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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es (只是一个路人), 信区: Marvel
标  题: 妖怪传记 外篇:星错(上)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Sep  8 20:16:59 2008), 站内


昔者上古之初,天人一体,只有春秋,无有冬夏,兽身鸟形皆是人。

蚩尤作乱,延及平民,罔不寇贼。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于是绝地天通,神
人不复相杂。

传说中,世间万物分三界六道,地有百尺,天有十二重,十二天之上是大神和万物之母居住
的地方。天地虽绝,但天人仍可到达地上,只是不同世界有不同世界的规矩,万物生灵,神
仙,凡人,妖魔,鬼怪,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各做各事,互不侵犯。

一 朔月•望日我站在万丈凌霄之上,看脚边云雾翻滚吞吐,看头上繁辰斗转星移,忽
然感觉一切都那么暗藏生机,仿佛万物都在向我昭示着一个讯息――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脚下
这片土地,成为那些闪亮星耀中的一员。

这里是列宿天下星宿海畔,是漫天繁星的故乡,四斗二十八宿都漂浮在我们头顶,我便生长
于此。

我不是什么位列仙班的星君,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星子,和南斗宫中其他星子一样,三百
年前自星宿海中浮出,一直生存到至今,默默无名,至少现在,只是如此而已。

星子是星宿海中灵气的结晶,是星神的雏形,没有绝世耀眼的光华,没有仙籍神位,甚至没
有阴阳雌雄之分。在没有成为真正星君之前,所有的星子都居住在星宿海周边的四座斗宫中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日月交错的时刻来临,我也开始每日必做的修炼。摒除一干杂念,我
静静伫立于山颠,真气充盈于体,长发白衣无风自舞,在心底里默默召唤我的神兵『朔月』


片刻光景,清越的鸣响伴着一阵寒气向我袭来,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轻盈的浮现在我面前,
修长的剑刃影射出我苍白的面容,银白吞口上一颗水精石激射出冷冷白光,我伸手抚过光滑
如水的剑身,剑在我手下发出柔和的轰鸣。

被预言为是南斗辅星一族中实力最强的我,自从星宿海中浮出之日起,便继承了族中最威力
强的两把神剑之一--朔月。

朔月,月之极阴,朔月剑,剑如其名,威力强大却也阴寒刺骨,只有具有同样阴性体质的我
才可以驾驭自如。

银盘似的月轮慢慢升向中天,散发出无比圣洁的光华,它离我那样近,我深深呼吸,吞吐月
光中的精华,朔月开始在我身旁旋转翻飞,『朔月,去!』我喝道,朔月如离弦之剑,化作
银光飞天遁地,转瞬间急速驰骋,直搅得云海生横波星空也纷乱。

月至中天,光阴大盛,我加快了吐纳,朔月也越舞越快,依照我的心念而动,耍出一团团繁
复的剑花。心剑合一的感觉任何时候都无比舒畅,我勿需用眼看,勿需用耳听,朔月便是我
元神的分身,我依附于它,信任它,一如它信任我。

我浑然舞着,修炼中忘却了时间流逝,星神大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我相信朔月一定能
带着我在众多星子中胜出,我的宿愿一定能够得以实现……
『小钺!』一个声音呼唤着我,我凝神收势,转身望去,一个黄衣身影自峰下慢慢爬上来,
朔月忽的隐到我身后,我冲他微微点头这便是魁,与我同一时刻在星宿海出生的星子,同我
一起继承了那两把族中最强大的神兵,魁只在太阳之下修炼,他的出现,便代表着一夜将尽
,日月即将转换。转眼,魁已经上得峰顶,『这么快,天就要亮了么』『是的,你又练的痴
了』魁笑着点头,即使是现在这样星月黯淡的黎明时分里,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的周身依
然泛出淡淡金色的光华,映照出他无比灿烂的笑脸。他是众星子中的异类――一个很喜欢笑
的家伙。

『又要我陪你过招么?』他问,我依旧点点头,整个南斗辅星中能与朔月匹敌的神兵,只有
他的『望日』。

『那么开始罢』他说着,轻轻一跃,飘然落在离我不远处的另一块巨石之上,拉开了架势。
一线金光自天边飞来,在他身前三尺处凝住,赫然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与朔月一般无二
的模样,不同之处只是吞口处嵌了一颗红光闪亮的火精石,隐隐有火热的感觉自剑身上传来
,这便是望日剑。

望日,日之极阳,能让冷敖的朔月剑隐身而退的,只有望日。

日月更替的黎明时刻,所有的星辰都黯淡了光辉,苍穹一片昏昏然,朔月和望日化作黄白两
道光,在天空中战成一团,相拼时产生的光芒竟然也盖过了所有星辰,映得凌霄峰上我和魁
的身影忽明忽暗的。

我的剑法没有刁钻古怪的招式,也没有特别花哨的地方,唯一的长处便只有速度,我不断倾
注法力于朔月,朔月的攻势越来越快,望日渐渐有不敌之势。但我还不满足,要想在星神大
会中从无数星子中胜出夺冠,我还要再快,更快些……

眼角瞟一眼魁,他面色渐渐转红,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双眼紧紧盯着打斗的双剑,脸上
隐隐露出辛苦的表情。我无声的叹一口气,这些年来,他每日陪我过招,均是拼近全力,却
无一次胜得过我,这样下去,他的前途真的是堪忧了。

黎明的黑暗渐渐过去,东方天空开始发白,太阳要升起来了,我也准备结束今天的修炼了,
突然发力,以全部灵力灌注于朔月之上,朔月剑突然间增长了数倍,只听『铛!』一声巨响
,望日剑被重重弹开,划着金色的弧光飞坠而下,好像一颗急陨的流星。

『小钺闪开!』话音未落,魁已经飞身扑向了我,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这么快身法
,我被他一扑,猝不提防,登时摔下了巨石,两个人齐齐的滚到地上。随即,巨石传来一声
迸裂的巨响,望日的冲撞,竟然把十数丈高的巨石击得粉碎,不愧是与朔月齐名的星宿神兵
。我心里大为惊叹,但面上却依旧淡然,和其他星子一样,三百年的清修,早已使我的感觉
变得麻木,很难有任何激烈的表情。

魁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浮土,顺手拉起我来,不满的埋怨到『我说过很多次的,你不要把
全身的灵力都倾注到神兵上,多少要留一些护体的。你看,像这样多危险。』我漠然抖抖身
上的尘土,冷冷道『若不使出全力,如何能够获胜?若不能获胜,护体有何意义?』一句话
噎得魁哑了声音,看看一脸冰冷的我,最终只得耸耸肩露出傻傻的笑容,一直以来,他都是
这样,从来不和我争论。或许他知道,我们两个的思想完全不同,谁也不明白谁。

『我下山去了,你慢慢练罢』我说着,转身离去,背后传来魁的声音『放心吧小钺,星神大
会你一定会获胜的,我对你有信心!』我回过头去,看见晨曦中魁一脸灿烂温暖的笑容,近
乎于讨好的表情『那是自然,我是最强的。』我转回身,边走边回答到。

我一定是最强的『月轮的光华虽然冷清,但也盖的过所有的星辰。』这是三百年前我出生之
时,执掌南斗辅星一族的长老说的话,我拥有月轮的力量,必将成为苍穹中一颗璀璨的明星


下得凌霄峰,一线金黄色自星宿海东边的水平线上出现,苍穹被照亮起来,天地间一切都给
染上了一层金色,有种暖暖的感觉。魁总是说日出很美丽,可我却不觉得,三百年来每天都
是这一幕,有什么特别的么?回头举目向山上望去,那个黄色的身影依稀隐没在云雾间。

想起他那张傻兮兮的笑脸我就觉得不解,列宿天上的每一个星子都是天地间的孤儿,从出生
起便按照注定的模式生活,为了三百年后的那一刻而每日拼命修炼,如果不能从同类中胜出
,那么活着将毫无意义。每个人都是冷漠麻木的,因为我们实在感觉不到这样的生活,有什
么是值得高兴的。

只有魁,这个另类的星子,一张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好像每时每刻都开心无比,时常荒废修
炼,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常常是我结束修炼后,看到他在沙滩上拣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或者是去山上采摘新鲜的
花蕾酿蜜,常常兴高采烈的敲我的门,向我展示那些没用的东西。还有时候,几天不见他出
门,我跑去看,却发现他躲在房间里捧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看得如痴如醉走火入魔。更有时
候他干脆是什么也不做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云彩发呆,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


我一点也不明白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同一时刻出生的星子,拥有同样的天赋,同样威
力的神兵,我们一同修炼了三百年,他却连跟我打平手都做不到,若不是靠着一点天赋和望
日剑的力量,他可能连跟我过招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那么开心?我真的
不明白。

二 刃•流光星宿海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海,只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湖,湖水平如镜面,湖
中小岛如星罗棋布,在深不可测的湖底,蕴育着无数繁星。湖水每隔一千年,便会有一次涨
落,潮水落下后,一些初生的星子便会浮现出来。而天上每一颗星辰,无论大小,待到寿尽
之后,便会陨落坠于湖中,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凌霄峰下,星宿海畔,有一座建筑在山崖间的巍峨宫殿,那就是南斗宫,我的家。因为受了
月轮的影响,白天我的法力只能发挥出三成,因此白天的时间我通常用来休息,所以魁说的
十分美丽的星宿海日景,在三百年里我很少见。不过这些天有些例外,我缩短了休息的时间
,只为了看一个人。

站在窗口前,向星宿海边眺望,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面对着湖水在修炼,无数
道幽蓝的光芒宛如昙花般在他身边绽放。蓝光触到湖面,纵深的湖水便破开一个个漩涡,泛
起白白的浪花。

这样远的距离,我听不到那里的声响,但我知道,能让平如镜的星宿海泛起波涛的,定然是
相当了不起的力量,决不亚于望日击碎凌霄巨石。

南斗宫几时出现了这样一个星子?为何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是一贯不关心旁事的,但这次为这个家伙,我特意去问了魁,他告诉我那个星子叫刃,是
长老收留的一颗孤星。没有人知道他是几时从星宿海中浮出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属于哪
一片天空,只是某一天,幼小的他被发现在南斗宫的殿门前,长老便留下了他。那道幽蓝的
光便是他与生俱来的兵器,据说在抱起他的那一刻,长老竟然被那蓝光划破了手腕。

于是这颗孤星便有了一个名字――刃。
每一颗星子在年幼的时候,都会在修炼场里,由长老来教授法术技能,我从来没在修炼场见
过刃,可见长老没有传授过他技艺,可他却有如此的能力,这不由让我觉得莫名心悸。

连续几天的观察后,我突然想去见一见他。

我第一次在白日里出了南斗宫,下得山崖,来到湖边,未及走近他,一股凛冽的罡风便扑面
而来,风中似乎挟卷着无数利刃,吹得我脸上生痛。

再走近一些,突然『嗤!』一声,白色的袍袖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风中竟然真的带着利
刃,刹那间,感应到了我的危机,银色的朔月不经召唤便径自出现在我面前,风轮一样的旋
转,替我挡下带着利刃的罡风。

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刃猛的转过身来,望着我,我暗暗吃了一惊。星子虽不是天神,但总归
是应九天灵气而蕴生的精灵,至少身形相貌上是接近神仙的,都具有非一般的飘逸俊美气质
。而眼前的刃,却身材瘦削,细长的双目射出如野兽般的光芒,最可怖的是两道深深的疤痕
交错成十字状横于面颊上,这样的星子,我三百年来从未见过。

就在我迟疑的一刹那,无数道蓝光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幸好有朔月为我挡下了大半,但
仍有几道利刃划破了我的袍服,隐隐的疼痛自身体上传来,似乎袍服下的肌肤流出了血。一
见面便攻击对方的星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顿时气愤无比,若此时是夜晚,我定要与他厮
杀搏斗一番的,可惜现在拼了全力也只能勉强防住蓝光的攻击而已。

他大约看出了我不是要与他打斗,遂伸手收势,蓝光凝结在他掌心,此时我方才看清,那化
作千层昙花一样光芒的,居然是一柄小小窄窄的匕首,薄薄的刃上闪着幽幽蓝光,想来那无
数道光芒都是它的分身了。只见小小的匕首慢慢收入他掌心的肌肤中,竟然像猫儿的脚爪般
伸缩自如。

我原本的气愤在看见了这样精巧的武器之后忽然消散殆尽了,想说什么话自己都忘了,不假
思索脱口问道『你的兵器叫什么?』刃收好了匕首,用毫不客气的目光打量着我,『流光』
他回答道,声音沙哑难听,如碎冰沙沙『是很特别的兵器啊,就是它割伤了长老的手腕么?
』我听到了自己语气中居然有羡慕,三百年来,我第一次对一个星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它不是我的兵器,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刃冷漠的说道,没有,或者是不屑于回答我其余
的问题『你走吧,我还要继续练功,留在这里会伤到你的。』虽然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但我听出了语气中对嘲讽和蔑视的意思,我的自尊再一次被伤害『星神大会,咱们战场上见
。』咬了咬牙,丢下这一句话,我转身疾走,身后的刃没有用语言回应,但我却清晰感觉到
一股煞气忽的腾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运起一点点真气,两臂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却怎么也无法入
静,脑中总是不由的想起那幽蓝的匕首,流光会比我的朔月更快么?一直以来坚如磐石的心
,渐渐乱了。

三 万丈星楼九重天之下,是被称作凡间的广阔无边的大地,那里生活的是凡人,居说,当
那些凡人遥望天空的时候,便对天上的繁星产生出种种幻想。

位列天籍的神仙中有一些来自凡间,他们偶尔也带给我们一点凡人的故事,其中的大半听起
来都非常可笑。那些凡人居然相信,如果有能盖起一座非常非常高的楼,就可以摘到天上的
星星,真是不可想象,他们居然想摘天上的星星!只可惜他们是没有神力的凡人,这样的想
法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其实,能摘到星辰的楼,倒是真的有一座,当然它不在凡间,这座楼就在列宿天与斗枢天之
间,名字叫做『望星阁』,星子们都称它做星楼。

在星宿海的中央,有一座悬浮在云雾里的山,终年云雾缭绕,缥缈而不可及,因此叫做缥缈
山,在山上,立着一座直耸入云霄的万丈高楼,那便是望星阁。它连接着众星子们生活的列
宿天和四斗大神们生活的斗枢天,聚星楼的大门每三百年开启一次,那一次便是星神大会召
开的日子。
星神大会是每一个星子们盼望却也害怕的时刻,因为大会的主要内容,便是一场盛大的斗法
比赛。南北斗四宫中所有年满三百岁的星子都可以参加,凭着自己的法术和技能战胜同伴,
最后的四名胜出者便可升入斗枢天,成为位列仙班的星君。

从盘古开天地,三界六道十二天众生各安其位之日起,星神的选拔便开始了,无数次的星神
大会中诞生出了数不胜数的伟大星神。然而却不是所有星子都能获此殊荣,大部分星子从出
生起一直到陨逝,穷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片星宿海。

今天便是星神大会召开的日子,我们这一群刚满三百岁的星子,在南斗宫长老的带领下,渡
过了星宿海,第一次踏上了传说中神秘的缥缈山。

与其说它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如明镜一般的湖水之上,在这巨石之上,
是一座用无暇白玉砌成的高楼,硕大的门楣上书着三个铆金大字,『望星阁』。

一群群初出茅庐的星子在各自长老的带领下,聚集于此,等待着星楼大门的开启,我一一看
去,所有人的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漠苍白,但眼中仍忍不住露出恐慌和好奇的神色,每个人都
在尽力的伪装自己。

『好高啊,真的看不见顶呢!』身边的魁突然出声,带着深深的仰慕惊叹到,『真了不起呵
,站在它脚下,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周围的星子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他们瞧
不起心无城府的星子,尽管他们自己心中也许正和魁想的是一样,魁见大家都来看他,有些
不好意思,又露出了习惯性傻傻的笑容。我不悦,回瞪那些星子,冷电似的目光逼得他们一
个个都别过头去,之后转而回过头来教训魁『说话小声点,没有人把你当哑巴的。』『哦。
』魁点了点头,可是没安静多一会儿,又扯扯我的衣角,我转头,见他紧咬着嘴唇『小钺,
一会就能看到四相大神了,我好紧张啊。』『有什么可紧张的,你看见大神,大神未必看得
见你。』我不屑道,魁抹抹额头,一脸的希翼与兴奋『可是,可是比试的时候,大神们都盯
着看呢!想想就觉得心跳的厉害。』看着他兴奋的脸都红了,我忍不住泼一盆冷水上去『哼
,与其紧张大神,不如紧张你自己吧!呆一会我可不想看到你血溅当场。』『嗯、嗯,我会
小心的』魁点点头,『嘿嘿,我知道你关心我的,放心吧,我即便没有胜出的本事,自保还
是可以的。』我默不作声,我关心他么?当然不是,只是不希望和我一同到斗枢天去做星君
的是那些没有交情的家伙而已。

『你总是这么镇静,说实在的小钺,我很羡慕你,你是南斗宫最厉害的星子,我知道这次你
一定能胜出的。』魁看着我很认真的说,『我要的不仅仅是胜出,我要的是夺冠,四斗宫之
冠。』我抬起头,望着冲入苍穹的星楼,那楼的顶端要比凌霄峰高上一万倍,站在那里俯视
脚下一定是很威风的事情吧『夺冠?那,那,……』魁吃了一惊,结巴了两下才说道『那也
一定是可以的,嗯,不管怎样,你一定行的。』三百年来,魁总是这么说,他相信我或许是
因为他无知,我不在乎别人的观点,我只在乎自己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我能相信我自己
么?前面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星楼的大门开启了,一切的思绪都被打断。

一身玄衣的星使者缓缓从门内走出,清朗如电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星使者是侍奉四相大
神的仆人,也住在斗枢天里,地位比列宿天四斗星宫的长老还要高一些。年轻的星子们在使
者审视的目光下不禁微微颤抖,只听使者高声说道『各位星子们,四相圣神以及众星神已经
在瞻星台等候大家了,』瞻星台是望星阁的最顶层,也是举行大典的会场,星子们跟随着使
者的脚步,默默的进入大厅。白玉无暇的地上,卧着一朵朵巨大的青色莲花,金色的莲蓬散
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踏上去,莲花会带你们上去』使者命令道星子们顺从的按照吩咐三
五成群的走入莲花中,莲花稳稳的升起,越飞越高。我轻轻从巨大的青色莲瓣中探出头去,
看到脚下宽敞广阔的大厅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忽然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念头冒了出来。


居然想到跳下去?
我被自己的念头弄的迷惑了,为什么会这样想?要知道,即使我现在跳下去也不会死,纵使
不使出驭空法术,朔月也一定会接住我。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
下去,会怎样?

……

原以为瞻星台应该是一个很大的高台,到了方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像祭坛一样的广场,东南
西北四个角上各立有一座华丽精致的亭阁,里面坐着威仪万丈的四位大神――南极斗的赤帝
朱雀、北极斗的玄帝真武、东极斗的苍帝青龙、西极斗白帝白虎,以及四斗的各位星君们。


星子们只能围坐在亭阁脚下,不过倒也能够一睹自己本宫大神和星君的仙容风采,大部分人
还是欣欣然满足的。

趁南斗宫诸位星子们忙于盯着朱雀帝的风姿发呆时,我给自己和魁找了个不错的位置,不需
费力仰视便可看到亭阁的众神。赤帝朱雀,一袭火红色的羽翼披风,一身赤金的战甲,是一
位丰神俊秀的天神。

虽然说四斗大神的年龄几乎是与天地齐寿的,但是朱雀看起来却显得十分年轻,完全不像玄
武青龙那样一脸的沧桑。而坐在他身侧的七位星君,无论男女,看起来也都各个飘逸潇洒,
有着与星子截然不同的高贵气质,原来做神仙就是这样子的。我看着他们,不知不觉的微微
扬起了嘴角魁忽然拍了我一把『天哪,小钺,你居然笑了呀!』我回过头,他惊讶的瞪大眼
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已经两百年没有笑过了啊!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笑么?你
花眼了吧』我说着恢复了一贯的漠然表情『还是看场上吧,大会要开始了。』四 跳台夜晚
来临,硕大无比的月轮升起,皎洁柔白的光洒在瞻星台上,无数盏天明灯高高悬起,把比武
场照的亮如白昼。这是属于我的夜晚,属于我的舞台,天时、地利无不顺应于我,然而……


头,在剧烈的痛,不是,是全身都在剧烈的痛,流光在我身上制造了无数细长的伤口,血汨
汨的流出来。由于疼痛,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拼命咬住牙,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费力的抬起头来,看南斗宫的方阵,朱雀大神稳稳的端坐在亭阁中,漠视着场上的一切。魁
冲出了方阵,向着场中挥手,奋力的喊着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鼎沸的嘈杂声中,那些
卑贱的星子,他们在喊什么?在嘲笑我么?!可恶,他们在嘲笑我输了么?!

是的没错,我输了,我和魁一路领先,赢过了四宫所有的星子,然后,我赢过了魁,再然后
,我遇上了刃,输在了刃的手上。

我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流光真的比朔月更快,更狠,更准确。但这些都没有什么,最可
怕的,是流光的主人,那颗冷酷的孤星,刃。

刃比他的兵器更可怕,我实在怀疑,他的一身本事似乎根本不属于这片列宿天,不属于一个
普通星子,我引以为豪的速度,在刃的面前像渺小的虫豸一样不值一提。我跟他实在差太多
,拼了自己遍体鳞伤,也无法伤害到他半分,第一次的输,居然便输的如此彻底干脆。

『小钺!小钺不要再打了!』魁冲到了场上,声嘶力竭的向我喊『停手啊小钺!!不要再打
了,你会死的!』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两个玄衣使者迅速的跑了过来,把他拖了下去,『比
试继续!』主持大会的长老高声的传达大神们的指示是的,比试没有结束,因为我还没有倒
下,我把几乎要涌到喉咙的血硬生生吞回去,挺直腰杆站起来,死死盯着对面的刃。

他依旧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的『流光』,从他的眼神中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种感情,但他
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却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而且是不带一丝热度的烈火,寒芒像一根根银针
,刺入我的伤口中,增加了我的疼痛。

原来,完全琢磨不透的对手才最可怕。

硕大的满月挂在我的头顶,我做了几次深深的吐纳,满月的精华将失去的灵气补充了一些回
来,伤痛也微微减轻了些。

将所有的灵力灌入到朔月身上,朔月登时缩小为一个白亮的光点,溶入进我的身体里,与朔
月合体的我,速度将会达到了极限。我以身为剑,突然发难,全身闪着银光激射而出,急速
的冲向刃。

与自己的兵器合体,是一个星子能够做到的极限,这一招需要强大的灵力,本应该在身体状
况最佳的时候进行,勉强催动虚弱的身体与朔月合而为一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但我别无它法
,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击,我飞快的冲向刃,耳中依稀的听到台下发出的惊呼之声。

就在我马上要碰到刃的身体的时候,刃又一次奇迹般消失在我的眼前,不对!这次我终于看
了清楚,他不是消失,只是比我更快速的闪开了而已。半空中我硬生生收住了势,折向他闪
去的方向,迅速的改变方向又使得身体增添了撕裂一般的疼,我不甘心,我不要输的这么彻
底,就算他有比我更快的伸手,就算死,至少我要刺中他一次!

『扑!』轻微的声响,是兵刃入体的声音,我的身形凝固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刃,他捂住了
右手,血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我终于刺到了你!』我得意的扬起嘴角冲他笑到,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嘴唇动了两下
,最终什么也没说,目光继而下落,直直的盯着我的胸口,我低下头,看到了几乎没入胸口
的『流光』。

我估算对了刃闪身的位置,一击而中刺到了他的手腕,在最后一刻,刃把手中的流光抛向了
我。

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刃,近的连他的鼻息都可以感觉到,还有他瞳孔中映出的我的样子
。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丑。刃生的一副男相,双眼细长深邃,鼻根英挺,一对剑眉飞
插入鬓,如果除去脸上那两道长长的伤疤,倒也算的上是个英俊的少年呢。一种说不清是悲
愤还是哀伤的情绪从被捅开的心口中莫名涌生。

『大神有令,比试结束,星子刃摘得桂冠!』长老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蹒跚着
走向场边,魁挣脱了使者的阻拦,掠出方阵,远远的向我飞来,『小钺,你不要动!你在流
血啊!』我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向前,向望星台的边缘走去,血一路沥沥的滴着『小钺
你要干吗?!快停下!』魁大约猜到了我的意图,发疯一样的叫着冲过来我一只脚踏上了望
星台的边缘,魁一把抓住了我『你疯了!你要干吗?!』『我输了。』我看着他,平静的说
『只输了一场而已,你还是第二名啊!』魁激动的面孔通红,从前每看到有人激动的表情,
总是觉得不可理解,而这一刻我也尝到了激动的感觉,,可惜是死前充满了绝望的激动,『
第二?!我不要做第二!』我仰头向星空长嗥,声音浸透悲凉和凄厉,我不是魁,不是那些
庸庸碌碌的星子,第二名对我来说算是什么?毫无意义的名称而已!我已经被彻底打败了,
曾经引以为毫的自信,曾经为之苦修三百年的目标,统统在这短短的一刻功夫被击垮了,如
果有谁尝试过信念被击垮的感觉,他就会明白现在的我,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

说完,突然一发力,流光从胸前的伤口中迸飞出来,魁本能的一闪身躲过,我趁机斜身一步
踏出,像一只断翅的蝴蝶,飘下了望星台。

云雾飞快的掠过眼前,瞻星台离我越来越远,身躯轻到仿佛不存在了一般,终于知道了,急
速下坠的感觉是如此奇妙。这次一切都结束了,灵力用尽之后,朔月再不会出现,我会一直
这样坠落下去,直至消失。

又一个黄色的小亮点飘出了望星台,那,那好像是魁!他居然催动望日劈开云雾,急速的坠
将下来,这傻瓜疯了么?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不再想,任凭意识渐渐失去,默默的等待毁灭一刻的到来。

五 凡间从望星台上跳下,大概我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第二人自然是魁,因此也就没有任
何前人来告诉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原以为我和魁会摔的粉身碎骨,可是却没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畔湖边的草地上,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坐起身来,舒展了
一下身子,茫然了好一会,才记起发生的事情。伤口的疼痛都无影无踪了,通体舒泰的就像
是刚刚睡完一个午觉。

魁躺在不远处,我走过去,叫醒他,他睁开眼后却直直瞪着我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你
、你是小钺?』我点点头,我自然是钺了,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摔下来的时候破了相
?还是投成了猪胎?魁依旧一脸莫名的惊诧,他指指湖水,我走过去,湖水中映出了一张半
是陌生半是熟悉的脸孔,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淡扫的细眉微微的蹙起,湖水幽蓝似的双眼荡漾层层波光之色,两瓣朱唇似启似阖,道不尽
千万种愁绪情结。

这是我么?居然变做了女人,那魁?我扭头望向他,魁也蹲到了湖边,紧张的端详着自己,
他变成了男人,本就生得一副男相的他,变化之后更是显得俊伟爽朗。

『还好,我变做的是男子』魁嘘了一口气,看着我,微笑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景一物都与列宿天不同,苍翠的青山没有万丈凌霄那样的气势
,碧蓝的小湖也没有星宿海来得广阔,黄土飞扬的大道上很多人来来往往,衣着服侍和相貌
极为粗陋,全无半点仙逸气质。

魁迟疑了一会,忽然说道『这大概是就是凡间吧!』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法力消失了,
我们大概变成了凡人。』凡间?凡人?从瞻星台上跳下的我们,居然变成了这样,我看着周
围陌生的一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为何那么傻,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跳下来?』我看着魁,替他感到惋惜『没什么呀,别忘
了我们是一起出生的星子,做什么事情也应该在一起的,你到哪我便陪着你到哪就是。』魁
露出一贯的傻傻的笑容,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何况,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本能
的感到害怕,多一个人一同面对总是好些。于是我点点头,我们在人间的生活便就此开始了


后来,我发现,原来在凡人的脸上经常可以见到魁的那种傻傻笑容,但是凡人们不称之为傻
,他们形容这样子叫做『憨厚』,是凡人美德的一种。

原以为凡间的一切一定是非常粗陋不堪的,却没有想到,我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凡
间,我抛开了过去三百年间所接受的一切,不再修炼,不再想着做神仙,与魁一起在凡间四
处游荡,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虽然失去了法力,但我们仍然拥有异于凡人的智慧和五蕴六识
,这些天赋使我们得以非常轻松的应付凡间生活的各种问题。

十二天之下的凡间,有很大很广阔的土地,每一片不同的地域,都有不同的风景,跟单调的
列宿天比起来,实在是丰富多彩。

我们四处游历,去很多地方看风景。我们去过了真正的大海,那里茫茫的一片是看不到边的
碧蓝色的水,凡人管那里叫做天涯,是大地的尽头;我们去过了干的没有一滴水的沙漠,那
里几乎没有生灵的足迹,却有凡人雕刻的巨大无比的菩萨石像;我们去过苍莽无垠的草原,
看像白云一样飘动的一群群羊儿,骑骠马,引雕弓逐苍狼;我们还去过凡间最繁华热闹的都
市,那里有形形色色做买卖的商人,更有千奇百怪的商品……

在凡间,我们经历了无数胜景,每一样都是我在三百年里从未见过的,原来凡间是这样的有
趣,我渐渐喜欢上了这里。

一晃很多年,时间就在这样的漂泊游荡中过去了,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比起天界的一切,凡
间的生活完全是一种堕落且安逸的享受,我贪恋这种享受,几乎要把什么都忘了。我的脾性
也在逐渐变化,遇到开心的事情会笑,遇到烦人的事情会恼会火,甚至学会了还跟魁斗嘴争
吵,我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变化来得太大,太不可想象,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好是
坏,但魁看着我这个样子似乎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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