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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hu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信区: Marvel
标  题: 晋中鬼事之三——踏穴东观(4)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6月13日13:17:5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任宝在当地做了记号,便和独耳狼回到了镇上。当天晚上,独耳狼买通了狱政,
从县牢里调出了两名死刑犯,一行四人悄悄来到了乱葬岗。任宝划出了穴位所在,
独耳狼胁迫两名囚犯开始挖掘,到后半夜的时候,墓穴挖成了。因为现在暂时还用
不着,所以特意留了一条墓道方便以后出入。任宝走上前去,借着廖廖的星光四下
观望,心中不由赞叹此穴所处位置之精妙。



  正前方即俗称之“明堂”是已经干涸的河道,由左边开始延伸到右端结尾,河
底陈年积累的黄沙和碎石反射出蒙蒙的光芒,宛如一条弯折的蚯蚓,又有如一个行
书“玄“字,此即为“玄水”。任宝由第一个弯道开始数起,1、2、3、4、5、6、
7、8、9!这就是《葬书内篇》中所言:“九曲来朝,定出当朝宰辅,九曲过堂,职
近君皇。”扭头看左边“开帐”之处,巉岩突兀,犬牙交错绵延数十里目不可见,
中间又夹杂着“华盖峰”和“三台峰”,宛如一座座笔架伴君于左。这就是书中所
说的“贵龙开帐,宽肩开面,头峰挺拔,气势宽润雄伟,禄存、文曲、廉贞、左辅
四星排列。”再看右面“结穴”之处苍木森森如刀林剑阵,风吹过树叶摆动如万千
旌旗飘扬、队仗森严,一派威武之气,这就是书中所说的:“贵龙结穴,弓背探颈
,羽鳞耸立,其势渴饮江海。巨门、武曲、破军、右弼四星排列。”再回首看北面
的高峰,一柱擎天,峰顶平坦,陡坡上凸起的山岩由上至下垂落,状如珠帘,正符
合书中所载之:“峦头天方地圆,五行相调,峰腰鹤膝、崩洪丝线,贪狼之星当道
。”至此九星拱穴,龙脉已全。



  任宝嘴里讲解着,赞不绝口。独耳狼在一旁静静听着,脸却慢慢阴了下来,任
宝没有注意到。他纵身跳下了墓穴,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墓穴的墙壁上清晰地反映出这一带地壳的变换,由下而上,混成岩、黑土、赤
脉、砂腰、黄泥、潴水层层分明,这就是“砂环水抱”了。真正是藏风聚气、钟灵
毓秀了。任宝禁不住又大喊起来:“恭喜老爷,此穴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吉穴啊!
老爷的后人一定会登龙位的!”



  独耳狼探头朝下看,因为是逆光,任宝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先生,却不
知这穴还需要不需要再破煞了?”



  任宝仰头说:“不需要了,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周遭的地势并无犯冲之处,穴
中也没有相克,老爷你只要百年之后葬于此,最迟十年便可见效!”他伸手拉住垂
在壁上的绳子,就想爬上墓穴。



  却不想独耳狼猛地将绳子一提,任宝便脱手了,他的心里不由一惊:“老爷,
你要干什么?如果让我死在这腾阳穴中,等你百年之后可就不管用了!”



  “呵呵,我不杀你,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让这穴起效快一点?你想我还
有十五年可活,等我死了之后,再让我后人等十年,我可没有这耐心!”独耳狼的
话声从上传了下来。



  任宝的心里就是一跳:“难道他真的知道了?”他试探着说:“那怎么可能呢
?老爷,想让穴起效快一点的办法我可不知道!”



  独耳狼沉默了半天说:“你不知道?哼,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过你不愿意
告诉我罢了!温穴你会不知道?”



  一听到“温穴”两个字,任宝的脑中就是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朝头顶
流动。



  鬼客替生人踏穴,踏出的穴再好,因为是根据天道运行和地脉流转的趋势而预
测的,所以就不如人死后天命已定再踏出的穴起效快,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天命绝后
。遇到这种情况,也有办法让穴起效加快,那就是踏穴之人需温穴。



  穴是人死后的居所,新亡之人初葬就如同我们入住新居一样,普通人在搬迁新
居之后,会邀请朋友或亲戚来家中聚餐,目的是带来一点人气,驱散新房中的游魂
,使它更适于人居住,俗称“暖房”。而新穴中却是阴阳二气皆有,亡人的魂魄在
尸体葬后,惧于周围尚存在的阳气,会潜缩一段时间,具体长度随着阳气的浓重程
度而有所不同。只有周围的阳气全部消散之后,魂魄方可逸出神外,于冥冥中护佑
后人。而现在任宝早早将墓穴刨开,就算只留下墓道与外界沟通。墓中之阳气其实
远胜于其他穴。如果想要驱散泄露近来的阳气,使得穴能够按期起效,必须让踏穴
之人在墓中绝食一天。以鬼客本身所带之阴气填充墓穴,这就是温穴。



  但这温穴一说,自古以来就极为凶险。人身本为阴阳二气调和,所以才能在至
阳的正午和至阴的午夜生存,如果体内的阴气在温穴过程中全部被吸取,体内只剩
下阳气抵挡阴寒。那么这鬼客以后夜晚可以生存,而在白昼随着阴气的逐渐消退,
会因为体内阳气的无处抵消而体温升高,到正午时更是全身燥热不可当,头脑神智
不清而疯狂。长此以往,一般来说不出一年必亡无疑。更有那阴气短促之鬼客,温
穴过程之中阴阳失调而暴死于中。就算侥幸能出墓穴,为了延长寿命从此后也只能
穴居洞中,昼付夜出,好象一个活死人。



  任宝又岂能不知温穴,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就旁人。但是
他万万没有想到,独耳狼居然真的知道这些,而且看这样子,他是决意要让自己温
穴了。他不仅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跳入洞穴,不应该将穴位划得如此之深,但是现
在后悔已经晚了。独耳狼已经指使四个囚犯开始填充穴口,天上的星星逐渐减少,
光亮也一一消退,最后墓穴中已经是一片漆黑。任宝凑到墓道口上,透过弯弯曲曲
的墓道,贪婪地呼吸着夜晚清爽的空气,他听到独耳狼对着墓道传来的话语:“先
生,你在里面只要呆一天,明天的现在我就来将穴道打通,从此以后爷养你的老,
你就放心吧。哈哈!”



  任宝发了疯一般用手刨着墓道口的砖石,但那巨大的石头被泥土压的坚实无比
,才挖了几下,一阵钻心的疼痛就从指尖传来,任宝的指甲已经被揭了好几片。十
指连心啊。任宝无奈地坐了下来,听到上面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声,他知道,那两个
囚犯也被打死了。头顶上有泥土扑簌簌落下,伴着独耳狼离去的马蹄声。



  周围恢复了寂静,任宝一个人呆坐在墓穴中,指尖传来的疼痛已经不再那样揪
心,他只感到万念俱灰。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落入了独耳狼的圈套,人活在这世
上是多么不容易啊!有仇必报,有冤必雪难道只是存在虚幻中,为什么那些罪孽深
重、残忍恶毒的人都能够逍遥于世,而那些宅心仁厚,心地仁慈的人都不得善终?
天啊,你到底是有没有眼啊?任宝悲愤地想着,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理上的失落,
他很快感到了疲惫,他闭上眼睛,似乎逃离了残酷的人世间,甚至连黑暗看来都那
样安详,他慢慢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任宝被头顶不停掉落的泥土打醒,他睁开眼,伸手一摸,自己的
半条腿都已经被掉下的泥土掩埋了。头顶还不停地有土落下,好象有人在上面活动
一样,任宝奇怪地侧耳倾听,土层中果然传来了嚓嚓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挖掘一
样!难道是独耳狼回来了,任宝立刻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那么是谁呢?那声音
已经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块挖通了,任宝的精神骤然振奋起来,他躲到墓道的拐角
,满怀希望的看着泥土掉落的那块穴顶。



  眼前突然一亮,耳朵也听到了夜晚田野上的风声呼呼,洞口已经被挖穿了,有
一个人影在上面吃力的挖掘着,洞口越来越大,最后到能够容一个爬出的时候,一
根绳子垂了下来。有人轻轻地抖动着绳子的另一端。



  任宝满腹疑虑地走到绳子旁边,用力朝下拉了拉,绳子很结实,估计另一端是
绑在树上的,他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果然不出所料,那绳子的另一端紧紧绑在附
近一棵树上,在树的旁边站着一个模糊身影,因为是背光,看不到那人的面貌,他
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任宝一边收着绳子一边朝那人走去,越走越近,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而
任宝也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奇怪,这人好象我在哪里见过,但是又好象很久没有
见了?等到他完全走到那人的身边,将绳子从树上解下,盘成一圈放在地上的时候
,那人缓缓朝他扭过身来,任宝不由得大吃一惊,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那人已经没有了脸,似乎整张皮都被人生生揭去一样,坑洼不平,鼻子那里只
有两个小孔,因为眼眶没有肌肉,眼睛看上去分外的大,当它们转动的时候,似乎
随时都会掉下来,鼻子朝下直到脖子,就算在淡淡的星光下,仍能看到那里的皮肤
象鲜血一样红,虽然刚刚死里逃生,但是猛然看到这样一张脸,任宝仍然欢喜不起
来,起初的惊愕过后,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从面相上是已经完全无法判断了,但是通过那人干枯筋突的手,高高耸起的喉结
,以及佝偻的背和罗圈的腿,任宝判定他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任宝试探着问
:“你是谁?”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艰难地移到穴边,拾起一
把铁锹开始将挖掘出的泥土重新填入墓穴。



  任宝突然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



  晋中的人对亡人是极其敬重的,不仅在清明、十五等鬼节会给亲属上坟祭奠,
而且逢年过节、大事小情都会到坟前供奉。其他地方或许一年只上三五次坟,而在
晋中有时一月就会上数次,即使活人都没的吃,给死者上坟时却万万不能空手而来
。所以有那孤苦之人,年老却无人扶养,没有生存之道之时,就会趁别人上坟走后
,拾取祭奠的物品充饥,并以此为生。这些人就是人们所说的“丧(念一声)采”
,他们一般都在乱坟岗的山坡上凿洞居住,平时注意人们上坟,伺机猎食。今天一
定是这丧采以为有供品可食,却看到自己被埋在穴中,怜悯之下掘坟救了自己的。




  任宝站起身来,那丧采仍然一锹一锹的填着墓穴,任宝走过去,从他手中夺下
铁锹,开始填土。毕竟正是年富力强,没有多大工夫,他就把坟填好了。他将铁锹
塞回丧采的手中,跪下双膝给对方磕了几个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没想到那丧采竟然沙哑着嗓子说话了:“你要去哪里?”



  任宝停下了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那丧采说:“我回家呀!”那丧采却冷笑起
来,牵动着脸上乱错的肌肉,看上去更是狰狞:“独耳狼让你温穴,你却自己跑了
出来,等到明天独耳狼看看你没有给他温穴,你说他会怎么办?你还想回家,明天
早晨你只要一露面,你全家人的命就没有了。”



  任宝全身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丧采说的对,依照独耳狼那睚眦必报的性格,
自己如果真的回去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不回去,又去哪里呢?他不由
得踌躇了起来。那丧采似乎能看透他的心事,走到他跟前对他说:“我看,你还是
赶紧趁黑回家,连夜搬走吧。这东观恐怕你是呆不下去了!”



  任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是我搬到哪里呢?附近太谷,平遥、介休、
灵石的人都认识我,如果让独耳狼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还不是一样要死?”



  那丧采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以先生你的道行,虽谈不上可以操纵人的生
死,但是缩减一个人的寿命,我看你一定还是会的!”任宝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惊
,他猛的侧头去看那丧采,那双眼中闪耀着夺人的光芒。“没想到这丧采居然也是
懂行之人,”任宝心中暗想:“想来也是受过独耳狼的欺凌,被迫在这荒坟里采丧
!”他心中急速转动着念头,分析着利与弊,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的老婆和
孩子,他最后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其实那天在天桶中,任宝将自己的血滴入桶中,并缠斗独耳狼的血滴沉底的时
候,独耳狼的寿命就已经到了尽头,这就是道法中最为恶毒的“血煞”,其目的就
是断人气脉,性质类似于云贵的“蛊”,谁要是一旦中煞,不仅自己的性命立时完
结,而且家族的气运也就走到了尽头。可惜任宝因为短两样东西,所以血煞不能完
全发生作用。不过要是只让独耳狼立刻死去,还是有办法,就是布一个气阵来引发
血煞。现在事出紧急,而且他知道独耳狼一定会到这穴位来的,所以他就将气阵布
在了墓地周围,穴眼部位就是阵眼所在,到时候只要独耳狼一靠近穴眼,就会血枯
肉干而亡。



  当夜任宝和丧采悄悄潜入自己的家中,唤醒老婆孩子,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打好
包。任宝去背老鬼客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老鬼客说什么也不走,而且他一直用他那
双紧闭的眼睛对着丧采,而那丧采自从来到他家之后就没有说过话,面对老鬼客那
两只被挖去眼珠的眼睛,更是连连后退,满面愧色。最后任宝看老鬼客实在是劝说
不动了,只好放弃了。四个人连夜离开了东观,依任宝的意思,就逃的远远的,再
也不回这东观镇了。但是一想到家中的老父,毕竟是厚土难离啊。最后他还是听从
了那丧采的意见,随着那丧采隐匿到了山沟里。绵山纵深数百里,躲在里面算得上
是万无一失,而且还可以随时探听镇上的消息。



  任宝逃跑的时候终究还是被人看到了,天亮的时候,独耳狼还在睡梦中,就被
报信的吵醒了。他气急败坏地来到任宝家一看,果然已经是家徒四壁,只有老鬼客
痴傻地坐在炕上,看那气息奄奄的样子,过不了几天就要归西了。独耳狼甩手而去
,带人直奔坟地。因为担心任宝在逃离的时候,怨恨于他的恶毒,破坏了风水,他
把镇上的另外几个鬼客都带上了。



  乱坟岗上依旧是一片荒凉,就在任宝踏出的那个穴位,新翻的泥土分外醒目。
独耳狼下了轿就朝前走去,已经快要接近穴位了,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明堂位原来是一片空地,现在却不知被谁硬生生栽了一棵树,看上去和周
围环境是那样的不协调,而且从后看,这棵树正好扎在龙脊上。独耳狼的眼珠一转
,脸色不由变了。他忙不迭地后退,又朝左面看去,齐刷刷一溜的墓碑都被人扭了
向,字朝东而背朝西;朝右看,地面上有一个新挖的菱形,锐角一指穴位,一指丛
林;抬头看时,更是触目惊心,穴位背后的父母山上竟然有便溺过的痕迹,很明显
是有人站在那里小便,甚至将山土上都冲出了一个小洞。



  “各位先生,却不知现在这穴周围有什么古怪?”独耳狼谨慎地退到远离穴位
的地方,扬声问那几个鬼客。



  几个鬼客早已注意到这怪异的现象,正在那里窃窃私语,听到独耳狼发问,都
住口低头不言,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比较胆大的鬼客说话了:“老爷,这穴周围
似乎被人布了血煞气阵!”



  “血煞气阵,那是干什么的?”独耳狼再次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现象问。



  “血煞是我们道法中最为凶狠的一种,一般都用于仇深似海之人,将仇人的血
和仇人父亲、儿子三人的血混合到一起,再以自身的血为引作法,仇人就会立刻死
亡,而且家族的子嗣也会从此而断,死后亡魂也不能进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但
是如果一时之间不能凑够三人之血,而只采了某一个人的血,被采血之人虽性命堪
忧,但还不至于暴亡。那就必须布气阵引发血煞,被采血之人一旦进入气阵,据说
就会被抽干精血而亡。”那鬼客伸手指着四周那奇怪的布置说:“这个就是气阵,
看它方向所指,似乎阵眼就是穴位所在。枯木钉腰,龙不得飞;墓碑转向,阻东来
之气;天柱穿孔,地维划菱则是将戾气全部聚于一处,若是那被采血之人误入,立
即就会死亡。”



  独耳狼吓得又退后几步,紧紧盯着那穴、那树、那孔、那图、那碑,心里是又
气又急:“有没有办法破煞呢?啊?”



  “这个煞还是好破的,”那个鬼客小心翼翼地说:“气阵只对被采血之人才会
发动,旁人则不受任何影响。却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布阵,又是针对谁的?”



  独耳狼猛的破口大骂起来:“会破你就赶紧破,妈的,惹的爷不高兴了,把你
们通通毙了。要不是那天你们撺掇爷把血滴入那透杀的天桶,哪会有这事情?”



  几个鬼客全身颤抖着,分头去破煞。有人将树拔出,有人将菱形的锐角划开,
有人将孔填实,几个随从也将所有移位的墓碑全都扳到了。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以后
,独耳狼才走上前,来到墓穴旁边。尽管他知道任宝逃出了墓穴,但是他还是不放
心,害怕任宝在穴中做了什么手脚。他扭头正想叫人来挖开穴审查时,突然感到气
血一阵翻涌,全身的精气都如洪水一般在躯壳内奔腾,随时准备夺路而出。



  “糟糕!”独耳狼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刚才那些鬼客说的话,“难道他们还没有
把气阵破掉?”他心里想着脚下就想退出穴位,这时他才发现两条腿已经僵硬了,
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他低头看时,恐惧地发现两股血水沿着裤脚流下,而且他感
觉到腿上的肌肉在逐渐萎缩,由脚心开始一股麻木的感觉朝上升起,瞬间就到了大
腿。独耳狼晃动着身体挣扎着,终于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几个随从赶上去,将独耳狼扶起,有人轻轻解开他的裹腿,撩起裤子才看了一
眼,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独耳狼的腿就好象肉铺里挂着的骨头一样,大部分的肉已经腐烂化为血水,小
腿骨白生生地突现着,没有化尽的肉一条一条趴在骨头上,有人忍着恶心将独耳狼
的鞋扒下,却发现那双穿着皮袜的脚安然无恙,皮肉完好。



  几个鬼客面无人色地走上前来,将穴位下的土徐徐拂开,离地一寸左右的泥土
里,四支银梭头挨着头,组成一个金字塔形状,金字塔的尖端闪着寒光。任宝毕竟
技高一筹,虽然别的鬼客能够破除四方的气阵,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发动气阵的阵
眼下居然另藏杀机。

 随从们将不省人事的独耳狼抬回了镇里,叫了镇上最好的医生来查看,然而所有
的医生最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暂时保住性命,只有截肢一条路。最后醒过来
的独耳狼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结局。失去双腿的独耳狼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以
前精瘦的身体开始臃肿,每天只能坐在床上咒骂着周围的人,而和他一样躺在床上
的老鬼客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张嘴吼笑了三声,惊得门外树上的乌鸦咶噪不止。

  任宝一家依然和丧采一起,住在山峁下一个背阴的沟里,无论谁从上面看下去
也看不到。每天丧采都和往常一样,爬上山梁去窥探谁家又上坟了,人眼能看到的
范围是较小的,但是天上的飞鸟通常都在上坟人的头顶飞,只要看到什么地方的天
空上飞鸟聚集,那它们下面一定是有人正在上坟。那丧采每日都会带东西回来,而
任宝原来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手脚倒也灵活,每日上爬山去采那野枣山杏之类,
偶尔趁夜深之时返回镇上看望老鬼客。女人和孩子在家里操持,在这山沟里还有几
家丧采,倒也不嫌寂寞。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夏天也消失了,秋天只凄惨地微笑了
一下,就被冷笑的冬天赶走了。皑皑白雪笼罩了整个山脉,连山路也被封了,上坟
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幸好丧采早已准备了足够的冬粮,虽然谈不上丰衣足食但还暂
无饥荒。任宝的女人在夏季怀孕了,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很不方便,身懒嘴馋,
总想吃点爽口的东西。一开始丧采还能刨到田鼠穴,将那小鼠崽来将补他的身子,
后来下了雪也看不清洞穴所在了,于是任宝每天在山上打野鸡,雪后的野鸡爪痕清
晰,便于跟踪捕捉,而且野鸡视角狭窄,看不到后面的东西,加上肉味鲜美,日子
倒也过得惬意。

  这天,任宝将食物洒在山梁上的阳面,自己躲在阴面的山坡上等待着。一片白
色的田野上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色彩,野鸡们欢呼着扑腾而来,任宝静心倾听着
,当他觉得野鸡已经差不多吃完那些食物的时候,将手中的丝网轮圆了就朝山梁那
面抛去。惊鸣声中,已经有野鸡被扣在了网底下,剩下的野鸡纷纷扇动翅膀,越过
山坡飞了过来,任宝就在这时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野鸡掷去。被重重击中
的野鸡落在地上,翅膀仍然扇动着但却飞不起来,尘土飞扬之间,任宝赶快跑了上
去,将那些野鸡提在手里,用随身携带的绳子将它们的双脚捆牢。然后返回到山坡
上,将网里的野鸡逐个抓起,和刚才一样捆住。等到这时他才放心地收了网,清点
了一下这次的收获。不禁露出了笑脸,整整七只,这够给老婆补几天油水的了。

  任宝倒提着那些野鸡朝山下走去,山坡非常陡峭,他探出自己的腿小心地朝下
滑溜,很长时间后才下到了沟底,一转弯就来到他们住的地方。

  女人听到声音,从洞里挺着肚子出来,因为营养缺乏和常年不见阳光,她的脸
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看到任宝手里的野鸡女人分明高兴了起来,蹒跚地踱到任
宝身边,伸手想从他手里接过野鸡,嘴里还说:“他爸,今天怎么打了这么多啊?
快去锅舍里歇着,我去给咱做。”

  任宝却将野鸡放到自己身后,笑迷迷地对她说:“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今天我
来给咱做。”说完他不顾女人的反对,搀着她回到了洞里。将洞中的火里添了几棵
柴,然后支上锅热水,准备一会儿清洗时用。然后他找了一把菜刀走出洞外,将野
鸡扔在地上,开始宰杀。

  一刀割在野鸡的脖项,血立刻呈扇形喷了出来,野鸡痛苦地挣扎着,头摆来摆
去,溅了任宝一脚。任宝连忙用双手死死将它把住,以免血溅得到处都是。终于那
野鸡停止了挣扎,血也流了一地。任宝将另外几只也如法炮制,死去的鸡大睁着双
眼躺在一边,冷冷注视着这个世界。地上已经聚了一滩血。

  任宝将死鸡提进洞来,锅里的水已经腾起了热气,任宝用手探了一下水温,正
好可以烫鸡毛。他将锅从火上端下来,伸手抓起一只鸡扔入水中,在里面烫了一会
,立刻夹了出来,开始褪鸡毛。热水烫过以后,鸡毛的附着性大大降低,随手一抓
就全脱落了,任宝随手将拔下的鸡毛都扔在一边。

  任宝的孩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洞口,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任宝发现他的时候
,那孩子已经从地上抓起了鸡毛。

  祁县产的野鸡学名叫做“环颈雉”,全身都是五彩斑斓的羽毛,但是在脖子部
位却是白白的一圈,故而得名。因为长期在野外生存,它的羽毛上分泌的油蜡特别
多,所以尽管刚从水里捞出来,但是并没有完全浸润。那小孩将几根比较长的羽毛
挑了出来,高兴地玩耍着。他将几根鸡毛插在脖子里,另外几根插在腰间,在洞里
面跑来跑去,很是快乐的样子。任宝停止了手里的工作,呆呆地望着他。

  孩子越来越大,他的脸也越来越象独耳狼,尽管从小就在任宝一家看护下长大
,但是他的性格和为人,却完全继承了他那狠毒的生爹。原来丧采挖回小鼠熬汤时
,都是先杀了再下锅的。有一回因为便急,将调料下了锅后,叮嘱孩子将小鼠杀后
放进去,但是任宝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孩子守在火旁,脸上的表情极其兴奋地看着
锅里,那锅里的水正冒着气泡,很快就要沸腾,而且那锅里还发出微弱但刺耳的尖
叫声,任宝朝锅了张望了一下,禁不住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那几只小鼠连眼睛都
还没有睁开,却被那孩子活活扔到了滚烫的水中。

  任宝想到这里,心不由得烦乱了起来,他将鸡朝水中一扔,一片水花溅了出来
,任宝大声朝那孩子喝斥道:“吵什么吵?给我滚出去玩,一会把你妈吵醒了,看
老子怎么修理你?”

  孩子吓了一跳,停止了身体的动作,用怨恨的眼光死死瞪着任宝,任宝也死死
瞪着他,那孩子眼中的神情和独耳狼简直一模一样。一瞬间,任宝甚至以为是独耳
狼站在那里,他猛地提着刀向孩子走去。

  老丧采从洞口进来,刚好看到任宝提着刀,凶神恶煞般地向孩子逼近。他连忙
紧走几步,将已经吓呆的孩子搂在自己怀里,并大声对任宝说:“你要干什么?”


  任宝被这一声大喊叫醒,回过神来,他迷惑地看着面前的丧采和孩子,想了半
天才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脸一下红了,转身回到火旁边,从锅里抓出鸡来继续收拾
,嘴里喃喃的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丧采抚摸着孩子的头,眼里是说不出的慈爱,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馍塞到孩子
的手里,示意他出去玩。等到孩子的身影从洞口消失以后,丧采沉重地对任宝说:
“我知道你嫌那孩子不是你的,不过就算你和他爹有天大的仇恨,和孩子是没有关
系的。”

  任宝仍然拔着鸡毛,嘴里说:“话是这样说,可是你是不知道我和他爹之间,
那是世代的仇恨啊,要不是他爹,我爹现在能是那样?而我却还要养我仇人的儿子
,我这心里真是堵得慌啊!你看那崽子那样,和他爹就是一个德性,自从我打过他
一回以后,记仇记到现在,爹都不肯叫一声。”

  丧采叹了一口气说:“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别以为自己的儿子就能管得了!有时侯亲爹也会盼自己的儿子早死呢!”

  任宝迷惑不解地望着丧采,丧采没有理会他眼中的疑问,从裤腿里摸出一杆旱
烟锅,凑到火旁接了一个火,深深吸了一口吐了出来:“你要是不想他是别人的儿
子,慢慢他也就会把你当亲爹的。”



 任宝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他张开嘴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想了一下才说:“
可也奇怪,这孩子对别人都带理不理的,可是对你就特别亲,没事就缠着你,也只
有你的话他才能听一点。你爷倆可真够来心的。”



  丧采楞了一下,极快地转头看了任宝一下,任宝假装没有发现,依然专心在那
里收拾野鸡的内脏。



  丧采环顾着洞里简单而残破的陈设,话语里满是凄凉:“我这一辈子就生了一
个儿子,原本指望着他养我的老呢,谁知道后来他为了我的家产,却千方百计地想
要我死。人说养儿防老,我却是养虎贻患啊。后来我把他赶出了家门,却不想十多
年后,他在外面混出了名堂,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亲身父亲整得家破人亡
。不仅抢占了我的家产,而且把让我象狗一样伺候他,而且对待我比其他人更苛刻
。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啊!那家产其实他不用抢的,等我死了自然就是他的,但他就
是等不及。你看我现在靠和死人抢饭过活,又怎么能想到我原来的光景。”



  任宝停下手里的事情,转头看着丧采问:“那你后来怎么来到这里的?”



  丧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后来我看出来了,他对待我就象抓住老鼠的猫一样
,先要戏耍够了才吃的,如果我继续待下去,说不准那天他就要了我的命。我想逃
出我家,这样至少能保住性命,然而我已经老了,没有精力跑得远远的,如果躲在
近处的话被他知道了,恐怕还是难逃一死。有一天晚上,我知道他不会回来的,我
就悄悄跑了出去,一直朝山窑里跑。窑工都睡了,我用一个瓷晚热了随身携带的一
块牛油,然后狠心用浸满沸油的布子蒙到自己脸上。”



  任宝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丧采。



  丧采继续说:“我无法忍受那样的疼痛,立刻昏死过去。凌晨的时候窑工进来
看到我,害怕担干系,就把我扔到了乱葬岗,凑巧那天有一个丧采在那里游逛,看
到我还有一口气,就把我救了回来,等我醒过来以后,整个脸都是焦的,后来慢慢
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而我也就跟着他们做了丧采。”



  丧采扭脸对着任宝笑了一下,鲜红的伤疤好象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晚上任宝将熬好的鸡挑了一只包好,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出山,回到了镇里。
他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时翻墙进了自己的家。



  老鬼客一个人倚在墙上,家中已是破旧不堪,稍微有点用处的东西都被人拿走
了。灶里的火早已灭了,屋子里一片冰冷。老鬼客裹着一床千疮百孔的棉絮,因为
行动不便加上神智不清,简直就是坐在一堆大小便中间,恶臭扑鼻而来。亏了有那
好心的邻居,每天轮流来给他喂点流食,这才勉强维持了性命。任宝看到这一切,
心里是忍不住的酸楚。



  他将老鬼客身边的脏物清扫了一下,又用草条将老鬼客身上的粪便刮去,然后
将火生起,屋子里明亮了起来,也逐渐暖和了起来。任宝这才坐到老鬼客的身边,
将包里的鸡拿出来,一点点撕碎喂给老鬼客吃,同时给他讲述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媳妇已经七个月了,你再过两个月就能当爷爷了;山里边其实挺好的,要不我还
是把您接过去算了;丧采也是个苦命人,他亲生的儿子居然想杀了他-----------?




  老鬼客的头猛的一别,任宝刚刚送过去的肉被撞了下来,人也一下子惊呆了。




  老鬼客继续别头,身体也焦急地扭来扭去,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任宝迷惑不
解地望着他,突然明白过来老鬼客是让他走的时候,大门外已经亮起了火光,有人
正朝屋中走来。任宝从炕上一纵身跳下,房门是不能出来,他从已经被人拆了窗框
的窗户中钻了出去,毕竟放心不下,就蹲在窗户底下听房内的动静。



  有人点着汽灯进了房门,任宝的头顶射出了光芒,随后任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
声音,尽管因为捂着鼻子而有点瓮声瓮气,任宝还是听出了那是独耳狼的声音:“
瞧着鸡才吃了一半,想必任宝还没有走远吧?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着敝人?过去
的事情我是不在乎的,虽然他施法毁了敝人的双腿,但这也是当年我夺先生双腿的
报应啊!看看现在我们两个真是同病相怜啊!”



  任宝小心地抬起身子,调整着角度朝屋里偷窥,四个人抬着一架躺椅,独耳狼
背对着他躺在上面,正和老鬼客说着话:“腿已经没了怨谁也没有办法了,怎么说
任宝还没有把给敝人踏出的穴坏了。其实他用不着一直在外面跑的,我知道他就在
这山里面。要是我真想抓他,在这里守几个人,只要他一回来就跑不了。”独耳狼
突然转头四处张望,任宝连忙将头低下。



  又听独耳狼说道:“来啊,把先生抬起来,送到家里去。以后先生就住在我家
吧。先生若是先走,我必厚葬,若敝人先行一步,也决不让后人亏待了先生。”接
着就听得屋内乒乓作响和老鬼客嘶吼的声音,很快那声音就渐远渐去了,周围又恢
复了黑暗。



  任宝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探起身看看屋内确实没有人了
,才顺着回山的路上跑去。他知道独耳狼是害怕他破坏了腾阳穴的风水,所以将父
亲抓去当人质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老鬼客身边有人看护了。不过独耳狼的话正
好提醒了他,是啊,自己为什么还留着腾阳穴的风水呢?难道真的将来让自己的仇
人后代坐天下不成?自己已经有独耳狼的血样,完全可以破坏他以后的气运啊!他
这样想着,返回了山沟。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任宝将工具物品收拾好出门直奔乱坟岗。尽管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了,但是凭着感觉他还是直接就来到了墓穴旁,然而到了那里
他就失望了。独耳狼已经将旁边的墓穴都已经铲平了,而且在那穴位所在地已经修
好了墓冢。只有左侧的墓道没有封闭,以保持穴内通风。任宝试着扳了扳那石头,
才发现那石头已经全部用石灰砂浆粘合,除非用炸药仅凭人力是不可能掘开的。任
宝摇了摇头,四周光秃秃的一片,除非自己能够钻到地下去,否则是没有办法将血
样放进墓穴内的。他无奈地离开了那里。



  晋中因为地处黄土高原,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山坡面积,山上开垦的都是梯田
,一层层向下铺展,只留有一条曲折的小路供人上山。每层梯田之间大约就是一米
左右,任宝为了省事,就那样从墓穴所在的那层跳到下一层,朝前走,又跳下一层
,再朝前走,已经快走到了田地的边缘的时候,任宝突然觉得腰间一沉,似乎有什
么东西拉住自己的腰裢朝下拽一样。任宝感觉很奇怪,他低头看时,果然那腰裢被
坠得直直向下,任宝试探着走了几步,明显感到腰里的东西份量增加了。他迷惑不
解地朝后走,却惊讶地看到自己刚才踏过的地方有几个红色的脚印。



  任宝蹲下身,好奇地看着那脚印中的红,用手捻了一点,赫然发现那红色竟然
是血。他连忙抬脚看自己的鞋底,一滴鲜血缓慢地聚集掉落在地上。却没有渗透入
泥土中,饱满地摊在那里。



  任宝猛然想起自己洞口昨天杀野鸡时溅到脚上的血,一定是那个了。可是为什
么已经干涸的鲜血竟然会重新解凝?任宝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突然立起了身
子,眼睛在附近的地面上搜寻着,当他眼光落到前方不远处时,就僵在了那里。片
刻过后竟然坐倒在地,两行泪从眼中流了出来。

 其实那片土地上乍一看并无任何异处,和别的坟地一样,只是一片坑凹不平而已
,上面有田鼠出没造成的隆起。但是仔细观看就能看出来,那一片片隆起竟然酷肖
人的脸庞。



  穴的本意是土洞,《说文解字》中说:“穴者,土室也。”《易经·系辞》中
说:“上古穴居而野处。”《周礼秋官.疏》:“凡兽皆藏穴中。”因此,穴是上
古人类及一切兽类为了保护生命的藏身之所。后来人类步入刀耕火种,学会了建造
房屋,才逐渐脱离了穴居生活,但是穴却仍然是人类最后的藏身之所,能葬一个吉
穴就意味着后代的昌盛。因此才有堪舆踏穴之说。



  人有五官七窍以便生气流动,山脉水流也有灵气荡漾其中,等到无路可走之时
,便会溢出,在地面上形成孔洞。也就是结穴之所在。普通的穴只需有一丝灵气结
穴便是无边福海了,然而更有那数股灵气同脉,最终在一地共泄而结穴,其冲出的
形状近似人体器官,口耳鼻眼肛阴等不一而足。正所谓风水上所讲:“外藏八风,
内聚九流,阴阳冲和,五官俱全。”



  任宝好长时间才平静下心情,他站起来,取出罗盘放在人脸的天庭部位,又把
司南放了上去,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死死吸住那司南,并在中间的木制罗盘发出吱吱
的声音,整个都沉入泥土中,盘面也被司南挤出了印迹。任宝也顾不上惊讶,找准
方位后,他站到鼻子即天柱部位,面南背北观看周围的地势。



  正面朱雀方位相对的是两条山沟,形似人的两腿,山沟的交汇处郁郁葱葱是一
片枣林,正是阴之所在朱雀翔舞;左边青龙方位正是那九曲河床,但是从这里看过
去,那河道转弯处的尖角和冲积面正好是一只只鼋昂首而朝,又如中流砥柱一般将
河水左曲右折,正是青龙蜿蜒;再看右边白虎方位,巍峨群山屹立势如万马奔腾,
由远及近由小而大,惊心之处迅马疾驰,宁静之所群燕归巢,正所谓白虎驯俯;回
头看玄武方位,梯田层层而上,如龙盘凤伏,兽寐禽休,平整如鼓,储气如云,正
是玄武垂头。



  好一个“风进而却、云来而止、囚山禁水、俘王虏侯、龙虎抱卫、主客相迎、
贵若千乘、富如万国”的父母穴。



  任宝的双手因为激动而抖动不停,许久才拔出两支银梭瞄准鼻孔部位插了进去
,不出所料,那阴梭才一入土就嗖地一下被吸了进去。同时两股白气冒出,宛若有
人深深呼出的气。片刻之后,却又疾射而出。同时那张脸庞所在的土地兀地塌陷了
下去,这在堪舆中称为定穴。因为万物皆有灵,人类是依靠前人积累的经验和知识
来找穴的,然而那些毛禽羽兽也自有自己的灵性来寻找。就如同猫临死的时候,总
会自己跑到原来寻找到的地方死去。无论是何种生灵,都会在自己选定的地方留下
特有的标识,以防别人来占。



  任宝捡起银梭,却发现那梭尖上居然变成了黑色,他疑惑地用手去抹了一下,
一些清冷粘稠的液体沾到了他的手上,而且从指尖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连忙蹲
下身在泥土上擦拭,就这样短暂的时间,几个指头已经肿了起来。他心里正在想地
下是什么东西被银梭刺中的时候,地上的鼻孔中倏地探出了两个蛇头,吐着信子对
着他嘶嘶着。



  任宝吓了一跳,连忙朝后退去,两条蛇却并不追赶,身子也没有游出洞外。只
用四只怨毒的眼睛逼视着他。任宝稳下心身,从腰袋中摸出了硫磺,象他们这样常
年在野外奔波的人,经常会遇到蛇的,硫磺是必备之物。任宝将双手都涂了一点,
然后朝蛇走过去。父母穴乃是人类所居住的最本原的穴位,能葬到穴中的人岂止有
出将入相之后,传说中还可以封神入仙呢,这样的穴怎么能让两条蛇占了呢?



  两条蛇看到敌人居然走了过来,更加愤怒了,红色的信子收缩如火焰般。但是
一闻到硫磺的味道,却萎缩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被任宝一把全部抓住七
寸,用力往外一提,身子被揪出了土面,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两条蛇只有一个身
子,这居然是一条双头蛇!



  任宝不由大惊失色!



  传说中双头蛇是守神穴之精,难道这里竟然葬着一位神仙?任宝呆呆地看着已
经疲软的双头蛇。蛇在他的手中旋来旋去,虽然骨软筋麻,但是还没有死。怎么办
?任宝的心里急速转着念头,是放了它还是杀了它?他的脑海中闪过独耳狼洋洋得
意的神情、老鬼客生不如死的惨状、家里孩子充满怨恨的眼光和女人圆滚滚的肚子
,突然疯了一般一手抓住一个蛇头,下力一扯。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春节眼看就要来了,尽管象他们这样生
活已经是七分象鬼三分象人了,但是因为年的来到,大家的脸上都泛出了喜色,加
上年前上坟人的增多,每天的收获也丰盛,每个人的喜气洋洋的。丧采们每日都出
去觅食,任宝则在洞中收拾料理家务,女人已经大腹便便,连生活都勉强自理,别
说帮忙了。不过看着女人凸起的肚子,任宝的心情很是愉快。只有那碍眼的孩子,
仍然和他存在着隔膜,每日里见到他就默默的躲开去。



  那天傍晚和往常一样,任宝正在洞里凿窑,准备给即将临盆的女人开一间避风
的地方,一个丧采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情慌乱的话语都不连贯了:“先生,快
,独耳狼死了,活埋了,你爹,正在下葬呢!”



  任宝的头猛地就大了一下,活埋!把自己的父亲活埋殉葬!他猛地抓紧手里的
锄头问那丧采:“穴在什么地方?”



  那丧采深深吸了几口气,告诉任宝穴位所在,任宝一听就知道那正是自己为独
耳狼踏出的腾阳穴,而且那丧采还说:“我亲眼看见老鬼客被放进了墓穴才填的坟
,独耳狼害怕被人盗墓,连填坟用的都是烧土砖,用石灰砂浆抹得严严的。”



  任宝扭头就向外走,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女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刚刚挪过来站在
他的身后。任宝去势太急刹不住脚,直直撞在了女人的肚子上。女人被撞得站立不
稳,翻倒在地啊的一声惨叫,两手捧着肚子痛苦得脸庞扭曲,两腿之间立刻被流出
的血洇湿了。

 任宝急忙抢上前去,抬起了女人的身子,女人已经昏了过去,凸起的腹部不停起
伏着,好象里面的胎儿也在不停蠕动。任宝手足无措地叫着女人的名字,旁边的丧
采也忙乱无着。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在这时,女人的下体开始流出羊水
,高耸的肚子渐趋低下,裤裆里也乍然多了一块东西。任宝急忙解开女人的裤子,
一个浑身血污的婴儿出现在他面前,身上缠绕着脐带,双眼紧闭,脸色青紫。巨大
的撞击让女人早产了。



  任宝匆匆操起一把刀,在火上来回烤了几下消毒,然后割断了脐带,抱起了婴
儿。那婴儿全身冰凉,任宝提起来的时候才看到那是个男孩,他将婴儿反转,使劲
拍着婴儿的股部,一下、二下、三下、最后那婴儿溢出一口粘液,哇的一声哭了出
来,手脚也开始舞动。任宝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那丧采去那暖和之所,他
蹲下身子重新去呼唤女人。



  或许真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听到孩子的哭声,女人奇迹般睁开了双眼,渴求地
看着孩子哭声传来的方向。任宝急忙跑过去,孩子已经被严严实实地裹扎了起来。
任宝将那襁褓送到女人面前,给她看那孩子。孩子依然不停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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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世間,情是何物?

    答案係:溝、o答、咀、渣、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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