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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70℃冻存), 信区: Marvel
标  题: 妖怪传记 第六十四章 拜师的代价 上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Apr 24 21:20:41 2009), 站内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拜师的代价 （上）


　　车站是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如果你能够静心在车站的角落里坐一会，保证能看到一幕
幕像即兴话剧一样有趣的表演。随着汽车的到来和离去，开场、散场，演员，则是那一群一
群聚集而来的等车的人们。

　　一个年轻男人立在站台一侧，拿着手机，时不时打一个电话出去，只见拨打，并不见说
话，大约是没有人应答。男人的面上露出很忧郁的表情，和头顶上快要下雨的天色一样灰，
每次有车停靠，他的眼神都会一下子亮起来，然后把目光投向人丛里去寻找一番，随着车子
的离去，眼神恢复黯淡。我不需要用读心术刻意去窥视他的内心，他这样的神情我已经在人
类身上见的太多，我猜他多半是等不来他要等的人了，他想要等待的人也许正跟别人在一起
，也许他要等到的东西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站台的另一边，一群老人穿着运动衫背着登山包，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在等车，仔细
听他们谈话，大约是准备去爬崂山。虽说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但似乎丝毫未影响他们的好兴
致，听他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行程计划，我不禁微笑。虽然，从我眼中看去，他们中的几个
，生命的光芒已经相当黯淡了。

　　车子再一次停靠，一些衣着打扮十分鲜亮的年轻男女走下来，手里拎着精致的公事包，
梳理妥帖的头高高的昂着。男子们三五成群，边走边抽着烟，笑着高声讨论足球或者网络游
戏，女子们大多独自走着，单薄的身材，单薄的衣裙和漂亮的皮靴，脸上淡然干净的妆遮盖
了一切的表情。

　　这是一群在附近高级写字楼里工作的年轻人，接触着人类世界最前沿的讯息，油然而生
的优越感写在脸上，然而我却一样清晰的看到，在他们春风得意的面孔下，掩盖不住的衰败
痕迹。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把自己的生命透支的所剩无几了，身体像被白蚁蛀空了的山，
随时准备坍塌。

　　这世上所有的生灵，包括人类和妖怪，在拼命想获得某些东西时候，总会相应的失去另
一些，这是天道始然，本来没有什么，只是大部分家伙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才是最重要的东
西。

　　城市里的人们太忙碌，很少有谁会有兴致坐下来看这样的表演，妖怪也是一样。只是我
例外，现在我很闲，闲到无事可做，也无事想做，所以我有心情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一场一
场慢慢看下去……怎么？这样说你们也相信？拜托！我有这样无聊么？我也是在等人而已！

　　『葻、葻，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声急急的问候，一个白衣服的小姑娘匆匆向我跑来，圆圆的娃娃脸因为奔跑而显得有
些红晕，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些许忧郁，来到我身边冲我笑笑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有关系，反正我每天都很闲。』我笑笑

　　『咱们走吧』

　　『嗯。』

　　这个女孩叫江小琪，今年十七岁，是个高中学生，父母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场车祸中丧生
，昨天刚刚过了『六七』。因为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后代，所以在料理完父母的丧事后，我便
接她来家里居住，以方便照顾。

　　『只有这么少的行李么？』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包问道

　　『因为要守孝，有颜色的衣服都不用穿了，有这几件够换洗就可以了。』

　　她回答道，我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个话题都有可能激发孩子
的眼泪。

　　从坐上车，一直到家里，小琪都默默无声，尽管她努力做出很淡然的表情，但我知道她
其实很想哭，两年之内接连失去所有的亲人，这种悲伤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其实，接她来住，不光是应故人的遗愿照顾她，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她，因为这个女孩的身
份实在有些与众不同。

　　妖界和仙界通常所指的『半神』，或者也叫『神民』的，都说得是远古大神的在人间界
的后裔。但也有一些个别的并不属于这种情况——他们是一些神与人结合的后代，遗传了神
的力量却保留着与人类相近的躯体。

　　因为神人的结合是十分禁忌的事情，因此，这样产生的后代也非常稀少，而且，这种类
型的半神，其神力多半不能遗留给后代，所以他们不会像那些远古大神的后裔一样，世世代
代享有与众不同的力量与长久的寿命。

　　看起来，他们似乎跟正宗的神裔比起来有些吃亏，但其实不然。正因为这些弱势的半神
没有值得长久仰仗的力量和上天的庇佑，所以，为了要在三界众生面前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们会比一般修炼者更加勤奋和努力，结果，也往往会取得一些惊人的成绩。

　　典型的例子么，比如说二郎神杨戬，比如说劈山救母的沉香，比如说牛郎织女的一对儿
女，现在又多了一个江小琪。

　　…… ……


　　许多年前，住在斗枢天上南斗宫执掌人间生杀变化的七杀星君，奉朱雀帝之命到人间办
事，无意中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并与她结合诞下一子。后来斗枢天派使者追查下来，烈性
子的七杀星君自封了仙身与法力，变做凡人一个，誓要与心爱的女子厮守终生。朱雀帝也拿
这个一身煞气说一不二的将星没有办法，于是便许了他在人间逗留一世。

　　谁承想天意不可逆转，七杀君深爱的女子却因为与神仙结合反而折了自己的阳寿，年纪
轻轻便撒手人寰。七杀君没有回到天上，而是按照与心上人的约定独自把幼子抚养长大，守
护着他结婚生子，就这样，有了江小琪这个孙女。

　　与那些著名的半神不同，江小琪的父亲并没有遗传到任何神力，这个善良老实的男人从
生到死都过着普通人类的生活，对自己的奇异身世一无所知。而属于天界的奇妙力量却隔代
降临到了孙女江小琪身上，她自出生起就跟爷爷一样，拥有一双看透三界六道的慧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她的生活过得与众不同，从小到大都被那些存在于人间的异类们
纠缠和窥视。这种情况在七杀君升天后尤其严重，江小琪尚在休眠状态的力量被那些急于提
升自己修行的妖物和鬼怪们当作了增强功力的补药，使得这可怜的孩子随时随地处于危险状
态中。

　　我曾经答应过七杀星君，要在他离去后好好照顾他的后人，但是我没有做到，人类常说
的一句话是『天意难违』，有时候我也深有同感。江小琪父母的早殁其实算是意料中事，原
因很简单，他们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类，没有足够强硬的命格来抵御这个家庭中的两位
神人绝强气势的冲煞。因此，在江小琪神力萌芽的同时，他们便被迫踏上了阴阳永隔的不归
路。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残忍，但却是任谁也无力扭转的事实，这个就叫做代价。当年七杀君
一意孤行的要娶那凡人女子为妻的时候便知道该付出的代价。这些年来我偶尔会想，他之所
以做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或许是在与天意作赌，也或许，他心中分得清哪样东西重要。

　　当然，这些事情我是不会让江小琪明白的。

　　…… ……

　　江小琪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搓弄白色的衣角，显得有点局促不自在，换了新的环境难免
有些不适应，我打开电视机，瓶儿适时的端来了茶点

　　『吃点东西吧，瓶儿做的点心很香的，别不好意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对她
说

　　『是啊，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什么菜都会做的！！』

　　瓶儿满脸笑容，拍着胸脯道，我微微一笑，这只瓶子最近说话里面的『我』字越来越多
了。

　　『谢谢，』

　　江小琪只是礼貌的微笑一下，并没有动那些茶点，我皱皱眉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可
以让这孩子开心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嗯，葻，那个…你能不能…』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

　　『啊？我、我还没说呢！』

　　可怜的孩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疑问

　　『妖怪都会读心术的么？』

　　我笑，『这个根本不用读心术，你想让我唤出他们的灵魂来跟你一见，对吧』

　　『不行么？不可以么？』

　　她一脸希翼的望着我，清澈的眸子里蒙了一层雾气，这样的眼睛让我这久惯生死的老妖
怪也不由心生酸涩，叹一口气，还是硬起心肠，回绝了她的要求

　　『真的不可以，我不能那样做。』

　　『可是为什么？我听说你有召唤任何灵魂的能力！』

　　『七天之后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我问她，

　　『是「七七祭」。』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灵魂会去哪里你知道的吧！』

　　『会结束在人间的停留，魂归地府，可是，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希望能见他们最后一
面啊！』

　　江小琪争辩着，我摇摇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俩在这个世上已经了无牵挂了，去地府之后就应该立时投胎
的，这个时候，如果让他们见到你，他们还会心无挂碍的走好么？你是希望他们能够有个好
归宿，还是希望他们执着的留在阳世上成为野鬼？』

　　『我……』

　　她垂下头，不做声了，我看到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服，于是坐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
头

　　『有些事情，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是要去面对的，不必太在意，过去就好了。如果
你想哭的话，就痛快哭出来吧。』

　　江小琪低着头，声音有些变调

　　『可是，你们从前，不是都要我坚强的么？』

　　『那个呀，』我挠挠头皮『对于这种事情，哭一次的权力总还是应该有的吧，于坚强无
关！』

　　『那我可哭了啊！』

　　『嗯，哭吧哭吧，没有关系的。』

　　『呜……』

　　小琪的肩很细弱，哭起来颤颤的，我抚摸着她柔顺的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在
她体内激荡，这个时候，对她来说，选择一种方式尽情宣泄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把整盒
面纸塞近她怀里，然后随手端起茶杯，热热的茶流入胃里的感觉很舒服，袅袅的白气腾起，
干涩的眼睛也被熏的湿润起来

　　『想当年我离开家的时候，也就像你这么大，那时候真是小孩子心性，总想去外面的世
界看看，想做人，想变得有本事……结果等这一切都得成所愿的时候，我才想起了家，想起
了父母家人，我开始越来越想念他们，做梦会梦到小时候在山林中玩耍的情景。

　　于是我回到了故乡。

　　当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家人、族人都不见了，一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日我站在空空的山林里，面对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被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强烈的
又孤独又恐惧的感觉笼罩着，好像这世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失去的
是什么。是「家」，一个可以放在心中，无论走多远，想起来都会感到温暖的地方，我失去
了它。

　　如果再让我又机会重来一次，我宁肯不要学那么多本领，不去追求所谓的强大，早些回
家，或许还有机会看一眼……那个时候，真想好好哭一场啊。』

　　『原来妖怪也会恋家的啊。』

　　小琪不知几时止住了哭泣，靠在我身边发出感叹，

　　『喂，怎么说话呢，妖怪也有心，也会有感情的呀』

　　『可是我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凶狠残暴会吃人的……』

　　『我就从来不吃人。』

　　『那你那些朋友呢？就是我见过的那些，他们都不吃人么？』

　　『唔…这个嘛，恕我不能说谎，其实他们有些也是吃人的，不过这也是有区别的，有些
妖怪是吃活人的，而有些只是吃人身体的某些零碎部分，而且还是已经过期作废的，比如说
过期血浆和医院手术切下来的废料什么的，我觉得那样不算是吃人，毕竟他们没杀生……喂
，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很没礼貌啊你这样！』

　　瓶儿插话进来道

　　『主人，她好像跑到厕所去吐了。』

　　『哦？这样啊，那算了，这个问题下回再讨论』

　　『嗯，主人，您十六岁就离开家独立生活了么？很了不起啊！我听说妖怪都是活到很大
年纪才可以独立的呢！』

　　看看她满脸崇敬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其实…我只是为了教育孩子，打个比喻而已，不是十六岁啦……』

　　『那是？』

　　『是五十六岁，嘿嘿……呃，不过，那样也算很小了，我们族里的人都长寿的…喂喂，
你怎么也这么没礼貌啊！』

　　『我还有活儿要做，失陪了…』

　　瓶儿说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我独自郁闷

　　『你们这些家伙真过分，哼！我也只是说话夸张一点而已嘛，难道这也有罪么？』

　　…… ……

　　就着样，江小琪在我家里暂住了下来，我承诺在她成年之前尽力保护她，另外，教她一
些自我保护的措施。哼哼，看她这副德行，又胆小、又敏感、还爱哭，怎么看也不像半神，
活脱脱一个人类的小女孩，算了，也不指望她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了，只要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就算我不负七杀君的所托了。

　　这样打算着，我开始翻箱倒柜，搜罗出一些小琪用的上的书籍，准备开始教学。门开了
，小丫头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葻――！有事求你啊！』

　　『咳咳，从今天开始，不许直呼我的名字，要叫我师傅！』

　　我正色道

　　『师傅？为什么？』小琪一愣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要教给你一些防身的法术，好让你在危险情况下可以自保……』

　　不等我说完小琪连连挥手

　　『有你保护就行了，我不要学那些啦！我不想变成怪物！』

　　『学法术的就是怪物？!你这是什么理论！』

　　『我只想跟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啊！』

　　我冷笑，摸摸她的头

　　『那你也得是个普通人才行啊，可惜你根本就不是。嘿嘿，小丫头你就认命吧！』

　　『不认命！』小琪倔犟的叫道

　　『认命吧……』

　　『不认命，就不认命！……啊，我都忘了最最重要的事情了！』小琪一拍脑门

　　『葻，你快救救我的朋友吧！』

　　『怎么了？』

　　『我的同学，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害的，快要死了！你
快救救她吧！』

　　我瞥了一眼小琪脸上的惊惶失措，转身继续整理那些书籍

　　『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语无伦次的，我可听不明白。』

　　『你，你怎么这样啊！我的好朋友都快要死了！』

　　小琪气急败坏的叫，

　　『管我什么事呀？我保护好你就行了。』

　　我不再理会她，继续整理书籍

　　『求你了！』

　　『不用求我，有人不想成为怪物，我也不想多事。』

　　她眨着水朦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我，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稍顷，小琪终于向我妥协了

　　『那好吧！我跟你学法术就是！』

　　『那么叫师傅吧。』我淡淡的说道（其实心里正偷笑着呢）

　　『妖怪师傅，好――！』

　　小琪赌气的大声叫道，我皱皱眉头

　　『干吗前面一定要加个「妖怪」？多难听，不能去掉么？』

　　『因为你本来就是妖怪嘛！』

　　她气鼓鼓的眼睛瞪着我，好在我是个宽容的妖怪，笑笑

　　『嘻嘻，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结果还是一样嘛，以后要跟着我好好学习知道么？』

　　『知道知道，你答应救我朋友的可不能食言啊！』

　　『我从来不食言，但前提是——』

　　我收拾好一摞厚厚的长了霉点的旧书，往她跟前一推

　　『你要把这些书都看一遍，将来还要指望着它们救你活命呢！』

　　（为什么长霉点了呢，因为我自己也很久不翻了，如果不是今天让它们重见天日，可能
早就发霉烂掉了。）

　　小琪望着这堆三尺厚的书，眼睛都要僵直了，再看看我，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不公
平的交易

　　『那我的朋友……』

　　『你放心，只要她寿限未到，我保证她性命无忧，』

　　我看着她，郑重的承诺

　　『你放心，我说话一向做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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