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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anhua (ADA), 信区: Marvel
标  题: 长发。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May 18 10:59:17 2008), 站内

  “莴苣,莴苣, 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王子顺着莴苣姑娘的长发爬上了高塔,与她相爱了。
  -《莴苣姑娘》

  我的朋友丽失恋已经半年了。半年前,丽交往了七年的男朋友健因为忍受不了她日益膨
胀的占有欲,和她分了手。

  丽是我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丽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
,有了新的孩子。丽一直跟着年迈的外婆住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也就是我家隔壁。健是
丽的大学同学,据说健在大学入学时就对清纯靓丽的丽一见钟情,两个人都是本地人,健在
大一开始没多久就倚仗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顺利地追到了丽。父母的抛弃和外婆的溺爱造
成了丽个性上的偏执和极端,对感情缺乏安全感使得丽对健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偏偏健的外
在条件也很好,这就让丽更加得不放心,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就常因为健与某个女生多说了
几句或者健多看了某个女生一眼这样的小事争吵。毕业以后,健在工作上会遇到很多女人,
这样的争吵变得更加频繁。说实话,每次在他们争吵过后充当丽的心灵垃圾站的我对他们分
手这件事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丽则不同。她坚信健的“变心”是“七年之痒”的影响,这是相爱的人必经的过程,是
相处太久失去了新鲜感所致。健在和丽分手后不久就有了新的女朋友,据说还是他的同事,
可丽仍旧每天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停地打电话给健,没几天健就换了手机号码和宅电。她干
脆丢下工作,每天去健的公司找健,去健的父母家里等健,每次去都换一个新的造型。丽从
小到大都留着长发,中学时还因为校规不允许留长发而转学。看到健的新女友是短发,她就
跑去把头发剪成一样的发型。丽留长发时,她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她从不去做任何人工的染
烫,那一头齐腰的长发始终乌黑柔顺,被风吹起时就像洗发水广告里的一样,一下子就这么
剪掉,连我都觉得惋惜。没了长发装饰的丽,仿佛一下子被造物主取回了所有的气质,依旧
美丽,却美得苍白空洞。

  内部出现的问题,靠外部的手段很难真正解决。任凭丽百般纠缠,健始终没有和丽复合
。为了躲开丽,健和新女友一起向公司申请调去了偏远地区做项目。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健离开之后没多久丽的外婆心脏病发去世了。那段时间,丽的情绪很不稳定,辞了工作把自
己关在家里,我很担心她,有空时经常过去陪她。

  丽的头发剪掉后就似乎停止了生长。半年过去了,虽然她没有再剪过头发,可是她的头
发却始终和刚剪时一样长。有一次我去找丽,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她左手虚握成拳头状定在
胸前,右手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在左手下方做着梳理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自然得就好像她
正梳着得真的是以前的长发一样。我一个恍神间,似乎看到镜子里的丽像以前一样,留着一
头乌黑的长发。我立时呆在当场。后来我把那天看到的解释成我的错觉,而丽当时的举动也
许只是因为她仍然没有适应短发的自己,也或者是她在怀念过去长发飘飘的日子。

  春天的时候,健回来了,据说已经和他的那个同事订了婚,回来准备结婚事宜。丽不知
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冲到健的家里又哭又闹,在和健的未婚妻推搡之间摔破了头。我接
到健的电话时,他们正在医院。丽的头部缝了几针,有些轻微脑振荡,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
天。丽没有亲属愿意来照顾她,她住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丽受伤的过程,当时健
的很多邻居都看到了,丽又有医院的伤情报告,丽在医院里就一直嚷着要去告健的未婚妻,
健怕丽把事情闹大,每天都到医院探望丽,提出了很多私下解决的条件。丽的态度很强硬,
坚持要复合,而这一项自然是健无法同意的。事情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丽出院。

  丽出院那天,是健去接得她,这也是丽要求的。我们住的大楼是二十多年前的房子了,
隔音条件不是很好,虽然隔着厚厚的防盗门,在客厅仍可以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我们住得
是顶层,他们上来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听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容易判断出丽不是一个人
回来的,我就没有出去。

后来我隐隐听到隔壁传来争吵声和摔破东西的声音。我正在思度着要不要去看看或者干脆报
警时,突然听到相邻的阳台传来健的吼叫声,声音充满了惊恐。我忙冲到自家的阳台,那一
幕吓得我目瞪口呆。丽手舞足蹈地骑坐在阳台上,大半截身子探在外面,威胁着健如果再走
近就跳下去,健站在阳台门口,拉着阳台的门,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外,估计他是被丽的威胁
吓到了,一步也不敢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停地安慰劝说着。我一回过神来就立刻冲
回屋子报警,也不管他们当时有没有看到我。

  我报完警马上跑回阳台,丽正在像入魔一般不带停顿地诉说着两个人七年间的点点滴滴
,质问着健的背誓,控诉着他的绝情。也不知道是被丽的哭诉打动了,还是出于缓兵之策的
考虑,健一边向丽保证着和她复合并且以后都不再离开她,一边缓缓地让人不易察觉地一点
点挪向丽。丽似乎在考虑着健的话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怔怔坐在那里,停止了摆动。我屏
息静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急,却帮不上忙,只能不停地祈祷着警车的到来。也许是上天
听到了我的祈祷,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在楼下响了起来,丽下意识地侧过头向下
撇了一眼,健马上把握住这个机会冲了上去。丽飞快地回过头来,冲着扑向她的健无比诡异
地笑了一下,接着,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警 察向我问完口供就离开了。我家当天就被一群记者包围住,甚至还有记者不知从什
么渠道打听到了我家的电话号码,我对所有人的答复都是“无可奉告”。次日的报纸上登出
了本市一对年轻人双双坠楼当场身亡的消息,神通广大的记者显然在警局得到了内部消息,
根据我向警 察提供的口供整理出故事的大概脉胳,再添油加醋一番,最后得出的可能结论
是男人当时试图拉下女人,两人在拉扯中双双坠楼。

  这就是呈现在大众眼前的真相了吧,我这样想着,将报纸慢慢揉成一团,扔进纸蒌。我
躺在沙发上,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深呼吸,我的脑中又浮然出当天看到的那一幕。除了我,这
世上也许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天的真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相
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而这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秘密,我将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注定是一个只能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当健冲向丽试图拉回她的那一刻,我分明地看到,丽的头发突然暴长,就像章鱼的触角
一样缠住健的脖子、健的肩膀、健的手腕、健的腰和健的脚踝,她诡异地一笑,头发就像有
生命一般将一脸惊恐来不及挣扎的健拉向她,接着,她抱住健,向外一仰,两个人一起跌了
下去。在她抱住健的那个瞬间,虽然只是眨眼的时间,但我相信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

  “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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