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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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sther (情深海更深), 信区: Marvel
标 题: 摩天轮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03日17:27:42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冥灵
[思考时我想要一架小提琴,华生。不思考时,我想坐摩天轮……]
……
他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
我只是举着粉色和黄色,两大朵蓬松的棉花糖,笑容还粘在脸上没来得及挣开。熙熙
攘攘的人群里,有人回头打量。
他也只是滞留在原地,用一种清澈如昔的眼神注视着我,提示我,不能逃避,不能挽
回。
我的左手边是过山车,机车与人们啸叫着往下冲,右手边是一辆响着八音盒曲子的桔
色冰淇淋摊。这里是游乐场,一秒钟内我却觉得自己像站在旷野上,把双脚埋进一片枯草
和衰败的蒲公英。
他还在等答案。右手在口袋里攒动。可我说什么好呢?
“CAN,陪我坐摩天轮行吗?”
我指着他身后,巨大、五彩的圆状物,他并不情愿。
“坐完,我们就正式分手!行吗?”
每一个字吐出的音节都有穿透力,穿透我的身体。而他终于肯挪动脚步,买了票,我
们一前一后走进入口。检票员问,你们不坐同一个包厢吗?我摇着头。他诧异的打量我,
钻进紫色的厢。
“真不进来?”
“我要坐与你面对面的那个!”我指向最高处红色的厢。
“随便你。”
摩天轮逐一启动,紫厢缓慢往上升着,当它升到最顶,红厢才会降到我面前,当红厢
升到最顶,他正走向地面,我相信,他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我真的相信。
把没吃过一口的棉花糖送给一起排队的小女孩,她的眉心用唇膏画着小红点,我说,
你多大啦?她用手语回答,我没能懂。
紫厢升到最顶时,我钻进红厢,猜着最高处会是怎样风景,他一定在抽烟,不耐烦的
抖动双脚。CAN,20岁,总以为自己有着25岁的智慧。CAN,我从没有计较过你不停歇的伤
害。我以为笑面就是我的爱情,我以为你一直懂得。
坐在红厢里哭,泪眼里俯瞰的到整座游乐场,我还想让游走的小丑替我把汽球拗成贵
妇狗,差一格最顶,他应该在掸落身上的烟灰,准备离去。我伸出手,从窗子可以碰到反
插的门栓,这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原来最顶处可以看见海。
CAN,我们分手了。
他打开手机读短信的一刹那,我从摩天轮上跳下来。目睹的人群比坐任何一种刺激的
游戏叫喊的都要响,他也一定回头了,只是可惜,我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依稀里,眼前晃
着的,是两朵粉色和黄色的云。
[果冻里没有果子,含乳饮料里没有牛奶她的鼻梁是垫的,他说的话十句有十一句是
假的都说有比无好,结果无比虚假更好]
LEE是1919年冻死在这里的小男孩。论鬼龄,他比我大许多。鬼是永远都不会长大的
,于是他照旧管我叫姐姐,教给我做鬼的入门须知。他看一张没有扔入垃圾筒内的旧报纸
,他说:这张八卦的报纸上写你是,花季少女游乐场殉情,吓坏小情郎一病不起。
我在玩旋转木马,它们不肯动,只好由我自己跳来跳去。游乐场一关门,CAN的家人
就买通管理员溜进来,站在摩天轮下给我烧纸钱。他们说:AMANDA,求求你,别去缠着C
AN啊,他也很可怜,发烧,每晚都做恶梦。你放过他吧……
有时,我会绕着他们一圈一圈的走,只是他们不能发现。他们好可笑,LEE做着鬼脸
拉开我去玩滑翔翼。他说:很快,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想起你。
想不想起,没有多大关系。一个月以前,那时我还活着,唯一可依赖的人就在同我说
分手。没关系。我们飘得很高,再落到地上,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像我那天,可以听见
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双眼都在溅血。
“LEE,你死时疼吗?”
“不疼,全身都冻僵、冻麻了。犯困,只想睡觉,一睡就这样了……”
笑。我们牵着手,两个透明的影子概念似的握着。
他打开手机读短信的一刹那,我从摩天轮上跳下来。目睹的人群比坐任何一种刺激的
游戏叫喊的都要响,他也一定回头了,只是可惜,我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依稀里,眼前晃
着的,是两朵粉色和黄色的云。
[果冻里没有果子,含乳饮料里没有牛奶她的鼻梁是垫的,他说的话十句有十一句是
假的都说有比无好,结果无比虚假更好]
LEE是1919年冻死在这里的小男孩。论鬼龄,他比我大许多。鬼是永远都不会长大的
,于是他照旧管我叫姐姐,教给我做鬼的入门须知。他看一张没有扔入垃圾筒内的旧报纸
,他说:这张八卦的报纸上写你是,花季少女游乐场殉情,吓坏小情郎一病不起。
我在玩旋转木马,它们不肯动,只好由我自己跳来跳去。游乐场一关门,CAN的家人
就买通管理员溜进来,站在摩天轮下给我烧纸钱。他们说:AMANDA,求求你,别去缠着C
AN啊,他也很可怜,发烧,每晚都做恶梦。你放过他吧……
有时,我会绕着他们一圈一圈的走,只是他们不能发现。他们好可笑,LEE做着鬼脸
拉开我去玩滑翔翼。他说:很快,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想起你。
想不想起,没有多大关系。一个月以前,那时我还活着,唯一可依赖的人就在同我说
分手。没关系。我们飘得很高,再落到地上,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像我那天,可以听见
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双眼都在溅血。
“LEE,你死时疼吗?”
“不疼,全身都冻僵、冻麻了。犯困,只想睡觉,一睡就这样了……”
笑。我们牵着手,两个透明的影子概念似的握着。
半夜,有七个年轻男女偷偷溜进游乐场。他们直奔向摩天轮。
“红色厢!报上写是红色厢!”
“停在那儿!离地面三格!”
“谁敢爬!”
“谁爬进去,坐上五分钟,我给他亲。”
“亲这么简单?”
……
他们调笑着,翻爬进入口。有人脸色变得苍白,一个女孩想回去。他们划拳决定输赢
,最后爬上来的是一个手腕上刺青的男生。他钻进红厢,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从窗口探
出头去向伙伴们招手,他说,看,有什么了不起。哪儿有女鬼!哼!
砰。门关上。门栓从外面反插紧。摩天轮开始运作,一格一格。还想往上爬的年轻人
全部惊吓住,女孩们开始哭。他们看见我显现在他对面,我在说话。
“你的刺青很好看。”
我在说实话,他的刺青纹着一朵云,精细、别致的图案。我想摸一下,于是伸出手去
,他瞪着眼一记抽搐,晕了。我探头看他一哄而散的伙伴们,没能叫住任何人。
“LEE?我们怎么办?”
“什么都不管,让他自己醒。”
我们退出去,留给他空间,大约一小时后和LEE再回到摩天轮,他已经独自离开很久
。他的朋友们还是没有谁再想起来帮助他。我牵着LEE的手说:“我们是真正的冷眼旁观
吧,因为我们没有温度。”
他笑。然后带我去鬼屋。那狰狞的尸兽面,依旧会让我害怕,LEE笑着大喊,不过是
涂料和木头还有塑胶面具,没有音效,没有灯,他让我猜面前的是哪种鬼怪,然后从身体
里发出青白色的光芒,揭示结果。可我总是猜错,我说我连人都看不准。
LEE于是又笑,他说:“鬼可比人单纯的多。”
我想我相信他。
[我们总差幸福一臂距离]
这天晚上有人闯进来,穿着棕色的皮质夹克,是我以前一直希望CAN能穿着的款式,
而CAN只喜欢气垫球鞋和敞口套衫,他常说:“你不喜欢这样,你找别人去。”
恍惚间,我对那个陌生人微笑,他失魂落魄的,半晌才发现我。
“小姐,我迷路了。”
“这里是游乐场。”
“游乐场?我怎么会在……”他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之后,他不停的在看。那只表停
在下午两点缺五分,可现在早已是夜晚。“这里离机场还有多远?”
“很远,完全在相反的方向。”LEE忽然出现。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两点的班机,我应该还来得及找到她!”
“两点?”
“两点,哈,是神仙都追不上了。”
“LEE,你怎么……”我诧异他的冷嘲热讽。
他只是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看不出他是个新鬼吗?只是他比你差,还不知道自己
已经死了。”
“新鬼……不知不觉就死了,好可怜。”我看着那男子,他果然受LEE的刺激,伏下
身去哭,从夹克里拿出一只红色锦盒。
“他一定是在追自己的爱人,忽然遭到车祸,因为追赶的意念太过强烈,所以身体在
遭受重创的同时,灵魂却脱离了出去,毫无意识到自身的死亡。”
“我们可以救他吗?”
LEE没有回答,他捂住我的眼睛,然后松开。此时我再注视那个男子,是极端恐怖的
场面,碎裂的四肢和躯干,还有血肉模糊的五官。
“看。他的脸被毁坏了,这样灵魂就认不出自己的身体。没法救了。”LEE告诉我。
我背过身去,想到自己死时的表情。
“LEE,你也用过这种办法看我的尸体是吗?”
“没有。”
“没有?”
“你进红色包厢的时候,我一直坐在你的对面,看着你哭,看着你跳下去。只是当时
你看不见我。”
“LEE……”
“想死的人,鬼也拦不住。”
……
之后,我们没有交谈。我目送着陌生男子消失在视线之外,转身回到旋转木马旁,L
EE正坐在那里,哼一首没有歌词的奇怪曲子。他忽然使木马反向运动起来,有一瞬间,我
害怕起他。
他却洞穿着我的心思。
他说“有什么好怕的,我1919年就死了。”
我开始哭,淌出红色的眼泪,因为我真的相信他。
LEE在木马上转了一圈,停在我的面前。他说,AMANDA.第一次他没有以孩子的身份叫
我的名字。他说,如果你总是这样,那么做人和做鬼都不会快乐。
我点头,但我没有听懂。
他说:鬼如果再不快乐,那就消失吧。成为无。
“LEE,你恐吓我?”
“不,我是在提醒你。”他摇了摇头。
一时间,我搞不清从开始起,究竟是谁错了。我面前的也仿佛不是LEE,而是CAN.为
什么这么久,我又会常常想起他。他的父母有多久没来给我烧纸钱了?他现在怎样?
“你怎么还在想?”
想什么?
呵呵。他冷笑。孩童的脸不再可爱。
[醒着好?还是梦着好?你愿意你醒着还是梦着?别告诉我答案,告诉你自己。]
找到CAN,在一家网吧。他在聊天室和许多女孩调笑,问她们年龄和三围。很久以前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那时他还肯花一些精力听我谈起伤感的童年和细碎的心情,不像现
在,他迫不及待的约女孩出来见面,然后,想和她们上床。
他说过,AMANDA,只要你乖,我们可以相处很久。
他说的乖是什么?只是负责随叫随到,在他需要时被需要,身体多过于思想。
屏幕上,有人问他。“你有多帅啊?”
“帅到有人为我自杀。”
“骗人。”
“骗谁我也不会骗你。”
……
CAN,他总能轻而易举的让我绝望。
跟踪,在一条路灯破损的暗巷,我开始与他交谈。
我说:“CAN,你从不信这个世上有鬼是不是?”
“你是谁?”
“是场恶梦。”我的指甲变尖穿过他的心脏。他很快就死去,脆弱的不堪一击,被鬼
杀了的人,灵魂连形状也组成不了,他消失了,不久后身体也会被火化,变成灰。我内心
的得意无法描述,于是来到LEE的面前,但他根本不愿意看我。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怎么了?”
“你比你死去的尸体还要难看,成为厉鬼,万劫不复。”
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魔鬼一样的皮肤。
LEE悠悠说起一段往事,说起很久以前,他曾一家剃头店的小学徒,由于生意不好,
师娘把他赶了出去,为了生存,他沿街乞讨,最后活活冻死在街头。曾经他也非常恨师娘
,想用鬼的能力杀了她,于是有天他在深夜来到钟表店,却看见师娘在辛苦的照料三个孩
子和烟鬼丈夫。
他说:“要是我当晚杀了她,就是五条人命。我从小没有父母,知道没有父母代表着
什么。”
“你和我不一样。”我对他吼。“把我变回去!用你的能力把我变回去。”
他笑。“佛说,相由心生。”
“LEE,难道你不管我了吗?”
“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别人怎么管?”他抱紧木马又开始反向旋转。
“何况你已经是鬼了,是个厉鬼,接下去你可以靠杀人生活。”
“那不是我要的。你知道!”
“我不知道。”说着,他在木马上消失。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最后了……结局……谁也不知道……]
很多年以后,我还在摩天轮的红色厢里坐着,一步都不曾离开,在每天我曾经自杀的
时间,从摩天轮上掉下去一次,重复当时悲惨的情景。原来成为厉鬼,时时刻刻都要面对
当时的痛苦,难怪他们会怀着那么多恨。
我已经无人可恨。CAN他死了,灰飞烟灭。
也不想杀人,最痛苦的午夜,我让整座摩天轮颤动。扭弯每一根钢筋,再把它们扳直
。我想着熬吧,哪怕一万年。或许LEE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他没有。
忽然有人坐在我面前。是那个下午两点整的男子。
“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知道啊。知道很久了。”他笑。
“为什么?”我没头没脑的问,代表着许多,没有说清但他都懂。
“后来我找到她,当鬼找人真容易,呵呵,她结婚了,很幸福。虽然之前我曾为自己
的死很痛苦,面目就像你现在一样可怕,不过后来,一见到她和她的孩子,忽然就不难过
了。”
“这么简单?”
“是啊,在我当初还没醒悟她有多重要,让她决心离开这座城市时,她也同样痛苦过
啊。”
我摇头,表示我不懂。他又笑,温柔的表情。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想通为止。”
我怔怔的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不再滴血,皮肤颜色变得缓和。
“LEE呢?他现在在哪里?”
“你是说那个小男孩?”他伸出手看了看手表,那只手表已经开始走动,完好无缺。
“我见到他时,他正陪在一个小女孩身边,他们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
我想像着,于是微笑。我的眼睛也不再淌血了。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回答我,叫我阿仁吧。
--
如果有来世
我宁愿做一粒尘埃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做一粒尘埃,
到处漂,到处飞,
没人可以消灭你,没人可以妨碍你。
一粒尘,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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