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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ky (虚怀若骨), 信区: Original
标题: 归传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May 20 17:50:46 2004), 站内信件

归传

黄昏。夕阳，西尽。
我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伴着暗黑的海潮沉睡，
伸长耳朵的根，倾听花草呼吸的声音。
夕阳余晖的触角在四洪八荒蔓延，紫红色的光亮涂抹天际，浸染着海岸。
我的发丝散落在荆棘丛中
已分不开彼此的梦。
我的躯体，凝结成石块、沙砾，在记忆的阴影下凋谢、溃烂。
风，在远处轻唤着苇草，
把稚幼的种子洒满天宇，迸射出点点星光，柔柔的腰肢把清冷划裂成碎片，飘摇。

是谁在敲打我的牙齿，那满地的贝壳。
海浪披着亮紫色的长袍，亲吻我干裂的唇。
裹着星光与泥沙一点一点浸入我的肌肤、我的泥土，
混着血液慢慢流淌。
背负无尽的苦痛，星光的昏黄，还有生命的忧伤，
我醒了！
醒在了这世界边缘之外冰冷而无生命的无底深渊。

天色渐晚，寂静的夜。风，已冷。
海潮扯着她的裙裾，踮着脚尖，轻快的走到我身旁，
消失在泥土里，无踪无影。
我奋力爬起来，打落睫毛上的青霜，
站在海崖边，我无所适从。凝望身边的一切，何其陌生！

寂静，静的可怕。
在目光飘逸的琴弦上，有条路延伸到天地尽头，影影绰绰。
猩红的暮色笼罩着遥远河川，一阵掠过心头无可遁逃的悲……
相信，没有一个悲剧的开场就是毁灭和死亡。
生命所期许的，
我愿意对生命保持那份期许。
故，我将寻觅。

流星，抖落蓝色的羽毛。
这闪耀的精灵，把天幕点缀。纯洁的火焰，幻化成片片泛着琥珀光泽的烟花。
我的肩膀上落满清辉，一阵细碎的声音沁入心腑，犹如将开的蓓蕾。
“离开吧，孩子，寻找……”
当我刚踏出一步，揭开生命的帷幕，曾经沉睡的土地，有我挣扎的痕，
那斑驳活像一只枯萎的蝴蝶陷入她的墓碑。
风滑过，枯枝败叶连同泥沙瞬间湮没这镶嵌在泥土里的洞穴。
从此，我失却了生命的根，注定流浪、寻觅。

披着星辰的光亮，踩在松软的荆棘上，独行。
眼前是一条阴森的河流，我在河里游荡，任水渍打湿胸膛。
长满刺的枝条在脸上擦过，空气中有血腥淡淡的香。
萤火虫，欢跳，把盈盈的绿光斟满我孤独的影子。
一只乌鸦掠过天际，嘴里衔着一束茉莉，
茉莉花瓣遗落在我凌乱的发丛深处。
我之屈从生命，寻觅，并非我惯于生命，而是惯于爱。
前路是一个谜，我要寻找爱的答语。
把灵魂交给她，我将继续伴着海潮，在生命的庙宇里沉睡。

用孤寂的幻影为自己的灵魂虚构出一张凌驾于生命的床，
在寻找的途中，沉睡。
像溪流般对清夜吟唱着歌曲。
信念温存的痛苦，让我对爱与生命的了解毁伤了自己。
甘愿欢乐的流血，血跌落在我纷乱的步履上。

一望无际的旷野，有幽灵啜饮光芒的声音。
深谷的枯草，在石头的脸颊上恣意落泪，涂抹忧伤。
潺潺的溪流是轻佻的，在我的脚上逡巡徘徊。
满目凄凉，只有那苇草，那树，
静悄悄的。

清晨，瀑布依山坠落，
穿过朝霞，水花变成了绚丽的新奇贝壳。
突兀的山石把最狰狞的面孔迎向阳光。
茸茸的花草，树，蜷缩在黑暗深处，万道霞光，飞翔……
我步履凝重，在浪花飞溅的门庭后面，窥见了意志的自由和随心所欲。
越过黯黑的山岗，我站在一个荒凉的半岛，
遥望，那水天相接的伤痕，
藏匿着流浪的梦。

不停的跋涉。
天空中白云朵朵，淡出绵羊的影像，水晶般清冷、苍白，
仿佛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谁都不能向前走着过去的路，正如谁也不能倒退着进入未来。
我漫步于高山、幽谷，歌唱生命，歌唱爱。手握一具天平，称量世界。
前路茫茫，我时常失去继续漂泊的勇气。
模糊的道路多像一张灰白的死蛇皮啊！
烟尘纷飞的角落，蓟草和罂粟花在废墟里嬉戏。
蛙鸣声传来沼泽青涩的味道。蜘蛛被困在网的桎梏里，放纵。
我依旧静静的绝望的前行。

太阳在疯狂。
惨烈的光线丝丝缕缕，在我的脚下架起五彩台阶，
通向爱，或许是通向死亡的墓穴。
我祈祷。我渴求创造一个值得自己跪拜的世界，
却寻觅不到。

在沼泽陷落的边缘，光明慢慢隐没，漫长的黄昏就要来临。
黄昏从沙漠的尽头袭来，飘忽不定。
沙漠，一面佑护生命的镜子，
我不是镜子，但我揽镜自照，佑护生命。
遍野的黄沙，堆积。
如同一片枯黄的树叶在天蓝色的湖中游弋，独自彷徨。
滚烫的芬芳从每粒沙透出醉人的色彩。
天暗淡。风沙弥漫。
这满眼的沙是足迹的骨灰，
安眠着我怜爱的灵魂、信念。

夜，朦胧如月般的明眸，凝视。
冷风轻盈的脚步在耳尖打旋儿，
黑暗。
晚星把泪水遗忘在酱紫色的天空，
飘下片片雪花，泛着微弱的蓝色光亮。
我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我依旧默默寻觅。
斗转星移。
无法确定的死期迟早要来，我的生命只能渐渐衰败。
站在山颠，俯视来路上的层层迷障，烟雾和曲折。
生命的全部奥秘在于为了生存儿放弃生存。
带着无法承受的悲，
在海角天涯寻觅知音，得到的却只是失望。
我终于倒下了。

我的衰时近了，风暴即将袭来，
吹打得我枝叶飘零。
海潮啊，你为何将我唤醒？
对岸是我流浪的起点吗，那里怎么会有半神的雕像？
在淡淡的月光里，我捧起黑暗，吹熄。
风呼呼的怒吼，雨水抽打着山崖。
不等黎明带来，
我死在了雕像的裙裾下。

……………………

我是穿过风雪的女子。
守候一个灵魂的苏醒。
月光发出银辉，
溪流在峡谷中闪亮。
你，远离我而去，四处寻觅。
而我却在等待，等待你的归来。
黑暗粉碎、颠覆了我的容颜，
我被海浪雕刻成一尊石像——那给你生命的半神，
在苦苦守候你的爱、你的灵魂。
你倒在我的脚下，恰似西天的月亮，
预见到暴风雨的来临，将美丽的脸儿向云里躲藏。
越过灵魂和肉体，在生命终结地地方，
我和海浪一同拨响琴弦，伴着星辉，悲哀的歌唱。
呵，墓穴中何时才会有黎明，才会召唤酣睡者，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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