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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42℃水浴), 信区: Marvel
标  题: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五章 无字碑8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Mar 31 19:48:16 2009), 站内

    古灵夕马上点头。

    仔细查看一番,钟晨煊笑道:“你也太狠了吧,硬把胳膊探进去那么深,难怪拿不出来
。我看,只有把墙凿开你才能脱身。”

    “不是吧?!要破墙?!”古灵夕没料到自己的小小举动会引来如此“浩大”的工程。


    钟晨煊挪近墙壁,抬手在老鼠洞周围的墙体上敲了几下,眉头皱了皱,又把耳朵贴近些
,再敲了敲。

    “喂,你在敲什么呢?!不用去找工具么?”古灵夕光听到头上笃笃作响,难道那家伙
打算赤手空拳上阵?!

    “这块墙的回音跟其他部分的不太一样啊。”心细如尘的钟晨煊盯着雪白的墙壁,“里
头不太像是实心的呢。”

    “是不是都被老鼠掏空了啊?!”古灵夕随口说,然后马上回归正题,“管它空不空,
你先把我弄出来啊!!!里头感觉很恐怖呢,我总觉得摸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摸到什么了?”钟晨煊问。


    古灵夕想了想,说:“好像是……是人的脚!”

    这回钟晨煊没有笑,只是起身关好窗户放下窗帘,又走到门口把房门关紧并反锁上。

    “怎么了?!”古灵夕突然察觉到他带来的一丝紧张气氛。

    “没什么,帮你开墙!”钟晨煊抱来床上的厚棉被,把古灵夕盖起来,“粉尘可能很呛
人,你憋一下气,很快就好。”

    不得不佩服他的周到,古灵夕在被子下偷笑,这家伙嘴巴是比较坏,但是对自己总归不
错。

    跟古灵夕猜想的一致,钟晨煊真的是打算赤手上阵。

    摆正身子,他举起右手,提了一口气,照准老鼠洞上方两尺的地方一掌劈了过去。

    古灵夕只听到轰一声闷响,然后就是大大小小的硬物纷纷落到自己身上,有那厚棉被隔
着,毫无痛觉,卡在洞里的胳膊也在这时突然松开了来。

    棉被被人揭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夹着些许石灰粉的味道。

    “行了,手可以拿出来了。”

    钟晨煊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白灰,顾不得打理,正仔细地把压在古灵夕胳膊上的碎渣清
理开,帮她将几乎没有知觉的胳膊取了出来。

    “总算解放了!”古灵夕爬起来,跪在洞口前迫不及待地甩着胳膊,同时也不忘扭头向
身旁的恩人说,“谢啦!幸好你来了。对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那些学生们怎么样了
?”

    “已经没事了,他们很快就会康复。”钟晨煊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向他劈开的那
个墙洞。

    “阿弥陀佛!总算了了一桩大事。”古灵夕一屁股坐在了棉被上头,心中一轻松,才觉
得身子像散了架。

    “你刚才说,你摸到了人的脚?!”钟晨煊突然问。

    “对啊!好像是……”被他这么一问,古灵夕的心又提了起来,目光也情不自禁地投向
面前的大洞里,随后便听到她惊叫一声。

    敞开的洞口里,赫然露出一张用红色麻绳编结成的网状物,透过它的缝隙,可以清楚地
看到一只人腿立在后头。虽然看不完全,但是古灵夕能够百分之一百肯定,那就是一条人类
的腿!!!

    “坏了坏了,我刚才摸到的真是人脚啊?!”古灵夕跳起来,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
慌张地问,“那么凉……一定是死人啊!!!”

    钟晨煊走上前,打量着墙洞里的动静,说:“你退后。”

    “你要拆墙?”古灵夕听话地退开几步,却又不无担心地提醒,“下手留情点,把房子
弄垮就不好办了!”

    “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钟晨煊的手掌已经重重落在洞口两边。

    细微的噼啪声在墙壁里响起,无数条弯曲的裂纹从他的落掌点向四面蔓延开去。

    数声轰隆声响过,古灵夕眼看着一堵完好的墙壁一块块剥落下来,从一个小小鼠洞发展
到可供三四人同时进出的“宽松”程度,不禁为钟晨煊的本事咋舌,看来以后谁家拆墙建房
,直接找他是最快最省事的。

    捂着嘴巴闭开呛人的味道,古灵夕走到钟晨煊身边,边动手扇着阻碍视线的烟尘,边探
头看向墙里,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墙壁后,不知道被谁开出了一个长方形,刚刚够容纳下一个人的狭小空间,鲜红的绳网
围满四面,在灯光下透着刺眼的颜色。当然,让古灵夕惊讶的东西并不是这些,而是在红网
之中,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

    赤脚,一身洗到发白的中山装裹着高而纤瘦的身体,花白的头发下,竟是张年轻苍白的
脸孔,眼睛是睁开的,然而神采全无。

    “那个……这个……霍青云?!”

    古灵夕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个大跟头,多亏钟晨煊手快,及时拽住了情绪激动的她。


    “或者该说,是三叔吧。”钟晨煊搓着下巴,冷眼盯着网中之人。

    “三叔?!霍青云?!”古灵夕有些语无伦次了,“三叔怎么成了霍青云?!霍青云怎
么是三叔?!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先把人弄出来。”钟晨煊躬身进了墙里,又回头对还在发呆的她说,“过来帮忙。”


    “哦!”古灵夕回过神,赶紧跟了进去。

    在钟晨煊的指挥下,两个人合力解开了密闭的网绳。

    网中之人死了一般,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依然如木头般呆站在那里。

    钟晨煊让古灵夕退出去,自己上前抱住这个“死人”,三两下便将对方移到了墙外,平
放在地上,又返身回去,抓住网绳用力一拽,将一堆无用的麻绳扔了出来。

    “他好像完全冻僵了!”古灵夕看着由始至终都保持着站立姿势的“霍青云”,又上前
探了探鼻息,脸色大变,“好像真的没气了!”

    钟晨煊上前,轻摁着霍青云手腕上的脉搏,说:“有。不过很微弱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霍青云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跑到我房间的墙壁里头
?!简直太荒唐了!”古灵夕来回踱着步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里头的门道。

    “没什么荒唐的。这就是霍青云的肉身。”钟晨煊松开手,语气不容置疑。

    “但是为什么他穿着三叔的衣服?还有,头发怎么也白了?”古灵夕蹲下来,试着从霍
青云头上拔了一根头发,“看吧,货真价实的白头发!我见到的霍青云可是一头黑发呢!他
还不到二十岁!”

    “你不会忘了他的肉身是被一个两百多岁的老家伙占去了吧?!”钟晨煊上下打量着霍
青云,“当一个人的肉身被鬼魂侵占后,他的外在容貌会随着鬼魂的意愿而改变。想来鬼书
生上了霍青云的身之后,摇身一变成了上年纪的‘三叔’,然后正大光明地到学校当上看门
人,如此就更方便他对付那些他看不过眼的顽皮学生了。更何况这么一来,就算今后有人插
手学生遇害的事,也不会怀疑到他,更不会想到凶手其实近在眼前。呵呵,这老家伙还是有
些头脑的。”

    “那………现在鬼书生已经消失了,霍青云的肉身是不是会自行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古灵夕揣测着问。

    “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么。再过些时候,他就会恢复到十来岁的模样。不过如果他的魂
魄在七天之内还不回去,他的肉身就会死去,届时霍青云只好做个游魂了。”钟晨煊边说边
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裹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笑,“幸而他命大,竟被你误打误撞救了出来。
要不是你被卡在老鼠洞里,要找到他的肉身恐怕还得花去我不少时间和力气呢。”

    “等等等等!”听他说了一堆,有些地方古灵夕始终不明白,“但是,装成‘三叔’就
装吧,为什么会跑到墙壁里?还有,你不是说你很擅长以‘气’来辨别生灵死灵么,你进学
校这么久,难道没有发觉那个‘三叔’的气与众不同?!”

    “你也知道霍青云并不是普通人类,他的肉身似乎可以帮助老鬼隐藏鬼气而不被灵力强
的人发觉。何况,我承认我的确没有想到老鬼会玩出这种‘大隐于世’的花招,从一开始就
没有把这个老实的看门人计算在内。”钟晨煊叹口气,倒是不推脱自己的失误,随后又转头
看了看墙壁里头,再左右环顾房间一番,掐指算算,说,“你再到墙里去看看,右上角是不
是开了一个洞。”


    古灵夕马上跑进去查看,又快速跑出来,说:“真的呢,真的开了一个小小的洞,那么
不显眼的地方你都发觉了啊?”

    “不是发觉,是推测。”钟晨煊拨开霍青云额头上的乱发,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画了几下
,又说,“老鬼一早便动了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好肉身合而为一的念头。只要霍青云的魂魄一
直被他困在意识界,他自己再在极阴之地吸收三百三十三天的月光,届时就算肉身的正主回
来,也不可能将他驱赶出去。你们这座寝舍背阳而建,四周又有繁树遮掩,平时住在里头的
人也不多,而这层楼更是专为女子所用,是为阴气最重之地。照构造来看,你们的寝舍恰好
在楼道最末一间,主墙极厚,在墙后开出一方空间不是难事,再在右上方凿出一个小洞,每
到午夜,一天中至阴的月光正好从洞中照入,老鬼算计得很精准呢。而且他找的地方更是万
中无一的隐蔽之所,谁会想到墙中有人呢?!”

    “太离谱了!”古灵夕简直服了鬼书生的心思,“要是开墙的话,动静一定不会小,怎
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照位置来看,你们这间房的下头,就是开水房。那里平时几乎没有人去,开水房的房
顶就是你们的地板,直接从下头动手,打通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小空间,对于老鬼来说不是
什么难事。不信你呆会儿可以到开水房里去仔细检查一下,天花板上一定有一块可以通到墙
后的机关。”说到这儿,钟晨煊抬起头,看着古灵夕坏笑,“多亏这老鬼只是一门心思晒月
光,若遇上个色中恶鬼,怕你和你表姐会吃亏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古灵夕忽一下合紧自己的衣襟,狠狠剜了他一眼,又问
,“那,那些麻绳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绳子上应该全是霍青云的血。”钟晨煊撩起霍青云的袖子,手腕处一道伤口清晰可见
,“每天将肉身的鲜血放出一些到麻绳上,晒足至阴月光,在日出之前重新吸入体内,如此
反复多日,肉身所有的人气便不会与老鬼的鬼气相排斥,更有利于他早日跟霍青云合而为一
。”

    “那这么一来,现在霍青云身体里头的血,已经被污染了对么?对他是不是很不利?”
想到这个可怜孩子的身体被老鬼又放血又吸血,古灵夕的头皮就发麻。

    “还好,晒的时间不算长,等他的魂魄归位之后,选个晴好天气,晒足七天太阳,体内
的阴鬼之气自然会清除。”

    说罢,钟晨煊一手捏住了霍青云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又举起另一只手,看着夹在指
间的三角黄符,口中默念几句。

    一团明晃晃的红火从纸符上窜起,火焰四周亦同时升腾起一圈朦胧的光晕,包裹着无数
忽明忽暗的无色光点。

    钟晨煊手下一动,利索地将火团送进霍青云口中,又迅即合上他的嘴唇,将手指压在唇
上,念起了外人听不懂的咒语。

    古灵夕只看到霍青云的额头上开始一闪一灭,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氤出一层层五色彩光,
颜色并不浓,淡如薄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极不现实的迷蒙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霍青云的喉部突然有了吞咽的动作,而他的手指,也有了些许活动的
迹象。

    彩光渐渐消失,钟晨煊松开手,看了看霍青云的脸,吁了口气,说:“成了。”

    霍青云的眼睛,眨了眨,起初的死气沉沉已消失殆尽,一双清亮的眸子缓缓转动,而一
头灰白头发,也在这时恢复成该有的乌黑黝亮,紧接着,他又从嘴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好
像几万年没有呼吸过一般。

    “头好晕……这是哪里?”他转过头,看着古灵夕他们,眼里突然闪过惊诧之色,“你
……是你?!”

    “你醒了?!这儿是辅诚中学里的寝舍,你已经从意识界里出来了,现在是个完全的正
常人了。”古灵夕高兴地蹲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还认得我么?!”

    霍青云费力地坐起来,仔细地凝视着古灵夕的脸,虚弱地点头:“认得!是你救了我!
我们被困在花瓣里头,那个坏人,想杀我们……我说我要回来……之后什么都记不起了。”


    他揉着自己的头,一时间还不能把之前的记忆和现在的大脑顺畅结合起来。

    “不要多想,你现在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修养几天。”钟晨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拍
拍霍青云的肩膀,“跟我走。”

    “你是谁?”霍青云有些害怕地朝古灵夕身边挪了挪。

    “他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古灵夕赶紧为钟晨煊正名,“如果没有他,你的魂魄现
在还在意识界里被老鬼戏弄呢。嗯……你叫他钟老师好了,他是辅诚中学的代课老师。”

    “钟老师……”霍青云目光闪烁地打量着钟晨煊,颇有些畏惧这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势。


    “起来吧,我想你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钟晨煊拽住霍青云的胳膊将其强行拖起来,
又走过去扯下古灵夕床上的床单,扔给霍青云,“现在没衣裳给你换,暂时披上这个。最好
不要让外人看到你这一身不合宜的打扮。”

    “哦!”霍青云不敢说一个不字,哆嗦着把印着大花朵的床单披在身上。

    “你要带他去哪儿?”古灵夕问。

    “不归居。那里最适合修养。”钟晨煊说完,回头看着那堆烂麻绳,右手捏诀朝它一指
,呵了声,“着!”

    麻绳瞬间燃起,很快化作一堆灰烬。

    看着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房间,古灵夕头疼地想着该怎么跟宋世琪交待。

    “走吧。”钟晨煊看了看还盯着那堆灰烬发愣的霍青云。

    “你跟我们一道吧?!”霍青云刚要迈步,又转身看着一脸愁容的古灵夕,既像询问,
更像恳求。相较于钟晨煊,他更愿意亲近古灵夕,因为她是他此刻唯一认识的人。

    “当然!我跟你一起去。”古灵夕跟过来,随即又拽拽钟晨煊的袖子,“这里被我们糟
蹋成这样,怎么向别人解释啊?”

    “有什么可解释的,要帮你从老鼠洞里出来,只有破墙。让他们重新砌好就行。”钟晨
煊毫不在乎地开门走了出去。

    古灵夕一听就急了,拉着霍青云跟上去,说:“把房间毁成这样,我表姐会杀了我的!
你到好,拍拍屁股就走人,我怎么善后啊?!”

    说到这儿,古灵夕突然捂住了嘴巴。

    出去半天的宋世琪正带着几个手执工具的男老师朝这边走来。

    “灵夕?!你出来了?”见到安然无恙的古灵夕,宋世琪吃了一惊,当她看到走在前头
的男人是钟晨煊后,她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钟……钟老师?!你怎么在寝舍里?”

    “我来开水房取些热水,听到楼上有人喊救命。上去才发现是古小姐被卡在老鼠洞里了
,所以动手帮她脱身。哦,我还有事,失陪了。”钟晨煊微笑着撒大谎,随即又拉过垂着头
的霍青云快步下了楼。

    “这……他从来不会到寝舍来取热水啊……”宋世琪狐疑地嘀咕。

    “啊,十七表姐,我也有事,我也失陪了哈!”古灵夕生怕宋世琪再盘问下去,慌忙闪
身跑下了楼。

    “喂!你们……”宋世琪被他们的举动弄得糊涂不已,怎么个个见到她都像见了瘟神一
样,还有刚才被钟晨煊拉走的那个人,身上披的东西,怎么看着就那么眼熟?!

    带着一肚子疑问,宋世琪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

    整整一分钟,宋世琪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几个正打算离开的男老师见她呆立在门口,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上去。

    还没走到她身边,大家就听到一声愤怒到足以掀翻屋顶的怒吼——

    “古灵夕!你是不是要拆了房子才甘心!”

    ……

    一杯香味醇厚的美酒放到钟晨煊面前,漓葫坐下来,支起下巴看着面前的男女,笑道:
“你们拿我这不归居当了什么地方,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物都往这儿领。”

    “正因为奇怪,所以才往不归居领。”钟晨煊笑笑,端起白得通透的细瓷酒杯,嗅了嗅
,“琼浆也不过如此。”

    漓葫嗤嗤一笑,没答话。

    “你要霍青云睡多久?你给他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古灵夕盯着楼上,想着刚才钟晨
煊把霍青云安顿到房间里,又给他喝了一杯加了白色粉末的水后,那小子当即就沉沉入睡。


    “珍珠沫加了些利眠粉。照他的体质,睡个两天就差不多了。”钟晨煊一仰脖,杯中酒
悉数下了肚,“珍珠沫有利于排除他体内残留的鬼气,让他更快恢复本来面貌。利眠粉可以
安神,让他在最安静的状态中复原。”

    “那我就放心了。”古灵夕刚要做出松口气的表情,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医院里那些学生也都没问题了吧?”

    “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出院。”钟晨煊把酒杯推到漓葫面前,“再多一杯。”

    “漓葫姐,我也要一杯!”古灵夕嘻嘻一笑,如释重负,“值得庆祝的时刻!”

    漓葫秀眉一挑,各赏了他们俩一记白眼,边斟酒边嗔怪:“你们两个,又能吃又能喝,
我这小店可养不起呢!”

    钟晨煊充耳不闻,美滋滋地喝着酒。

    古灵夕则吐了吐舌头,无赖地说:“你是慷慨无比的老板娘嘛,又是姐姐,难道你真忍
心跟小妹我算计这几个小钱?!你看,我还穿着你的衣服呢,难不成你还要收我布料钱么?


    刚洗完澡的她,这会儿正穿着漓葫的衣裳。

    “真是欠你们的!”漓葫颇无奈于他们的表现,转而又问,“你们说那霍知山已经被埋
在废宅之下,那等霍青云醒来之后,预备怎么跟他说?!”

    钟晨煊和古灵夕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同一种表情——凝重。

    放下酒杯,古灵夕看着钟晨煊,说:“喂,要怎么跟他圆这个谎?说他父亲去外地工作
?”

    “霍知山去了哪里并不重要。”钟晨煊不假思索,“解开他们父子的心结,那才是关键
。”

    “有道理……霍青云对霍知山的所作所为,到现在都没有释怀,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恨
着那个用心良苦的亲爹。可是……”古灵夕又想到霍知山临终时的嘱咐,又犯了难,“我们
保证过不向霍青云透露他真正的身世,这可怎么是好。”

    “话都是人编出来的。”钟晨煊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替
他们父子解开这个结。”

    “你又想到什么歪招了?”漓葫好奇不已。

    “我要霍青云既能面对他父亲的死讯,又能抛弃怨恨,坦然地继续他的生活。”说罢,
钟晨煊扭头看看窗外的夜色,打了个呵欠,“不早了,我要睡去了。这些天还真把我折腾坏
了。”

    “嗳!”古灵夕一把拽住正起身离开的他,“你话还没说完呢,这就睡了?!”

    “明天再说。我累了,你要么回学校去,要么让漓葫给你找间房。”钟晨煊扒开她的手
,转身朝楼上走去。

    “又不回家么?!”漓葫笑问。

    钟晨煊停下步子,回头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怕我赖你房租不成。”

    “你有许多天没有回去过了。”漓葫给自己斟了杯酒。

    “那与你无关吧?!”钟晨煊扔下这句,回头又说,“明早我要去城西买点东西,愿意
一块儿去的,早晨九点整在不归居门口见,过时不候。”

    他在主动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逛街?!

    古灵夕怀疑是不是漓葫的酒太厉害,让自己昏了头。

    “呵呵,你是回去,还是留在不归居?”漓葫抬头问她。

    古灵夕半晌没反应。

    “喂!”漓葫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愣啊?”

    “啊?!没有,你说什么?”想入非非的古灵夕红着脸,慌乱地问。

    漓葫抿嘴一笑,又重复一次。


    “我当然留在不归居了!”古灵夕想都不想就选择后者,让她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回
学校,那还不让气昏了头的宋世琪给宰了!

    于是,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惊险离奇之后,古灵夕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漓葫为她准备的
上房里,嗅着丝枕锦被上的阵阵幽香,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正常觉的她,很快便入了梦乡。


    该解决的事都已解决,情绪也平复如往常,本该无梦到天亮的她,却又不由自主地堕入
梦境。

    浅浅的笑声在忽明忽暗的天空下回荡,黑色的衣衫在风里翻飞。

    弧线优美的嘴唇,在斗篷下若隐若现。

    又是他……那个看不到脸的男人。

    悠闲地漂浮在空中,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灵夕……灵夕……

    晨煊……晨煊……

    谁,谁在如此温柔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你究竟是谁?!是谁?!

    古灵夕急得想哭,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漆黑的衣衫,越来越靠近,渐渐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世界,在瞬间沦陷入黑暗……

    ……

    翌日清晨,暖阳高挂。


    当睡过头的古灵夕口里衔着半个包子,披头散发地冲到不归居门口时,钟晨煊正要离开


    “你昨夜偷牛去了么?”钟晨煊皱眉打量着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她。

    古灵夕费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擦擦手,摸摸自己的脸,又尴尬地整理着头发,不高兴
地说:“昨夜没睡好而已,不用这么讽刺我吧?!”

    “走吧。”钟晨煊摇摇头,转身朝前走去。

    古灵夕嘀嘀咕咕地跟上,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街市,问:“我们到底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钟晨煊头也不回。

    当他们走完了整整七条街的时候,钟晨煊终于停在了一家名为“集萃”的店铺前头。

    鞋底都要磨穿的古灵夕探头看了看这家铺子,店内陈列的全是清一色的画板画纸画笔。


    见有客人进了店,一直坐在柜台后埋头看书的男人忙站起身,热情地朝他们二人迎上来


    “老板,给我一整套西洋画所需的画具,要材质最好的。”钟晨煊站到柜台前,对来人
说道。

    穿着白衬衣配吊带西裤的男人,年约三十上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如酒瓶底的眼镜,
瞅了钟晨煊半晌,旋即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道:“是您啊,上次来我这儿买过一幅风景素
描。”


    “老板真是好眼力。”刚说完,钟晨煊便觉得自己的话似乎不太对劲。

    古灵夕看看面露尴尬的他,又看看店主的“酒瓶底”,赶紧憋住笑。

    “呵呵,平日光顾我这小店的客人并不多。”店主到是毫不介意,老实地说,“您是这
十天来的头一位客人,所以我记得。”

    “看来你这儿的生意很清淡呢。”古灵夕留意到架子上好些东西,都覆着一层薄灰,“
也难怪,中国人可能没多少会对这个洋玩意儿有兴趣。”

    “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罢了。啊,二位稍等,我去备货。”寒暄两句,店主忙回头进
了内堂。

    没多大工夫,他便抱了一堆东西出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画具。”他把那些纸笔颜料一一摆在柜台上,边摆边介绍。

    “嗯,都给我包起来吧,我全要了。”钟晨煊无意听他热情的介绍。

    “全要?!”店主有些惊讶。

    “对。不过………”钟晨煊点点头,旋即又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对他如此这般嘱咐了一
番。

    “嗯嗯,我知道了。”店主一一应承,随后麻利地把他们要的东西包了起来。

    “这儿附近有个教堂,里头的洋神父是不是常来光顾呢?”钟晨煊忽然问。

    “咦,还真被您说对了。那个罗德神父画技了得,是我的常客呢。”店主边包东西边回
答。

    “哦。”钟晨煊面露满意之色。

    付过钱,在店主笑容满面的“欢迎下次惠顾”的声音里,二人出了小店。

    “你刚才跟店主说什么悄悄话?”古灵夕忙不迭地问。

    “我叮嘱他,万一有一天一个清秀高窈的年轻人来店里询问是谁买的这些东西,就告诉
他,是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钟晨煊低头看看怀里的大包小包,笑了笑。

    “你……”古灵夕猜测着他看似古怪的意图,突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打算把这
些画具送给霍青云,然后告诉他,这些是他父亲买给他的?!”

    “呵呵,对啊。”钟晨煊不再卖关子,收起笑容,“这是化解他们父子恩怨的唯一方法
。”

    “明白了。”古灵夕表示绝对的赞成,“但愿你的招术奏效。如果霍青云的心结不解开
,我怕他将来还会干些走火入魔的事。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死心眼儿!”

    “执念的杀伤力,大到你无法想象。”钟晨煊低喃一句,又抬眼朝街口右侧看看,说,
“我要去教堂一趟。”

    古灵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右边街道上一排参差的瓦房后头,立着一座规模中等的洋楼
式建筑,灰黑色外墙嵌着花格窗户,一层深浅不一的暗绿色不规则地蔓延在墙体上,建筑最
顶上,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沐着金亮的阳光,虽是简单,却自有一番气势,看得人
肃然起敬。

    “那里是……”古灵夕从没见过教堂。

    “洋和尚庙。”钟晨煊领着她朝那边走去,随口问道,“你大概从没去过教堂吧。”

    古灵夕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这种地方,先生说过。我还知道洋和尚都是不剃头的
。不过你到教堂干什么?不是在这个时候去拜洋菩萨吧?”

    “呵呵,知识面还不算窄。”钟晨煊也不看她,爽快地解释,“你该记得霍知山临终前
曾说过,霍青云去过一次洋教堂,就被洋和尚的画给迷住了。省城只有这一个教堂,我打算
去会会霍青云的‘老师’,如果可能,我要他收霍青云当徒弟,彻底圆了他的心愿吧。”

    古灵夕盯了他半天,认真冒出一句:“老钟,我今天才发现你是个好人!”

    钟晨煊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一阵猛咳。

    “老钟?!好人?!”他表情怪异地看向若无其事的古灵夕。

    “嗯嗯!”她使劲点头,“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你嘴巴虽然很讨厌,但是你的心
灵,还是很美好的!我老爹说过,看人不能光看外表,今天我算明白了!”

    钟晨煊张了张口,可是一看到她煞有介事的模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半晌才从牙缝
里挤出六个字:“不要叫我‘老钟’!”

    “比起我的青春貌美,你是老了嘛。”古灵夕忍住笑,成心跟他抬杠。


    小小一场斗嘴,带来些许难得的轻松。

    看着他对自己无奈又无语的模样,古灵夕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格外的好!

    什么老鬼,什么无字碑,都在这一刻渐渐远离了去。。。。。。

    《与魅共舞》。五。无字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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