。

  没,没什么合适的书。纪医生突然有些口吃,他很恨自己这样,便干咳了一声,
装成咽喉不 舒服的样子,然后他问,你今天怎么也有空上街,是休息日?他用这句反
问夺回了主动。

  再不休息,人都要疯了,董枫说,那个鬼地方(她是指她工作的那所精神病院),
尽出稀奇古 怪的事,呆久了,正常的人都要变得不正常。

  那地方是不太好,纪医生讨好地说,枫妹,以后有机会,我给习院长说说,调你
到我们医院 来工作。

  算了,不劳你大驾了,董枫显然一点儿也不领情,她说,我们最近收了一个病人
,治疗老不 见效。你也算专家了,给出出主意吧。

  董枫说,这是一个40来岁的男病人,时而抑郁,时而狂躁。治疗间隙,他会偷偷
溜进我们的 值班室,把挂在墙上的护士衫取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塞在口里大
嚼着吞下去。

  这是恋物癖的典型症状,纪医生说,采用厌恶疗法比较好,也就是说,在一件护
士衫上洒一 些能让他呕吐的药水,让他吞下去后胃部疼痛,接着大吐特吐,这样连
着搞几次,就可治愈 他这毛病了。

  董枫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说没这么容易吧。她说,这种人简直是不可救药,据他
的家属讲, 这人几年前就在宿舍区偷女人晾在外边的胸罩、内衣内裤什么的,偷了
一大箱,有次被人逮 住后痛打了一顿,他不但没悔改,反而更加猖狂,开始偷偷溜
进女厕所,将女人用过的卫生 巾拣回家,关在屋里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奇怪,他就
没呕吐过。因此你说的厌恶疗法没用的 ,为了防止他在医院里乱窜,我们只好经常
将他绑在床上。

  这病是有点麻烦,纪医生说,你知道我是外科医生,对精神病研究不多,你们那
里的主治医 生会有办法的。

  纪医生确实不想和董枫再谈这个问题。他觉得她今天的说话显得阴阳怪气,只想
马上离开她 。

  可董枫并不放弃,她还要问,对这种人就没法治疗了?

  电击!纪医生显得不耐烦了,他挥了下手说,电击,让他在神经阻断中彻底遗忘
。不断地电 击,不断地遗忘,让他把什么都忘掉,包括他过去的生活,电击,遗忘
疗法,懂吗?

  董枫摇摇头说,不懂,我什么也不懂。

  17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比如,当我坐在这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一只手搭在木条长
椅的椅背上 ,以漫不经心的神态警惕地观察着这走廊上的每一种动静时,我曾问自
己,你在做什么呀? 

  而这狩猎者的角色是我自己要来的。昨天,当吕晓娅指给我看那把移在她床前的
木椅和地上 的烟灰时,我就知道这绝不是来看望她的人留下的现场。因为这不合常
情,即使吕晓娅当时 午睡正香,来看望的人也会等到她醒来。如有急事要走,也会
留下礼物或者字条什么的。

  我对吕晓娅说,这事先不要告诉院方,闹得众人皆知,那神秘的人就不敢再来了
。你暂时装 成什么也没发生,我从明天起在暗中监控,一定要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
家伙。

  我之所以产生这个愿望,是我自从陪伴表弟住院以来,这里发生的事确实太奇怪
了。半夜后 走廊有吓人的脚步声,有莫名其妙的哭声,还有宋青看见的白脸女人,
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 前,我不敢说都是假的。而吕晓娅病房中出现的这一神秘来客
,地上的烟灰都是证据确凿。 我首先肯定的是,这是人,而凡是人捣的鬼都能破获
,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来做这事。

  中午1点,各病房的病人都开始午睡。我在走廊拐弯处的长椅上坐下,从这里可
以观察到整 条走廊上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人走动,甚至进了某间病房,这绝逃不脱
我的视线。

  事实上,走廊长久的空无一人,其间出现过一个病人上卫生间,这病人还正输着
液,他的家 属举着输液瓶跟着他走。为什么不用便盆呢?人的习惯真是顽强,我知道
有的人躺在床上是 尿不出来的,除非他病重已动弹不得,除非他要死了,那时怎么
尿都不重要。

  坐得无聊,我便在走廊上慢慢踱步。路过吕晓娅的病房时,我从虚掩的门缝往里
看了看,吕 晓娅已经熟睡,一条丰腴的腿伸在被单外面,一切正常。我一直走到走
廊的最外面,这里是 一大间宽敞的观察室,里面睡着生命垂危的病人,有护士在房
内走动。我知道这里实行24小 时监护,我看见床上的病人都被插满各种管子,输血
、输液、输氧、引流等等,这是人们对 生命的最后抗争与关怀。我尽量不去想以后
的结局。夜里,走廊上经常响起的运尸车滚动的 声音使我们知道,又一个人走了。


  有人讲过,人死前会看见有人进来给自己带路。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因为凡死
去的人都不 能说话,谁又能来证明这事呢?如果按这种假设推断,吕晓娅房中出现的
神秘客会是这种带 路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种带路人一定不会抽烟。

  我自个儿地笑了一下,为头脑中这些混乱的想法好笑。我觉得在这里呆久了,人
没法不混乱 。

  我重新坐回走廊的拐角处。

  我想,吕晓娅午睡时为什么也要脱得那样干净呢?也许还是习惯,就像那个举着
输液瓶也要 上卫生间的人一样,习惯让人不好违背。只有死亡不是人的习惯,但人
必须接受,因为那几 乎就是命令,人都得服从的。

  胡思乱想之中,清洁工小夏的拖布已经碰到了我的脚尖。我说,中午还要打扫一
次走廊啊? 小夏说中午清静,拖干净后的走廊没人踩,亮堂堂的,看着舒服。小夏个
子不高,胖乎乎的 ,典型的农村女孩子。

  我随口问道,回过家吗?她说刚回去过一次,还去看了秦丽的坟呢。

  我想起那个前23床的病姑娘,记起她压在床垫下的日记本还在我这里藏着,而我
和吕晓娅都 还在想着她记述的在夜里看见白脸女人站在床前的怪事。我一下子没有
了语言,感到我和这 死者已经有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牵连。

  我知道清洁工小夏是秦丽的同乡,但没想到他们住家挨得那样近。我说,秦丽运
回家乡去葬 了?小夏说,是骨灰。听秦丽她妈说,这骨灰还不知道是不是她女儿的呢
。

  这让我迷惑,怎么回事,我问道,骨灰还会有假?小夏说,秦丽她妈赶到这里的
火葬场,看 着女儿烧了后很久没取上骨灰,你知道火葬场是很忙的,等了有两个小
时,取上骨灰刚要走 ,有人过来说他们取错了,该是另一罐。这样就换了一罐。秦
丽她妈不识字,后来这罐上确 实贴着秦丽的名字,但就因为这一调换,秦丽她妈回
到家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哭着说,她女 儿也许就没死,这骨灰是假的。唉,人老了
,没办法。后来,村上有人给她妈说,秦丽就不 该在城里烧,应该运回来,隔村前
段时正好死了一个未婚男人,如果让他们结个阴婚,葬在 一起,到阴间也有个照顾
。并且,对方还会给她妈一大笔钱呢。

  没想到20来岁的小夏还知道这古老的“阴婚”的习俗。我说,还是烧了干净,真
要阴婚,秦 丽不会同意的。小夏说,也是,听老家的人说,以前人有搞阴婚,都是
找的无名女尸。

  这段奇怪的对话让我心里别扭,尤其是“无名女尸”那个词,不知道触动了我的
什么神经。 我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想起午睡中的吕晓娅压在被单上的那条丰腴的腿
。或者,这种奇怪的 联系让我深感人生的无常。


  18

  这天是宋青的休息日。晚饭过后,小梅在楼下叫她。

  她趴在窗口朝下看,小梅穿着白色的短裙,黑色背心,你是要上网球场的样子。
小梅给她比 手势,她看出是请她出去玩的意思。

  想想呆在家也没事,宋青便忙乱地套上一条牛仔裤,将一件乳白色的衬衣扎进腰
里,便小跑 着下了楼。

  小梅扳着她的肩头说,哇!好靓哟,说着,还把手指插进她的长发里往下一滑,
说这长发平 时都盘在护士帽里,今天让它好好潇洒潇洒。

  上哪去?小梅不回答她,只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放心吧,不会把你给卖了。


  小梅到医院工作不久,还保留着在了校读书时的疯劲。她趴在宋青的耳边说,带
你去见见我 的男朋友,替我参谋参谋,看这小子够不够格。

  宋青佯怒道,叫我去当灯泡啊,不去不去,小梅撒娇道,宋姐姐,你这是帮我啊
。

  城市之夜,给人一派灯红酒绿的感觉。她们走进了一间酒吧,一个高大的小伙子
在靠近落地 窗的桌边站起来迎接小梅。

  小伙子叫郑杨。他自我介绍说,我爸姓郑,我妈姓杨,我是个孝子,就取名郑杨
了。小梅擂 了他一拳说,别自夸了,今天在宋姐面前,老实点。

  小梅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了?宋青用吸管吸了一口饮料想,看他俩的亲热劲,一
副老朋友的 样子,一定是小梅读书时就和他青梅竹马上了。想起自己读卫校的时候
,全班44人就有39个 女生,完全是女儿国,那几个男生孤零零地像老鼠一样悄无声
息。有胆大的女生将卫生巾从 他们的窗口丢进去,他们躲在寝室里大气都不敢出呢
。

  郑杨和小梅都端起高脚杯要与她碰杯,她这才发觉自己面前怎么已摆着一小杯红
酒。她说, 谢谢,我不会喝酒的,小梅眨了眨眼说,你就舔一点,这红酒很香的,
并且,郑杨今天是给 你帮忙来的,你还得敬他一杯才对。

  帮什么忙?宋青很困惑。郑杨说,我都听说了,你前段时间上夜班时,在医院的
走廊上遇见 了两次鬼,是不是?白脸女人,郑杨用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说,没关系
,这世界没有鬼, 都是装神弄鬼的,我见得多了,以后我来医院看看,把这案给你
破了。

  你是警察?宋青疑惑地问。小梅在旁边插括说,你说对了,还是刑警队的侦察员
呢。这小子 本事一般,侦察女孩子还有一套,说完便哈哈大笑。郑杨用手去打她,
她直着腰说,你敢打 ,我就叫警察打人了!这话将宋青也逗笑了。

  宋青看着郑杨说,那你就先讲讲,怎么把我们小梅侦察到的?郑杨红了脸,一下
子不自在起 来。

  小梅说,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那点本事。

  宋青问,怎么个拜法呢?

  小梅说,去年,她在卫校还没毕业,一天骑自行车上街时,被一个骑飞车的毛头
小伙子撞翻 在地,手臂上出了血,脚踝骨折,根本站不起来。郑杨刚好路过那里,
飞奔着过去抓住了那 个拼命逃跑的肇事者,返回来拦下一辆汽车,将她抱上车送到
医院。到医院需要照片,这得 上五楼,郑杨抱起她就往楼梯上跑,小梅一只手抓着
他的肩膀,感激中有又些警惕,便问, 你是什么人?他说警察。小梅说是警察怎么不
穿警服,他说我们都是穿便衣的,你放心吧, 等一会儿我给你看证件。小梅当时一
点儿也没感到脚痛腰痛什么的,只觉得心里咚咚地跳。 回到家后,连续几天茶饭不
思,她爱上他了。没想到这小子更猴急,三天不到,便提着水果 来看望她,小梅说
,这就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是不是?

  宋青听得开心地笑起来,她对小梅说,你说错了,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对不对
?

  郑杨说,怎么都说我是狼呢?结了婚,才叫“郎”呢。

  小梅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怎么,先把恐吓宋姐的那个白脸鬼抓住,行不行?


  郑杨说小事一桩,等你们医院有空床了,我假装生病住进来,三天内包弄清楚这
个问题。

  小梅说,这个办法行吗?要住进来我们可作不了主,如果讲给院领导听,肯定挨
顿臭骂,说 我们自己疑神疑鬼。

  宋青说,这样吧,给纪医生商量商量,咱们私下里不就安排了。

  小梅说,还是宋青脑袋好使,就这样定了。

  这时,酒吧里突然音乐大作,一团刺眼的灯光打出一个半圆形的小舞台来。一个
穿着红色露 肩长裙的小姐手拿话筒,对大家说晚上好,将有一台精彩的节目奉献给
大家。

  演员鱼贯而入,经过他们的座位往后台走,宋青觉得一个个子高挑的女郎很是面
熟,但一下 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小梅说,我们就看一会儿演出吧。

  19

  连续三天的午睡时间,我都坐在走廊拐角处的长椅上,监视着整个走廊上的动静
,结果是一 无所获。唯一一次,我看见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拎着一袋东西出现
在走廊上。他一边走 ,一边察看这病房门上的编号。在吕晓娅的病房前,他略为停
顿了一下。我立即来了精神, 半侧着脸,用眼角的余光扫描着他。我想只要他一跨
进去,我就会奔过去抓住他。他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偷偷跑到吕晓娅的病房来?这个
谜瞬间就可解开。我正在紧张地窃喜,那人却又 朝前走了,并且,一直对着我走来
。我本能地挺了挺腰,他隔着一个大口罩,几乎是脸碰脸 地问我,先生,请问五官
科的住院部在哪里?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吼道,这里是癌症病 区,谁知道你的五
官科在哪里!那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鼻子里哼着嗯嗯嗯的声音,立即转 身向电梯口
走去了。

  我对吕晓娅说,看来那个守在你床前的家伙不会再来了。并且,看来那也不是一
个坏人。你 想,在你午睡中,他走进来,轻手轻脚把椅子搬到你的床前,就那样守
着你午睡,中途他抽 了一支烟,掉了些烟灰在地上,可烟头并没扔在这里,说明他
还懂得点卫生。总之,既没伤 害你也没偷你的东西,我想这事就别管它了,也许,
是你以前的男友吧,他不好意思见你, 只好这样偷偷地来望你一眼。

  鬼,吕晓娅咬了咬嘴唇说,别把男人想得这样多情了。说到这里,她又对我做了
个抱歉的表 情,说并不是要把男人都说得很坏的意思。

  她穿了件红色碎花的睡衣,可能是午睡起床后随便罩上身的。到底是搞时装设计
的,对各种 服饰的选择都显得有品位,尤其是那一条带着花边的宽腰带,在腰上轻
轻一束,使她的身材 在飘逸的隐藏中又有点显山露水的感觉。


  她说,我不会再有男友了,谈恋爱多累呀,如果对谁有感觉,只要我高兴,睡一
夜也可以, 何必非要搞成那种关系呢?简单就是好,就像我们搞时装设计一样,最好
的都是最简单的, 你说是不是?

  如此大胆的话,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尽管从理论上讲,我知道人们有权
选择自己的 生活方式,尽管也有不少的人已经在这样生活,但对一个交往并不太深
的人讲出来,我想还 是需要勇气。

  我和她开玩笑说,要是在中世纪,你这样做就会被烧死。她说,烧死也解决不了
问题,历史 还不是就进步了。就说你借给我看的那本《女巫》吧,那些被烧死的女
巫有什么错?女人的 预感、直觉都比男人好,她们有时凭这些说一些话,就被认为是
邪了。其实,有些预感是真 的会兑现,你相信吗?

  她说她刚住进这间病房的时候,晚上睡在床上,就总觉得这是一个刚刚死去的病
人睡过的床 ,并且认为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说不出道理。但
后来证明她当时的感 觉是对的。

  她说,我为什么会发现秦丽的日记本呢?也没多少道理,但睡在床上心里就是不
踏实。一闭 上眼睛,就感到床下有什么似的。好几次我睡下了又爬起来,蹲在地上
往床下看,床下空荡 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心有不甘,就开始抬起床垫来看,这不,
秦丽的日记本就压在那下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留在那里的。你想,半夜醒来
,看见一个白脸女人站在床前,那是一 种什么感觉。她记录下来,就是要让后来的
人知道,这里有恐怖的东西,你们要注意。

  我说,这也许还是幻觉。你不是有天夜里看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吗?
你现在也承 认是与你看《女巫》的插图有关,因为那画面几乎差不多。只是,秦丽
的幻觉可能更复杂一 些,因为宋青在半夜的走廊上也看见过这个吓人的形象,要说
是幻觉的话,怎么两个人都会 看见相同的东西?

  吕晓娅说,这确实难以理解。不过,那本日记本你可要保存好,以后或许会是一
种证据呢。 

  正说着,纪医生走了进来。

  吕晓娅,你还痛吗?纪医生例行公事似的问道。

  好一些了,吕晓娅说,以前痛的时候,是整个腹部都痛,现在好像范围小一些了
。也许,我 再打点针,就可以出院了吧。

  纪医生说,可能没这么简单,从最近的照片上看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得做一次切
片检查。

  吕晓娅显得有些紧张。纪医生说,把衣服脱了,我再给你检查检查。我感到纪医
生的话冷冰 冰的,就像一个冷血动物。


  吕晓娅解开腰带,红色碎花睡衣自然往两边分开,露出雪白的身子。我赶紧走出
病房,同时 把门轻轻带上。

  我听见吕晓娅在说,纪医生,你的手好冷啊。纪医生说,这不是夏天吗?怎么会
手冷,你不 要紧张。

  我走到走廊上,无端地想起自己有一次去山中旅游,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黑衣
老头,非要 给我算命不可,我也就凑趣坐下了。他拉过我的手去细看,我当时就感
觉到他的手很冷,心 里还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20

  从学校读书到医院工作,宋青还是第一次被卷入这种酒吧之夜的狂欢。宋青认为
只有用狂欢 这个词才能表达这里的气氛。在震耳欲聋的打击乐器中,台上台下的人
都被淹没在毫无理性 的热浪中。台上的三个舞女已经在蛇一样的扭动中一点一点地
脱下了她们的衣裙,只剩下遮 羞的比基尼。她们全身的皮肤在强光的鬼眨眼中一会
儿雪白,一会儿绯红。

  这时,一个穿着紧身裤的男子上场了,他以大幅度摆动的身体动作在三个舞女中
穿梭。他们 不断变幻着队形,时而停下来,在几乎是裸体的女人簇拥着他做了一个
造形,其中一个蹲着 的舞女还用手在他紧绷绷的紧身裤外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全
场立即爆发出一片掌声,叫杂 着叫好声,口哨声。

  宋青感到不自在。侧眼看看小梅和郑杨,他们都正专心地看着台上,没人注意到
自己。她埋 下头吸了一口冷冰冰的饮料,没想到却在慌乱中把饮料筒碰翻在地上。
她弯下腰去拣饮料筒 ,看见小梅白白的双腿,而一只手正放在她的短裙里面。

  她触电般地直起腰来,她感到自己的脸上发烫。幸好,郑杨拥着小梅正看得专心
,一点儿也 没注意到她。

  新的节目开始了,这次是一个颀长的女人独舞。她穿着三点式,腿和手臂都显得
很长,很美 。台上立着一根柱子似的不锈钢管,她扶着钢管,动作由慢到快地扭动
起来。她分开双腿, 将钢管紧紧夹住,然后腰往后仰,她的长发已完全垂到地板上
了。

  这个节目的音乐完全由一支萨克斯伴奏,显得沉醉迷离。观众也不再大呼小叫了
,整个酒吧 显得安静下来。宋青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她感到有一点口渴。

  台上的女子慢慢直起腰来,她将一支腿举到空中,紧贴着钢管的腹部慢慢上下滑
动。除了萨 克斯的鸣奏,酒吧里悄无声息,仿佛有一种东西把大家压住了似的。


  宋青明白过来,这是性暗示。她很奇怪人的身体动作会有这样的效果。作为护士
,对人的身 体她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神秘感。男人和女人的裸体,包括性器官,她在
工作中几乎每天都会 接触到,而这些从没在她心里唤起过什么异样的感觉。而此刻
,她感到面红耳热,并且眼前 老是浮现出一只手放在小梅裙子里的景象。

  酒吧里爆发出一片掌声,那个扶着钢管跳舞的女子正在向观众鞠躬谢幕。宋青陡
然发现,这 就是她感到眼熟的那个女子。她是谁呢?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但肯定在
哪里见过。

  宋青起身去上洗手间。她在观众的桌位间穿行。她看见不少男女都搂抱着坐在一
起,更有些 大胆的动作使她的眼光不敢停留。她强烈地感到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

  酒吧的最角落连着一条深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洗手间。她从洗手间出来的
时候,一个 全身披着黑纱的女人拦住了她。宋青抬头一看,正是她眼熟的那个女人
。

  宋青,你好!那人招呼她道。

  你是……,宋青迟疑着。

  我是兰兰,董雪的朋友啊。那人拉住她的手说。

  宋青想起来了,兰兰,董雪在歌舞团时的同事。有一次在纪医生家里聚会,她们
见过面的。 

  董雪有消息了吗?兰兰问,都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音讯呢?

  宋青说,什么消息也没有,自从她失踪过后,纪医生都快急疯了。

  兰兰理了理她身上的黑纱,全身的肌肤隐约可见。宋青想,她等一会儿也许还要
表演吧,这 样褪掉上场时就很方便。

  看见宋青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兰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没办法,老板要求这样
,不然酒吧 的生意不会好。以前董雪也在这里跳过舞,你知道她的身材,观众可喜
欢了。但她就是保守 ,不愿意脱,最开放时也是穿半透明的纱裙,硬是被观众吼得
退了场,退场后她哭了,但还 是不脱,老板只好将她解雇了。唉,董雪是什么人啊
,在歌舞团跳《丝绸魂》那个舞蹈,拿 过大奖的,没想到在一个酒吧还呆不下去。
就这样,她才一气之下嫁了人。也是,歌舞团名 存实亡后,每月200多块钱简直没法
生活,要么像我这样跳舞,要么嫁人,嫁个有钱的老公 养起来。唉,没想到董雪刚
刚安定下来,又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真是命苦。

  宋青一直认为,董雪算得上是个幸福的女人。纪医生非常爱她,这医院里的人都
知道。娶了 董雪后,就让她呆在家里清闲,给她买很多衣服,后来董雪自己感到闲
得慌,才安排她到一 家美容院,也就是做做接待工作而已。没想到,董雪结婚前还
经历过这种辛酸。

  兰兰说,有件事,你暂时不要对纪医生讲,看我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她说董雪结
婚前,歌舞 团的一个副团长曾经喜欢过她。这人后来到深圳做生意去了,我找人向
他打听打听,看看有 没有董雪的什么行踪。

  宋青说好,有消息就给我联系。兰兰理了理身上的黑纱说,我又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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