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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oyatou (阿呆.寻找罗彻斯特), 信区: Single
标 题: 回忆拾荒的阿婆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Jul 22 15:18:58 2010), 站内
早上很早起来，走在东门老街，两边的门店都是没开的，路边有人在卖热气腾腾的包子馒
头，不知道为啥，相对于那些很香的肉包子菜包子，我更喜欢吃什么都没包的馒头，虽然什
么都没有包，但是吃起来慢慢嚼，会觉得甜丝丝的。然后我买了一个白面馒头。吃着吃着我
就很想吃以前吃的黑糖馒头了，这种馒头应该说比金黄色偏深，用黑糖做的，很香很香。高
中的时候，每天早上去教室前先去宿舍楼下的小店里买两个这种馒头，好像是2毛钱一个，
不知道现在那个小店还有没有的卖。然后回教室早读，吃一个，剩下一个第二节下课的时候
吃，真的很好吃，好想再吃>_<
想起了黑糖馒头，就想起了以前在高中校园，一直在拾荒的一个驼背阿婆。驼背阿婆
的背很驼，那个时候头发已经是花白的了，贫苦的人总是特别显老的。我高一的时候学校刚
搬到新校址的，然后去学校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那个捡垃圾的阿婆，驼着背，在食堂附近的
垃圾桶翻垃圾。那个时候其实是没怎么注意她的，因为乱糟糟的新鲜的高中生活开始了。因
为学校刚建好，食堂那个时候其实都还没装修，连那些脚手架之类的都还没拆掉的，然后宿
舍也没有，我们这些远的地方来的人，就全给弄到了原本应该是教学楼的最后一层，两间大
教室，一间可能住40几个人吧，摆了20几张上下铺的床。宿舍正对面就是高三学生的教室。
。有时候上体育课啥的跑回宿舍，无聊之余会趴在阳台看对面的人上课，哈哈。楼下有一个
全身插满针孔在打吊针的大树干，浑身裹满稻草，应该是新移植的。哦，扯远了。回来说，
因为没有食堂，所以那段时间吃粉基本是吃一顿不吃一顿，从学校后门出去的桥头，就搭了
几家简陋的窝棚，有附近的村民在那里开起了快餐店。。当然，真的是非常简陋的，脏兮兮
的。。为啥说这个快餐店呢，其实跟这个阿婆有关的，因为快餐店的老板有两个小P孩。
驼背的阿婆每天清早或者傍晚都会在学校捡垃圾，有时候真的是很大很一包的垃圾
，用麻袋装着她就背在身上，虽然知道那些都是纸片空瓶子什么的，但是还是觉得很重的。
因为我住在学校宿舍，早上起得很早（天生不会睡懒觉...），即使我不喜欢那么早去教室
装好学生，但是我还是会早起，去操场上溜达溜达。然后我经常碰到那个阿婆，碰着碰着几
次，我们就好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每次碰面都会笑下。阿婆很瘦的，背后突出一大
块，弓着身子走路，手非常的瘦，手背青筋突起，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好像更多，让我印象很
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某次早上我又看到那个阿婆，弓着身子在翻垃圾箱，在食堂前
面。我在操场溜达完，学校还是没什么人的，于是去小店买馒头，买了四个，还买了一瓶水
，然后我拎着水和馒头，给了两个馒头和那瓶水给那个阿婆，两个馒头只值四毛钱，但是那
个时候真的不觉得这玩意廉价，因为我很喜欢，就理所当然的买多一份给那个阿婆。然后那
个阿婆本来是看到我走过去习惯的冲我笑下的，显然给我的动作愣了下，然后连忙放下手中
拿着的空瓶子频频摆手，嘴里说着不要，她说的好像是她那里的方言，应该是四川口音还是
哪里的，我那个时候不是很听得懂。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话的人，然后就冲着她笑了下放下
东西就回教室了。
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大概偶尔会买馒头给那个阿婆，然后食堂终于开了，有时候
下午吃完晚饭去教室晚修，看到那个阿婆的话，会带一盒饭。然后几次下来，那个阿婆就不
肯要了，叫我以后不要买这些。（其实我也是个穷学生，那个时候一个星期50块钱的生活费
，还要省下来买点书，去音乐店买音乐带什么的，回家的时候还要背着妈妈给在家的哥哥
or弟弟零散的零花钱，因为家境窘迫，那个时候哥哥弟弟都是不敢跟大人要钱的，但是男孩
子，呆在家，总是要点零花钱的，嘿嘿。）
然后我就开始不给那个阿婆带盒饭了，只带馒头，间间断断的。然后我记得有一次
下午放学了，住宿的人都回宿舍洗澡了，回家的回家，教室没几个人，我好像是很晚才走的
，我们那的一楼楼梯下面，是空的，我印象中有看过那个阿婆在那里出来。然后我从那个楼
梯下来的时候听到下面有声音，就探头去看了下，然后看到那个阿婆坐在那里用手抹眼睛，
坐在她的麻袋上面，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我跟这个阿婆这么久，其实都是没有认真or仔
细说过话的，哪天不知道干嘛我也走到楼梯下面问她吃饭没这么晚，然后我看她好像掉过眼
泪了，她看到是我，跟我抱怨，她这几天放在这里的捡来的那些东西，都给外面快餐店的老
板的孩子偷偷拿走了，一大包。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一边抱怨一边嘀咕，加上口音很重，
我的确听不清楚。好像是好几次都这样了。也就是那次，我认识她那么久，第一次知道，好
像她其实是有丈夫孩子的，然后因为什么原因她的丈夫孩子都不要她了还是怎的，零零散散
的拼凑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人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的，呆了一会，就只跟她说，
以后不要把东西放这里，那些小孩很难管的，能快点卖掉就卖掉吧。然后我要走的时候，阿
婆忽然站起来说了好孩子三个字，然后她双手合十说，如果不是毛主席她小时候就饿死了，
能活到现在，也是很有福气的。这句话说的有些突然，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在
那时那个场景，阴暗的楼梯下面，我看到的是阿婆含泪的晶莹的眼睛，还有额前垂在布满皱
纹的脸上的白发，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是怎样苍老的身躯，驼背的瘦小的站在阴暗
角落的身影。那个时候我好像鼻子一酸就想哭了。
高中三年的时光过得很快的，高三的时候算是忙忙碌碌，早上起来不再是先去操场
溜达了，而是去宿舍楼下小店买了早餐就去教室，然后遇到那个阿婆的次数渐渐就少了，有
时候下午放学晚离开教室的时候会看到她，在宿舍附近或者教学楼附近，然后就是我恋爱了
，比较多时候都是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基本很少去留意身边其它的东西。然后我记得某个
下着蒙蒙细雨的傍晚，我出去买书回宿舍的路上，在宿舍背后的荒草地上看到了那个阿婆，
她在整理她的大麻袋，低着身子，然后背显得更加驼，没有伞，什么也没有，衣服贴在身上
。虽然是细雨，但是应该也是淋湿了。她好像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就抬头望了一眼，然后发
现是我撑着伞在那，就停下手中的事情冲我双手合十，好像说了句什么，应该还是那句，好
孩子。然后她就背起她的大麻袋，弓着身子慢慢的往校门走了。这个场景我印象很深很深，
我记得有次写作文的时候我写了进去。
然后就是紧张的考前拼搏，考试，解放。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再见过那个阿婆，
一直到我高中毕业离开学校，在宿舍整理了许多不用的书籍资料和其他东西，但是都没有看
到那个阿婆。然后某个大热天的中午，我以前的BF帮我抱着一纸箱书，我们就那样离开了学
校，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再见到那个阿婆。
现在想起，居然一下子就过了5年了，我不知道她之后的时间是否还在学校里面
，现在是否也还在。我也有四五年没有吃那种黑糖馒头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即使有，
应该也涨价了吧，快餐店家老板的小孩，现在应该也很大了。
Xiaoyatou
2010-7-21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16.24.64.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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