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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70℃冻存), 信区: Marvel
标  题: 第十五章 蛇木耳(下)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Apr 19 14:32:57 2009), 站内

  我想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特别好吃的,就跟在后面也进厨房,桃三娘把那木耳放到砧板
上,却不急着弄它,而是转身去看灶台上滚着的一锅羹汤,我凑过去看,是用菇丝、笋丝、
金针菜等材料做的素羹。

  这时,前面传来王葵安大声吩咐小厮的声音:“你们快去茶庄帐房那里支五十两银子,
就说我要的。”
  一个小厮可怜巴巴地说:“可是,老爷吩咐过……”

  “你让帐房随便挪个数把帐填了就是啦!五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快去!
”说着一叠声把那小厮赶出门。

  桂卿的笑声则在一旁响起:“王大少爷不怕回去挨员外的板子?”

  爱月的声音又道:“话说王少爷身子不好,之前府上还因为闹蛇,给闹出了人命,现在
可好了?”

  “那蛇啊,说来也是奇怪,你们没见过呢!不然肯定吓死!”

  桂卿揶揄他:“说得这么大口气,就你不害怕?你敢把它打死不成?”

  “我看见过它不止一回了!”王葵安气哼哼道:“我当然不怕!”

  桃三娘听得不由抿嘴一笑,低声道:“蛇一口就能把他给吃掉。”

  我小声问:“三娘,真有那蛇吗?”

  “当然有。”桃三娘正说着,忽然前面王葵安大喊:“老板娘!”

  桃三娘应声出去,我扒在门外往里看,只见一个好像是王家的小厮,手里捧着个东西,
我仔细一看,竟吓了一跳,那也是个盒子,里面同样盛着一朵大木耳,王葵安得意洋洋地说
:“还以为只有和公子的表姐家那富墙贵宅里能长大木耳,不曾想我们家今天也长了一朵,
我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这凉滑食物,倒便宜了我!老板娘,你今晚索性给我们
做一顿木耳大菜好了。”

  我再去看那和公子,却意外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凝重着,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
杯喝茶。

  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不安,为什么与和公子有关的两家人家里都长出这样奇怪的大木耳
?看和公子的神情,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桃三娘一叠声答应着,去接过那一盒木耳回到后面,看见我愣在那里,便笑道:“怎么
?”

  我摇摇头。

  桃三娘把盒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这木耳有什么奇怪的
地方呢?这东西怕不会有毒吧?”

  正说着,和公子忽然走了进来,桃三娘忙对他笑道:“诶?和公子别到这儿来,仔细油
污弄脏了衣服。”

  那和公子阴沉着脸,走到面前低声道:“把这两个扔掉,换别的木耳做菜。”

  “这是为何?”桃三娘的语调我听着却像是明知故问。

  “你就按我说的做好了,反正你是开门做生意的,问那么多没用。”和公子冷冰冰答道
,这与他平素待人的淡定完全不同。我在一旁看着,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桃三娘把盛木耳的盒子放下,远处忙着活的何二忽然也停了手,望向这边,但桃三娘面
上并没有愠怒神色,还是微笑着道:“我开这店做生意,这店里的事情自然还得按照我自己
的意思做就对了。客人是来吃饭的,我就做客人想吃的东西罢了。”

  和公子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甩衣袖转身而去,我看他走进前面,赶紧
扒到门边往里偷望,只见他也不坐了,跟王葵安道:“王兄,我刚想起今日还约了从临安来
的一位知交,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现正在临安府衙供职的好友,他申时左右应该就能
到邗渠畔的逍遥客栈了,都怪愚兄健忘,我们现在启程吧?”

  “噢,那赶紧走吧!”王葵安也立刻站起身,让小厮快备马车,然后又喊桃三娘,要拿
回那两个珍奇木耳,和公子阻止道:“不若这样,让老板娘烹调好之后,把做得了的木耳菜
直接送到逍遥客栈去好了?”

  “也好,逍遥客栈的厨子手艺也未必就比这儿的老板娘好。”旁边桂卿接口道。

  于是一行人便急急忙忙上车走了。

  我十分诧异:“三娘,和公子怎么这就急忙走了?”

  桃三娘摇头笑笑:“怕他的尾巴被夹着了。”

  “他的尾巴?”我完全不懂桃三娘在说什么。


  傍晚我在家里厨房做晚饭,炒的我们自家种的黄芽菜,凉拌一碗蓬篙,我娘念叨说:“
你爹说今天天黑之前就回来,这会子也不见人。”

  正说着,爹就推门进来了,娘赶紧迎出来,我爹放下褡裢,我把热菜端到桌上,爹想起
什么,道:“方才我路过运河边上,在逍遥客栈门口正好碰见了欢香馆的老板娘,她和伙计
是去送饭菜给客人,我和她正打个招呼,不曾想就看见个怪事,你们说有多稀罕?”

  “什么怪事?”我娘见我爹卖关子,便拍了一下他肩头。

  “那逍遥客栈里,吃饭睡觉的都是那些有钱人,那门口也总是停着不少马车,河里也听
着那么多船,今天不知哪里吹来的邪风,竟从水里冒出好多条蛇来,大大小小都往岸上爬,
个个都是乌黑的身子,吓得那些人乱喊乱叫,把不少马都惊了。”

  “啊?闹蛇?”我娘顿时吓了一跳:“没咬着你吧?”

  “没有,我到那的时候,蛇都被打死了,那些家丁杂役个个都够狠的,把打死的都扔到
一堆去,我看足有七八条,欢香馆的老板娘还说,可能是哪条船上带来的,我说哪有人会在
船上带蛇呢?而且我只听过耍猴戏的,却没听过耍蛇的呀!”我爹哈哈大笑。

  “欢香馆的老板娘可比你见多识广呢。”我娘笑道,只要爹没事,她就不担心了。

  “瞎说!我觉得是现在入秋了,蛇都出来找食吃呢,养肥了好过冬睡觉不是。”

  我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不知道桃三娘是不是真的把那两个大木耳做成了菜肴送去给
和公子、王葵安他们吃了,那和公子似乎很不像让他们吃那木耳的,桃三娘也说过那木耳可
能有毒。

  与爹娘一起吃过晚饭,我收拾好碗筷,天还没全黑下来,隔着我家矮墙望过去欢香馆,
桃三娘应该早就回来了,那烟囱一如平日地青烟袅袅,饭馆里人影憧憧。

  我推门出去,忽然头上被个小东西打中,我一惊,回头一看,却看见我家矮墙上蹲着个
人。

  我吓了一跳,待仔细一看,却是白天看见过的那个淘气男孩。

  淘气男孩顶着一头硬得有点倒竖的头发,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树枝,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怎么又是你?”我撇嘴道:“讨厌鬼!”

  那男孩也不生气,从墙头轻巧地跳落到地上:“小丫头,这么晚了去哪?”

  “你这么晚了干嘛还不回家?”我反问道,其实不想理他,所以我继续往欢香馆走去。

  他跟在我后面:“在家里呆着有什么意思,你不也跑出来了。”

  我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忽然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站住!”

  我吓了一跳,回头望他:“干嘛?”却见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前面的地上,我循着他的
目光看去,就在我方才还差两步就要踩到的地面上,竟然有一条一尺长的黑蛇在那游过:“
呀!”我顿时全身的寒毛一耸:“蛇!”然后连退几步。

  “嘿,走路不看路,还知道怕。”男孩子嘲笑我道,又用手里的树枝去故意撩起蛇,回
头看着我道:“蛇有什么可怕的?”

  那蛇的身子很滑,被他的树枝挑起,但略一挣扎,就又掉回到地上,继续往前爬去。

  蛇的前方就是欢香馆,这时候饭馆里的客人正多着,饭香酒气不断飘出,难道蛇是朝着
那光亮去的?男孩子见蛇挣脱了,就又用树枝去挑它的身子,又打它的头,拦住它的去路。

  我对蛇很害怕:“有毒的吧?小心它咬你。”

  “我不怕它咬我。”小男孩似乎玩儿得正高兴,这时他终于把蛇惹火了,蛇便不再继续
往前行,反而回头朝这男孩吐信子,并且还把身子渐渐盘起来,男孩子笑哈哈地继续用树枝
把它盘起的身子拨开:“想盘身子窜上来咬人?门儿也没有!”

  我虽然不喜欢这男孩子,但我也不想看到他被蛇咬伤:“不要惹它了!它真要咬你的,
这蛇怎么是黑色的,不是菜花蛇吧?我爹说只有菜花蛇是没毒,呀……”我见他把蛇挑起来
,然后扔出几尺远——

  当那条蛇‘啪’一声摔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大叫出声的时候,更让人惊异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蛇一落地,就好像跌散了似的,一条身子竟分散出三四条来,我眼睁睁就看着一条
蛇当场变成了四条!

  它们并没有比现在一条的时候瘦小多少,但是齐刷刷地,这四条一同昂起头朝着那男孩
发出‘丝丝’的声音,假如我没看错的话,那蛇的眼睛都在渐渐变成血红色。

  男孩子看见蛇分成几条,一点不惊讶,反倒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跺了跺脚,喝了一声,
然后又向前跳了一步,四条蛇的脖子也往后退了退,又挑衅地往前探了探。

  男孩子把手里的树枝横着扔过去,那几个蛇头就好像训练好了一样,同时一低头避开,
树枝飞到它们后面的地上,接着四条蛇更威胁式地吐出舌信,眼睛已经变得滴血一样的深红
,我已经觉得很不对了,刚想叫喊,但男孩子好像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连忙朝我一摆手,
笑眯眯地指着蛇叫我:“别急!你快看!”

  我把手捂住嘴巴,再去看那些形象可怕的蛇,却见那地上的树枝,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
,忽然自动变长并柔软起来,就好像一股有生命的绳子……或者就像也变成了一条蛇,而那
四条蛇作势就要扑上来之际,那树枝一下子就跳起来,自动围成一个绳圈,然后自动收紧,
把四条蛇都捆成一束。

  四条蛇顿时着慌了,四个身子没有章法地挣扎起来,蛇尾拍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男孩子看着笑得直拍手:“哈哈!绑住就分不开咯!”

  我彻底吓住了:“你、你使的什么障眼法?树枝怎么变成绳子了?”

  “这不是障眼法,这是变戏法。”男孩得意地摇摇头,蛇在地上扭成一团,他好像特别
开心,我却不敢再和他说话,拔腿就往欢香馆跑去。

  桃三娘不在前面招呼,必定还在后面厨房忙着,我从侧门进去,桃三娘正倚在磨盘边看
何二做凉拌虾米茭儿菜,看见我来,便道:“吃了晚饭了?”

  我看见三娘这么一如往常的样子,心里才定了定,点头答:“吃了。”

  这时前面恰又有人喊桃三娘,她朗声答应着去了,我刚想说话的嘴张开一半,只好闭上
。不经意间一回头,却发现刚才那男孩子竟一直跟在我身后,好像是捉迷藏似的,脚踩着我
的影子,跟在我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也不作声,我又吓了一跳:“你、你在干嘛?”

  男孩子笑嘻嘻地:“来看这里有没有蛇。”

  “这里怎么会有蛇。”我反驳道,但忽然又想起爹说逍遥客栈闹蛇的事,对了,我来本
是想看看桃三娘到底有没把那大木耳做成菜送去逍遥客栈呢,逍遥客栈闹蛇……怎么柳青街
也会闹蛇?平素我只在小秦淮里偶尔看见过水蛇或菜花蛇,但还从未见过像方才那样黑色有
一尺多长的大蛇。

  桃三娘走回来,大声吩咐何二道:“要一份笋油鳝丝、鸡油炒蓬篙!”然后就把刚做好
的两碟凉菜端出去了。

  我泄了气,看来桃三娘还得忙好一阵子,我想跟她说话还要等,瞥了一眼旁边那男孩子
,他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一会看看这里堆满腌菜缸的墙角,一会又翻那边盖菜的罩笠,好
像真的在找蛇一样,我觉得他太古怪了,既不是这一带的街坊邻居的孩子,怎么还一整天都
在这附近闲逛不回家?

  我挨到磨盘边坐下来,何二的笋油鳝丝已经下锅了,发出‘吱啦’一声,我看那男孩子
也进了厨房去,我正寻思着,怎么何二没有赶他出来?就听得厨房里传出‘哗啦’一下,有
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看,只见一个木盒子在地上摔裂了,估计是原本放在架
子上的,男孩子个子不够高,勉强去拿,就掉下来了,裂开的盒盖露出了里面黑亮的木耳,
何二只是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扔自顾着炒他的菜。

  我急道:“你弄坏东西了!我去告诉三娘!”

  不曾想一回头就看见桃三娘正笑吟吟站在我身后,看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便摸摸我的
头:“不打紧,不打紧,盒子坏了也不怕。”说着她过去把东西捡起来,那男孩子丝毫也不
畏惧她的样子,只是望着她。

  桃三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我该叫你什么?”

  “名字?”男孩子略一愣,觑了我一眼,答道:“没有人给我取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
小武。”

  “小武,”桃三娘重复了一遍,然后把盒子端起来,又问:“你想要这个?”

  小武摇摇头:“不想,只是想看看。”

  “好。”桃三娘说着就把盒子递给他,他又摇头:“已经看到了。”

  我在一旁觉得桃三娘和这男孩子怎么好像认识,而且说话都在绕圈子打哑谜似的?

  男孩子又蹦蹦跳跳地出了厨房,在院子里抻了抻胳膊和腿,我对桃三娘道:“三娘,刚
才我看见蛇了,你刚才没有把大木耳烧菜送去逍遥客栈吗?我爹说那里闹蛇来着,三娘……


  桃三娘好像被我慌叨叨的样子逗笑了:“你急什么?慢慢说。”

  我看了看那男孩,忽然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指了指他:“他刚才变戏法来着,把树枝
变成绳子把蛇捆住了。”

  “噢?”桃三娘听了,不由抿嘴一笑,却不多说什么。

  我看看桃三娘,又看看那个自称叫小武的男孩,才发现似乎他们认识,所以我听不懂他
们说的话,而桃三娘对于小武变戏法的事也一点不觉得奇怪……我顿时有点沮丧。

  桃三娘看出了我的心思,便附身对我笑道:“天晚了,月儿回家早点睡觉吧,明天我还
要送好多东西去逍遥客栈,不如你一早就过来帮帮我?”

  我一听又来了精神:“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桃三娘点头:“小武送月儿回去?”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赶紧跑了,幸好街上再没看见蛇,方才那被树枝绳捆住
的蛇也不见了,我回到家中,娘还在忙活计,我对他们说桃三娘明日叫我过去帮忙,就睡下
了。
   * * *
  桃三娘说,鳜鱼性味皆不适宜香糟或腌制,冬天时,可以把它切块加豆豉、酱油、盐巴
、酒酿一起煨熟然后做鱼冻,而夏秋两季,除了蒸、脍的烹调方式外,还可以做拌鱼丁,就
是把鳜鱼起肉切丁油炸,然后另用鸡油把甜酱瓜、酱茄丁、姜丝、豆腐干子等炒熟,再一共
拌入鱼丁,并还需调好一碗姜霜和酱油的味料,待吃时淋到鱼丁上便可。

  红煨鸭掌,是把鸭掌去甲后,用盐水稍煮,再入火腿片和炸排骨、笋片、姜片、料酒一
起煨近半个时辰就成了。

  我帮桃三娘砸银杏果的壳,银杏果是焯熟后用来配凉菜的,何二将辣酸笋和芫荽、白菜
叶、虾仁等拌成咸酸味,再撒上银杏果和青葱,倒是一盘好看诱人的小菜。

  那个叫小武的男孩子在水缸边沿上站着,我总觉得他为什么还不摔下来?在那种地方居
然也能站得稳,太奇怪了。他似乎也发觉了我在看他,转过脸来朝我做个怪样,我看到他那
副德性就讨厌。

  帮着桃三娘做完几样菜色,可奇怪的是都没有木耳菜,我明明记得昨晚小武把盛木耳的
盒子搞坏了,里面还有木耳的,难道桃三娘真的按照和公子的话,不做木耳菜了?

  桃三娘在把食物装盒的时候,对小武说道:“今天你就陪我走一趟吧,何大就不要跟去
了。”

  “好!”小武爽利地答应一句。

  最后,桃三娘还拿出一碟事先已经做好的、数十个表面印出鸡鸭模样好看的糖饼子来,
以硬纸包好,让我拿着,我们一行三人便出发了。
  * * *
  逍遥客栈是座落在运河边上,是江都本地专供来往富商游贵打尖落脚、宿寝歇息的所在
,因此修建得金瓦红墙,十分气势。

  我因随桃三娘送饭菜来给这里的客人,曾来过这里一次,这一回才是第二次,看这门前
停着的马车、河里泊着的船舫、来往穿梭的家丁佣人,我想起爹说昨日这里闹蛇的情景,可
想而知会引起多大的响动。

  有一条大黄狗似乎闻到了我们提的食盒里飘出来的香味,吐着舌头一直跟着我们后面走
,我跺脚去吓它,它却也不怕,桃三娘笑我:“它许是知道你拿着糖饼呢,别惹急了扑你身
上。”

  和公子一行人似乎刚刚才睡醒起身,在逍遥客栈二楼一间开窗对水的包间里,点着香,
童儿烹着茶,桂卿、爱月只是薄施了点脂粉,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往常清秀且容易亲近些。

  逍遥客栈的伙计已经为他们摆上清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我有时候着实不明白像他们那
样富贵有钱的人,为什么这里吃着这家的饭菜,那边还要另叫别的饭馆送东西来,他们的肚
子居然也能装得下?

  王葵安看见替桃三娘拿食盒的小武,便打趣道:“老板娘,你的儿子吗?都这么大啦?


  小武听见,做了个鬼脸。

  桃三娘笑道:“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啊,王公子真会说笑。”

  “哎,这么标致的老板娘,还怕没福气?”王葵安冷哼笑着说,正好桃三娘为他们端上
红煨鸭掌去,他的眼睛盯在桃三娘的手上:“啧啧,这双手居然还这么白嫩,老板娘怎么保
养的?张兄,你说是不是?”


  他问的是旁边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应该就是昨天和公子说的那个从临安来的朋友吧,他
听王葵安这么说笑,又看看桃三娘,却脸上有点不自在,勉强干笑了笑,转去看和公子的脸
色,和公子面无表情,似乎故意地望向别处,王葵安觉得无趣,只有桂卿可能是怕他面子挂
不住,连忙打圆场道:“老板娘的风情绰约,还不是早就看见了的,你今天才夸这话,真是
后知后觉了。”

  爱月挨近和公子身边:“你大早的,怎么不高兴了?”

  和公子摇摇头:“没有。”但他的神情明明就是很不悦,脸板着。

  我见桃三娘把食盒里的菜都端出去了,正想把手里的糖饼包递给她,但她却好像视而不
见一般,根本不接,我有点诧异,突然这时楼下有人喊:“哎!哎!蛇……”

  又闹蛇?

  屋子里靠近窗户的人,都循声去看,我也正想到窗边去看怎么回事,桃三娘转身一把从
我怀里拿过糖饼包,然后走到另一扇窗边,低头朝下望去,我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手好像一
个不小心,一包东西飞了出去——

  楼底下一阵‘唧唧呱呱’活鸡活鸭的直着嗓子的叫喊,有人喊:“谁把鸡鸭从楼上扔下
来?把大爷的衣服都弄脏了……”

  我赶紧也跑到窗边往下看,只见下面已经乱成一团,十多只鸡鸭受到惊吓,拍着翅膀在
那又跳又飞,好几个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在那赶,地上还有数条黑色的蛇,好像是从运河里爬
上来的。

  爱月这时也伸出去看见了下面的情形,顿时花容失色,尖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没看见桃三娘方才把糖饼扔下去的动作?我去望爱月,却正好触到和公子投到桃
三娘身上的目光,那一瞬我觉得那目光冰冷异常,不像是一个人惯常会有的……桃三娘真的
得罪他了?我不明所以,心底油然生出害怕来。

  王葵安正看热闹看得高兴:“哟!谁家的鸡鸭笼子坏了?”他旁边那个黑衣的人霍地起
身,大跨步走出门去,王葵安一愣:“诶?张兄去哪?”可他头也不回就走了,但我却瞥见
一直不作声的小武跟在那人后面也出去了。

  我继续扒在窗台看楼下,只见那些受惊的鸡鸭不知怎么的,一径灵活地躲避人们的追赶
,一边还用嘴和脚爪去啄那些黑蛇,黑蛇也很怕那些鸡鸭,五六条分别四散着逃窜,那些追
赶鸡鸭的人们,也被搞得团团转,不是互相撞到一块,就是被鸡鸭飞起用翅膀扇了眼睛,我
看着反觉得挺滑稽可笑的,旁边同样在引颈观望的桂卿更是‘哈哈’大笑起来,我听着有些
刺耳,再看桃三娘,她则面带着惯常的那样微笑,看着下面,知道我看她,便转过脸来对我
宽慰点点头,低声说:“放心,没事的。”

  刚说完,这边和公子‘呯’地一掌拍桌,把旁边的爱月吓了一跳:“怎么?”

  和公子站起身,面凝重霜盯着桃三娘半晌,爱月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也起身拉他:“菜
做得不合胃口么?干嘛这么看着老板娘?”

  和公子也许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把话出口,又或者碍于爱月、王葵安他们在场,这时
王葵安也觉出异样来,放下了手里筷子:“和兄,你这是?”


  楼外忽然响起比先前更强烈的喧哗,有人大喊:“蛇……好大、大……”声音失腔怪调
,接着还有‘哗哗’的好像什么东西拍在水面发出的声音,屋里所有人都一起聚集到窗边往
外看,我一看不要紧,吓得差点腿软,只见运河水中,浮出一个巨大的怪物,不、不是怪物
,是巨大的蛇!

  一条头像笆斗般大、身子如木桶粗的大黑蛇,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双黑瞳的红眼睛,身
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映得锃亮。此刻它好像被惹急了似的,一根大尾巴拼命甩,我们站在楼上
,才能看清,它那尾巴上竟还有个东西——

  “啊!小武!”我指着惊喊。只见小武整个小小的身子正紧紧蜷住抱着蛇尾,大蛇似乎
是为了摆脱他,因此不断将尾巴乱甩的。

  “蛇……”岸上所有人都唯恐不及地逃跑了,那些鸡鸭还在‘呱呱喳喳’地乱飞乱跑,
逍遥客栈里也是人声鼎沸起来,可能都在往什么地方躲去了吧。

  “三娘,那蛇是……?”我急得去拉身边桃三娘,但抓了个空,我才发现桃三娘已经走
开了,我再去看其他人,只有爱月和桂卿两个还在,但都是被吓呆了的神情,跌坐在椅子上
,王葵安与和公子也不见了踪影。

  我赶紧追出门去,客栈里的客人都被惊动了,走廊里小厮丫鬟们慌慌张张地出来进去,
都在嚷嚷说外面有蛇怪,快找地方躲躲,我从二楼下去,大厅里也没看见他们。

  我跑出客栈的门口,河面一时间看不见那蛇了,但水纹涟漪还是荡漾得很大,停船都撞
得‘咯噔咯噔’地撞着岸边,应该是沉进水里去了?小武呢?也被蛇拖进去了?这里的水究
竟有多深啊?我急了,望向四周围想求助,却发现大人都跑光了,只有那些鸡鸭在,有两三
条黑蛇都被它们啄死了,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只鸭子还用脚掌去踏其中一条蛇的头,我看
那蛇都快被它踩扁了。

  不行,还是得去找桃三娘,让她想法子救小武!我正想到着,打算回头去找人时,水面
又‘哗’地一声分开,我望过去,顿时头发又一阵发麻,只见一截粗黑的身子露出了水面,
我连连后退,然而身子又下去了,再甩出一段尾巴,尾巴上却没有了小武,我忍不住大喊了
两声小武的名字,可答应我的却是更大一个水花,蛇头从水里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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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1.09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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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头距离我大约只有二三丈远,笆斗一样大的头,水桶般粗的脖子和身子,蛇的双眼已
经红得溢血……是真的溢出血来,小武的一条手臂正死死地箍住它的颈子,大蛇看样子已经
挣扎了很久,但就是不能把小武甩开,反倒是被他箍得舌头都耷拉了出来,我惊慌地喊他:
“小武!你没事吧?”

  小武满脸满身都湿透了,那一头隐隐带青苔色的齐眉短发因为湿了水,几乎根根倒竖起
来,但见他咧开嘴大笑:“什么事也没……”一句话没说完,蛇头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了
,溅起大大的水花,我赶紧后退几步,这大蛇是想把小武溺死吧,怎办?我得去找三娘!

  我没头苍蝇一样围着逍遥客栈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们的踪影,倒是看见后院那边集结
了一帮人,都拿着绳索、棍棒要去打大蛇呢,乱哄哄的,我去拉他们其中一个说:“大蛇把
个男孩子带下水了,你们快去救他啊!”其他也有人附和说刚才看见个男孩子在水里拽住了
蛇尾,众人听说赶紧往那边走,我自己仍继续去找桃三娘。

  从逍遥客栈的后院有个小门出去,是一条荒僻的小巷,通往一小片林子,我只是伸出头
去张望了一下,本以为他们不会在那,哪知正好看见远处穿着一袭白衣袍的和公子,还有桃
三娘的背影,我跑过去,却发现和公子此时正一手扣着王葵安的喉咙,王葵安整个人被他轻
而易举地双脚离地提着,并且双眼翻白,似乎已经厥过去了。

  我不敢喊出声了,只远远在一旁看着,桃三娘此时正抬起左手,捋了捋左鬓的发,没有
说什么,反而那和公子气急败坏道:“莫逼我,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况且我也照顾过你的
生意。”

  桃三娘的声音听来不紧不慢:“住在城郊荒冢的狐狸曾拜托过我帮她们调停和你的事情
,你不该来了江都之后,仗着道行比它们高些,便去占了人家的地方。”

  “我已经让她们搬到王家的院子去了,还不够么?”和公子恶狠狠道。

  “那荒冢是数百年前贵人的埋骨之处,也算是有天地风水的地穴,你随便找来个人家的
房子,又怎能相比?况且狐狸一家住那也有百年,你来了未免坏了这里的规矩……我本不想
管你们的事,只是你也未免太过于嚣张,还张势惑乱这里的人,那寡妇如果死了,恐怕你都
要招来雷劫,只怕你牵连到这里其它无辜,我在这一方土地上,也不得安生。”桃三娘斯斯
然地说着,语气并不重,但那和公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但我觉得那王葵安的样子更可怕
,和公子再不松手,他就得死掉了吧?

  我脚底发软,差点就想坐到地上去。

  和公子终于一甩手,那王葵安像一个破口袋一样扔到脚边地上,他全身蜷缩着像是在抽
搐,也缓不过劲来:“好吧,我走就是。”他似乎隐忍着巨大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对桃三娘
说这句话,忽然他又想起什么:“还有,你叫那个小鬼放了我的朋友!”

  桃三娘又摇摇头笑道:“你的朋友?我可没有想对他怎么样,那小鬼要做什么,我也拦
不住啊。”

  和公子听到这,脸色顿时变黑——是整张脸顿时浮现出一片片黑色鳞甲状的东西,以至
于看起来变成那种可怕的青黑,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发生奇特的扭曲,我吓得抑制不住地大叫
起来,只见他的手脚缩进衣服里,但身子却无限拉长,他的脑袋也涨起轮子大,桃三娘回头
看见我,喊了我一声:“月儿!”并且连忙返身到我身边来,摇着我的肩:“别站在这,你
快回客栈里去。”

  “噢……”我如梦初醒,这时只见那和公子已经完全变成一条和外面河里一样粗大的黑
蛇,我不敢再多问,听桃三娘的话转头没命地逃回客栈的门里。耳边只听见一阵‘淅沥沙拉
’的树和草被翻动的声音,我临进门里回头瞅了一眼,那大蛇似乎朝着这边过来了,我吓得
拼命跑,径直跑到客栈的后面厨房,那还有好几个人在忙活,他们倒没在意我,但随即只听
见几丈开完的一堵墙‘轰隆’一声倒塌,那蛇似乎就朝着运河岸边去了,我连忙也通过院门
过了回廊到前面大厅去,那边没有传来水花翻腾的声音,反倒是人声沸腾,屋子里的人似乎
都聚集到客栈大门口去看热闹了,我根本挤不出去,没办法,就往上跑到二楼去,方才和公
子、王葵安他们吃饭的房间还开着门,我进去一看,爱月和桂卿也不知去哪躲起来了,我赶
紧扒到窗户上一望,只见下面岸上躺着半截黑皮大蟒,另外一半身子还垂到水里,此刻它不
知怎么,瘫在那里根本不动弹了,一群人原本围在那,但这时不晓得哪里刮起一阵怪风,我
在二楼,那风也把窗户吹得‘碰’一下阖上,我用了好大力气才推开一点,往下看去,怪风
吹起一股沙尘,我勉强能看清是和公子变成的那一条大蛇窜了出来,伸长的尾巴把路面的马
车一扫,马匹也都惊慌起来,拉起车拼命撩蹄子,人群又吓得四散逃命起来。

  小武呢?我脑子里转念就想到,大风吹着那蛇,也不见它动了,难道死了?可小武去哪
了?掉进水里没爬上来?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和公子变成的那条大蛇用头将那不动的蛇往水里拱,两条相比
起来,竟然和公子变的蛇比水里那蛇还要大,只见他几下就把那蛇的身体推进了水里,这时
风又‘碰’地把我面前的窗户给吹关上了,我再用力去推开,却一下子灌进了一股风沙,我
只觉到不少沙粒撞到我的眼珠子上,我的眼睛一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好俯下身子去双
手捂住眼,眼泪水止不住地就涌出来,我又不敢用手去用力搓,只能不断眨着眼皮好让沙子
随眼泪一起流出来,好半天眼睛才缓过来,我再起身去推开窗子,外面的风却已经停了,楼
下一片狼藉,几辆马车也因为马受惊而相互撞到一起,有的帘子也被大风掀翻了,杂七杂八
的什物散落得到处都是,更重要的是,那两条蛇也不见踪影了!

  我仔细到处张望了一下,好像也没人敢走到外面去,估计都躲进楼里面了吧?我这才转
身下楼去,果然下面大厅里聚集了很多人,客栈的门也被关上了,不少人隔着门缝在朝外面
看,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其中我还听见有人嚷嚷说,方才那水里的蛇好像被一个小孩子弄
死了,那孩子在水里箍着蛇的脖子,蛇挣扎了没几下,他把这蛇的脖子扭断了,还在蛇的颈
子里抽出一条白白的东西来,怕是蛇筋咧;旁人则也有反驳的,说那蛇水桶那般粗,一个小
孩子哪有那样的力气?但又有不少人附和说,的确是看见了,那小孩以前从未见过,绝不是
这附近人家的小孩……这时有大胆的人开门出去了,我踮起脚尖想在人堆里找找见不见桃三
娘,但一想桃三娘应该不会在这里,还是去后院看看,哪知一回头,就看见桃三娘站在我面
前笑吟吟地低头看着我,我高兴地过去抱住她的腰:“三娘!”

  桃三娘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回去吧。”

  “好。”我赶紧答应,但立刻想起:“不对啊,三娘,小武呢?”

  桃三娘笑道:“不必担心他,他一早就先回去了。”

  * * *
  回去的路上,桃三娘实在缠不过我问的一堆问题,终于松口告诉了我关于和公子的事,
其实他是杭州西湖附近山上的一条黑蛇,凭依在一株数百年的老茶树底下,已经活了好几百
年的时候,又得了那瑞山梵钟的灵气和教化,修成了人形,只是蛇性最淫,他晓得了些人间
世道,就不甘寂寞跑出来行走,又不知怎么扮成个贵族公子模样,专去与年轻男女交结,谈
论风月,品茶论道,这样其实倒也不过分,可他来了江都后,愈发大胆起来,把城外荒冢住
的狐狸们给扰了,硬是要别人搬了家,自己又住到王员外家去搅风搅雨,弄得人家不得安宁
,以及迷惑那招家寡妇,所以这两家人家中,才都生出了那黑木耳来的。

  我最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么大的黑木耳,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桃三娘神秘笑笑:“蛇
性最淫,也是最毒,这畜生是卵胎里就带出来毒气,况且他已有了几百年的身子,那毒性就
更是厉害的,只要他的蛇涎或蛇精若落到哪,哪里就会生出这种毒物来,只是它生得像木耳
菜罢了,人若是吃了这东西,必定化为脓水而死的,除非是天上的琼浆仙水,不然是绝对救
不活命的。”

  “啊……”我连连咂舌,桃三娘看着我的样子笑道:“跟你说这个,你可不能告诉人去
。”

  “懂得了。”我点点头:“三娘,那和公子,不那蛇精他现在去哪了?木耳你怎么处置
呢?”

  “他回去了吧,怕是不会再来江都的了,至于木耳,你就别问啦。”桃三娘拍拍我的头


  我们回到欢香馆,果然看见小武在欢香馆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低头手里专注地搓着什么
东西,我们走近前去,我才看清是一根细长的黄黄白白的东西,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他抬起
头朝我们咧嘴一笑,我好奇地过去:“你在干什么?”

  小武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护起来,朝我撇嘴:“臭丫头,看什么看!”

  “嘁!”我对他嗤之以鼻,同时一走近他,也立刻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我赶紧
避开,跟着桃三娘进了欢香馆。

  傍晚我从欢香馆回家,都一直没看见小武的踪影,我还想问他白天那大蛇是不是他一个
人打死的,我问桃三娘,桃三娘却只是抿嘴笑笑不回答我。

  家里娘已经做好了晚饭,爹还没回来,我坐在院子里发呆,乌龟慢腾腾地从菜地里爬出
来,我不经意瞥了一眼,总觉得乌龟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把抓起它,再仔细看了看,是错觉
吗?乌龟好像长大了一圈,而且乌龟背上的纹理似乎变了,出现了一条打旋儿的白圈,是弄
脏了?我用衣袖去蹭了蹭,弄不掉,又摸了摸,好像是龟壳上自己生出来的,我再看看乌龟
的脑袋,眼珠子眨巴眨巴地看着我,倒是很精神的样子,我用手指去弹了一下它的额间:“
你干嘛去了?”乌龟伸出爪子拼命想要抓我的手指,似乎在抗议我弹它的头,无奈龟壳限制
着,它的爪子只有那么短,我看它这么着急的样子,不禁又去弹了一下它额头,笑着道:“
乖乖的,别再到处乱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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