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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70℃冻存), 信区: Marvel
标  题: 故事五:减肥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Apr 25 22:06:37 2009), 站内

  徐晓又喝醉了。
   这样的夜夜买醉,一年多来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倘若有一个夜晚是清醒的,她的心中
便会充满强烈的罪恶感,似乎是亏欠了一份债没有偿还。
   她歪歪斜斜地走着,凌晨三点的街头,即使是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也都已经睡了,这
是一条色狼出没的大街,每个女人经过这里都感到害怕,只有徐晓是安全的,甚至是过于安
全了。有时候她会自嘲地想:碰上我,也许那些色狼反而觉得不安全了吧?这么想着,她凄
惨地笑了起来,路边黑漆漆的橱窗玻璃里隐约映出一个人影。她朦胧中望见那人,不由吃了
一惊,踉跄后退几步,凝神一望,那个体态雍容的人影原来是自己的。面对自己她似乎恢复
了几分清醒,怔怔地看了许久——这样看并不能看得多么真切,只依稀望见那一身得体的服
饰裹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身子。
   其实,这样也并不难看啊。她怔怔地想。
   然而,就在此时,许诸良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没办法,你胖了,一点灵气也
没有,我没办法假装喜欢你……”
   她忍不住呜咽一声,继续踉跄着前行——两年来一直如此,每当她对自己略微有些欣
赏,许诸良那些话总是会一遍一遍仿佛录音般出现在脑海里,让她对自己彻底死心——是的
,胖了,老了,看上去是凝固的一团肥肉,没有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她苦笑着,打了一个
刺鼻的酒嗝,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就算知道丈夫变心的原因,她也毫无办法。两年来,绝食、瑜伽、针灸、蛔虫……各
种稀奇古怪的减肥方法她都尝试过,但是体重依旧只升不降,加上减肥造成的精神紧张,整
个人变得毫无神采,许诸良虽然还没有和她离婚,但是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回家,在外边公然
和一个女人以夫妻相称,这段婚姻的毁灭是必然的结局了。
   而她也终于绝望了。
   没有什么能这样彻底地摧毁一个女人,虽然她依旧是大家公认的美女,但是丈夫每次
见面的恶意刺激,让她最终认定自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丑陋女人,而这丑陋的根源就是肥胖

   如果能够减去这一身的肥肉,就是死也甘心。她默默地想,淌着眼泪在漆黑无人的街
道上走着——连眼泪也似乎充满了苦涩的酒精味道。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拦江大桥之上,黑色的江风带着水气漂来,借着酒劲,她爬上了
两米高的桥栏,在上面站得笔直,眼睛直直地朝下望去。没有月光,只有一些昏暗的灯照着
水面,细碎的桔黄色光芒在脚下闪烁着,水面如同乌龙茶果冻一般柔和地波动着。她不知从
哪里来了一股冲动,想也没想,膝盖一曲,便朝下跳去。
   预料中的凌空而下并没有来临,她只觉得脚下一空,手臂一紧,一股柔弱而坚决的力
量将她从半空中拽了回来,她落到了桥面上。
   “你干什么?”一个女人惊讶地问她。
   徐晓头晕目眩,耳边听着流水淌过的声音,一阵后怕袭击了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
白,嘴唇也哆嗦起来。
   几乎就死了!
   她哆嗦几下,这才反应过来是眼前的女人救了自己,慌忙抬头要感谢对方,不料这一
望,自己倒先怔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虽然容貌说不上多么漂亮,但是身体玲珑凹凸,仿佛磁
石一般透出一股吸引力。看起来非常年轻,一点皱纹也没有,眼神却十分沧桑。女人一手抓
着她的胳膊,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还没有从徐晓跳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手看起
来柔弱无骨,在黑夜里闪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徐晓感觉自己被她珍珠的光泽笼罩着,不由
眯起了眼睛,自惭形秽起来。
   “什么事想不开?”女人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徐晓羞愧地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女人,将对方和自己默默对比一番,又叹息着摇了
摇头,嘶哑着嗓子道:“谢谢。”说完便歪斜着身子,转身准备离去。
   “因为男人?”那女人的声音像针尖般扎了过来,徐晓全身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
下了。
   “果然是因为男人,”女人笃定地说,走了过来,拉住徐晓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
番,叹了口气,“你还不算丑,比我当年漂亮多了。”
   “你?”徐晓疑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笑了笑,鲜红的嘴唇如同一朵玫瑰在黑夜里绽开:“我家不远,去坐坐?”
   徐晓犹豫地望着她,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一向是十分警惕的,即使对方救了自
己一命,这份警惕也丝毫不曾减弱。
   女人猜测到徐晓的心思,抿嘴笑了笑:“我不会害你的。”她自顾转身朝前走,裹在
黑色长裙里的身体蛇一般扭动着,摇摆出迷醉的波浪,她在身后抛下一句话:“连死都不怕
还怕跟我走?我当年比你还不堪…….哈哈哈哈……”
   徐晓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望着女人越去越远,笑声在夜色中隐约传来,仿佛一道陷阱

   是啊,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晓被她那句话打动了——她说她当年比自己还要不堪,那么现在的她为何如此妖娆
?她感觉有些神奇的事情要发生了,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跟
在女人身后走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互相交换了个姓名,那女人名叫胡玲,家不远,走了十
来分钟就到了,江滨一栋小别墅,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到了。”胡玲将别墅大门打开,回头望着徐晓。
   徐晓朝内探了探头,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你一个人住?”
   “嗯。”胡玲走进了屋子,徐晓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阴凉的味道,胡玲没有开灯,将门关好后,点亮了一支放在桌上的
蜡烛。烛光下可以看见客厅里的窗户都紧闭着,垂着厚厚的深色窗帘,家具也都是深色的,
唯一的亮点就是这橘黄色的烛光,在最开始的时候晃动两下之后,烛光也安静下来,整个房
间都非常安静。这种安静让徐晓感觉很不舒服。
   “停电了吗?”她问道。
   “没有,但是我不喜欢电灯。”胡玲这么解释着。
   徐晓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在铺着金丝绒的大木椅子上坐下来。胡玲悄无声息地在屋子
里走着,仿佛是滑行在水面上,一点风也不带动。她很快泡好两杯花茶,一人一杯,在桌边
坐定,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相册。
   “你看看。”胡玲将相册递给她。徐晓翻开相册,内中全部是一个女人的照片,那女
人肥胖臃肿,身体完全变形,眼神苍老而无神,看起来十分凄惨。
   “这是以前的我。”胡玲喝着花茶笑道。
   徐晓看看照片又看看胡玲,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虽然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有几分像胡
玲,但是两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那女人的年龄可以做胡玲的妈了。
   “你不相信。”胡玲说,“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河。”
   她的语气虽然很温柔,但是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也或许是那杯花茶的温度
,甚至,也许就是这里的环境适合倾吐心事,总之,徐晓没有多想,便将自己和许诸良之间
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胡玲安静地听着,一直到徐晓说完,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男人都是这样。”她侧头
望着徐晓,凝视着她,看了许久,直看得徐晓毛骨悚然。
  “看什么?”徐晓问。
   胡玲笑了:“你比我漂亮。”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拈在手指间,
笑着问徐晓:“想不想减肥?”
   徐晓屏住了呼吸。
   “想不想像我一样变得漂亮?”胡玲的声音充满诱惑。
   徐晓眨了眨眼,拼命点头。
   胡玲探手过来,将那个透明的玻璃小瓶递给徐晓:“喝了她。”
   徐晓想要问什么,那烛光忽然莫名地摇晃了一下,玻璃小瓶闪着脆弱的光,她忽然感
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这机会如同玻璃一样脆弱,以至于她如此害怕失去,甚至来不及思
考,便一仰脖喝下了玻璃瓶中的液体。
   平淡的味道,如同白开水,喝下去的一霎那,徐晓心头一阵悸动。
   将会发生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那样松弛臃肿。胡玲微微一笑:“别急,
明天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徐晓这个时候才想到问这句话。
   “减肥药。”胡玲说。
   两个女人又坐着说了许久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徐晓终于打起了呵吹,而胡玲却越
来越是精神奕奕。
   “我该走了。”虽然心中十分不舍,徐晓还是察觉到自己在别人家里打扰得太久了,
遂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好吧。”胡玲也站了起来。
   “那个…….”徐晓有些羞涩地道,“减肥药……能不能让我再带一些回去?”
   胡玲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举着蜡烛将她送到门口:“一天后见效。”
   徐晓站在门口的月光里,回头望望胡玲,那女人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手里的蜡烛光
柔和地包围着她线条起伏的身体,看起来很像一幅油画。
   那药,真的有神效吗?她脑海里浮现出相簿上那个丑陋而衰老的女人,心里充满了疑
惑。
   “再见。”胡玲朝她招手告别,白色的手如同一片花瓣在月光下发光。
   她也挥了挥手,带着一肚子疑问,缓缓离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胡玲,举着一盏蜡烛,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独自
行走,想要找到一扇门,然而四壁都是严丝合缝,一点出去的孔也没有给她留下。她在梦里
那间封闭的房间里走了一夜,始终没有走出来。直到闹钟声响了起来,她蓦然从床上坐起,
窗外的阳光斜铺了半张床——早晨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
   梳妆台的镜子上照出她的容颜,依旧是丰腴白皙的脸,因为做梦的缘故,眼圈下一圈
淡淡的黑色透了出来。
   一天见效。
   胡玲最后那句话在她耳边反复翻腾——一天,果然能见效吗?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但
愿如此。
   出门时已是九点多钟,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明亮的阳光无所不在。虽然是初秋,天气
还是很热,只走了短短几步路,她便出了一身的汗,包里带的纸巾很快便擦拭完了,而汗水
还在不断地冒出来。
   还没有走到办公室,汗水已经将薄薄的衣服完全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不见一
寸干纱,仿佛曾经穿着衣服进行过淋浴一般。
   而汗水还在不断涌出。
   身体散发出强烈的汗水气息,在人群中走过时,人们纷纷侧目,露出惊讶的目光,并
且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从他们的眼光中,徐晓可以想象出自己的模样。她感到有几分羞愧
,再也顾不得矜持,匆匆走到一家商店的橱窗前,通过镜子般的橱窗打量着自己。
   橱窗里映出一个狼狈的身影,头发被汗水湿得紧贴脑门,整个人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捞
出来一般——她终于明白人们那种奇怪目光的含义——他们一定以为她是不小心落到了水里

   这个样子显然是无法上班的。她只得匆匆又往回走。
   衣服已经湿透了,再也不能吸收多余的汗水,但是汗水还是泉水般从身体的每一寸肌
肤涌出,它们顺着身体朝下流,很快便沿着衣服的边嘀嗒而下,徐晓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
路淋漓的水印。她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越发羞愧,几乎是小步跑了起来。
   终于到家了。
   她喘了一口气,进门之后,立即打开冷气猛吹。
   温度是降下来了,但是汗水还在不断地流,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阳光从窗口射进来
,被冷气冲得不带丝毫火气,但这不妨碍她的身体不断出汗。
   她感到非常疲倦,心里渐渐产生了恐慌——这样的流汗显然是不正常的,到底是怎么
了?
   向公司打过电话请假后,她走到浴室准备洗澡。脱下衣服转身对着镜子一看,自己不
由愣住了。
   镜子里那个女人的确是自己吗?
   昨夜睡前还照过镜子,记得腰间的救生圈仍旧令自己绝望,脖子也粗得开始下垂,整
个身体都显得十分臃肿,然而此时一看,虽然离苗条尚有距离,腰身却已凹了进去,皮肤开
始紧绷起来,似乎骤然间被人抽去了脂肪——偏偏这种突然的瘦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肤色,
相反,皮肤似乎更加有光泽了,面上白里透红的,煞是喜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晓又惊又喜,在镜子前裸着身子转换姿势,自我欣赏了许久,不由暗暗赞叹。
   看来胡玲的药,果然具有奇效。
   这样自我陶醉了半个小时之后,她才洗澡更衣,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依照这样的速
度,不用一天就可以恢复少女时代的风采了。带着这样的憧憬,她跑到储藏室里拿出尘封已
久的学生时代照片看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过几分钟便跑到镜子前打量一番,期待奇迹继续下去——可
是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再也没有变化。
   难道药效终止了?
   她着急起来,又恐怕是自己眼睛看错了,便拿皮尺来量,拿秤来称,过两分钟便量一
次、秤一次,如此折腾了一个小时,却再也不见减肥的奇迹出现。
   药效果然终止了。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较之昨夜已经大有改观,但是距离美丽仍有天渊之别
,胡玲不是曾经承诺自己能变得和她一样漂亮吗?莫非是药喝得少了?然而,她分明说过,
这样的药量已经足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晓开始思考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窗外虽然仍旧是艳阳高照,屋内却没有射进阳光来,反
而似乎有些冷了。徐晓摸了摸有些凉意的胳膊,起身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并且站到了阳
台上。
   阳台上被玻璃四面封闭着,阳光洒满一地,而又在空调的势力范围内,因此温度十分
适宜,不冷不热。徐晓在这里站着十分舒服。她仍旧在继续思考着刚次的问题,可是一点头
绪也没有,感到心烦意乱。
   汗水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等徐晓发现自己在出汗时,身上刚换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她更加烦躁,觉得连老天
都在跟自己作对,正要再去换衣服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停了下来。
   也许这并不是老天也跟自己作对!
   她回想起那些减肥的广告,那些燃烧脂肪的招数,多半是以汗水的形式将脂肪排了出
来——那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自己的确是在出了那么一场大汗之后才瘦了下来的。
   这么说,胡玲给的那种药,其实就是让自己以这种方式减肥?
  发现这点之后,她欣喜不已,索性走进屋内,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希望汗水出得更多。
   不料,这样捂在被子里之后,被子被原有的汗水弄得潮乎乎的,新的汗水却再也不出
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晓并不是个愚笨的人,这一次她没有急于做什么事情,只是坐在床上,仔细回想今
天早晨的全部经历,终于让她发现一件事——自己出汗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而是因
为阳光。
   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自己才会汗出如洗,也许阳光正是那种药的催化剂。
   想到这个,徐晓立即下床,重新站到阳台上,全身都沐浴在阳光里。
   果然,没两分钟,汗水又像泉水般地冒了出来。
   证实了这一点之后,她心定下来,索性搬了张躺椅,将皮尺、磅秤和一面落地镜都搬
到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这的确是个神奇的景象。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一个正在漏气的充气娃娃一般,一点点
地变瘦,这种变化用肉眼便可以察觉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双下巴慢慢消失、胳膊一点点变
细、皮肤越来越莹润光亮…….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体重直线下降,皮尺缩小了一寸
又一寸。
   看来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成当初的美女了。
   她在镜子前心满意足地看着这种变化的发生,唯一让她不安的是,身体上冒出的汗水
并不清澈,而是粘乎乎的油一般的液体,这些液体浸透了她的衣服和身体下的帆布躺椅,渗
透了躺椅之后,落到了地面上,现在,地面上已经聚集了一滩人形的油性液体,看起来有几
分可怖,加上自己正在不断地缩减着,这让徐晓想到一个词——溶化。
   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溶化的糖人。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微微不安,但是镜子里凸现出来的美丽让她很快忽略了这种感觉。
   这样过了一上午,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汗水渐渐地停住了。
   镜子里的徐晓,宛然少女,身体玲珑有致,皮肤光亮如玉,连目光也清澈如水起来。
面对镜子,徐晓惊叹不已,消失了许久的一种激情,忽然在心中涌动起来。
   确定的确再也不出汗以后,徐晓又洗了个澡,吃过午饭,安稳地睡了一觉之后,便起
床上班。上班之前她遇到一个难题——没有适合自己的衣服。那些给中年雍容的妇人穿的衣
服,不适合现在这个少女般的自己,她左挑右拣,最后只好选了几件学生时代的衣服穿好,
虽然旧了,却是更能衬托她全身洋溢的活力。
   那种药的效果太好了。临出门前,她忽然感到害羞起来——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模样,
别人会怎么说呢?这么想来,她才想到自己要变得美丽的目的,原是为了留住许诸良。既然
今天已经请了假,那便不忙上班,先去见见许诸良要紧。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去买一套合适的新衣服,然而朝镜子前一站,自信心顿
然暴涨——人一变样,连衣服也仿佛变得漂亮起来了。
   赶到许诸良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公司里的人原本是认识徐晓的,但是竟然没
有人认出她就是老板娘,这让她心里十分得意。许诸良的办公室在那间小公司的最里边,门
是关着的,徐晓准备推门进去时,前台小姐拦住了她,很有礼貌地询问她的来历。
   “我是徐晓。”因为心情好,她一改往常的生硬口吻,语音非常柔和,简直有些悦耳
了。
   前台听她这么说,露出惊奇的目光,下意识地道:“怎么会……”这个一贯拘谨的小
姑娘,此时忘记了礼貌,无限逼近徐晓的面孔,仔细观察着,徐晓微笑着将自己的脸朝她凑
过去,等着她确认。
   “天哪!”前台终于发出了惊呼,这在徐晓意料之中——有多久没有因为容貌而让人
惊叹了?这种滋味实在是享受。
   “真的是您……徐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了,啧啧……”前台围着徐晓的身体转
着圈,不断从牙齿缝里咝咝地吐气表示称赞。公司其他的人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围拢
过来,同样为徐晓的变化而惊叹。徐晓被人们包围着,充分享受着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赞叹

   这样众星拱月地状态持续了几分钟后,徐晓打断了众人的话:“好了,我来找许诸良
。”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徐晓望着许诸良办公室紧
闭的大门,心知肚明,办公室内一定有个女人。
   那就斗一斗吧!
   如果是昨天,徐晓一定会掉头离去,因为她没有斗争的资本,然而,今天已经不同了

   她甚至有些急切地渴望这场斗争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目瞪口呆的众人微笑一下,轻轻敲响了房门。
   众人识趣地散开了。
   “谁啊?”许诸良不耐烦地问。
   “我。”徐晓说。
   里面有一些轻微的动静,然后好一会没声音,接着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又过了一小会
,许诸良才走过来将门打开——门开的时候他脸上早准备了满脸厌烦的表情,看到徐晓他的
神色变了,眼睛灼灼发亮起来。
   这样的光亮,在一路走来之时,徐晓已经领教了许多,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许诸良没有认出她来。
   “连自己老婆也不认识了?”徐晓说。
   许诸良好像没听懂这句话,疑惑地看着她,她仰头迎接这他的目光——面颊、颈部、
手臂…….没有什么地方经不住眼光的考验,她满意地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
露出她预料中的惊讶表情。
   “徐晓?”许诸良摒住呼吸,小声道。
   徐晓点点头。
   许诸良后退几步,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喜欢吗?”徐晓问。
   “不不不,”许诸良连连摇头,搓着双手,露出欣赏的表情,“当然高兴了,快进来
。”
   屋内当然不止许诸良一个人,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长腿长手的女孩,正横着眼
睛望着徐晓。应当说这个女孩比现在的徐晓还要漂亮,但是,仅仅是漂亮而已,徐晓用余光
一扫,便知道这女孩已经输了——许诸良虽然好色,却并不是没有品味的人,他通常喜欢内
外兼具的女子,而那种女子实在不容易找,因此两相权衡,也只有舍内而取外了。徐晓经过
今天的变化,外在之美已经无可挑剔,加上年龄和阅历带来的修养,那年轻的美女在她面前
一站,立即如同甘蔗一般,嚼过之后便毫无味道了。许诸良也很是无情,为了讨好徐晓,对
那女孩冷着脸一挥手,那女孩脸上的骄傲之色立即褪去了,她显然还没弄明白状况,睁大眼
莫名其妙地望着许诸良。
   “出去,我太太来了。”许诸良说。
   女孩这才回过味来,愣愣地盯着徐晓看了一阵,在暗自的比较中败下阵来,羞愧地出
门去了,徐晓并不同情她——之前自己比这更加狼狈时,也不见什么人来同情自己。
   她正在想着心事,不堤防许诸良已经到了跟前,正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徐晓微微叹
息一声。自从自己发胖以来,这样的温情眼神已经从许诸良眼中消失了,她一度以为是这个
人变了,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如此,从未改变,改变的其实是自己。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改变,连命运似乎也改变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近乎新婚的甜蜜,徐晓原本就是美女,这一番回春,更是令许诸
良爱不释手,他几乎是以卑微的态度在爱着她——如果这的确是爱的话。家务活重新回到了
许诸良手上,许久不曾尝到的许氏烹调又出现在桌上,滋味如旧,看来他不回家的这段时间
,厨艺倒是在外得到了很大锻炼。徐晓总是不由自主地这样想,但是她也总是强迫自己忘记
那一切。
   一切都变好了,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这是徐晓的心愿。
   倏忽就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徐晓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公司,都如同王后一般受宠。美女总是占尽天时地利
人和,不但不用再加班,连正常的工作也减少了许多,奖金却反而加了不少,在家中则连袜
子或者手帕也不用洗,许诸良很乐意为美丽的太太奉献时间和精力。除非是必要的应酬,他
很少出门了,通常都在家抱着徐晓说话、看电视、玩游戏,实在要出门,也多半带上徐晓,
如同献宝一般到处张扬,听人夸奖说太太漂亮,便一脸无法形容的得意。
   这样的日子若永不过去该多好!
   徐晓陶醉于宠爱中时,内心常有隐隐的不安,她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依
然是那个肥胖的弃妇。然而,这样的担心,经过半年的时光,也渐渐消散了。
   时光就这样蜜糖般粘稠的流淌着,直到某一天,徐晓在穿衣服时,发现自己竟然穿不
下一件新买的衣裳。
   那是一件紧身的衣服,很显身段。徐晓不久前还穿过,赢来了许诸良惊艳的目光,但
是现在这衣服从头上套下,朝下拉到胸部,就无论如何下不去了,四面都绷得快要断了一般
。徐晓做出许多努力也无效,只好喘息着将衣服脱下来。对着镜子一照,徐晓倒抽了一口凉
气——不知何时开始,玲珑的腰肢间出现了赘肉,略微一动,便形成一道肉垄。她靠近镜子
,发现自己的脸也圆实了许多,眼睛出现了几道细细的皱纹。
   严格说来,这些变化并不影响她的美丽,许诸良还是对她一样的好,丝毫没察觉她的
改变。但是对徐晓来说,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她怀疑那种药的效果只能持续半年,半年之
后,一切便将恢复原样,青春和美貌将要失去,而失而复得的丈夫,必将再次失去。
   接下来的一周,徐晓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体重,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正以每天一斤的速
度在增长着重量,无论她绝食或者锻炼,都毫无效果,肥肉还是悄无声息地增长着。许诸良
现在已经不喜欢将她抱在腿上坐着了,因为胖了的她压得他的大腿很疼,他也开始抱怨她的
腰没有灵气了。
   然后他就会出门去找那些玲珑的美女了。徐晓绝望地想。
   男人永远不会改变,他们从来就是这样,如果他们改变了,那么一定是女人自己改变
了。这个道理徐晓已经明白了,她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再次想到了胡玲。
   那个妖魔般的少妇,她手里有着那么神奇的药物,只有她才可以让自己的幸福永远保
持下去。
   必须趁事情没有糟糕到不能收拾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拿定主意之后,徐晓一刻也不耽搁,立即请了假,匆匆赶去胡玲的家中。
   胡玲家那栋幽静的别墅笼罩在树荫下,大门紧闭。徐晓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人回应
。本想转身离去,然而,腋下和脖子处,可以分明地感觉到肥肉正在增长出来,她摸了摸脖
子——那里已经软绵绵缺少弹性了。
   看来是一天也不能耽搁了。
   徐晓咬了咬牙,围着别墅转了一圈,想找扇窗朝内看一看。然而每一扇窗上都蒙着厚
厚的深色窗帘,什么也看不见。她大声叫胡玲的名字,叫得嗓子都哑了,过路的人朝她投来
惊异的目光,别墅内却毫无动静。
   也许胡玲并不在家。
   徐晓继续在各个窗子上寻找着机会,心中越来越是恐惶,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看
看四周无人,便随手拾起一块砖头,朝一扇玻璃窗上敲了过去。
   当啷一声,玻璃碎了,徐晓的心一阵猛跳。
   路边的人并不多,这个世界又是这么嘈杂,徐晓敲玻璃的事情没有被人发现。她安抚
了一下狂跳的心脏,便小心地从破碎的玻璃窗中爬了过去。窗框上还留着尖利的玻璃碎片,
幸好那窗子很大,徐晓减肥之后也小巧了不少,居然被她毫发无损地爬了进去。
   房间内非常幽暗,阳光完全被窗帘阻挡住了,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沉静的香气,一切都
是安静而整洁的,仿佛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地方,是画面上的场景,而非真实存在的空间。徐
晓毕竟是擅闯进来,心中忐忑不安,踮着足尖在一楼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种药

   她上了二楼。楼梯是木制的,刚一踩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徐晓的心跳都快
要吓没了,连忙静止下来,屏息凝神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屋内的确无人。饶是如此
,木楼梯的声音依旧让她胆战心惊,她将鞋子脱下来提在手里,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没有锁,她随意推开其中一扇房门,几乎惊得尖叫起来,连忙捂住
了自己的嘴。
   她看见胡玲就睡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旁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那种透明的玻璃小瓶
,瓶内装的想必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贪婪地望着那些小瓶,她和那些东西之间隔着
一个熟睡的胡玲。胡玲像一条河一般横在了中间。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先还有些怯,然而当手指触到已经有些凸起的腰部时,对美丽的
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轻轻地走了进去,轻轻地拿起了玻璃瓶。
   该拿几个呢?
   她略一思忖,便拿了十来个这样的小瓶,用衣服兜着。
   再轻轻地走出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玻璃瓶几乎掉到了地上,慌忙一个转身,胡玲不知什么时
候已经睁开来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脸像火一般地烧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状况,最后说了一句:“我又胖了。”
说完便哭了起来。
   胡玲一动也没有动,仍旧是躺在那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放下还来得及。”
   她摇了摇头,将怀里的玻璃瓶抱得更紧,朝胡玲鞠了个躬,说了声“对不起”,便转
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身后,一声一声悠长的叹息,叹得她全身发冷。
   回到家中,她将玻璃瓶藏好,立即喝了一瓶,在阳台上进行了一番日光浴之后,体态
复又恢复了苗条。
   好日子仍旧继续着。
   唯一让徐晓不安的是,这种药的效果持续时间越来越短了,起初是几个月,到了后来
,一个星期就没有了效果,半年之后,她几乎一天要喝一瓶了。
   从胡玲那里来的药只剩下三瓶了,只够她三天的量,三天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了,宝贝?”许诸良发现徐晓心事重重,爱怜地问她——自从服药之后,许诸
良又重新呼她为宝贝了。
   她摇了摇头。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许诸良。
   只是,三天之后怎么办?
   三天啊。
   她担心地看着太阳落下又升起。
   又是一天了,等许诸良上班后,她习惯性地称了称体重——只是一个昼夜,她又胖了
许多,看来还是得继续吃药。
   喝完药,她又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中沐浴着阳光。最近她已经习惯在做日光浴的时候睡
觉了,反正药物的效果刚好可以维持她的苗条,达到最佳状态时便自动失效了,不用她操心
太多。
   这次睡的时间比较长,等她醒来时,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她感觉身上油腻腻水淋淋
的,整张躺椅都被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汗水浸透了。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她站起来,准备去
洗澡,身上穿的睡裤却滑落下来。
   徐晓赶紧将裤子拉上来,朝窗外一看——幸好无人看见。
  然而,裤子第二次滑落了。
   她再次将裤子提了上来,低头一看,全身猛烈地颤抖起来——自己的腰肢,不知何时
竟然瘦到如此地步,大约只有普通女人的大腿那么粗了。
   她这次冒出来冷汗,与药水作用的汗水混在一起,又湿又粘。
   抬头朝镜子中望去,她长大了嘴,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整个身体都瘦得像一根长长的棍子,脸部瘦得毫无形状,因为瘦
,眼睛便显得格外大,占据了面部的半壁江山,眼睛下面,鼻子和嘴没有多余的地方可呆,
拥挤在一起——因为面部极端瘦小,以至于鼻子和耳朵之间几乎没有过渡,乍看上去,似乎
耳朵就长在鼻子上一般。
   这样一张脸,不仅毫无美感可言,反而极其恐怖。
   徐晓听见自己尖声大叫起来。
   而镜子里的自己,在叫声中张开了嘴,于是面部的一切都不见了,只看见一张黑洞洞
的大嘴,整个脸变成了一个洞。
   徐晓持续地叫着,一边叫,一边注视着自己那双瘦得几乎只有蜡烛般粗的手臂,还有
大腿般粗细的身体、拐杖一般的双腿…..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虽然是上班时间,但是仍旧有些邻居家里有人,他们听到徐晓的叫声,纷纷从房间里
走到阳台上,朝这边看过来。徐晓注意到这点之后,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叫声,也无法控制
自己的颤抖——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勉强扶着墙壁,一边剧烈地颤抖,一边高
声叫喊着,四肢支楞着进了房间。
   一进房,她便摔倒在地上。
   她仍旧在叫喊着。
   不知道叫喊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爬到房间里的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由于没有阳光照射,汗水已经停止了,然而缩小的身躯却没有恢复原状。她看着自己
那副可怖的模样,紧紧地捏紧了拳头——那拳头只有乒乓球大小了。
   该如何是好?
   这副模样,怎么能在世间生存下去?
   正在此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徐晓被这骤然而来的铃声吓得一哆嗦,抖抖地接过电
话,那边传来许诸良的问候,她心中一阵酸楚——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诸良毫不知情,万般柔情,尽数通过电话传来,徐晓勉强镇定心神,听他说完,便
挂了电话。
   许诸良下班后就会回来,绝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这是徐晓放下电话后的第一个念头。
   只能去找胡玲了,也许她有办法。
   想到这个,徐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到卧室里洗澡。泡在
澡盆里时,看着自己只有原先一半粗细的身体,她泪流满面。水波荡漾中,她仿佛看见自己
正在慢慢溶化,身体越变越细……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一边哭泣着,一边洗完了澡。所有的衣服都不再合身,只能将腰带紧紧地扎住,就这
样走了出来。
   正要出门时,看到地面上满是油糊糊的液体,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汗水出得格外多,在
地面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倘若被许诸良看到,恐怕他会起疑。尽管自己心力交瘁,也只好
用拖布来努力拖地。
   拖到阳台时,是最为费力的,那些油汗几乎淌遍了整个阳台。这都是自己身体的溶液
啊,徐晓胆战心惊地想着。
   还没有来得及拖,刚刚站到太阳底下,阳光一照,她感觉自己全身又开始冒汗了。
   难道药效仍未终止?
   她不能置信地看看太阳,慌忙躲到阴影底下。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颤抖着朝一线
阳光伸出一截手指。
   她亲眼看见,那截手指,在阳光下很快便冒出了油性的液体,液体朝下滴落,而手指
,也明显地变细了……她亲眼看到自己溶化!原本毫无感觉地手指,仿佛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她将手指收回,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来药效不会终止了!
   外面阳光灿烂,自己如何走到胡玲家去呢?只怕还走不到她家里,自己就先溶化成一
滩水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次遇见胡玲,在夜里,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动人。
   而在白天,她却躲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睡觉。
   她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女人啊,为了美丽而服用药物的女人啊,最终变成了夜的生物。她终于知道,自己将
终生与阳光无缘了,就像胡玲那样,只有在黑夜里才能出没——而且是这么丑陋。
   她看了看阳台上灿烂雪白的阳光,凄然一笑,褪去了所有的衣服,站在了阳光底下。
   她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绝不能这
样活下去,她可以没有阳光,但是她不能没有美丽。
   她感觉到阳光正在融化自己,像融化冰淇淋一般。在许诸良回来之前,自己就会完全
消失了,他不会知道这油汪汪的阳台上,遍布的都是她的身体。
   不知道融化成液体之后,是否一样会有感觉呢?
   她的全身都淋漓下落,渐渐地失去了眼睛、鼻子、手掌……渐渐地失去了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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