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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gelBaby (梦のしずく), 信区: Single
标 题: 天堂森林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Dec 31 14:30:52 2001), 转信
「一」
我是一只黑蚂蚁，一出生就是。当我躺在妈妈的怀里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泪眼
涟涟，因为我一生出来就不会说话啊——我是个哑巴！一滴眼泪滴下来，落在我的
嘴中，咸咸的、有些苦味……
慢慢的我也长大了，和别的孩子一样，我和他们一起上学堂，教书的先生教我
们如何捉虫子，如何协力搬比自己重的东西；我也和他们一起出去巡逻，保卫我们
的家园……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玩打仗的游戏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分在
一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去觅食，当我找到食物的时候，却只能看着它在
眼前溜走，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帮我一把；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分食物的时候，
我盘中的总比别人的少。
我长的瘦弱的很，因为我很少能吃饱饭。看着我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妈妈转过
了头。可我依然每天最早到学堂，给先生打扫课桌；我依然笑着看着他们玩游戏；
我也依然一丝不苟的站我的岗，巡我的逻……因为我心中有个梦——我梦想着到天
上的森林中生活。
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常常我一个人坐在小土丘上，眼睛盯着夜空，星星一闪
一闪的，似乎就像白天时候我仰头看天空的样子，透过层层的树叶，斑斑驳驳的，
像极了。我估计那里也有一片森林，美得像妈妈给我讲的童话，那里面人人都很友
善，那里的孩子都愿意和你玩耍，那里面有数不尽的食物，不用饿肚子，那里简直
就是天堂。
慢慢的我就叫那天堂森林。
妈妈老了，动一下身子，都会气喘吁吁，我找到的食物很少，但我还是尽量把
食物多分些给妈妈吃。看着妈妈艰难的吃下我逮了的小虫子，我笑了。
……
“沂沂，你吃了吗？”妈妈喘着粗气，温柔的看着我，她吃的其实很少，盘子
里还剩大半个萤虫。“……”我点着头，摸摸肚子，又拍了拍，示意我吃了，而且
吃得很饱。
妈妈笑了，摸摸我的头，“嗯！好孩子，看到你有出息，我就放心了！”她的
脸上总是带着我刚出生时就看到的那种温柔，眼睛有些眩晕，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一
点东西了，这只萤虫还是我巡逻的时候，在小溪边的树叶下发现的，已经死了好几
天了，身体还没有腐烂，但硬壳下的肉已经开始被其他的生物分食了。你能想象得
出我看到这块“美味”时候的心情吗？但是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我闻到叶子旁边
有一些刺鼻的味道，这不是我们部族留下的味道，凭我的经验，这应该是红蚂蚁部
族的。我有些迟疑了。红蚂蚁是一群野蛮的家伙，他们见到我们的时候，总会不分
青红皂白的上来挑衅，但是森林中有森林的规矩，我们一般是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
争的，那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二」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溪边。妈妈说过拿别人的东西手短，吃别人的东西嘴短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给妈妈找食物。我寻遍了整个土丘，可是却一无所获，垂丧
着头回家了。在病床上的妈妈也几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听着妈妈低低的呻吟声，看着她喘气的时候一起一伏的肩头。我偷偷的来到妈妈
的床前，用我的触角轻轻舒着她的后背，我像这样她能好受些。妈妈也发现我回来
了，转过身，笑着说：“沂沂，你回来了，快，快吃吧！刚才隔壁的蚂蚁阿姨给你
送来的。”说着指指桌子。我回头看了看，桌子上有半颗小米粒，我疑惑的看了看
妈妈。她笑了：“快吃吧！我已经吃饱了，你瞧！”妈妈挺起肚子示意让我摸摸，
“你这么瘦，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妈妈温柔的看着我，眼中带着点点泪光。
妈妈是不会骗我的，我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的吃的风卷残云，半颗小米粒，
两口就完了，我用手抹抹嘴，傻呵呵的朝妈妈咧着嘴。妈妈似乎有些困了，只是简
单的笑了笑，就翻过身睡了。
我喜欢在晚上在外面看星星，尤其是今天，我吃饱了，于是一屁股坐在门口的
小草梗上，让晚风吹拂我的脸颊。妈妈曾经说过天上有天堂，地下有地狱，好人死
了去天堂，坏人死了下地狱。天堂里什么都有，美貌的仙女，美丽的风景，美味的
食物，有米粒、小虫子、蟹肉……我开始飘飘然了……
“谁让你把那半颗米粒给哑巴他妈的？”这是隔壁蚂蚁阿姨的声音。
我奇怪了，这么晚阿姨怎么还不睡？
“嗯！哑巴他妈，都爬到家里来求我了，乡里乡亲的，我怎么好意思不给人家
？”蚂蚁叔叔哭丧着声音回答。
“她来要，你就给？你是不是想和她旧情复燃？”说话中还带着叔叔唉呦的呻
吟，想必是被阿姨掐到肉了。我脑袋“嗡”的一声，血嗖的窜到了头顶，脸一直红
到了脖颈。怎么刚才的食物不是阿姨送来的，是妈妈爬到人家门口求的？我肚子开
始咕噜咕噜的响起来。妈妈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宁可饿死也不乞食吗？不是说吃人
家的嘴短吗？我真想把刚才的东西全吐出来，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我
顾不得听叔叔给阿姨的解释，一股溜窜到了家门口。我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这样？
难道我真的像他们嘴里说的是个废物，连老人都养不活？
妈妈还在那里，喘着粗气，我一个箭步窜到床前，用力把妈妈的身子拧过来。
妈妈苍白着脸，疑惑的看着我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可是我不能说话阿！我用劲的
瞪着妈妈，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妈妈颤巍巍的用胳膊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关心的
看看我，“怎么了，沂沂？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说着用手想把我抱到胸前，以前
，我受欺负的时候，妈妈的怀抱是我最好的避风港，可今天……
我一挥手挡开了她的手，我点着头示意了一下桌子，又示意了一下蚂蚁阿姨家
的方向，眼中有些痒，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在妈妈
面前，痛苦的泪水易流，悲愤的泪水不能流，否则会让人看不起的，这也是妈妈教
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妈妈做得说的都是对的，她在我眼中就像她口中天堂森林
中的仙女，是不会有一点错误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泪水不争气的往外涌，止
都止不住。妈妈似乎也明白了，苍白的脸开始变得血红，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微微
张开嘴巴，就把头低下去了。一切都是真的啦！
我终于明白了，她一切都是骗我的，什么人穷志不短？什么不吃嗟来之食？都
是假的，都是惺惺作态，我心中的天堂一下子垮掉了，我恨恨的盯了她一会，然后
一扭头，飞奔出了家门，后面只有妈妈凄惨的喊叫声。
「三」
我没有目的的走着，泪水洒了一地。别人骂我是哑巴，戏弄我，我都无所谓，
因为我有妈妈，我有天堂森林；可现在呢？原来妈妈一直都在骗我，我该怎么办？
今天天空黑的出奇，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躲着我，我躺进草丛，双手掩面，痛痛
快快的哭出声来。
“你为什么哭呀？”一只绿蝎子翘着尾巴从我身旁经过时问道。
“哎呀，到底是怎么啦？”一只从草边滑过的美丽的小花斑蛇说。
“哎呀，到底为什么呀？”一片叶子悄声问她的同伴。
他们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我止住哭声。“你倒是说话啊？看看我们能不能
帮助你！”她们齐声说到，期待着看着我。我擦擦泪水，勉强装出笑容。
“嗯！一定是和同伴闹别扭了？”漂亮小蝎子肯定地说道，“我也和朋友闹过
别扭，可是我们没两天就又和好了！”她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不对不对，你看他长得多好看，一定是和恋人闹别扭了！”小叶子大声道，
“以前，也有像他一样的蚂蚁，在我身上倾吐过他的爱情。”
“嗯！都不对。”小蛇蛇插言道，“你看他哭的多伤心，一定是丢了什么东西
。”
她们三言两语的猜测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多想高声地告诉她们都不是
，我多想告诉她们我的伤心事，可我不能说话啊！我是个哑巴。
他们争吵的累了，都停下来，“咱们让蚂蚁自己说吧！”蛇蛇转头问我，我摇
了摇头。“算了，也许是保密的事情，不好意思开口呢！”叶子笑道，我赶紧使劲
的摇头，不是啊！我心里使劲喊道，可是她们听不到。“嗯！今天怎么一颗星星也
没有？”小蝎子说道，“还是天上好噢！”
我惊奇的看着蝎子，褐色的外衣，褐色的眼睛，扬着一根淡褐色的长尾，顶端
还有鲜红的尖刺，我多想问问她，真的有天堂吗！她自言自语的说：“那时候，天
上真美啊！在那上面看下面，就像现在咱们看天空一样……”眼中带着无限的憧憬
。“切！又来了，叶子，她这是第几次了？”蛇蛇笑着问叶子，叶子仰起头，若有
所思的想了一会，“不是第五十六次，就是第五十七次了。”“咳！你们听我说嘛
！”蝎子努力的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嗯！真的~~~我们信还不
成？会去睡觉吧！困了。”说着蛇蛇摆动着身躯离开了，叶子也打了个哈气闭上了
眼睛。
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蝎子用手拍拍嘴说：“嗯！不早了，赶快回家吧！你妈妈
会担心的！我要走了！”说着翻开草丛，一晃就不见了。我原本还想跟着她问问有
关天堂的事情，可是我怎么问？我不会说话啊！我是个哑巴。
“赶快回家吧！你妈妈会担心你的！”她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你妈妈会
担心你的。”我似乎能看到妈妈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从一出生，这双眼睛就伴随
我的左右，我喝的第一口不是妈妈的奶，而是眼泪，似乎现在嘴边还留着味道，咸
咸的，略带苦味。从小我就没有见过爸爸，听妈妈说爸爸是和红蚂蚁开战的时候，
战死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在身边，而我只能在一边默默地流眼泪，他们
都叫我野孩子，谁能了解没有爸爸的孩子呢？每当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妈妈总会
出来护着我。妈妈瘦弱的身子在保护我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强壮……“赶快回家吧！
你妈妈会担心你的！”她现在真的会在担心我吗？“你这么瘦，一定在外面吃了不
少苦！”妈妈的这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四」
外面突然起风了，雨点开始皮啦啪啦的落下来，我又饥又冷，真想在家里呆着
，听妈妈讲故事啊！我紧紧上衣，急忙找一块避雨的地方。真冷啊！已经快到深秋
了。雨点打在身上，就像被重重的砸了一下似的，身子一着水，就开始打冷颤了。
我蜷缩着，躲在一片树叶底下。
“沂沂——你在哪里？”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声音。我迷迷糊糊的以为在做梦
，梦中妈妈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呢！
“沂沂……你在哪里啊？”声音越来越近了，微颤的、凄惨的像一位失去了孩
子的母亲。“嗯！我在！”我在梦中呓语着。
“他在这！沂沂他妈，孩子在这呢！”这声音听起来好像隔壁叔叔的，又好像
爸爸的……
“孩子啊！妈妈对不起你！和妈妈回家吧！”这声音好熟悉啊！是妈妈，不会
，这样的天，妈妈怎么会出来呢？一定是仙女的，我的头好晕，我的身子好热，我
快要死了吧？
“快，沂沂妈，赶快把孩子带回去，看着孩子，发烧成这个样子了！”我的身
子腾空了。我要去天堂了吗？我要看见天堂森林了，我笑了。
……
“沂沂——沂沂，你醒了吗？”我缓缓得睁开眼，一道刺眼的光照在我的眼上
，我连忙转过头，避开阳光。
“他醒了，他醒了！”这是叔叔的声音。“沂沂妈，孩子醒了。”接着一个消
瘦的身子扑到我怀里，“沂沂~~~，你吓死妈妈了，咳~~！”这是妈妈的声音，我
努力的想爬起来，可是身子好重，脑子好沉，四肢就像散了架一样，是不出一点力
气，只能低头看着妈妈的头，那里已经布满了皱纹，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一样。
妈妈抬起头，眼中溢满了泪水，脸也苍白了许多。“沂沂妈，你让孩子多休息
会，你也休息一下，你都两天没吃没睡了，这样身子会垮的。”
我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我睁开眼睛望望四周，昏暗的灯光照在屋中，一切
都没有变，还是那么亲切、熟悉。我动了动身子，吵醒了坐在床头的妈妈，她擦着
梦中遗留的泪水，一个苦涩的讪笑，让我觉得她对我有些歉意，“饿了吧？快点吃
些东西吧！”说着转身去拿吃的东西。她的头发已经被岁月侵蚀的异样的灰白，她
的身躯仿佛门前那棵被蛀虫淘干了的老梧桐。我揪心的用眼睛抚摸着她颤巍巍的身
躯，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多么想对她说一句话，就一句也好啊！，让我用什么交
换都行，可我说不出啊！我是个哑巴。
这顿饭是于生以来最苦涩的一顿，我是带着泪水吃完的，妈妈也是带着泪水在
一旁看我吃完的，我吃得不是饭，而是泪水，咸咸的，带着苦味。我擦干泪水，我
决心以后不让妈妈再受一点饿，一点都不行。
「五」
我身子好了，可妈妈却病倒了。原本她身体就不好，再加上那天晚上淋雨，又
两天两夜没吃没睡，怎么能不病倒？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
西嗜了一口，钻心的痛。
“沂沂，哪天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妈妈无力的吐出这句话，
张着嘴，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死命的摇着头，用力的攥着妈妈的手。一个惨淡的笑
容从她脸庞一闪而过，她累了。
望着她艰难的睡去，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
心处。我要给妈妈请大夫，可钱从哪来呢？我想到了那块肉，既能吃，又可以买钱
。我擦擦泪水，带着工具出门了。
虫子还在那里，大部分已经被掏空了，剩下的也只是很少的一点没人要的部分
了。我整了整衣服，大步往前走。
“嫂子，大哥让咱们在这等，他什么时候带人来啊？”一个声音突然想起，吓
了我一大跳，不知道是敌是友，我打算先等等再看。
“呦！你大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非得喝上一盅，才能回来。”
“要不，咱们先到别的地方转转？”
“行啊！反正这块地方是咱们的，也不怕这块死肉自己长腿跑了，走！”
脚步声匆匆响起，愈走愈远了。我趴在石头后面，去拿，这可是大好机会。抬
起头看看那只萤虫，红蚂蚁的味道浓得很，恐怕他们是势在必得；不拿，可是妈妈
怎么办？脑中突然闪过妈妈溢满泪水的双眼和她那瘦削的双肩。一咬牙，冲了下去
，搬起一块就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肉藏了起来。
这不是偷吗？我满脸通红的，身子也不住地打着颤。可是妈妈记着等钱请大夫
，想想妈妈对自己的好处，一狠心，偷一块也是偷，偷两块也是偷，再去。一连我
搬回来了七块，就剩下最后一块了。妈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好人死后上天堂，坏
人死后下地狱；偷东西的人都是坏人。
我会下地狱吗？我有些害怕，我要是下了地狱怎么办？谁来照顾妈妈？但是情
感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为了妈妈，我豁出去了。我一狠心又去搬最后一块，也是
我能搬的最后一块了……
我把肉买了，请了大夫来给妈妈看病，还留下了一些给妈妈吃，看着妈妈高兴
的嚼着，我有些眩晕，我对不起妈妈的教诲，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沉默了，终
日低着头走路。
……
“开战了，红蚂蚁公然来挑衅了！”城堡里的人们都在谈论着，所有的青壮年
都摩拳擦掌，准备迎战。
“和平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为什么要开战？”学堂里的小毕问道。
“谁知道？他们本来就没事找事，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那种张扬跋扈的样子，看
了就来气。”我抻直脖子努力的听。
“嗯~~~！我听说是他们丢了一块大肉，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无理取闹嘛！”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偷的，也好，打一仗，灭灭他们的士气
，看他们以后还敢横着走路吗？”我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那个王八蛋就是我。原
本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我一直不知道是我的气息给了红蚂蚁开战的导火索。我
逃般奔回了家。
妈妈已经能下床了，看到我这么早就回来，疑惑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
了？”我使劲的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妈妈我干了什么，那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嗯！听说要打仗了，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是军中最勇猛的武士
，你可不要丢你爸爸的脸。”说着温柔的抚摸我的脸，“妈妈舍不得你去，可是保
家卫国是男子汉应尽的义务，你不是一直想成为男子汉吗？去吧！不要担心我，妈
妈身子骨还硬朗，能等到你回来。”我跪倒在妈妈的膝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
她安慰着我，以为是我不舍得她，其实，更多的是我为自己无耻的行为而痛苦流泪
。
「六」
我参军了。这里曾经有爸爸的气息，摸着手中的长刀，眼前似乎有当年的金戈
铁马，厮杀喊叫声不绝于耳。不知道有多少血要流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的父母要
失去他们的孩子。我似乎看到了小溪边层层堆积的尸骨，我似乎听到了大树旁声声
凄惨的哀号。而这一切就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我是个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我一出生就品尝失
去父亲的苦水，不知道有多少妻子因为我下半辈子只能独守空房，也不知道有多少
母亲因为我临终前只能含恨西去。我是个应该下地狱的坏人。
沉重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每拿起长刀，我的双手就颤抖，似乎听到
爸爸在天上痛斥我这个没有血性的家伙，每每披上战甲，我的身子就变得冰冷无比
，似乎看到妈妈在家门口拥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要啊！我是无心的，可是我说
不出来，因为我是个哑巴。
两军阵前……
“一切和为贵，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不好吗？”长老说话了。
“只要你们先把那个贼交出来，我们就可以谈谈罢兵的问题！”对方咄咄逼人
。
“贼？我们是文明之邦，没有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我们有人明明看到是你们的人把肉搬走了，还会搞错？”对方那个人
高马大的家伙说话气势逼人，“阿药，你说是不是？”
对方军中站出来一个人，身材高大，一连的凶样，“嗯！没错，是一个很瘦的
家伙干的，是黑蚂蚁，一群该死的家伙。”他一边点头一边大声骂着。
“你说谁是该死的家伙？”长老身旁的一员虎将大声的反驳着。双方剑拔弩张
。
我想到了妈妈的眼睛和她的泪水。她一定天天在屋门口守望着我的方向。妈妈
，对不起，恕孩儿不孝，我要先走一步了。想着我大踏步的走上前，走到长老和对
方长老之间，用手指指自己，用手指指小溪的方向，意示肉是我偷的。可我不会说
话啊！我是个哑巴。
“哑巴，你想说什么？”长老问我。
我又指指自己和小溪的方向，做个搬的动作，再指指自己，你们为什么还看不
懂？为什么我不会说话？
“你说肉是你偷的？”
我猛猛地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你跟我过来！”长老把我拉到一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学校里的老师
没有一个不夸你，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对吧？”他的声音就像一个慈父，听得我
暖暖的。
我死命的摇着头，指指自己，意示就是自己，脸涨得通红。
长老摸摸我的头，“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爸爸是个好人，你妈妈
也是个好人，你一定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要是我能说话就好了
，可是我不能啊！我是个哑巴。我拚死的捉住他的衣角。眼中充满了泪水。
长老怔怔的看着我，他被我的举动迷惑了，承认偷东西就等于答应去死啊！我
紫红的脸和满脸的泪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叫来了几位长老，嘀嘀咕咕的商量
了一通，最后他们站在我的面前，很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避免战争，你父
亲是军中第一勇士，你也是，你没有给你父亲丢脸，你母亲也会为你自豪。孩子，
我为所有我国所有的臣民感谢你，我们将永远记住你的恩情，你放心，你母亲我们
会奉养的，你放心得去吧！”说着他老泪纵横的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使劲地摇着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真的是小偷，可我不能说啊！我是个哑巴。
随后的事情很简单，我被红蚂蚁拖出去，斩了，就在两军阵前，临行前，我似
乎听到了行刑的红蚂蚁在我耳边道了声谢谢，我知道他们也是不愿打仗的。随着我
的头落了地，一切都清明了……
血流了下来，很轻，很轻......
我的身子慢慢飘飘向天空，飘向天堂森林，原来我并不是坏人，我听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欢呼声，我也似乎看到了妈妈含着眼泪的双眼……
当翌日的晨曦洒落的时候，地上的血也早以变成黑夜一般的颜色了。
Ps: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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