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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righty (燕影随行), 信区: Marvel
标  题: 鬼都见闻录1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10月09日19:46:1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鬼都见闻录
  作者:千年的猫妖

  引子
  “不,不,谁也不要告诉,就我们两个人,我一直期盼着……”我仰起头,对
片吉说道:“我一直期盼着能来一次私奔,这次去旅行,就当是练习好了,两个人
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多有趣。”
  “私奔?”片吉皱起眉头,“你有婚礼恐惧症吗?”
  “没有。”我合上《灵异旅游地图》,站起身,拍去落在肩背上的树叶,“要
是你不想去,我再找别个比你高大比你帅的男人陪我去。”
  “我去。”片吉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对我的任性,他从来都是少有能力抵抗
的。



 作者:千年的猫妖  回复日期:2005-8-16 14:11:00

  丽人客栈
  嗖——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坐上飞机,不出几个小时便来到 L市。
  素有鬼都之称的L市,独自立于海中岛上,从高空看来,那岛屿宛若硕大的骷
髅头,呲牙裂嘴,两汪明澈地湖泊造就了它的眼洞。自古以来,鬼都饱受战乱之苦
,一度尸横遍野,乱坟淹城。而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它不觉变成一座国际化的大
都市,高楼邻立,繁华无比。
  鬼都最为重要的商业街道,兰花街可谓寸土寸金,因而地主们为了多收取租金
,往往不吝巨资,建造摩天大厦,三两年下来,无不敛财暴富。
  这天傍晚,我和片吉终于踏上了兰花街,两边的高楼大厦阻截了阳光,走在街
上,感觉如行深山谷底,不知是否路边商店的空调温度设置过低,虽是炎炎夏日,
我却倍感冷郁,裸露在衣袖外的手臂,生出了细细鸡皮疙瘩。
  “那边,是不是?”片吉比我眼尖,一眼便看见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了。”我说,那大红的牌匾上用毛笔端正地书写着“丽人客栈”几个大字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小红楼,蹲踞在高高的摩天楼中间,显得很不协调。犹为令人
不安的是它的外墙、门窗、帘布统统都是惨惨地大红色。
  “猫猫,你真的要进去吗?”片吉问。
  “当然。”我踏上楼前台阶,那地毯也是深红的,好似饱食了动物的血液。
  “我总感觉怪怪的。”片吉谨慎地说道。
  “别怕,有什么事我保护你。”我掏出瑞士军刀,那刀不过手指长,平时我用
来割缝衣线的。
  “你算了吧。”片吉轻笑,带头走在前边。客栈的大门是关着的,他伸手一拉
,那门发出“吱——”地一声怪叫。吓了我一跳,以为他开门时不小心夹到老鼠了

  我们两人好像小贼一般悄无声息来到一楼大堂柜台前。柜台后没有人,屋里的
光线很昏暗,这幢楼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古旧气息,看室内摆设,起码有好几百年
的历史了,我暗想,什么动物活个几百年也可以成精了。
  “有人吗?”片吉问。
  “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不知从哪儿飘来,像风又像低声叹息。
  “请问?”片吉有些发悚,他还不习惯和空气说话,“我们两个想住宿,能不
能帮我们办理一下。”
  “行——”那叹息又飘了来。长长的走廊那头,光线到不了的黑暗之处,爬过
来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是什么?”片吉目不转睛地瞪视着它。
  “也许是个鬼。”我笑,往嘴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
  “我不是鬼,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叫阿昌婆。”那团东西移近来,原来是个穿
着大花长裙的老太婆,她全身佝偻着,跪在地上擦地板,按着抹布,身后拖出长长
的水渍,那地板也是血色的,擦洗之后越发殷红了,似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
的腥味。“你们想住多久?”阿昌婆问。
  “一晚。”片吉答。
  “住两晚吧。”我补充道,看样子,这家店有趣得很呢。
  “到底你们要住几晚?”阿昌婆拿出纸笔。宣纸和毛笔。
  “两晚。”我固执说道。
  阿昌婆直勾勾盯着我,“在我的店里,不能吃口香糖。”她拿起烟灰缸,举到
我面前。
  “卟——”我把口香糖吐到缸里。
  她把烟灰缸放到一旁,给我们登记,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我看不懂的字。她
的小手指甲留得很长,像鹦鹉螺一般地卷曲着,上边涂着浅蓝的指甲油,十分漂亮
。我从未见过保养得这么好的指甲,不由得看呆了去。
  “好了,这是你们的门牌钥匙,你们自己上去吧,我很忙。”她说道,语气里
略有些责怪我们打扰她的意思。
  “我们走吧。”片吉拿起旅行包。
  “嗯。”我应道,无意朝柜台烟灰缸里瞥了一眼,咦,那颗口香糖哪儿去了?
我可以肯定,这几分钟里,我是离烟灰缸最近的人,根本没看到有人动过那烟灰缸
,里面的口香糖怎会平白消失?
  “还不走,干嘛呢?”片吉站在楼梯中间,回过头来催我。
  “来了。”我朝他走去。
  这时,从楼梯转角走下一个男青年,他拿着一只手机,一路走一路拨号码,目
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奇怪的是那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也是深红色的,映照着他的脸,
通红通红的。
  我走到片吉身边,正好那个男青年下了楼梯拐到走廊那边去,“猫猫,你看他
的脸是不是红得很怪异啊?不像是手机的光线所致。”
  “哪有人?”我东张西望,“不就是我们两个吗?你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
  “怎么你没看见吗?刚才这里走过一个男人啊?”片吉吃惊地望着我。
  “没有啊。你撞见鬼了。”我故意逗他,看他迷惘的样子,很可爱。
  “怎么没有?明明就有。”他一着急,跑下楼梯,阿昌婆正蹲在楼梯角那儿擦
地,“阿昌婆,刚才走过一个男人,你看见了吗?”他求证似地问。
  “唉——”阿昌婆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们这里生意不好,这几个月都没有客
人光顾了,只有我和我孙女两个人,加上你们俩,没有别人了。”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难道我俩真的是见鬼了?阿昌婆一把年纪,没有可能和我
们开玩笑,再说那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片吉把我拉进房间,关上门。
  “喂,这是单人房,你的房间在隔壁。”我说。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片吉问。
  “干嘛要走?我们是特意跑来的。”
  “你不觉得这里很邪吗?”
  “就是发生过灵异事件才有点邪啊。”
  “那是我错了,原本以为那个地图是骗人的。”
  “那现在呢?”
  “有点儿相信了。你知道市中心这条路的地租有多贵吗?她们守着这家店,几
个月都没有生意,那她们靠什么吃饭,人家都起高楼来赚租金,为什么这幢楼还维
持着几百年前的模样?那个阿昌婆写出来的字,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文字?还有刚
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竹筒倒豆子,甩出一大堆问题。
  “说了那么多的话,喝杯水吧。”我悠闲地倒了杯水给他。
  “也许这水里放了什么药,我们吃了就晕倒。”他小心盯着那褐色茶水,一个
不明物体在杯底晃荡。
  “是咧,等你晕倒了,那墙角就爬出个女鬼来吃了你。”我笑。
  “你还开玩笑。”他气咻咻地叫道。
  “其实你不知道吧。”我笑意渐隐,倏地目露凶光,幽幽说道:“其实我是一
个鬼,这里是我家,我是带你回家了。”



 作者:咄咄休休  回复日期:2005-8-16 14:11:00

  是不是沙发??


 作者:千年的猫妖  回复日期:2005-8-16 14:12:00

  “啪啪。”片吉伸手轻啪两下我的脸颊,“猫猫,求你了,别玩了,你就不怕
玩出火来?”
  “我这是在说真话呢?”我张牙舞爪比划着要掐他脖子。
  “死女人,不理你。”片吉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回房了,有事大声叫我。”

  “喔。”我收起爪子。打开背包,准备拿出《灵异旅游地图》来看看。这本地
图是我和片吉到公园喂鸽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它放在一张长椅上,好像是谁无意
中遗忘的,地图里记录着鬼都所有曾经发生过怪异事件的地址。它同时告诫读者,
随着城市的建设,这些地方在逐渐地消失,想要参观就得尽快行动,所以我才这么
着急地拉着片吉来猎奇。
  我想复习一下书中描写的灵异事件,好对照着进行实地察看,我打开包,又一
件怪事发生了,那本《灵异旅游地图》变成了一本时尚杂志。没理由的。出了机场
,我还拿出来翻看过。难道被小偷偷了?可是我夹在书里的钞票还原原本本地放在
那儿,就连放置的页码也一样。我的头脑刹时空荡荡地,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客栈究
竟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
  “片吉。”我冲进片吉的房间,他刚洗澡出来,只来得及穿内裤,健美的肌肉
裸露在外,我吹了声口哨,惊叫道:“好身材。”色眯眯地盯着他。
  “你发神经了。”片吉骂道,他对他的身材还是颇为自信的,因而从容地在我
面前穿上衣裤。“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看我穿衣服吧?行了,快把你的口水擦掉
。”
  我一阵脸红,擦了擦嘴角,被他骗了,根本没有流口水。
  “你找我干什么?”他问。
  “这本。”我把杂志递到他面前,“那个《灵异旅游地图》变成这本书了。”

  “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不会,我夹的钱还在里边。”
  片吉看着我,思索着什么。猛然,他跑向门边,拨动上边的锁。“你是怎么进
来的?我记得刚才我从里边锁死了。”
  “那我怎么知道?我一拧门就开了。”我惘然说道。
  “我们走,不要呆在这里了。”片吉叫道。他把才打开的行李放回包里去。
  “那我们的住宿费怎么算?”我问。
  “跟阿昌婆说说,能退就退,不能退我们也要走。”他拉着我回房取行李。我
们跑下楼去,柜台那儿一个人也没有。“走,不管他。”片吉走在前面,伸手想去
拉开大门,大门没有动,好似给人锁住了。“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一脚踢在门板
上。“你等一下,我去找找有没有钥匙。”他走进柜台,翻来找去一把钥匙也没有

  “我们还是去找阿昌婆吧。”我说。
  我们沿着刚才阿昌婆来的方向走去,长长地走廊,两边房门紧锁,尽头是饭厅
,摆了几张大桌,角落里有个小门,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大字。片吉
推了推门,打不开,“里边有人吗?”他高声问道,一连喊了十几声都没有人应答

  “上楼去吧。”我建议,一座楼梯紧挨着饭厅,我们走上去,又是长得出奇的
走廊,两边的房间号多达40间,而且走廊不是直线形的,它带着弯弧,这样幽长弯
曲的三层小楼结构实在是很令人匪夷所思。
  所有的房间都是紧闭着的,我和片吉一路走一路叫喊着:“有没有人啊?有没
有人?阿昌婆。”声音在空空地走道上回荡着,好比叫魂一样。
  我们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到了尽头的另一个楼梯口,“上去吧。”片吉说道。

  “我走不动了,你自己去吧。”我扶着楼梯扶手说。
  “不行,丢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片吉腾出一只手来帮我拿行李。我们
又吃力地爬上三楼,巡视了一圈,仍不见人踪。
  “算了,我们还是先回房吧。”我们的房间就在三楼,不管他,我提着包走进
自己的房间。
  “她们把我们锁在这儿,究竟想干什么?”片吉猜不透。
  “你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吗?”我问,片吉也曾经看过那本《灵异
旅游地图》。
  经我提醒,他费力地回忆着那地图上的注解,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和我一样失
去了记忆。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电视画面里的女孩子,大约十一、二岁左右,端着一只托盘。她
径直走进来,目光呆滞,好像在梦游一般,放下碗,说了声:“请先生、小姐慢用
。”转身欲走出去。
  “慢着。”我拦住她:“我们想退房可不可以?”
  “这个你要问阿昌婆,除了做饭,其它的事一概不归我管。”阿香转身走来,
快要撞到我的时候,身体一扭,溜了过去。
  “那阿昌婆在哪里?”我追问道。
  “可能在柜台吧,你们自己去找。”
  “我们找过了,她不在,而且大门也关上了。”片吉拦住门口。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不关我的事。”阿香一低头,飘出门外。
  我和片吉目瞪口呆,她移动的速度很快很轻盈,确实只能用飘字来形容,说不
出来的诡异。片吉追出门去,阿香在他的视线里消失的时间不过是两三秒,但他却
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她是不是进了隔壁的房间?”我问。
  片吉逐一把相邻的房间门推了推,都是紧锁的。
  我们一无所获,又退回屋里,“这东西能不能吃啊?”我问。阿香送来的是两
碗肉粥。
  “我来看看。”片吉用汤匙拨动肉粥,粥到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肉很奇怪,
黑呼呼地不说,上边还粘着细细地血管样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肉?”他问。
  “恐怕是人肉。”我答。
  “不要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你没看出来吗?这是胎盘。”
  “不会吧?”片吉猛抬头看我,再看看那肉,有些不相信地问:“也许是什么
动物的胎盘。”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动物的胎盘呢?”我问。
  “我也说不上来,你也不能认定是人的胎盘吧。”
  “你饿了吗?要是饿了你就吃吧。”我说,想看看他有些什么反应。
  “吃就吃。”片吉故意撇开那些肉团,舀起一勺粥,放在嘴巴前吹吹气,想张
口吞下,看见我不怀好意的眼神又迟疑了。“我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他
求我。
  “我只想看看吃人肉是什么感觉。你吃啊,吃了告诉我。”我捉住他的手腕,
支使他挖了一块胎盘,强迫他吃。
  “我不吃。”片吉放开手,那汤匙落入碗中,“你很阴险啊。”
  “哼哼,”我笑,说:“你忘了我在浴室里听到的声音?那个女人好像叫的就
是‘我不要生了’,她可能刚刚才生下小孩,那个胎盘就被拿来煮了给你吃。”我
说着做了个痛苦的表情,“你怎么忍心吃得下去啊?”
  “你这么说,我真的吃不下了。”片吉把那只碗推开。
  这天晚上,我们两都饿着肚子,只吃了少量的东西,行李里边有几只面包、饼
干、火腿肠,这些食物要是只吃一餐当然没问题,但是我们不知道会被困在这里多
久,没有放开了来吃。
  我的保守估计是被困两天,也就是我们登记入住的时间,要是过期还不能出去
,下边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敢多想。
  那两碗粥被放置得太久了,到半夜里竟膨胀成很大的球体,表面粘粘乎乎的十
分恶心,片吉很庆幸听了我的话,没有把它吃到肚里。
  我们坐在房间里,透过电视屏幕了解屋外的情况,当天色全黑的时候,走廊里
的灯光也全都暗哑了下来,我们甚至看不清镜头前,门口外放置的那把椅子。反锁
着房门,走廊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叫我们惶恐不安,不知道那究竟是人还是鬼发出
来的声音。
  走廊上好似有许多微小动物跑来跑去,发出嘘嘘嗍嗍的声音,听不清具体是什
么动物发出的声音,有那么两三次,我和片吉壮起胆子打开门来看,却什么也看不
到。偶尔下水管道里发也会出一两声巨吼,仿佛被关押在地狱里的恶鬼得以赦免释
放,仰天大笑。时而,我们的天花板上传来风铃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幻想着那是
某个资历很高的法师留下的镇魔物,在发挥它的威力。
  我们坐在床上,面对着几乎漆黑一团的电视屏幕,努力想从中找出一个鬼影来
。图像总是晦暗不清的,我们害怕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更恐惧什么也看不到
,鬼能被拍摄到吗?
  不知过了多少,我和片吉渐渐支持不住,开始点头如小鸡磕米,东倒西歪睡了
去。
  一觉睡到天光亮。我醒来时,片吉已经起床了,正在浴室里洗脸,嘴里哼着周
传雄的《永夜》:“……阳光那么荒凉猛烈,整个人间没有人烟,打碎最后一只酒
杯,吞下最后一滴泪,没有酒也醉没有星星也得过这一夜……”


光线透过窗棂泼洒在地板上,清晰明媚。多了这片暖融融的阳光,昨夜的恐怖气息
荡然无存。
  我和片吉凑合着用过早膳,几块饼干半盒牛奶,便张罗着准备对小红楼进行探
索,不管怎样,大白天的总不至于会闹鬼吧。我们在楼内各处巡了圈,还是跟昨天
一样,不见人踪,到处房门紧闭。
  回到住处,那两碗肉粥还摆在原地,我们又把希望寄托在小香身上,大开房门
,静待她送早餐来。电视机一夜未关,我们重又瞪视着它,希望能有些新的发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白白地呆坐了一个早上,也未见小香的身影。
  “都十一点多了,还没送早餐来,这样差的服务。”我气咻咻怨道,肚子不争
气地咕咕乱叫。
  “你还真想吃人肉啊。”片吉笑我。
  “是咧,我想吃得发荒,她再不来,我先吃了你再说。”
  “好啊,你吃吧。”片吉开玩笑地把手臂伸过来。
  “你的就免了吧,我吃人排总是要吃五份熟的。”我故做嫌恶地说:“拿回去
,再回锅。”
  “嘿,你还当真了。”片吉一拍我,“把牛排改成人排,好恐怖的说。”
  刹时,我和他都感到一阵战栗,不久前我们还看过一个恐怖片,片中的主人公
被围困在地洞里,没有食物吃,就开始相互拚杀,靠吃别人的肉存活下去,最后一
个人终于活着走出去,但重回文明社会,他的良知日日谴责他,那些被他吃下的朋
友常常出现在他的恶梦里,向他追讨皮肉,他终于忍受不了巨大的精神折磨疯掉了

  “片吉,如果出不去……”我嚅嚅地说不下去。
  “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出不去?你以为我们在荒郊野外吗?这是在闹市里。
”片吉粗莽地打断我的话,那个恐怖片也给他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
  “可是我们从昨天到现在,试过很多次了,门也打不开,呼救也没有人听到。
”我的话有些梗塞,好像真到了绝境一般。
  “总可以出去的。”片吉烦躁地说,推开窗,伸出手,朝着对面的商业大厦呼
呼大喊。
  看着他的背影,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没有用的,这叫鬼打墙,外边
的人是没办法看到你们的,你们只得留在这里,出不去,出不去。”我想起了阿昌
婆奋力撞击大门的情景,就连她也出不去,何况是我们呢?
  你们有没有在精品店见过这样一个东西,玻璃罩子里边有一座风车小屋,屋外
是白花花的泡沫塑料做成的雪片,你用手晃荡玻璃座,那许多雪花便会飞扬起来,
在风车小屋的上空飘飞。也许,那风车小屋里就囚困着一个凄惨的灵魂,在嘶声力
竭向你呼救,求你放他出去。可悲的是咫尺之间,你却什么也听不到,只会说:“
咦,里面的雪花好漂亮。”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而你却不知道。
到了下午,阳光跑到红楼的另一边去,我们的房间顿时阴暗了不少。
  我和片吉折腾了几个钟头也没有找到出路,为了节省体力,我们排排坐在床上
,瞪着电视看,屏幕中的那把椅子都被我们看进心底里头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
椅子的幻影还在眼前飘动。
  包里只剩两条火腿肠了,我们都不舍得吃,实在饿得不行,我剥了颗口香糖丢
进嘴里过一下干瘾。
  等到快傍晚的时候,电视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活动的物体。我和片吉像弹簧
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阿昌婆。”我叫道。怎么可能,前晚她不是敲破脑袋了吗?
  “快,我们下去。”片吉伸手拉我,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猜她是鬼吗?”我跟着片吉跑下楼。
  “去问她不就知道了吗?”他答道,像在说一个很冷门的笑话。
  “也许她是的。”我的背后一寒。很快,跑过楼梯转角,我们来到一楼走廊上
,停住了脚。
  阴暗处,阿昌婆仍在地上缓慢挪动着,一如昨日,低头擦着地板,身后拖出长
长一条水渍。我们站着不动,思索着怎样与她对峙,我呆得连口香糖也忘了嚼。
  “阿昌婆。”片吉叫道,嗓子有些发干。
  “哎——”阿昌婆头也不抬地应道,发出一声枯寂地叹息。
  “我们有急事,想退房行不行?”片吉很宛转地问,生怕惹恼她,现出不知怎
样的恐怖真面目。
  “哎——按道理,要住够时间才能出去,要是你们真要早点走,就来帮我干活
吧,干完活就可以走了。”阿昌婆头也不抬地说。
  还真怪了,这旅馆,有这样待客的吗?我心下暗想。
  “你不愿意就算了。”阿昌婆仿似听到我的心声,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
射向我。
  我心一颤,躲到片吉身后。
  “好,您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会尽力去做的。”吉片忙好声说道。
  “跟我来。”阿昌婆站起身,向走廊深处走去。她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前,打开
门。“进去,换上衣服。”
  屋里放置着一个古香古色地大木柜,我打开来,难得里边没有散发出霉臭,层
层叠叠地堆放着很多大红色地衣服。我和片吉挑好了衣服,到浴室里换了出来,两
个人相对而笑,我穿得像个新娘子,好歹说得过去,片吉就不同了,大男人穿着一
袭大红古装,看着很滑稽。
  阿昌婆拿了两块抹布,“你们把二、三楼的楼道给抹了。”
  “喔。”片吉应道,拉着我跑上去。
  “嘿,我们真的要干活吗?”我问,跑上二楼才敢开口,怕那阿昌婆又来凶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然,你想偷懒吗?快点,天就要黑了。”片吉首先蹲下,抹地。我们两个
并肩趴着,按住抹布,管它干不干净,只是急着把地抹湿而已,用最快的速度把抹
布推向走廊另一头。
  “啊呀,这是什么原始的地方,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拖把吗?”我累得腰
酸背疼,坐在楼梯台阶上。
  “来,把抹布给我,拿去洗洗。”片吉说道,疲惫地走下楼梯。
  “干嘛不上三楼?”我问。
  “三楼太远了。”片吉说道,三楼只有我们的房间有水龙头可用,不过它在幽
长走道的那一边,走过去再折回来很费事,而下面一楼紧挨着楼梯口就是厨房,阿
昌婆刚才是从那儿洗了抹布给我们的。
  片吉叫我在二楼等着,他一个人下去就行了,不过我怕在这古怪的楼里把他也
弄丢了,决不肯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厨房不算大,大约二十多个平方米,被灶台、水缸、案台等物,分割为几个工
作区域,整个房间就像历史博物展览厅,屋里的摆设都是几百年前的模样,加上我
们穿的衣服,叫人错以为坐时光机跑回古代了。我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在抹布
上,片吉搓了搓,污水流到地上。
  “你看看你,也不小心些,我的鞋都湿了。”他怨道,刚才换上的布鞋,边沿
溅了不少水花。
  “我怎么知道啊?这厨房,连个水龙头也没有。”我强辩道。
  “什么什么啊,错了就要认错。”
  “喔,报告长官,俺错了。”
  “这样就对了,猫猫乖。”片吉用哄孩子的口吻说道。
  “什么嘛?给你一根葱,你就敢插在鼻子上装象了?”
  “你敢骂我是猪?”
  “骂你又怎么样?”
  “嘿,不怎么样。”片吉看我一瓢水做势要泼他,不得不软下来,“猪就猪,
反正你和我是同类。”
  “谁和你是同类呢?”我笑。正要和他打闹,冷不防阿昌婆突然冒了出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她吼道。
  “我们只是想洗洗抹布。”片吉低声说道,越看越觉得她皱纹丛生的脸扭曲得
可怕。
  “死到临头你们还有心思笑,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呢。”她突然变脸,换了个阴
森地表情。
  “你想干什么?”片吉戒备地问。
  “我看你们有趣得很,在这里陪着我也蛮好的。”
  “你倒底是人还是鬼?”片吉终于问出了他胸中的疑惑。
  “呵呵,我当然是人啰,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问?”她哗笑。
  “每个人?那些人是谁?”
  “都是和你们一样的……”阿昌婆的话没有说完,猛地又变了个脸色,大吼一
声,好像什么人凌空踢了她一脚,痛苦难忍,捂着肚子直冒冷汗。“不,不要啊,
不要。”她呻吟道,连站直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支着门框,慢腾腾地跌坐下地,
“不,嗬,我的命好苦啊。”她靠着门板,大汗淋淋。
  我和片吉看着她的身体急剧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肚子好似充了气的球
体,很快地膨胀开来,不出几分钟,便好像足月的孕妇一般。
  “不,我不要生,不要啊,孩子,我们不生了,不生,我要回去。”阿昌婆惨
叫道。裙子下流出很多血水来。她一下下地喘着大气,用力挣扎,不一会,一个光
溜溜地女婴从她的裙子下爬了出来,拖着血淋淋地脐带,眼睛都未睁开,却拚尽全
力往外爬,胎盘也连带着扯了出来。
  “啊哟哟,痛啊,嘶啊。”阿昌婆好似神智不清了,也没有力气站起,只坐在
地上,用双手扒拉着奋力向走廊那端移去。
  我和片吉的脸都绿了,这场景何其眼熟,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在电视屏
幕上看到阿昌婆以这样的姿势,“行走”到大门边,撞了个脑壳呯裂吗?她的身影
消失在门外,我们的目光全落到了那女婴身上。
  才不过转开视线片刻,那女婴好似长大了不少,踉跄着爬起身,用力去扯那条
脐带,以致连着脐带的娇嫩肚皮也被紧张拉起,那婴儿如此妖邪,动作残虐,我不
忍再看下去,缩到片吉的身后。我的手按在他背上,感觉到他在瑟瑟地颤栗发抖,
可想而知,他看到了多么震憾人心的事情。
我躲在片吉的身后,虽说看不到那些奇异的景象,但一些细微的声音还是会传到我
的耳里,我能听到那女婴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呼吸紧促,在这样一个令人窒息
的安静氛围中,那呼吸声仿似被放大了好几倍,可怖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我的心在
怀中嘭嘭急跳着快要窜出来了。
  突然,片吉向后倒退了一步,撞在我脸上。怎么,有什么危险的事情,逼迫着
他后退吗?我赶紧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刹时,我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那是我前所
未见的事情。
  女婴扯掉了脐带,她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抓着血肉模糊的胎盘,一步步向
我们走近来,时间像在她身上急速流过,每走一步,她便变得更高大一些,才刚站
起来时,她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女婴,等走到我们身边时,已是八、九岁的模样了

  我和片吉都惊诧得反应迟缓了,等她走得很近时,才想到缩到屋子另一边去,
那厨房内的摆设是“回”字形的,中间是做菜的案板。女婴走到水缸边,拿过一张
矮凳,站在上边,把胎盘放到水里漂洗,她目光呆滞,如同梦游者一般看不到我们
,只顾做着她自己的事,洗了胎盘,放到案板上切剁。
  我仿佛也给她催眠了,愣愣地盯着她看。片吉拉我的手,示意我们走出去。我
们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血渍,走出门去。片吉拉着我,沿着阿昌婆的血迹走了去
。走道很长,弧形弯曲着,看不到头,我和片吉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我们的脚步
踏踏地响,一步步走近真相,我们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是阿昌婆脑浆飞溅的惨状
,还是她化为鬼魄在游荡?
  我们没有其它的选择了,难道还要缩在客房里,对着空白电视呆坐吗?真相绝
对是险恶的,不知我们是否能承受,但我们无法退避,因为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了。
  小红楼的大门就在前面,我们从暗处走来,眼睛一下还没有适应那光线,只是
朦胧看到大门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片吉抓紧了我的手。
  我们没有放慢脚步,迅速地走近了去,模糊的影子变得轮廓分明,那是一团血
水饱含着白色的脑浆,一些不明的血色渣滓,是的,除了渣滓我不知怎么来说明那
些零零碎碎的肉片。
  “你说阿昌婆是不是……”我说不出话来,胃里冲上一股苦水。我的眼泪也冒
了上来,那滋味太令人难以忍受,血腥气弥漫在我的鼻腔里,甚至扑进我的嘴巴,
咸得发狂。
  “别想太多。”片吉把我拖上旁边的楼梯,递给我一片口香糖,那是下午我分
给他的。“含着,也许会好些。”
  我吸了吸鼻子,剥开糖衣,嚼着口香糖,努力平伏情绪。“我们怎么办?”我
问。
  “去找小香。”
  “她是个妖怪。”我说,当下明白了,厨房里的那个女婴,煮好胎盘粥后,会
端到我们的房间里,她就是小香。
  片吉把我拉到二楼,走过走廊,来到靠近厨房的那个楼梯口,我们藏在暗处,
没有站多久,便看到小香端着粥走上三楼。等她上去后,我们悄悄地跟着她,走过
三楼深长地走道,她进了我们的房间,我们远远地躲在其它客房的门洞前等待她出
来,想把她离奇消失的谜团解开。

我们在门外等着,用不了多久,便看到小香走了出来,手里仍端着个托盘,那是昨
天我们没吃的胎盘粥,膨胀成两个恶心的球体。小香出了门,沿着来路往回走,我
们没料到她没有消失,而是轻飘飘地向厨房那头走去,经过我俩身边的时候,她仿
佛感应到我们的存在,侧过头迷惘地看着我们,停了一秒,这才往前边走了去。
  我们一下不知怎么办才好,想抓住她问些问题吗?看她那样子,好像比我们更
迷糊。回客房里去呆坐吗?那又不知得坐到几时。最后我们决定跟着她,看她去哪
儿。
  她在前面走,我们不敢跟得太近,等她走下二楼拐角了,我们才慢慢的跟下去
。再往前走,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了,昏暗的楼道变了颜色,一长串宫灯都明晃晃
亮了起来,远处遥遥传来弹奏乐器的声音,细细软软地有姑娘在唱着小曲,各个房
间不时有人走进走出。我和片吉越往前走越迷惑,两旁的房间传来谈笑的声音,说
着尽是我们听不懂的话语。
  “猫猫,你看到了吗?”片吉问我,他不能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看到了,我们,好像在妓院里。”我轻声地说。
  “那怎么办,我们回三楼去。”片吉建议道,周围穿梭来往的人,不知是幻象
还是鬼魂,不敢惊动他们。
  “好。”我说,背上寒嗖地,一瞬间,记忆的大门打开了,我记起这小红楼倒
底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
  这间曾经名噪四方的青楼里,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一夜之间,楼内的
所有人都命殒当场,死状凄惨,身体残肢四处散落,被拧下的头颅面部都现出极度
恐慌的表情, 显然是受尽了惊吓之后才被人杀死的,那许多的热血浸入地板中,
怎么也冲洗不尽,血液仿似活了一般,四处漫延,染红了整幢小楼。
  这件惨案发生后,官府调集了最精干的捕快去侦缉凶手,不料这些捕快全都离
奇死去,后来有人接收了这块地皮,嫌青楼血案晦气,做不了生意,打算把小红楼
拆掉重新盖房,谁知这新老板突然间身患不知名重病而死,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
敢接近这幢鬼楼。
  而坊间更流传蜚言,认定这件事是小红楼里的刚买来的的艺妓小香的鬼魂所为
,她被奸致孕,老鸨阿昌婆给她喂下过量的打胎药,导致小香死亡,而丧心病狂的
阿昌婆更迷信胎盘能使人延迟衰老,吃下她的胎盘和新生儿。小香不甘枉死,恶灵
附在阿昌婆身上,誓要她日日受生死怀孕自食胎盘之苦。
  我们拿到的《灵异地图》上边只标明了小红楼的地址,并没有说这里被改成了
一座客栈,我想在我和片吉走近这幢楼时,就已经被它的幻象所迷惑了。客栈是幻
象,眼前的青楼也是幻象,那么这幢几百年都没人住的房子,除去幻象会是什么样
呢?
  我不敢往下想,会不会我们正踏在霉烂的尸骨上,穿行于恶鬼亡灵当中。走廊
上人来人往,美艳的艺妓,酒醉的嫖客,跑腿的龟公,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死去,仍
在卖力地重复着那一晚发生过的事。
  我们小心避开他们,快步走上楼去,而楼上,也是红色的灯笼高挂,我的心一
凉,照这么说,我们的房间也变成了几百年前的模样。那么,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消
除幻象,回到现代?
  片吉在前边为我开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小香站楼道中间,幽幽地冷笑。“
你们想去哪里?”这一刻,她的身体已经发育成十七、八岁的模样,若没有那份凌
厉的妖气,她必定是个倾城女子。
  “放我们回去。”片吉说。他的话语里有几分怯意,几分钟前,我们一直在考
虑着怎样出去,可是现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我们连自己身处在哪个朝代也不清
楚了,就算出得了小楼,也不知外边的世界是怎样?
  “你们回不去了,生生死死,你们只能这样无限循环下去。”小香出伸手,那
小手指甲已长得弯成一条弧线。
  我哑然看着她,照她这生长速度,到明天傍晚就会变为苍老的阿昌婆,然后再
生出小香,小香又飞快长大,经历一日的生死循环。我全身发麻,不会是真的吧,
这样荒诞无稽的事,难道我和片吉也要像她这样周而复始的过日子?
  “我们和他们不同,我们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我们没有害你。”片吉辩
道。
  “进了这幢楼的人,就是我的仇人。”小香冷冷说道。
  “你搞清楚来,你死了几百年我们才进来的,哪里和你有仇了?”片吉嚷道。

  “是吗?那只是你的幻想吧,看看你,你哪里像几百年以后的人。”小香哼道

  “我们昨天才住进来的,你明明记得。”片吉真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的味道,他试图证明我们的身份,可是却找不到证据,就连我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
古装的。
  “你们好好在这里享受吧,生生世世。”小香重重念出最后几个字,向后退去

  “你不能把我们困在这里,我们不属于这里。”我大叫着追上去,这可能是我
们最后的机会了,过了今天,也许我们的灵魂就会被时间囚困住,日复一日,轮转
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在饥肠辘辘中度过一天,一次次目睹阿昌婆生产时的痛苦,在
惊惶中追查小香,这样的生活,要没完没了地重复下去,想想我就要疯掉了。
  我扑上去,不知那来的勇气,挡住了小香的去路。“你听着,你早就死了,只
是你不知道,你是被时间关押着的亡灵。”
  “胡说,我是自由的。”小香气恼说道。
  “你就是,你死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你生活的时代,没有人可以活几
百年而不死的。”
  “不是,你们胡说。”小香吼道。
  “好,我胡说。”我从嘴里吐出口香糖,放在指尖上,伸到她面前:“你们的
朝代有口香糖吗?”


“这是什么?”小香拿过口香糖,放在手心里,粘粘的。
  “你不知道吧?等到你变成阿昌婆的时候,就能明白了。”我说。
  “我不信。”小香甩掉口香糖,还有一点点粘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她搓了搓,
没能搓掉。
  “你已经死了,承认吧。”我说道,看得出,她很在乎这一点。
  “不,没有,我没死。”小香吼道。刹那间,小红楼震颤起来,那些行走的灵
魂幻像蓦地扭曲变型被挤扁“咝——”化为轻烟四下飞散。见此情景,她心绪大乱
,又厉声长吼,她的手指甲加速了的生长,不一会便长而卷曲如鹦鹉螺,她的容颜
也苍老枯槁变为阿昌婆的模样。
  “呵呵,谢谢你们。”她幽幽的笑道,牙齿一颗颗地脱落下来,“谢谢你们替
我解了咒怨,你们快跑,出去,这房子被解禁,就会……”就会怎样?说到最关键
的地方,她的脸颊急剧枯萎,东一块西一块地长出尸斑。身上的衣服自动碎裂如粉
落下,她“卟”地倒在地上,骨头寸裂,很快地成灰入地。
  我和片吉紧紧拉着手,在动荡摇晃的走道里急跑,看样子,这幢楼是快要坍塌
了的,我们得尽快离开,如果阿昌婆的咒怨解开了,那么,小红楼的大门该能够打
开了。
  走道很长,一路跑,墙上的饰物、宫灯不断急坠下来,我们慌里慌张地躲闪着
,前路渐趋昏暗,空气中散发出渐浓的霉味,脚踩在腐烂的木土板上,不时扬起尘
土,呛得我们的眼睛也难以睁开。片吉拉着我在前边开路,踏到一处朽木,一只脚
陷入里边,“快起来。”我抓住他的手臂,很很快把他拉出来。
  我们冲到了一楼的楼梯中间,听得楼上家俱、墙板沉沉落下,发出骇人的响声
。“快。”片吉喊道。我们几乎是从楼梯上跌跌撞撞地滚下去,还有十余米,就到
大门口了。什么?那是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浑噩,看不清前路,那大门本是厚厚的
玻璃门,从阴暗的走廊里望去,它该是明亮的所在。可那个地方显然被什么东西遮
蔽了。
  几秒间,我和片吉已经冲到了大门边,看清那爬在门上的是苔藓,疯一般地猛
长着,“怎么会有这样事?”片吉叫道,他用力去抠那些苔藓,这些绿色的植物好
像着了魔了似的,被扯掉后又以更快的速度生长出来。我们拚命地撕,它们更凶狠
地生长着,身后重物跌落的声音更猛烈了,轰隆声响在逼近我们,我们连回头看的
时间都没有,只是狂抓那些苔藓,想挖出门板。
  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苔藓的生长速度永远快过我们,我们眼睁
睁地看着苔藓遮盖掉最后一缕光线。我们沉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片吉,”
我叫道。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我。“我在这。”片吉说道。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我问,没有哭,只有深深的绝望。
  “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
  “傻瓜!”我骂他,这时候了还傻乎乎地想安慰我。
  “也许这些都是幻想,我们是在做梦。我们不会死的。”片吉搂住我。
  “真的是幻像吗?”我也学着自欺欺人。在我们四周,一种柔软的植物在慢慢
围拢生长,不一会便冒过了我们的头顶,我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海绵体里边
,不断地下坠,沉向不知明的空间。鼻子里塞满了植物的腥臭,呼吸着这些气体,
渐渐地,我以为我也是一颗苔藓了。
  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坠落,下边仿似无底的深渊,我不知时间是否停止了,抑
或是流转百年,我和片吉如同沉睡中的琥珀,凝然不动。
  生生世世,我们永不能走出这无限的轮回吗?
  黑的天,黑的地,黑的世界。



 作者:千年的猫妖  回复日期:2005-8-25 19:27:00

  一些嘈杂的声音传了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振动了一下,睁开眼,迷茫地看着
外边的世界,四周不再只是黑色,我们置身在一个透明的物体里。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男人在外边叫道,拍了拍窗玻璃。
  “什么?我们这是在哪里?”片吉睡眼朦胧地问,他伸手打开了门,我们竟睡
在一台挖掘机里。
  “你们怎么进来的?”几个建筑工人站在车门外。
  “我们?”我清醒一些了,“现在是2005年吗?”
  “呀,当然是啊。”工人回答,疑惑地看着我俩,我们都还穿着大红的古装呢

  “我们这是在哪呢?”片吉跳出车外,他一眼就看到隔壁的摩天大厦,这位置
,正是小红楼的所在地。
  后来我们了解到,我和片吉去鬼都的前两个月,那里就已经在施工了,而且那
里根本没有什么“丽人客栈”,被拆除的一幢六层楼高的写字楼。
  我和片吉怎么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会睡在挖掘机里,我们醒来的时间,正好
是到达鬼都的两日后,这当中,我们倒底在哪里度过的,我们全然不知。当我们俩
身着大红衣裤走出工地时,身边已经多出了很多围观者,我俩本是要到这里来察看
灵异事件的,没想到却成了灵异事件的主角,实在是讽刺。
  我俩走在大街上,过路者无不好奇回头观看。
  “片吉,我们怎么办呢?”我问,身无分文地,肚中空空,连吃饭的钱也没有
,怎么回家呢?
  “放心,有我呢。死都死不了,还怕没钱吗?”
  “那你想怎样?”我问。
  “不如。”片吉露出个奸笑,“你当街跳一段舞,叫人家赏两个小钱。”
  “去你的。”一筹莫展,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我打了他一拳。
  事实是,我们找到了流浪人口救助站,请他们帮忙打电话回家,又问他们借钱
在银行开了个帐户,当天家里人就把钱转过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买了三日后的火车票,打算购置些礼物回去送给家人,听说新花样百货商
店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卖,第二天,我和片吉踏上了去百货商店的地铁。
  鬼都的灵异之旅还没结束呢?前边……充满了恐怖的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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