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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42℃水浴), 信区: Marvel
标  题: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六章 神父罗德4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Mar 31 19:49:46 2009), 站内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钟晨煊站起身,踱到对面的窗户前,看着窗外沉寂的夜
景,喃喃道,“或许,真的出现了一个能‘例外’的敌人。”

    “你爹晕倒前说的那三个字,你能从里头琢磨出什么线索么?”古灵夕觉得事态的复杂
程度越来越超离她的想象力。

    “割,运,尸……”钟晨煊的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沉,“我爹给的线索实在是太‘
精简’了。”

    古灵夕皱起了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摊开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

    钟晨煊埋头一看,她白皙的手掌上,蜷着一小缕油黑的发丝。

    “这个……”钟晨煊拈起它,细一打量,“女人的头发。”

    “之前你爹一直死死拽着我的手,松开后,我一直觉得还是有股压力缠绕在我的指间。
”古灵夕盯着自己的手掌,“一直到他被送进手术室后,我才突然发现手指间多了一缕这个
玩意儿。”

    “你确定这不是你自己抓耳挠腮扯下来的?”钟晨煊的目光从头发挪到她脸上。

    “怎么可能!我再急也不会扯自己的头发啊!”古灵夕直想踩他两脚,“我肯定这个东
西是凭空出现在我手里的!”

    “怎么不早说。”钟晨煊信了她的话,继续端详这缕看似普通的发丝。

    “我见你一言不发忧心忡忡,所以不想打扰你。”古灵夕撅着嘴,脚在地上画着圈儿,
“刚才我走来走去,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惜,没想出个门道来。这东西实在太奇怪了,
怎么就会凭空出现在我手里呢?”

    钟晨煊离开窗口,走到椅子旁边的灯盏下,取了张黄色符纸出来,将头发裹进去后,夹
在指间,闭目低念着什么。

    纳闷中的古灵夕只看到一层幽蓝的半透明光纹从钟晨煊的指间流出,把符纸包裹在一个
小小的满圆光环里头,缓缓地转动。

    片刻,光环连同那张薄薄的符纸一道,渐渐消失。

    钟晨煊睁开眼,脸上竟有了丝喜色,说:“这个不是凭空出现,是我爹拼了最后一点力
气,交给我们的又一条线索。”

    “什么?”古灵夕走到他面前,诧异地问,“那为什么当时我没发现,要到后头才莫名
其妙出现在我手里?”

    “人的身体和精元一旦分离,就成了两个互相牵连但是又彼此独立的物体。”钟晨煊坐
下来,耐心解释,“当精元通过另一个空间获得一件东西,然后再回到身体,那么自然而然
地,这个身体同样会获得这件东西。但是,精元和身体重新契合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体
质越好的人这个时间过程就会越短。而我爹年事已高,而且又受了重伤,所以在他握住你手
的时候,他的精元与身体并没有完全契合,故而他通过镜界得来的这缕头发不能在同一时刻
出现,所以他只能将这股意念之力强留在你手中,等到他的精元与身体彻底契合后,你的手
中便出现了这缕头发。”

    “原来……是身体比精元慢了半拍的缘故啊……”古灵夕恍然大悟,随即又看着钟晨煊
的脸,狐疑地问,“这缕头发,让你这么高兴么?!”

    “我是为我爹松了口气。”钟晨煊转过头,看着依然闪亮的“手术中”三个字。

    古灵夕一脸问号。

    “你的手中能出现这个,那证明我爹的精元已经完全回到体内。”钟晨煊松了口气,“
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我就怕他的精元受了这意外的一击不能顺利回来,如果这样,他的
身体将会迅速衰竭,神仙都救不回来。”

    “真的呀?!”古灵夕不由得也跟着他舒了口气,“那你爹一定会没事了?!但是我看
他吐了那么多血……”

    “我每年都会拨给慈济医院一大笔款子。省城里设备最好,医护人员质素最高的,就是
这里。”钟晨煊笑了笑,“现在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哦……”古灵夕点点头,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虔诚地说,“希望老天爷赏脸,让
老爷子平安渡过这一关。”

    “呵呵,他心里还挂记着你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为了那杯媳妇茶,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钟晨煊故作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要总是把这件事搁在嘴上好不好?被别人听到了我的清白就全没了!”古灵夕受
不了这男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拿她开涮。

    这时,一股夜风从窗口迎面窜入,拂过两人的鼻子时,除了带来一股更浓的福尔马林味
之外,还夹杂了一股更让人作呕的味道。

    钟晨煊眉头一皱,恶心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古灵夕的反应确让他颇为意外,这丫头非但没有叽叽喳喳地跳起来说好难闻的味
道,反而对着味道的来向猛吸了几下鼻子。


    “你这是……”他不解地盯着她。

    而古灵夕四下搜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钟晨煊手中的那缕头发上。

    “这个!是这个发出的味道!”古灵夕一把抓起他的手,拿过头发放在鼻子下又仔细嗅
了嗅,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大喊,“我记得这个味道!”

    “别激动,小声点,这里是医院!”钟晨煊拉住激动万分的她警告。

    “老钟,这个味道我记得!”她赶忙压低了声音,说,“这缕头发上的味道,我在别处
闻到过!”


    “先别急,慢慢说。”钟晨煊看着手中的头发,也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强忍住心头
的不适,问,“你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味?”

    “辅诚中学教师寝舍里的开水房!”古灵夕无比肯定地报出了地点,“就在我被卡在老
鼠洞的那天,我去开水房打水,锅炉里头流出来的水,就是这个怪味道!我记得再清楚不过
了!”

    “辅诚中学的开水房?!”钟晨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对!就是那里!我一辈子都没闻过这么古怪的臭味,所以印象太深刻了!”古灵夕拍
胸脯保证。

    钟晨煊沉默半晌,又拿了张符纸将头发裹好,放进衣兜里,说:“等我爹手术结束,我
们回一趟辅诚中学。”

    “嗯!”古灵夕连连点头,又说,“幸好那阵风把这味道送到我们鼻子里,不然我们还
一头雾水,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

    “我想,不是那阵风让我们闻到这个味道的。”钟晨煊否定了她的说法,“刚才我们一
直站在窗前,它离我们那么近我们也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古灵夕想了想,也觉得事情不对:“对呀,刚才站在窗口,那么大的风,我什么也没闻
到,怎么……”

    “头发的主人,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钟晨煊打断了她。

    “理由呢?”古灵夕看着神情凝重的他,又想到刚才他取符念咒的一幕,“刚才你夹着
头发念咒,难道……”

    “我在确认头发的主人是死是活。”钟晨煊接过话头,“最起码,在三分钟之前,我确
认对方还活着。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

    “死了吗?”古灵夕直截了当,“你确定?!”

    “十之八九。”钟晨煊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肌肉骨骼,头
发指甲,不论大小,都可以反应出我们的生命状态。哪怕分割开来,有灵力的人依然可以从
中分辨出其主人的残留信息。如果头发的主人依然保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她的头发是不可能
散发出如此腐败恶臭的味道的。”

    听他这么一说,古灵夕下意识地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有什么好闻的,一股子汗味!”钟晨煊白她一眼,半点面子也不给她。

    “比起那个味儿,我的汗味简直是天下第一的香水!”古灵夕以眼还眼瞪了回去,随即
又不无担忧地说,“你爹还没出来,恐怕你不能那么快离开医院吧,他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

    钟晨煊摆摆手,打断了她,说:“等到手术完成,确认他度过危险期之后,我们就去辅
诚中学,把这整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才是当务之急。医院有专人会照顾我爹,你不必担心。”


    “哦。”古灵夕点头,心里却一阵暗喜。这头老牛,现在说“我们”说得如此顺口,跟
之前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相比,差别着实太明显,莫非,在他心里……自己已经
有了一席之地?!

    古灵夕突然红了脸。

    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将可以想象的忙碌与紧张隔绝在了里头,给外面这条长长的走
廊留下一地的安静。钟晨煊和古灵夕并肩坐在长椅上,没有交谈,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
个方向。

    两人都在观注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何时熄灭。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阵阵倦意不可遏止地爬满了古灵夕的全身,折腾大半夜,纵是铁
打的身子也撑不过去了,在上下眼皮斗争了数次之后,瞌睡虫终于胜利占领她的全部意识,
左右摇晃几下,古灵夕顺势靠向钟晨煊的肩头,呼呼睡了过去。

    钟晨煊侧过脸,看着在自己肩头酣睡的她,听着从她不安分的嘴巴里不时传出的吧唧声
,他轻轻一笑,喃喃道:“睡相真是难看啊……”

    回想着这么些日子来,他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想到当初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霍青云
,她几乎连命都丢掉,又想到刚才在宅子里,自己用“魅”变出那个丑恶的“自己”,她不
仅没有被吓跑,反而那么着急地抓住自己问发生了什么事……呵呵,这个又多事又多嘴的小
丫头,明明自身都不保却还总是挂念着别人的种种行为,突然间让他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一
无是处……

    脑细胞的频繁使用,加上同样的疲乏不堪,钟晨煊吸了口气,把头靠向古灵夕,两个人
就这么互相支撑着,在飘散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寂静空气里,沉入梦乡……

    黑暗之中,白色的光影流星般划过,在闪烁间造出一方迷离的世界。

    一个人影,乎远乎近地漂浮着,黑白光华从他身上缓缓流过,映出在空中翻飞不止的黑
色衣袂。

    “灵夕……灵夕……”

    “晨煊……晨煊……”

    清脆而温柔的浅笑荡漾在声声呼唤之中。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呵呵……”

    梦中的钟晨煊和古灵夕,眉头同时皱了皱。

    声音依然继续,不断叫着他们的名字。

    突然,不断飞过的光影停止了流动,另一个迫切而焦急的声音像一把不合时宜的利刃,
劈开了这个迷幻绮丽的世界——

    “不要……不要……陷阱啊……”

    古灵夕和钟晨煊几乎在同一时间,猛睁开了双眼,钟晨煊石像般呆了半秒,神色颇为异
常,而古灵夕更像是屁股下坐了个弹簧,噌一下跳起来,抹着额角的汗珠,半晌没回过神来


    窗外,几缕淡金色的晨光洒了进来,照着雪白无尘的墙壁。

    以为只是打了个短短的瞌睡,谁料到醒来已是青天白日。

    他和她面面相觑。

    “你也听到了?”

    两个人同时向对方问出这一句。

    “又是他……”古灵夕捂着心口,急急对钟晨煊说道,“我已经梦到过这个人两次了,
梦里他总是叫着你我的名字,可是我从来看不到他的样子。”

    钟晨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想,而梦中所见所闻的一切,已开始渐渐淡去,除了抹煞
不去的古怪感,他无法从中抓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看来你的怪梦把我也传染了。”半天不说话的他,抬头一笑,“你真是个麻烦的丫头
,不知道还会不会把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传染给我。”

    “你又拿我开涮?!”正冥思苦想中的古灵夕怒目叉腰,大声说,“我告诉你,我从小
到大,做梦从来不会做同样的,而这回我居然做了三次同样的梦!里头一定有问题!你严肃
点行不行?!”

    “请你说话小声些,这里是医院!”

    一个护士推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头从古灵夕身边走过,一脸严肃地警告分贝超标的她,
老头穿着病号服,混浊的双眼有些害怕地看着母夜叉般的古灵夕。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古灵夕马上尴尬地道歉。

    “遇事总是这么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臭毛病。”钟晨煊没事人一样翘起二
郎腿。

    古灵夕正要反击,却听得对面传来咔嚓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钟晨煊忙起身快步走向一脸倦容的李大夫。

    “手术很成功。”李大夫当然知道钟晨煊现在要知道什么,主动说道,“不过令尊胸椎
受损,胸腔有少量积血,虽然现在已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您知道他老人家的心脏本来就有问
题,如果不好好调养,我怕撑不到做手术那天……”

    “行了,我知道。”钟晨煊朝手术室里看了看,冷静地吩咐,“那就麻烦李大夫安排专
人看护,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办,稍晚点再来看我爹。”

    李大夫忙不迭地点头。

    钟晨煊转过身,拉起古灵夕就朝楼梯那边走。

    “喂!你不看看你老爹再走?!”古灵夕回过头,正好看到钟岳霆被护士们七手八脚地
推出手术室。


    “麻醉药还没过,看了跟不看没有区别,我知道他现在平安就是了。”钟晨煊头也不回
,只顾噔噔地下楼梯。

    “奇怪的父子……”古灵夕嘀咕着,哪有做儿子的在父亲刚做完大手术,连看都不看一
眼就撒腿跑路的?!

    匆匆出了医院,钟晨煊却没有直奔车子而去,只让古灵夕先到车子旁等着。


    “又要干嘛……”古灵夕嘟嘟囔囔地朝车子走去,边走边眼馋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正美美
地嚼着油条的孩子。

    以为昨夜可以大快朵颐,谁知那鲜美的排骨还有甘甜的番茄却跟自己有缘无份,唉,一
夜下来,肚子里不时传出的动静都可以媲美庆典时候的锣鼓了。古灵夕郁闷地舔着嘴巴,上
上下下搜摸着自己的衣兜裤兜,然后绝望地垂下了头——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钱包放在包
袱里,而包袱还留在钟家……

    正沮丧地咽着口水,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热乎乎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没包子,只有油条。”钟晨煊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边嚼着手里的一根油条边说。

    “有吃的就好啊!”古灵夕双眼发亮,抢过来就把吃的往嘴里塞。

    “饿死鬼……”

    钟晨煊直摇头,一手把吃得不亦乐乎的她拽上了车。

    省城的清晨,是一整天繁忙的开始,街上的汽车电车脚踏车你来我往,步行的人们小心
而匆忙地穿梭其中,每个人都在为生活而奔波。

    古灵夕擦着手,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突然问:“外头那些人,全部都是人吗?”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

    “早说过不能让你吃饱的,一吃饱你就有精力胡思乱想,然后给别人找麻烦。”钟晨煊
专心地开着车,似乎不屑理会她的“无聊”问题。

    “白天,会不会有妖魔邪灵,混在那些正常人里头伺机作乱?”古灵夕趴在窗户上,继
续问。

    “一定有。”钟晨煊居然很认真地回了一句。

    古灵夕诧异地回过头,说:“白天也有吗?那些……不是晚上才出来么?!”

    “别做出惊讶的样子,小朋友。”钟晨煊笑笑,“白天或者晚上并不是关键。邪灵怕的
不是阳光,是正气。”

    “嗳?!”古灵夕继续惊讶。

    “你看外头那些衣帽光鲜的人,我们可以保证他们个个都如自己的衣裳一样干净坦荡么
?!不能。”钟晨煊的笑意渐渐淡去,“心怀邪念的人,不仅能招来邪灵的‘倾慕’,他们
本身就是妖邪。所以,你的问题确实很无聊。”

    尽管在最后还是被他讥讽一番,古灵夕却没反唇相讥,只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你太年轻,阅历太浅,很多事,总要等到年岁够了,才会了解。”钟晨煊轻叹口气,
朝右打了下方向盘,车子拐进了辅诚中学所在的街道。

    “可能是吧……等我也变成一头老牛,我一定比你现在更厉害。”古灵夕自嘲地笑了笑
,口气与往常有些许不同。

    她看着他略显倦意的侧脸,只是一刹那,觉得这男人跟自己的距离,似是拉远了许多,
虽然此刻他只坐在离自己不过尺余的地方。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别的原因,为何时而觉得他
近在咫尺,时而又远在天涯,一种抓不住的飘忽,就像梦境里的黑衣人,忽远忽近地侵蚀着
自己的心……

    车子稳稳停在那棵大树下,还没下车,他们已然清楚地看到辅诚中学的门口,围满了人
,几名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正挥舞着警棍维持秩序,串串警哨声不时在人群里响起。除此之
外,晃眼的闪光灯不断亮起,好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举着相机对准校门内一阵猛拍。

    似乎是出了大事。

    两人赶忙下了车,几步跑到校门外。

    钟晨煊用力拨开人群,正拖着古灵夕往前走,便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

    “居然闹出人命了!”

    “学校里头也出命案,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紧闭的校门被打开了,一具蒙着白被单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让开让开!”

    领头的警察挥舞着手臂,议论纷纷的人群朝两旁分开来。

    记者们手中的相机更是咔嚓不停,生怕漏掉任何有新闻价值的一幕。

    尸体越接近,空气里弥漫的那股熟悉的恶臭便越明显。

    古灵夕和钟晨煊不约而同地捂上了鼻子,而周围的人好像没有留意到这股味道,全部注
意力都集中在那张白得刺眼的被单下头。

    有人丧命在辅诚中学里,对古灵夕来说,绝对是一条很坏的消息。之前便有邪地之说,
还好有钟晨煊出手,总算有惊无险地解决过去。可这才多久,又无端端闹出一条人命来。这
么下去,岂不是正合了那些诋毁辅诚的小人的心意?!

    尸体被抬上了车。

    众人闹哄哄地追看着,记者们更是力排众力跑在最前端,坚持不懈地对着已经发动的汽
车大亮闪光灯。

    围观者太多,古灵夕和钟晨煊被挤散开去。此时进校门不太现实,古灵夕费了九牛二虎
之力突围到人群外,站在街中央等这群看热闹的疯狂群众自行散去。

    “哎呀!别挤我啊!”


    古灵夕正焦躁地抱臂站在一边,眼前冷不丁从人群里栽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
格子衬衫外套了件白色毛线背心,举着相机不满地嘟囔。

    “好吧好吧,就把你们这群人全拍下来,回去也好交差!”

    他边自言自语边朝后退,聚精会神地对着焦距。

    年轻人始终不敌老前辈,居然被挤了出来,真是可怜。古灵夕看着他直摇头。

    突然,一辆黑色汽车从前头的拐角处冲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朝这边驶来。

    那可怜人正忙着掀动快门,嘈杂的环境也不可能让他留意到马达的轰鸣声。

    “快闪开!”

    古灵夕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对方的衣领朝后头用力一扯。

    疾驰而过的车轮扬起的呛人灰尘中,两个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咔嚓几声响,男人手里的相机滑落出去,打了几个滚儿后,分裂成两块。

    “老天,我的相机!”

    男人不顾满身赃物,爬起来跑到前头,心痛地把摔坏的相机捧起来。

    古灵夕坐起来,掀起衣袖一看,胳膊肘蹭破了一块皮,伤口隐隐沁着血丝。

    忍痛站起身,古灵夕恼怒地冲那男人喊:“你这人怎么搞的?命重要还是相机重要?”


    “这个相机很贵的,是报社的呀。”男人根本不理会身旁那个气冲冲的姑娘,一个劲儿
地说,“这下怎么才好?摔成这样。真是倒霉。”

    “你……”古灵夕跳到他面前,戳着他手里的相机,“相机坏了可以买个新的,命没了
上哪儿买去?!”

    “你爱上哪儿买上哪儿买。”男人似乎根本没用心听她的话,侧过身护住相机,不让古
灵夕的手指再戳上来,继续沮丧地说,“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古灵夕想一脚把他踹回马路中央,这种呆子活该让汽车撞上天。

    “出什么事了?”

    钟晨煊适时出现在气得满面通红的古灵夕身旁。

    “他呀!”古灵夕看着还在摆弄破相机的男人,忿然道,“为了拍照不要命了,有车过
来也不闪开。我救他一命,不跟我说半个谢字,就知道捣腾那个摔坏的破相机!这什么人嘛
!”

    听完她的控诉,钟晨煊走到男人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是记者?”

    男人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钟晨煊看看他手头毁损严重的相机,笑:“你再怎么看它也不会恢复原状了。这样,你
拿回去修理,如果修不好你就去买个新的吧。不论你修还是买,到时候把账单给我,我照价
付钱给你。”

    “喂!”古灵夕惊讶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救了这家伙的命呢!他不仅不感激,我们
还要赔钱给他?老钟,你有几个糟钱没处花啊??”

    钟晨煊充耳不闻,只问那看着他发愣的男人:“有纸笔么?”

    “啊……有……”男人结结巴巴地应着,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递给钟晨煊。

    拿过来,取下别在上头的钢笔,钟晨煊唰唰在本子上写下一排字,递还给他:“你拿这
张字条到华兴街的浩隆贸易公司找老丁,把字条和账单一并给他,他会处理。”

    男人接过来,狐疑而谨慎地看着钟晨煊:“请问先生贵姓?”

    “钟晨煊。”钟晨煊爽快报上姓名,指了指古灵夕道,“虽然我未婚妻是为救人,但是
弄坏你的相机是事实。所以理当由我们赔偿你。”

    男人和古灵夕同时愣住。

    “钟晨煊”这名字应该是他诧异的根源,而古灵夕则是为了那句自然出口的“未婚妻”


    “您是钟晨煊钟先生?浩隆贸易的老板,省城商会自成立以来最年轻的会长?!”男人
的脸上光彩四溢,惊喜连连,“听我们报社里的前辈说,前些时候他们曾想采访您,但是被
拒绝。又听说钟先生从不接受任何一家报社采访。啧啧,今天居然被我见到先生真容,实在
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商会会长?!

    这老牛啥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大得不得了的头衔?!

    古灵夕半张着口瞪着面不改色的钟晨煊,猜度着他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果然是干记者这行的,消息到灵通。”钟晨煊笑笑,问,“你是哪家报社的?”

    男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递到他手里:“我是朝华日报的,刚入行不久。
哦,对了,敝姓胡,古月胡,名庭优,庭园的庭,优秀的优。”

    “朝华日报,胡记者……”钟晨煊看看手头名片,揣进怀里,拍拍这胡庭优的肩膀,“
行了,我记下了。改日有时间一道喝茶。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言毕,他拉着古灵夕朝人烟渐稀的校门走去。


    “嗳……”

    胡庭优捏着小本的手停在半空,想招呼他们又不太敢喊出口的模样。

    “你是商会会长?”古灵夕忍不住跟他求证。

    “嗯。”钟晨煊点头,“一个不中用的闲职。”

    “乱讲!”古灵夕皱眉道,“我们老家也有商会呢,我陪我爹去过商会庆典,那里的会
长可是神气得很!听说只有德高望重的商贾才能当这个职位呢。”

    “我难道还不够德高望重吗?”钟晨煊坏笑着反问,又说,“前会长是我爹。他因病退
隐后,商会里那群老家伙就推举我去了。呵呵,那些人精,岁数越大越不愿担责任。出了事
便全部推给我,自己乐得清闲。”

    “那,你这算是能者多劳?!”古灵夕不得不佩服这个“身兼数职”的男人。

    “我们现在要办的正事,不是讨论什么会长不会长。”钟晨煊打断她,一脚迈进了学校


    虽然出了命案,但是校园里头依然回荡着琅琅书声,现下正是上课时间。

    “还好还好,学生们还在正常上课。”古灵夕松口气,她生怕辅诚因为这件事而受影响


    “如果这件事不尽快处理好,这样的太平日子不会持续多久。”钟晨煊泼她一头冷水,
视线投向校门旁的小房间,问,“老齐呢?”

    本该守在校门旁的老齐,这会儿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校门旁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大概被警察吓跑了?”古灵夕回想着刚才的“热闹”。

    正说着,从房间后的空地里摇摇晃晃地拐出一个人,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捏着帕子,捂
着嘴,阵阵作呕的样子。

    “老齐?!”钟晨煊认出来人,走前一步问,“老齐,你没什么吧?”

    好像大病一场的老齐苦着脸,满脸冷汗地摇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你好像很难受啊……”古灵夕好心地建议,“要不要喝杯热水啊?”

    此话一出,老齐像被人踩了尾巴,腾一下跳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又跑回房子后头。

    一阵哇哇的呕吐声隐约传出。

    二人对看一眼,立即快步跑到房子后头。

    老齐蹲在墙边,对着阴沟大吐特吐。

    “老齐,你病得不轻啊。”钟晨煊拍着老齐的背,“我帮你叫大夫。”

    “不……不用……”老齐深吸了一口气,拿手帕擦擦嘴,“我没病。”

    “没病你怎么吐成这样?”古灵夕帮忙把老齐扶了起来。

    “这……”老齐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回房间去,我倒杯水……”

    一听到古灵夕说“水”,老齐甩开他们的手,又蹲到阴沟前一通猛吐。

    “拜托两位……别提那个……那个水字……”

    半晌才缓过来的老齐,拱手相求。

    钟晨煊把他拉起来,神色严肃:“我问你,谁死在学校里了?”

    老齐抚着难受的胃部,脸色一阵白一阵黄,心惊胆颤地说:“负责寝舍卫生的……小赵
……被发现死在开水房里……”

    “啊?!”古灵夕诧异之极,忙不迭地问,“你是说赵大婶?!”

    老齐点头。

    对这个人,古灵夕是有印象的。之前住寝舍时,偶尔会遇到总拿着抹布或者簸箕扫把的
她。虽然大家都管她叫赵大婶,可她并不见老,不到四十的年纪,头发总是梳得齐齐整整,
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的髻,很和气的一个女人。

    这才多少日子,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死了呢?!

    “谁发现的尸体?”钟晨煊问。

    “宋老师。”老齐肯定地回答,“听说今儿一大早,宋老师到开水房打热水,发现锅炉
里的水半天淌不出来,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似的,找了个校工把锅炉一打开……乖乖可了不得
,小赵就泡在那锅炉里头,头发把出水口给塞住了,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宋老师当场就吓
晕了过去,然后别的老师赶紧报了警察局,唉。”

    “死在锅炉里……”古灵夕讶异地捂住了嘴,旋即又问,“你说我十七表姐,不是,是
宋老师晕了?”

    “嗯,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唉,小姑娘家的,突然遇到这种
命案,吓晕过去也正常。”老齐摇头叹气,“可惜小赵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死于非命。作
孽呀,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呢!”

    “难怪你吐得这么厉害。”钟晨煊恍然大悟,“你一直是在开水房打水喝的,对吧。”


    老齐脸色一变,又跑到阴沟旁干呕起来。

    “老钟,你何苦又刺激他呢。”古灵夕此刻当然也明白老齐呕吐的原因,很不舒服地拍
拍心口,不无担心地说,“不知道表姐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只是吓晕,那不必担心。”钟晨煊并不担心宋世琪,只低声说,“但是有个问题
我到很好奇。”

    “是水的问题么?!”古灵夕问。

    钟晨煊一笑。

    “求求你们了……再别提水了……”老齐几近虚脱地站起来,害怕地抱怨着,“也真是
活见鬼,泡着尸体……怎么就没有味道呢……害我们喝了那么久……”

    “好好,我们不提了。你先休息一下。”

    钟晨煊拉着古灵夕快步离开了此地。

    往寝舍走的路上,他问:“刚才你说水的问题,你这木鱼脑袋想到了什么?”

    “少诋毁我行不行。”古灵夕一挑眉,认真地说,“如果我没推断错,那天我帮表姐去
开水房里打开水的时候,赵大婶已经死在锅炉里头了。但是我就奇怪,那个水的味道那么臭
,颜色那么混浊,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还喝得下去?难道他们都不长眼的么?”


    “原因只有一个。”钟晨煊竖起一根手指,“他们根本闻不到那个味道,也看不到那一
炉被污染的水的真实颜色。”

    “不可能吧?!我当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水又脏又臭。”古灵夕不相信。

    “在校门口时,你我都闻到从尸体身上传出的特殊恶臭。”钟晨煊提醒着她,“可是你
看我们周围的人,有哪个像是闻到这个味道的样子?!”

    古灵夕细细一回想,双眼一瞪:“对啊,他们好像都闻不到一样。”

    “在医院的时候我说过,有些味道,只有身有灵力的人才能闻到。”钟晨煊的眉头渐渐
锁紧,“不过,闻不到尸味,没道理他们连尸水的颜色也看不到啊。一个个还傻不拉几地抱
着水猛喝,怪哉怪哉。”

    “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古灵夕根本不指望自己马上想出答案,问,“那你
爹给我们的头发,难道是赵大婶的?”

    “极大可能。”

    不多时,他们在寝舍前停住了脚步。

    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古灵夕低声问:“有人守门呢,恐怕现在不好进
去吧。”

    钟晨煊走上前,还没靠近,两支手枪已经横在他面前。

    “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警察粗暴地呵斥。

    唰!

    两沓大钞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两个警察面前。

    “我是学校的老师,只想进寝舍去拿点自己的东西。只要五分钟,长官可否通融?”

    两支发亮的目光贪婪地对接在一起,短暂的“商量”后,高个警察四下看看,然后一把
抓过钞票,说:“就五分钟,快去快回!”

    “多谢。”钟晨煊满意地笑笑,回头对古灵夕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说完,他快速跑进了已空无一人的寝舍,直奔开水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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