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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隐者),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转载-十年梦游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ul 10 20:59:30 2001), 转信

○夜色阑珊


  真正这样留意的去看电影,还要算在十年前。我想,电影总和生
活分不开,电影总和爱情分不开。


           走不出的东宫西宫

  王小波的东西看的很少。因为不懂。
  张元的电影看的更少,因为没有多少机会。
  《东宫西宫》是前些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看的。梦魇般缠了我
很久。像是从潮湿的墙沿剥离的石灰片,一片一片焦灼着。我是个性
急的人,竟然能够如此沉静的看完这个进展缓慢的影片,连我自己也
有点吃惊。心底里,对同性之爱是并不排斥的。以为自己一直中庸着。
看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也上了当。是的,谁不是上了阿兰的当呢。走
到终点才发现,都是好奇心出卖了自己。张元是个聪明的导演。我不
喜欢拿另类来形容他。况且聪明是我给一个人最高的评价。
  电影里,那样的小公园。黄昏的时候。或是黑夜的树影当中。隐
隐的潜着一群在白日里不能露脸的人。人们习惯拿手电筒去照射看不
清的道路,去寻觅遗失的东西。这时,拿他来探密。又照见了什么呢?
无非是暗地里的那些隐晦的故事。满足了可怕的好奇心,却满足不了
永恒的欲望。这是个没有足够自由的世界,而扼杀自由的人,其实正
是自己。
  在这之前,我就常常想,或许人们在潜意识里都或多或少有些同
性恋的倾向吧。例如会牵手以示友情,会拥抱以解热情,会亲吻以表
亲热。这一点上,我是不会否认的。但是看这样直白的电影描述,却
仿佛是被讹出了内心的秘密,掩掩藏藏好多年,被人一语便中了的。
躲都躲不开了。
  这便又想起,高中的时候,常常和朋友逃了课去一家酒吧,听那
里的一个男人弹吉他。那人,个子瘦高,长的清秀标致。看电影的时
候,看到阿兰,便想起了他。他常常像讲历险记一样,讲给我们听那
些他被同性恋骚扰的故事。他们常常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愿不
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去。总是这样。后来,他有些羞涩的说,自己还是
好奇了一回。在最后的最后,他逃了出来,仓皇的。在影片的结局,
我不可节制的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埋在酒吧阴暗的光线里的男人的话。
他逃跑的时候一定像极了一片落叶,寥落的旋逸在秋风中。
  总是有这么一群人的。不能不关心他们,不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
身体和同性一样,骨子里头却是和异性一样。谁有资格歧视他们。存
在即合理。想想现在人的爱,倒是惭愧的,谁能像阿兰那样无所顾忌
的说:“我是同性恋。我爱你。”呢?总是忘不了那句台词的:女囚
爱刽子手,女贼爱衙役。多么完美的女人心态。其实女子多半都是有
些自虐倾向的。要不,怎么流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看看才知
道,完美的嘲讽,在电影里头呢。
  他们的爱情,有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而在我看来,却有些崇高
的地方。在一起,仅仅是因为喜欢,喜欢一个人的身体,喜欢一个人
的气魄或气质,甚至只是喜欢一个人柔若无骨的手。门第算什么呢?
学历又算什么呢?住房工资又算的了什么呢?这些的面前,崇高是一
座山,我们始终迈不过去。
  看完电影出来,在宿舍的水池边洗苹果的时候,我发现,面对着
的墙面,已经长出了厚厚的白色的湿气。毛茸茸的。覆盖着快要剥离
墙面的石灰片。像要哭的样子。


            森林里的爱情

  以前常常逃课去空荡荡的电影院看电影。我是个眼睛不挑食的人,
有些国产片看到最后,整个电影院就剩我一个人,我也还是会流眼泪。
还有些片子是不会公开放映的。从另外渠道进来的片子,要在电影院
里一些阴暗的小房间里才可以看到。而我,是个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
了要躲在小房间里的人。真正难忘的影片,都是从那里看到的。一直
很喜欢的导演——王家卫,也是最初在那里遇到的。看到他的第一部
片子就是《重庆森林》。即使只是在十六、七岁,我也知道那里面写
满了现代人仓促而无奈的情绪。只是王家卫还是善良的,他给了许多
人需要想象才能成型的圆满结局。
  每个人生活中总有些是自己熟悉的,看王家卫熟悉的香港,熟悉
的重庆大厦。我就想起了眼前这熟悉的城市。想起了武汉关的那口老
钟。想起已经更换了姓名的景洋大厦,还有江汉路上的年久不衰的霓
虹。她们都是虚幻的影子,而那些相拥而至的人流在熟悉的背景下则
最终活脱脱的凸现出来。这是如今科技影片达不到的人文高度,毕竟,
真实的悲切比虚拟的叹息要来的感人。这是个需要对话的时代,只有
精彩的电影才能从中谋求福利。
  前两天,在一家音响铺子里又重新捡到了这张碟《重庆森林》。
急迫的要回家看,直到老板追出来大喊着:小姐,你还没给钱呢。这
才发现自己惹了误会,赶忙停下步子,朝追过来的老板兀自涩涩的笑
了起来,声音哑然。那老板接过钱去的时候,眼底里还是划过一道涟
漪,即便瞬间,我也看了个透彻。缺乏沟通的社会,其实容不下解释,
给钱才是紧要。
  一个崇尚经济的世道,谈爱情似乎有些不太现实。朋友之间有个
多余的笑话,是个关于相信爱情的笑话,但我并不认为他可笑,因为
即便是在我心底,也总还是觉得有爱情存在的吧。看王家卫的电影让
我找到了相近的感觉。毕竟他骨子里始终纠缠着化不开的传统情结。
而这种化不开的情结就像梁朝伟始终忧郁的眼神一样让人心动。这种
心动,在我,不需要理由,凭的仅仅是感觉。
  想想如今又有多少人就像我这样,困在被窗帘隔开阳光的黑暗房
子里,偷窥着被人演绎的虚拟爱情,独自流泪。而一旦投到现实的当
中,又拉高了风领,带上了墨镜,走起了一个人的道路,拒绝别人的
靠近。有些虚伪,但我们依然虚伪的得意。
  看王家卫新片《花样年华》的时候,我一个人从乍明乍暗的电影
间里退出来,在我掉回头掩门时的最后一瞥里,只留下张曼玉身着旗
袍的窈窕姿影。里面宽大的荧幕上还是那样完美的影色,不管把张叔
平放在哪部电影里头都掩不住他活用颜色的功力。王家卫却是失色了
许多,被异国奖项不断渲染的他,被炒作掉了迷人的神秘。电影被人
看的很牵强,人们的喜好麻木的顺应着国际大奖和媒体评判,而忽视
了自己尊贵的味觉。很怀恋《重庆森林》里那样浓重的爱情味道。只
是,渐渐成熟的王家卫似乎也学会让爱和渴望在世俗规范面前最终钻
进属于自己的树洞。
  整个城市像座森林,可是就这样的一片森林,曾经网罗过多少人
的心扉,如今却悄悄扣上了通往白昼的方向。昏暗的内里,只剩下被
命运虚拟的情境和人物。哪里有绝对纯粹的爱情?谁不说这是个谜呢?
但仔细想想,也不尽然。曾经有首诗里说,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我
想并没有丢吧,钥匙就在每个人心里。


            昨夜胭脂扣

  我比较喜欢关锦鹏的片子。很细腻的模样。精致的让眼睛难以割
舍。看他的电影,让我想起白先勇的小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
得有一丝相似。
  前不久的时候,看了他新拍的两部片子。《越快乐越堕落》和
《有时跳舞》。从技术的角度用语言去研修电影不是我的长项,说来
说去,无非是一点自我的感觉。总是没有错的。我想,在我心里也有
自己的一个哈姆雷特。
  最初接触他的影片,是那部《胭脂扣》。昨天拿出来重温了一道,
味道还是那样的恰好。像是中国的旗袍,挑来挑去,总是让中国女人
最上心的。关锦鹏是个擅长渲染颜色的导演,他的片子总是绚丽的夺
目。但撩人的夺目背后是叫人无法遗忘的涩涩的小苦。那样特别的李
碧华加上这样认真的关锦鹏才会有眼前如此精彩的《胭脂扣》。像是
约定好的,上等的珍珠势必产生于暗合的默契的蚌叶之间。
  有时候看关锦鹏的片子,会看到胆怯。害怕陷在里面,陷进时光
无情的关照。影像之间,前尘往事突兀的便阖上身来,去都去不掉了。
时光总是以重叠的姿态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飘到你这里。皱
纹深了的时候,想必就到了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了。温婉的如花也不
知道会影射到谁身上,只有看谁如今还用那醉人的胭脂膏了。
  或许惟有一样还是永恒的,逃的过时间的追击。那就是短命的爱
情。英雄们拿酒和剑对付她,使她显出让人心痛的壮烈,倒是俗人,
更洒脱些,用逃避对付了事,滑稽的让人想抓都抓不住。
  如果注定命里只有一次缠绵的纠缠。我想,记住纠缠本身是没有
意义的,更大的意义在于能记住纠缠时彼此难以抗拒的力量——爱情,
只有在那时才是真正的不离不弃,逼真动人。但这一点,想来如花是
不晓得的,所以要固执的回头来找,找来了当时的爱人又如何,只不
过给人空留了一截哀伤。如花更不知道的是,一次真爱就是一场生死,
其实是不必在意真正的轮回,更不必在意身置阴阳两极的。关锦鹏或
许懂这一点。但是他更多的照顾了女子的柔弱和执着。算是他特有的
细致入微。毕竟即便是现在,豁达的女人也是少数。行动上再硬朗的,
在心里还是经不起浪漫的折腾。
  《红玫瑰与白玫瑰》是张爱玲的本子。早在被关锦鹏拿来拍电影
之前,就在心里笃定了她是个好故事。杜可风放在哪里都是好的摄影
师,迄今没有见到过他的失手,那部片子依然承袭了关锦鹏以往惯用
的华丽颜色,只是有了杜可风,显得更加精彩绝伦了。娇蕊的难忘,
除了陈冲演绎的得当,自然也少不了关锦鹏对小说本身恰如其分的理
解和诠释。振保那样的男人,要人遇上了,自然是不幸的,万幸的是
还有这么一群人提醒着自己,要小心别上了这种自私男人的当。看来
看去,娇蕊倒成了英雄。可惜的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厉害女人,
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是要受到说教的。两个不同的女人——娇蕊和如
花。都把爱情看的重过了自己,才会成为有故事的人。关锦鹏不知道
在这之中会不会也有自己的故事,即便是性取向与众不同的人,也总
有他自己的情感吧。
  《胭脂扣》只能是昨夜的事情,带不到今天的。如今的张国荣和
梅艳芳已经不再年轻了,却还可以靠演技撑着演几部精彩或不太精彩
的电影。只是越来越想说话的关锦鹏,不知道靠着《越快乐越堕落》
和《有时跳舞》这样太过深刻的影片找不找的到交流的对象。关锦鹏
没有像王家卫那样冷酷的用数字丈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是他重复
着“哭有时,笑有时,跳舞有时”这样一个简单的咒语,是不是更残
酷呢。我想,还是别恐惧这个咒语,或许他真的值得我们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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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我,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
仿佛除了幽默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这生命,如破臭的袜子,
不管冷热,仍紧紧穿着,不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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