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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谜踪之国》 第三卷 浮屠 第6话 强光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May  5 21:16:14 2009), 站内

  随着热带风团“浮屠”的侵入,风雨渐渐变得猛烈。原始丛林中的植物群分布得高低错
落,有些根基稍浅,相互间缺少有效的依托与保护,不是被狂风拔起,就是拦腰折断,那些
韧性较强的粗壮植物,也在风雨飘摇中东倒西歪。狂风暴雨和阵阵电闪雷鸣,吞没了天地间
一切的声音。

  司马灰等人站在野人山巨型裂谷的边缘,抓着山脊上几株粗可合抱的老树,俯身窥视裂
谷底部,就觉得风雨之势太大,这场暴雨下的,真如同沧海倾覆,银河倒泻,山脊上几乎使
人难以立足。借着半空中划过一道道雪亮的闪电,可以看到裂谷内部的古壁藤葛攀附,上悬
下削,走势几近垂直,最深处云雾茫茫,完全遮蔽了人的视界,探险队携带绳索极其有限,
即使连结全部长绳,用来垂入这深不可测的洞窟,也绝对放不到底。

  正待寻觅一处可以容人攀爬的所在下行,不料阿脆与Karaweik抬着的担架吃不住风,被
狂风一扯,顿时变成了一张帆幕,加上担架中躺着的那位“草上飞”,也瘦得仅剩一把骨头
了,根本压不住份量,一阵狂风过处,竟然连担架带人,都给一同卷上了半空,犹如飞絮落
花,随风飘坠。

  司马灰发觉阿脆手中的担架脱落,紧接着就看有个人影在眼前闪过,连忙伸手想要将其
拽住,却抓了一空,在“浮屠”带来的狂风暴雨中,眼前所见只有一片漆黑,转瞬间就已看
不到“草上飞”的身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司马灰心中叹了口气,暗想要怪就怪“草上飞”
这名字没取好,下辈子应该唤作“千斤坠”方才稳妥。

  此时众人在巨型裂谷附近再也站不住脚了,好在看清了地形,正想顶着风雨退下山坡,
寻个狭窄平缓的区域进入谷底,可在猛烈的风压之下,连脚步都移动不开,就连手中所抱的
古树也被狂风摧残得摇摇欲倒,一时进退两难。

  玉飞燕见山上太过危险,忙扯住司马灰得胳膊,打手势示意众人立刻冒险攀下裂谷。司
马灰也知这是唯一可行之策,当即用手抓住另一侧的Karaweik,让他紧紧跟着自己,率先揽
住人臂粗细的古藤,一寸寸向下攀行。

  裂谷内部虽然也受到热带风团带来的影响,但在特殊地形作用下,深处有几股气流终年
盘旋,使得内部风雨难侵。从岩壁上攀下数十米,已然感觉不到地表呼啸而过的飓风,雨势
也小了许多。

  司马灰下到百余米深处,就见脚下雾气凝聚,如果再继续深入,就会进入茫茫迷雾之中
,这些浓雾来历不明,虽然雾气本身对人体无害,但它也使空气中含有的污染物不易挥发,
很有可能变成致人死命的“杀人雾”。

  虽然热带风团“浮屠”带来的恶劣天气变化,将“野人山”地底涌出的浓雾冲散,巨型
裂谷内部的雾气也受到暴雨压制,在以极缓慢的速度不断降低。但洞窟里边完全被云雾严密
遮盖,深浅难测,凝聚不散的迷雾中死气沉沉,不知藏着什么凶险。即便那架“蚊式特种运
输机”真的坠落在了此处,探险队要冒着能见度低到极限的浓雾,在如此深广的区域里进行
搜寻,也无疑于大海捞针,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而且一路上疲于奔命,众人到此,早都累
得经精疲力竭,感到难以支撑。

  玉飞燕见探险队避过热带风暴的袭击,已经进入了野人山巨型裂谷内部。当此情形,须
是步步为营,不必急于求成,免得最后功亏一篑,就让大伙停下来歇口气,等到地底的迷雾
降至最低后再继续行动。

  众人便在裂谷内部的峭壁间,寻了个被藤葛覆盖的凹洞,深浅宽窄刚可容下数人,就挤
在里面拢了堆火,烘干身上被雨水浇透的衣物,同时吃些干粮裹腹,耳听雨水刷刷落下,身
边岩缝里有呜呜风声掠过,处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险恶之处,不免心惊肉跳,又
怎能歇得安稳。

  玉飞燕在短短一天之内,连折了左膀右臂般的几个得力手下,心里自然有些慌乱沮丧,
想想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俄国人白熊,而此人是为躲避苏俄铁幕统治,流亡到东南亚一带他
,曾在缅、寮、泰三国之间的无政府地带,为种植缨粟的毒枭卖命,因其杀人成性,兽心一
起,翻脸就不认人,后来惹下祸事,被割掉了半截舌头,才被迫逃至马六甲海峡,最后又辗
转投到了玉飞燕手下入伙,他性情冷漠凶残,心机难测,根本不值得信任。

  眼下玉飞燕所能寄予希望者,就只有缅共游击队的四个成员了,她初时只想带上熟悉雷
区,并且能找到幽灵公路的Karaweik,但现在回顾一路上的经历,也多亏把司马灰扯了进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玉飞燕打算要在事成之后,拉拢收买这些人入伙,通晓医术善于接骨
的阿脆倒还好说,可司马灰和罗大海这俩小子却是一副软硬不吃的臭脾气,如何才能说得他
们心动?玉飞燕向来足智多谋,更会笼络人心,稍作寻思,就计上心来,趁着这短暂的休息
之际,先从Karaweik身上找了个由头。

  玉飞燕发现Karaweik胆子很小,自从进了这野人山巨型裂谷以来,吓得牙关打颤,话也
不敢说上半句,就从身边取出一枚翡翠扳指。她祖上曾是显赫贵族,这扳指是其祖传之物,
如果投到注满清水的铜盆中,就会放出满盆莹绿之光,显得颇不寻常,又因是大内之物,更
有避邪挡灾之异。芸罙鷡跡

  玉飞燕拿出这枚翡翠扳指,取个红绳给Karaweik挂在脖子上,并且说了其中好处与他知
道。

  阿脆见Karaweik懵然无知,就告诉他说这扳指很贵重,让他快向玉飞燕道谢。

  玉飞燕心中暗自得意,正想同Karaweik认作异姓同袍,再趁机与司马灰等人结纳了。谁
知司马灰看也不看她那枚祖传的翡翠扳指,反倒对玉飞燕说:“无功受禄,寝食难安。星期
天这小子,是我和罗大海的兄弟,你送他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们也当送还你一件才对。”

  玉飞燕知道司马灰这是不肯领情,心中极是不屑,心想:“你小子身上称得什么,能与
我家祖传扳指相提并论,还好意思拿出来作回礼?”

  司马灰看出她的意思,说你可是小瞧人了,别忘了破船还有三千钉,你胜家有祖传的玩
意儿,我们也有户里留下来的东西,说着他冲罗大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给玉
飞燕见识见识。

  罗大海与司马灰向来都有默契,他点头会意,把全身上下口袋都翻遍了,终于掏出来一
个铜制雕花的挖耳朵勺,看工艺似乎是缅甸土产,虽然看上去还算精致,那成色也像是有些
年头的,但怎么瞅怎么是坊间的货色,要拿到玉飞燕这种常和稀世珍宝打交道的行家面前,
实在是显得太不入流了,这件东西能有什么价值?掉在地上恐怕都没人捡。

  司马灰看玉飞燕见了这挖耳铜勺,满脸都是鄙夷不屑的神色,就假意冷笑一声,对她说
:“打头的你不识货了吧,是不是以为咱哥们儿手里的这件东西,是二分钱买个鸡屁眼子—
—贵贱暂且不论,它根本就不是个物件儿。其实你大概是有所不知,这可是清末民初的时候
,由打皇宫大内带出来的。多少年来,它都是罗大舌头家里压箱子底儿的宝贝,要不是为了
送给你这种有身份的人物,我们是死活也不肯拿出来的。”

  罗大海在旁帮腔做势,就好象动了多大感情似的红着眼圈,含泪劝阻司马灰说:“兄弟
,我前思后想,这东西我还真是割舍不得,咱这么做实在……实在是太对不起祖宗了。”说
着就要把司马灰手里的东西拿走。

  玉飞燕本以为司马灰是在捉弄自己,看他们神色郑重,不像作伪,难不成自己真是看走
了眼,可于情于理又都说不通,只好问道:“皇宫里怎会有这等货色?”

  司马灰故作无奈地道:“咱们说到哪算哪,我今天讲给你知道原也无妨,但你可千万别
给传扬出去,这也不是有多光彩的事。”玉飞燕更觉诧异了,这里边还有什么不光彩的?却
见司马灰伸手一指罗大海,对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你说,你别看罗大舌头嘴里有点东
北口音,其实他祖籍是北京的,那北京皇城根底下,从来便是藏龙卧虎,什么样的高人没有
?这罗大舌头的爷爷,就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乃是满清王朝最后一位大太监小德海,这件东
西的来历可不得了,是他爷爷小德海,跟着宣统皇帝离开紫禁城的时候,从宫里顺手牵羊给
顺出来的。”

  罗大海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心说“司马灰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得便宜就占,我就没见
过比你更缺德的人了,你爷爷才是他娘的大太监呢”,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好继续苦
着个脸,唉声叹气地对玉飞燕说:“你听人说话不要紧,可要听明白了子丑寅卯,其实我爷
爷他老人家并不是贼,随手顺出来这件东西,只是为了留个念想,这教为人不能忘本,咱那
个大清国没了之后,老爷子天天对这挖耳朵勺行三拜九叩之礼,他老人家由打六岁就进了宫
,服侍了太后和皇上多半辈子,一直到死还不忘了给主子尽忠呢……”他说到最后,似是念
及旧事,触动了心怀,竟已哽咽难言。

  司马灰连忙出言劝慰:“奴才能当到这个份上,真算是太对得起主子了。”

  玉飞燕听到此处愈发起疑:“既然小德海是紫禁城里的太监,而且六岁就净身入了宫,
怎么可能会有后人”?

  司马灰赶紧替罗大舌头遮掩,说那位小德海公公出来之后,他不是也得成家过日子吗?
结果就娶了个老宫女为妻,又收养了一个儿子在膝前,以便给自己养老送终,虽然不是亲生
的,但感情好的没话说,所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正是罗大海他们家最令人动容之
处。

  玉飞燕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有许多疑惑不解之处,又问道:“那位小德海公公,既
然能从宫里边带出东西来,为何他不取金银玉器,更不拿古董字画,偏要拿个挖耳朵勺回来
压箱子底儿?”

  司马灰随口编造,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纯铜的挖耳朵勺,名副其实的是件国宝,为什么
呢?因为看一件古物,你不能以材质断其贵贱,首先是要看它的历史价值,其次才是它的艺
术价值。

  话说自打大明洪武皇帝龙兴,浴血百战,终将元人逐回漠北,恢复了我汉家山河,后有
燕王扫北,建都北京,一度励精图治,海内无事,怎奈日月频迁,星霜屡改,这正是“好花
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到得明朝末年,朝廷失政,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先是闯王李自成
揭竿而起,率军打破京师,逼得崇贞皇帝吊死煤山,改朝换代为大顺,天下百姓只道是就此
安居乐业,可偏又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了清兵入关,那八旗铁甲席卷而南,所到之
处,势如破竹,从此定鼎了中原,大清国仍然是建都北京,你道这是为何?只因那满清皇帝
,也看中了咱北京的形势不俗,此地北衔燕山,西接太行,东吞渤海,南压华夏,真可谓金
府天城,乃是万古千年的不拔之基。

  自从满清入主以来,接连出了几代明君圣主,审时度势,任用贤能,务实足国,重视农
桑,平定各地叛乱,一举扫除三藩,终于使得四海一统,万民归心,岂料康乾治世之后,却
挡不住盛衰轮转,风云变换,终于朝纲败坏,大局糜烂,不可收拾,眼看八国联军趁势打入
北京,逼得慈禧太后仓惶出逃,驾撵行至途中,天时风干水涸,烈日悬空,浮云净扫,老佛
爷体内生出痰火,耳鸣目燥,苦不能言,御医多方诊治无果,正当堪堪废命之时,幸有随行
官吏呈上暹罗进恭来的玲珑八宝挖耳勺一柄,由总管太监李连英亲自为老佛爷掏出耳垢,上
天枰权之,重一两有余,慈禧得以泄出内火,顿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因此而活,遂主张
于洋人议和,签定了《辛丑条约》。

  可以说如果当初慈禧没掏耳朵,她未必能保住性命再次返回京城,光绪皇帝也不会因为
变法不成,积郁成疾,落得含恨而终的悲惨下场,谁又能想到,这小小一个挖耳朵勺,却是
历史风云变幻和晚清末年丧权辱国的见证之物,难怪到后来李鸿章李大人感叹道:“劳劳车
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
旗大将坛。挖耳铜勺原非凡,请君莫作等闲观。”

  玉飞燕至此才终于明白,原来司马灰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显得他这件破玩意儿价值
不凡,足以顶得上自己送给Karaweik的那枚翡翠扳指,自己刚才那番深情厚意竟然全都打了
水漂。真是明珠美玉,投于盲人,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她越想越是生气,不由得柳眉倒
竖:“你就这么看我不起?”

  司马灰看玉飞燕被自己气得俏脸惨白,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心中难免有些恻然,就
直言相告,劝她说你就收下吧,虽然跟你在古墓里见的宝物不能比,可蚂蚱蹦进油锅里,大
小也算是个荤腥儿。另外你也别废心思拉拢我们入伙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从野人山
巨型裂谷里边活着走出去。退一万步讲,即便咱们真能活着离开,我也只希望你履行先前的
承诺,带Karaweik远走高飞,至于我们三个的事你就别管了。

  原来司马灰和罗大海、阿脆三人,在遇到“柬埔寨食人水蛭”时,便都已仔细想过,就
算自己三人侥幸捡条命离开野人山,也不打算逃往海外去了。因为到了那边一无所长,也无
以为业,为了谋求生计,必定会受制于人,迟早还得跟玉飞燕去做盗墓的“晦子”。想想姜
师爷和钻山甲等人的下场,可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都是被东家以重金所雇,结
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原始丛林中。做这等把脑袋别到裤腰带里的勾当,谁也
保不准哪天就走了背字,一头撞到“横死鬼”手里搭上性命。与其为了金钱去给那些财阀卖
命,到最后死得像条狗一样,还不如就此越境回去,该挨枪子的挨枪子、该蹲土窑的蹲土窑
,倒也落得一个精神爽利。

  玉飞燕听罢司马灰之言,心头怒气虽有缓和,但恨意仍然未平,正待再同他说些什么,
忽闻裂谷底部传来一阵巨响,众人知是有事发生,急忙探出身子向下张望,就见脚下那片茫
茫迷雾之中,射出几道强烈而又刺目的光束。

  眩目的强光,穿透了层层浓雾,明一阵暗一阵的不住摇动,晃得人眼前发花,随之而来
的,是一片古树朽木倒塌折断般“吱吱哑哑”的怪异声响。司马灰察觉到那动静自下而上,
由远而近,来得极是不善,听着就让人发怵,他寻思:“浓雾中的几道光束看起来如此明亮
刺眼,比探照灯还亮过数十倍,绝不可能是生物光。还有那阵犹如枯树一般,从巨型裂谷深
处迅速移动上来的声音,又是什么物体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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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如画画,按自己的心画下去,

 不管是好是坏,它终究是一幅画,

 即使你会选择丢弃。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219.134.7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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