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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rkangel (死神之翼天使心), 信区: Marvel
标  题: 子午相交(3)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17日16:45:07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子午相交07

太阳一点点隐去,山风冷起来。没有空调的轿车里仅存一点热气,于鹏和黄晓晓都披上
了外衣,在越来越黑的暮色中焦急等待来车。随着日光的完全消失,这一点点希望也破
灭了,他们不得不在这里过上一夜,等候明天早起赶路的车。

“晓晓,你怕么?”于鹏没话找话。黄晓晓艰难地笑了一下:“说不怕是假的,不过,
这不是有你么。”于鹏也笑起来,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黄晓晓把饮料递
给于鹏,于鹏又推回给黄晓晓,二人谁也没喝。天色完全黑下来,刚刚有点月光,但云
彩很不识相地扑上去,把这点光亮也盖得严严实实,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

“于经理,听说你的老家就在朱城?”黄晓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啊,不过不是在市里,还很远呢。”于鹏随波而动,脑海中浮现出老家的模样,不过
很模糊,那些记忆都是少年时代的,很远了。

“山里一定很好玩吧,我可从没去过山里呢。”

“过两天我就回老家看看,你想去么?”  “那当然好了,不过,山上有狼么?我怕
。”

于鹏想,城市白领还是有弱点的,一旦离开她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很可能就变成了一摊
毫无用处的软体动物。于是他笑了:“呵呵,现在没有,我爷爷那时候还是有狼的,后
来就跑光了,林子也砍没了,没啥好看的。”

黄晓晓继续问着下角村的风土人情,于鹏也尽力搜索记忆中的故土影像,两个人有一搭
没一搭地聊着,竟也不觉得害怕,宽敞的轿车似乎成了他们露营的玻璃帐篷。一切都很
平和自然,那场不期而遇的车子故障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困了,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了,聊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二人的梦境里。
夜一点点深下去,时针指向午夜。

子时到。

于鹏突然感到车里很冷,他被冻醒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借着月光,于鹏
看到车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哈气。真的很冷。黄晓晓身子略偏,外衣反扣在身上,已滑
落了一半,发髻松散,全无白领丽人干练的样子。于鹏正要伸手去替黄晓晓盖衣服,突
然感到一阵奇寒从背后袭来,硬生生的,从尾骨一直麻到后脑勺。他不敢扭头,也不想
扭头,但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头生生扭转过去,直向对面的公路。

公路上月光惨淡,砂石路面坑洼不平形成无规则的漫反射。不远处,有一个人,或者说
,可能不是人。因为那几乎只是一个影子,飘飘地,轻轻地,向车子这里靠过来。于鹏
仿佛被蛇吸住的青蛙一样,呆呆地看那影子飘,渐渐看清了,是一个红衣女孩,似乎还
背着面目不清的旅行包,似走似飘,不见腿动,只见身行。于鹏的背麻得不行,一阵阵
寒意直袭后脑。

红衣女孩并没有走到车子跟前,只是规规矩矩顺对面的车道与于鹏的车擦身而过,向后
“走”去。于鹏许久才嘘出一口气,轻轻地,轻轻地,似乎怕破坏一件脆弱的沙雕。然
而访客并不只是如此,远处又来了个粗壮身影,也许太过粗壮,竟然看不到——脑袋。
他滚着什么东西,圆圆的,很大,他“走”得不快,好半天才到轿车附近。于鹏战战兢
兢细看他的面貌,却看了个空,那人竟然没有头,粗壮的肩膀上空空如也,他滚的东西
,是一条货车轮胎。没有声音,是的,一点也没有。

壮汉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滚那轮胎,慢慢消失。于鹏看看表,十二点二十。

一个声音从车后响起。于鹏冷汗犹如决堤洪水,浑身爆发。他一点点扭过头去,车后竟
然是个白白面孔的书生,不是现代装束,很像古装片里的举子,背了书篓,要向前走,
可是车子挡住了去路,他向前走,就被车子挡回去,再走,再挡。车子发出的撞击声似
有似无,于鹏感到这个“人”有点滑稽,怎么不知道躲闪和绕路呢?他几乎笑了,旋即
又严肃下来,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玩笑。

书生过不去,就一直撞,撞,突然,于占彪的骨灰盒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咳嗽,那书生似
乎受了惊,把脸凑近车窗,于鹏见了,差点吐出来。书生的脸上满是蛆虫,五官早已溃
烂不堪,破破烂烂的眼睛向外努着,怎么看都不是活人样子。骨灰盒里又一声咳嗽,书
生不看了,转身离去,青白色的长袍飘荡了好久才消失。

于鹏连内裤都湿透了,不知道是汗还是尿。

一直到三点多钟,“行人”密集的路上才静寂下来,不再有访客经过。于鹏掰手指头算
了一下,一共经过了十七个。

这一夜,哎,这一夜……

于鹏很久才腾出手来给黄晓晓盖上衣服,晓晓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角是微微上翘的。那
梦一定很甜。

子午相交08

于鹏不知何时也睡过去了,而且很沉,恍惚中黄晓晓碰过他的衣服,似乎要给他盖上,
可又不像。或者根本就是个梦。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穹庐渐渐由黑色变成灰蓝,变成浅蓝、青白、粉红,第一缕阳光扫
过车窗,黄晓晓在不明不白的呓语中醒来,发现于鹏衣着散乱,深深陷进座位中,本来
很年轻的脸上似乎过早地出现了皱纹。黄晓晓笑了一下,很浅的那种,没有惊动于鹏,
而是拿出粉盒略微瞧了瞧镜子。

天色大亮时,于鹏大大地伸个懒腰,多日来的心力疲惫加上一夜的紧张,浑身酸疼不止
。黄晓晓迎着阳光送他一个淡笑,把饮料递过来,这一夜,他们谁也没舍得喝。于鹏不
好意思接,二人推让间,轰隆一声,有辆大货车像天上掉下来似地从他们前后掠过,向
省城方向开去,于鹏刚想起拦车求助,货车早已消失在倒车镜中。公路上又寂静下来。


“好了,有第一辆车,就有第二辆,我去路中央等他们。”于鹏说罢拉开车门,黄晓晓
哎了一声,把于鹏落在座位上的外套递过来。

山中的空气清新无比,于鹏陶醉地深呼吸着,疲乏略解,昨夜那群鬼行路的地方了无一
物,草长树茂间百鸟争鸣,并无半点恐怖迹象。难道是一枕黄粱不成?他善意地想忘却
这段记忆,可那些来来往往的影子却始终挥之不去。思忖间,黄晓晓在车里闷不下去,
也下来活动,怎奈山中清冷,刚出来就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于鹏过去把外套给她披上。
黄晓晓脸一红,也没推辞。

一阵沙沙沙的摩擦声传来,听声音像是轿车。果然,山路一转,一辆黑色红旗从朱城方
向开来,于鹏连忙伸手拦车。不知是他衣冠楚楚,车子不破,或是那红旗司机好心,红
旗车吃吃地煞住了,砂石路面上腾起一小股黄烟。“师傅,帮忙看看吧,我这车……”
于鹏过去连忙招呼。红旗车前排坐着两个中年人,略一咬耳朵,司机拉门出来,很客气
地点头问道:“怎么了?出毛病了?”

于鹏简要说了一下故障症候,那司机倒也精明,回车从后背箱拿出工具包,于鹏把线路
板扯出来,那司机把几个保险拔拔插插捅咕几下,从包里拿出新保险把烧掉的替下来,
统共不到五分钟,车子呼嗵一下就打着了。于鹏连声感谢,拉住司机非要掏钱,司机不
收,称有急事要走,于鹏把公司为他新印的“朱城地区总经理”名片掏出来递过去,称
以后有事尽管说话。

司机无心恋战,不多客套,匆匆接过就走,刚走了五步就啊呀一声,于鹏和黄晓晓吓了
一跳,那司机举着名片对他喊:“你是安氏集团的?你们的车子出事啦!就在前面十公
里!”红旗车里的人听司机大呼小叫,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对他喊:“老李啊,修完没?
咱们赶紧赶路哇。”那司机道:“赵局长,他们是安氏集团的,前面出事的车就是他们
的阿!”

被称为赵局长的中年人眉头紧锁,下车来直奔于鹏:“你是安氏集团的?”于鹏不知道
出了什么车祸,有些慌恐,随口应道:“我是安氏集团的,正准备去朱城分公司。”赵
局长语气沉重:“你抓紧过去看看吧,你们朱城分公司的车,掉下山崖了,里面的人…
…唉。”黄晓晓阿了一声,于鹏也脸色发白,赵局长不再多说,摆摆手道:“我要赶着
去省城开会,你去的时候慢点儿开,小心呐!”李姓司机解释道:“这是我们朱城文化
局的赵局长。”赵局长向他一摆手:“哎,别局长局长的,咱们先走吧。”

于鹏被钉在地上,头皮麻麻地,手脚也不听使唤,根本忘了和赵局长招呼,赵局长也不
挑理,冲他略点头后就和司机回车,“红旗”卡卡发动起来,一溜烟走掉了。

黄晓晓捅捅于鹏,他这才回过神来,拉起黄晓晓上车就走,油门给大了,轮胎在沙石路
上磨出四道蓝烟来,嗡地一下冲出去。黄晓晓一皱眉:“于经理,别着急,要不我来开
?”于鹏头也不扭:“他们一定是等咱俩不到,昨晚迎过来的。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
这么巧?”

车祸的场面惨不忍睹,来往稀少的公路上竟也停了不少车,少见多怪的司机们对山崖下
摔得稀烂的轿车评头品足,几个交警匆匆忙忙拉尺子,画草图。120救护车也靠在路边
,因为没有生还者,他们似乎并不急于下去抬尸体,几个绿衣人物开了门窗在那里扯淡
,偶尔向车子投去木然一瞥。

死者是安氏集团朱城地区分公司即将卸任的艾经理和三个干事,他们在朱城苦等于鹏不
到,打电话又不通,同总公司联系过后得知他们早已出来多时,艾经理放心不下,于是
连夜驱车来接,没想到在过山间一段险路时车子失控,一头栽下二十多米深的山崖。车
子被起早赶路的司机发现并报案,朱城分公司的大小头头闻讯后全部到场,一个个拉长
了脸看交警和医护人员在车子里翻来找去。

于鹏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一阵骚动,大家不知道是热情欢迎好,还是道声“节哀”好,仿
佛脸上挂了五味瓶,于鹏和他们握手,也没说什么。此刻,又能说什么呢?


子午相交09

事故处理完毕,死者被运到朱城市公交医院,那里是交通肇事的定点医院。在半路上于
鹏给老婆报了个平安,但没说这起事故。吴云的声音娇弱无力,似有无限担心,于鹏心
里一紧,挂了。他让黄晓晓先去公司,自己跟分公司的去太平间。

太平间外面,交警和安氏集团办最后的交接。艾经理是南方人,家属一时过不来,交警
让于鹏签字代领艾经理的遗物。于鹏抖抖,那是一小塑料口袋的东西,手机已经摔烂了
,银行卡上涂满了鲜血,多半已经折断,可见当时交通事故的猛烈。现金不多,不知道
是真带的不多,还是被外人顺手牵羊。另外还有一个古朴的小布包,黄色的长方形,花
纹很奇特,似旋转的**,四周分别缀以麒麟、龟、小佛像和一件金黄色长条器具,类似
法杖。于鹏刚要打开看,只听外面人声嘈杂,另外三个死者的家属到了,走廊顿时充满
呼天抢地的号哭声,安慰声,和老人的絮叨声。

有办事员为于鹏引见,于鹏努力拼凑些节哀顺便的话语,打算抵挡一阵,怎奈那些人除
了拂尸号哭,就是指责他带来厄运。确实,如果不是接他,也许现在大家都是好好的。
于鹏语塞,闷在那非常尴尬。分公司的职员有的劝家属,有向院方打听尸体存放事宜,
场面混乱不堪,足足凑了二三十人。于鹏的耳朵仿佛灌进了一百只苍蝇,嗡嗡嘤嘤,无
休无止。他挥起手,却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突然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个黄布包,顺手
揣进里怀,深吸一口气,尽最大的耐心去面对那些快要失去理智的家属。

这场车祸断送了分公司的精英人物,加之死者家属不断上门,有的要钱要物,有的要讨
个说法,业务简直没法开展。于鹏上任伊始,公司实际上已经处于瘫痪状态。由于艾经
理没来得及和他交接,得力干将又一并归西,一时有兵无将,一时有将无兵,要不是黄
晓晓帮忙抵挡,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都显得用词太轻。直到晚饭时分,他才来得及喝
口水,伸伸懒腰。黄晓晓把一张宾馆房卡轻轻放在桌角:“于经理,艾经理的房子本来
要给你倒出来的,可现在……这几天委屈你了,先住在祥龙宾馆吧。”于鹏拿过房卡,
在腮上轻轻敲了敲:“那你呢?”黄晓晓没直接回答,把手机号留给他:“我住的不远
,有事电话联系。”

欢迎宴会取消了,这种场合实在不好欢聚。几个部长和他打过照面,夹包回家,职员们
也作鸟兽散,公司一下冷清起来。于鹏陷在艾经理的大皮转椅上悠了两圈,他在想是否
需要把艾经理用过的办公家具统统……他突然停下椅子,把手伸进怀里。那个包,那个
黄布包……他拿出来捏在手里,布包的封口有好多结,组成奇怪的图案,想看里面东西
必须很耐心地解开才成。这个难不倒于鹏,他小时候是玩九连环的高手。

说起来容易,作这番水磨工夫还是需要时间的,最后一个结被解开时,夜已经很深。于
鹏轻轻理顺拆成二三十股的粗红线,捏住开口将手指轻轻探进去,拉出来的是略小些的
黑布包,两面绘的都是八卦。里面的东西硬硬的,用力捏捏,有些凉,像铁。黑布包没
有绳结,也没有开口,四面被缝死了,针脚错综复杂,很是缜密,拆开么?于鹏犹豫了
,没准是艾经理的传家宝呢,万一他家人追问起来……

管他!已经拆一半了,这次非要看个究竟。于鹏操起壁纸刀,接连挑开一溜针脚,一股
寒气猛然从布包里冲出,于鹏下意识向后仰去,布包滑落,一件黑色物事从拆开的裂口
跳出来,在地上砸出一阵脆响。

是半月形的金属,和火葬场炼叔叔时出现的一模一样!另个月牙铁在马宽手里,正托人
研究它的来历,没带来朱城。

哐哐哐!哐哐哐!

于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原来是个打更老头子,在敲他的玻璃门,一大盘钥匙被
晃得哗啦啦作响,见于鹏有反映,伸手指指表,又指指门。于鹏一皱眉,向老头直摆手
,顺便把两个布包和月牙铁塞进口袋。

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子,经理室的门是随便敲的么!于鹏憋一肚子火,匆忙收拾好了提
包文件和一些杂物,出门正要责问,可是,空空的走廊里除了两盏淡蓝吊灯勉强照明,
哪里还有人影?

于鹏背后一凛,麻麻的感觉又来了,也不敢四下找,一路小跑嗵嗵嗵地下楼。保安正在
收发室看电视,于鹏喊他出来,一问,楼里根本没什么打更老头,前年有过,岁数太大
被艾经理辞掉,回家不久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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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天使之心降临
却让这片土地饱尝苦难
我想阳光普照大地,却不料竟成
                   赤地千里
我想送来甘露,却不料引来
                  洪水滔滔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2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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