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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rkangel (死神之翼天使心), 信区: Marvel
标  题: 子午相交(4)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17日16:46:48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子午相交10

祥龙宾馆虽然挂着二星级的牌子,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地方,电视很破,信号糟糕地不行
,床铺有一股闷闷的味道,洗手池渍住了,摸上去麻麻的。于鹏将行李扔在对面床上,
将叔叔的骨灰盒摆在电视贵的夹层里,和衣躺下,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晚饭没吃
。拉开冰箱,只有两桶康师傅和四听饮料。拿起电话,里面没有忙音,只是卡卡的微弱
电流声。

妈的!于鹏骂了一句,什么破宾馆。他撕掉“康师傅”包装,拿起水壶正要倒,却发现
水温温的,热度根本不够。“服务员!服务员!”于鹏开门向走廊里喊了几声,没人应
。他提着水壶走向五楼服务台,准备向值夜服务员兴师问罪,可服务台没人,后面服务
员寝室锁了门。

于鹏一肚子火,趿拉着拖鞋去二楼,他依稀记得上楼时那的拐角有热水器。走廊灯很暗
,四楼五楼根本没房客,悄无声息。于鹏背后一阵发冷,因为暴躁耳沉重的脚步逐渐放
轻,再放轻。楼梯镶边的铝合金条子拔榫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很是刺耳,走到三楼拐角
,头顶的灯卡卡卡地弱下来,由黄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噗地灭了。

于棚陷入黑暗中,他试探着伸出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数下去,他突然感到什么东西在
不远处,没呼吸,没心跳,只是存在。于鹏努力瞪大眼睛,借着隔层的极弱光纤想寻找
什么,但目力所及,除了一团雾蒙蒙的黑暗,一无所有。但那团黑暗似乎旁的不同,他
走,黑暗也走,停,黑暗也停。于鹏心跳激烈,一时不知进退,毕竟不是公路遇鬼,那
时尚有轿车可阻挡。相持须臾,他的手抖起来,腿也抖起来。

轰隆!

暖壶掉在楼梯上,炸出一声巨响。楼下咿呀几声,服务员闻声跑上来,灯也亮了。于鹏
瞪着那团黑,想在灯下看个究竟,但什么都没有。

于鹏没训那些聊天不肯值班的服务员,只告诉把暖壶钱记帐,然后回房。他早已不饿,
稀里糊涂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旋即又跳出来,打开卫生间和廊灯,又打开电视,然后,
他突然弯腰去看电视柜里面的骨灰盒。

骨灰盒的位置,比他最初摆的偏移了一指多……

黄晓晓早上发来一条短信,请他到楼下的粥铺吃早餐。于鹏临走照照镜子——满眼睛的
血丝,胡子没刮干净。

潘总在于鹏刚进办公室时来了电话,除了安慰和鼓励,还告诉他今天下午将有一名副经
理过来帮他主持工作,以弥补三个骨干死者的空缺。于鹏他俩总话平时就少,潘总对他
知根知底,也不客套。三言两语电话就挂了。黄晓晓把文件夹放在案头,给他留了一个
微笑走掉了。于鹏胡乱翻看着,本来他想开个骨干碰头会,既然下午副经理要来,这会
也得推迟。

手机又响,这回是马宽。

“哥们儿,听说你那出车祸了?”马宽好像在外面,电话里风声很大。

“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我这都焦头烂额了!”于鹏用腮夹着电话,在文件审批单上
签意见。

“我说,你叔留的那东西,挺神呐!”马宽故弄玄虚。

“咋的,说!”

“我开始找了洪盈轩古玩城的戚老板,他说这玩意比秦代还早,怕是周朝的,问我开多
少价,多少他都收!我让他唬得心里没底,觉得买卖人不可靠,又找了省城师范学院考
古系的陆教授,你猜他咋说?”

“哪那么多废话,说!”于鹏这几天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听马宽卖关子就来气。

“告诉你,陆教授说这个东西至少比秦朝早三千年!”  “阿!那不成精了!”

“你听我说,我当时看陆教授盯着这玩艺儿眼睛直放光,觉得不把握,他看过以后又要
回来了。”

“你咋不让他继续研究一下,就问出个稀里糊涂的年份?”

“多亏我拿了,要不……”

“咋的?”

“陆教授昨晚让人给做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现在这个负责这个案子呢!”马宽的
语气不再调侃。

于鹏扔了笔,把手机攥起来盯了三五秒钟,他似乎不相信那铁圪塔里出的动静是真话。
马宽在那面哎哎哎了一通,于鹏才拿起来继续讲话。

“你把那东西保存好,我这又找到一块!从现在开始,咱俩都得注意安全。你有时间,
顺便关照一下我老婆,实在不行送她回娘家!”

“嗯,你保重,这几天事儿挺玄的,咱俩多联系。” 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个部门头
头敲门进来找他签字,于鹏含糊几句挂了电话。

他下意识摸摸怀里的铁片,硬硬的,凉凉的。


子午相交11

总公司派来的经理姓穆,于鹏没见过他,穆经理自我介绍说是从外地临时抽调过来的。
寒暄过后,两个人就如何开展工作,结束目前的混乱局面碰了一下头。于鹏感到这个穆
经理来头不小,说话滴水不漏,而且很有主见,双方虽然都很客气,但话题深入后就暗
暗较起劲来。如果不是原先在人事部时交流经验丰富,他几乎让穆经理掌握了谈话主动
权。

之后的科室以上干部会议上,穆经理纵横捭阖,夸夸其谈,将会议导向牢牢把握在手中
,于鹏心绪烦乱,几次插言都无疾而终,脸上虽没什么,手中的钢笔却在笔记本上点来
点去,漫无目的。他偶尔抬眼扫视一下大家,发现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穆经理抓过去,
一个个伸脖瞪眼,鸦雀无声。只有一双眼睛同他的视线碰了一下。

是黄晓晓。

看到他,于鹏脸上略有轻松的味道。黄晓晓抽动嘴角以示交流。二人心思都没在穆经理
的讲话上,他们明白,有这么个人物在,他俩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了。之后的几天里,双
方果然合作不大愉快,下属们开始还无所适从,但鼻子灵敏的很快就嗅出谁利谁钝,纷
纷钻到穆经理帐下,不再听于鹏调遣。

于鹏没有和穆经理直面冲突,也没有和潘经理反映,他也不想反映。既然穆是临时抽调
来的,就有夹包滚蛋的时候,他不着急,相反,有穆经理在,反倒可以腾出手来办理叔
叔骨灰的安葬事体。打定主意,他在电话里和潘总告假,收拾东西准备去下角村。

这些日子,马宽一天一个电话,告诉他案件的进展情况和诸多困难。吴云已经被他送去
娘家了。亲知好友也被叮嘱近期多加小心。于鹏听着马宽沙哑嗓音,心里很热,却又说
不出什么。什么叫朋友,这就是。

黄晓晓听说于鹏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些失落,于鹏不在的日子,她一定会受穆经理的气
,不过这个她不怕,是有别的心事。于鹏也不好深说什么,略作安慰,并把宾馆房卡交
还她,告诉退了宾馆客房,等他回来帮忙安排个合适的住处,哪怕租房也可,只要舒适
些。黄晓晓不好意思地答应着,她也才知道那宾馆的糟糕名声。

于鹏去和穆经理辞行,穆经理很客套,对安葬事宜问长问短,似乎要帮很大的忙,其实
说的都是空话。于鹏全当放屁,不过有一句还是听进去了:“你来的时候见过那么多死
人,就这么安葬你叔叔不大妥吧,怕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去之前,到庙里拜拜的好
。不是我迷信,老人的话,总还是有些道理的。”

于鹏向属下打听,朱城果然有座寺庙,是乾隆年间的,年头久了香火比较旺,朱城的老
百姓都认这个。

说去就去,他安排妥了交接事宜,驱车出城五里,山路一转,慈渊寺黄瓦红墙的庄严场
面扑面而来。于鹏停好车,过前门,入山门,一口气上了二百多台阶,才到慈渊寺的主
要殿堂。寺庙不是很大,但整修一新,朱城地区政府似投了不少钱在里面。连续三进大
殿一次供奉弥勒佛、释迦牟尼和阿弥陀佛,左右厢房又有关圣殿、地藏菩萨、观音菩萨
、文书菩萨等。现在午时课颂已过,僧人们都到归云堂歇息,只有星星点点的香客,有
的跪拜,有的默念。山峰习习,百鸟妙音,一派肃穆祥和。

于鹏从没拜过佛,不知从何下手,随便挑了看来比较顺眼的弥勒佛,趴到蒲团上磕了个
头,咕噜站起身来。只见两个上年岁的老太太斜眼看他,不知自己哪里出错。一个老太
太心善些,过来说了句:“要上香啊!”于鹏一拍脑袋,从门口香案上取了根香过来,
在香炉口点着,正遥拜,那老太太瞪他一眼:“要三根啊!”于鹏又一拍脑袋,如数取
来点着,跪拜,然后插在香火极旺的铁鼎中。

老太太见他毛手毛脚,问:“你不是来拜佛的吧,怎么这样举止,是不是求签?”

于鹏心里一动,应道:“对对对,大娘,这庙哪能求签阿?”

老太太顺手一指后殿:“喏,在那儿。记得,下次拜佛不能出错的!”说罢,捻着一小
串佛珠去追走远了的另个老太太。

于鹏走进殿门,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坐在案后,于鹏以为她是看门的,问:“师傅
,我要求签的找哪位大师?”

女人上下看看他:“求签阿?等会儿!”说罢进了殿后,片刻又出来,手里拿着签筒。
签筒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于鹏向她身后看,没人,难道和尚还要等会来?他没作
声。

女人皱眉道:“你到底求不求阿?”于鹏:“求阿求阿,大师呢?”女人一撇嘴:“求
签归我管,来不来?”于鹏大失所望,怎奈已经到这,不好不求,于是陪个笑脸:“请
你……”女人手一伸:“五块钱!”


子午相交12

于鹏忍气吞声交了钱,女人瞧瞧签筒里的签子,大致数目不错, 刚要交给于鹏,不料
后院一声喊,女人连忙应声,不知何事火烧屁股一样起来就走,于鹏急道:“哎哎哎,
别走啊!”女人道:“有急事,有急事,哎呀你自己……对了对了,印光师傅,你帮他
算算吧,我先走了!”她手指着院中一个扫地的老和尚,边说边走掉。

老和尚闻听将粗笨扫把靠在石阶,慢腾腾踱来,看看于鹏,看看签筒:“施主可是求签
?”于鹏有种被戏弄的感觉,那粗俗女人倒也罢了,这会儿又换个扫地的粗和尚,怎么
能算呢?即便求了签也不会准。他起身想走,和尚呼呼吃吃在门口似要进来,似挡他去
路,又问:“施主可是求签?”于鹏皱眉,淡淡道:“求签,不过……”老和尚将签筒
递给他,指指佛祖塑像:“佛前问签,心有所想,签有所云。”于鹏拿了签筒跪在蒲团
上,一个戏弄和尚的念头滑过,他心里暂时空起来,诸事不想,只是摇筒,哗啦哗啦半
天跳出一根签来,也不看,直接递过去。和尚不看签,微微笑道:“两头点土,中心虚
悬。人足踏跋,不肯下钱。”于鹏不懂,问:“师傅为何不看签?”和尚道:“施主心
无所想,此签不看也罢。”于鹏一振,这老和尚原来深藏不露,顿时和气起来:“烦劳
大师为我再次看签。”老和尚道:“再看再交钱。”于鹏递过张十元票,老和尚摇头,
竖起食指。于鹏掏出百元票递过去,和尚笑而摇头:“贫僧借施主一元钱。”于鹏纳闷
,这老和尚怎么要这么少,既然就一元倒不如不要,最上没说,只在身上一阵乱抹,最
后递过一枚一元硬币。老和尚接了,道:“施主此签不用求,施主胸中魔障贫僧已了然
。我想略做法事以求破解,请施主退至殿外等候。我不叫你,不可开门,也不可观瞧。


于鹏觉得老僧古怪,没说什么,退出去带上殿门。他背过身看着四周景物,游人此刻几
乎没有,和尚们也都午休,整个院落出了鸟鸣,再无其他声息,连山风也止了。红墙威
严,黄瓦肃穆,十数棵古松如华盖接云,昂然虬劲。于鹏无心观赏风景,侧了耳朵听殿
内动静,怎奈里面声息皆无。好半天,只听扑通一声,似有人跌倒,但和尚并没有叫他
进去,于鹏也没敢动,又过了十几分钟,只听和尚苍老的声音道:“施主可进来了。”


大门开处,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于鹏同那香气撞了个满怀,那气味决不是香火烟气,也
非香料挥发,香得纯朴天然,毫无痕迹。老和尚萎顿在地上,僧袍不整,喘息不定,于
鹏过去将他掺起来,只见蒲团前一个香炉无端炸成两半,再看老和尚面色苍白,略有颤
抖,问道:“师傅,您没事吧。”老和尚咳嗽一声:“施主,你这魔障怕有些麻烦,不
过,拿好这个……”和尚递过一元硬币,于鹏接过,感觉那硬币似铁非铁,温润滑腻,
虽为金相,却有玉感。和尚道:“拿了它,可以避些祸事,但运虽能转,命却天定,生
死关头,要看施主你的造化啦!”

于鹏待要继续问,老和尚又道:“施主胸口那块顽铁,还是不带的好,不带的好。”这
时,原先管事的女人回来,眼见殿内变故大呼小叫起来,印光和尚朝她摆一摆手:“我
年老里衰,不干这施主的事,由他去吧。”于鹏还想问什么,印光只说一句:“天机不
可泄。”别过头不再看他。

朱城客运站。

于鹏将叔父的骨灰放入黑色旅行包中,手机在老家算是废铁,银行卡也成了摆设,所以
除了钱和换洗衣服,别的都没带。黄晓晓买了两张长途车票给他,一个他坐,另个座位
放骨灰。于鹏感激她的细心,坐好后拉开玻璃,说了几句贴心的感激话,黄晓晓脸有些
红,车开了,她就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一群土头土脑的民工刚好挤过去,于棚就看不
到她了。

从朱城去下角村基本都是乡间土路,于鹏的车子地盘太低,对凸凹不平的路面吃不消,
只好坐长途车,从朱城到榆树钱镇,再从榆树钱镇换乘方便车去下角村。这一路运气好
时要走4个小时,运气不好,中途住下也不好说。于鹏只是在小时候来过一次,儿时的
记忆早已烟消云散,只留下极淡的影子,同窗外葱茏的山丘和碧绿的农田一对照,完全
不是一回事了。

这一带属微丘,山麓起伏不大,更谈不上奇峰,只是山形平缓随和,颇有些韵味,至于
什么味道,于鹏也说不好,只是傻傻地看,傻傻地想,慢慢的,困意冲上大脑,窗外景
色模糊起来。

一个古装的人,身披麻片“衣服”,挥舞长剑……

一个女人扑向一团红红的东西,顿时灰飞烟灭……

无数的人,无数的兵器,烟、血……

无数看不清的面孔挤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肉色漩涡,越来越大,越转越快,没有声音,
只是飞快旋转,旋转……

当!

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于鹏醒过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西服被划了个口子,老和尚给的硬币掉在地上,骨碌碌
滚出好远,掉进地板上修理口的夹缝里。

小偷!于鹏差点喊出来,如果不是那个硬币,衣服里怀早被划烂了,里面是三千块钱呢
。他四下张望,车上人有的看风景,有的打盹,都一幅“和我无关”的模样,乘务员向
这里望望,和他眼神一对,旋即转开去。

于鹏摸摸钱还在,没声张,猫腰去捡那硬币,硬币卡在夹缝里很紧,也很深,没处下手
。于鹏招呼乘务员过来帮忙,乘务员见是一块钱,非常不以为然,扔给他一把螺丝刀,
于鹏费了半天劲才把硬币抠出来,吹吹。硬币还是那么温暖,仿佛是个恒温小动物,他
把它揣进最里面的口袋,回到座位,却发现,装叔叔骨灰的黑色背包被拉开了。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小偷!”于鹏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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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天使之心降临
却让这片土地饱尝苦难
我想阳光普照大地,却不料竟成
                   赤地千里
我想送来甘露,却不料引来
                  洪水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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