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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rizy (★幸福向左★crizy向右★幸福在右我在左★),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红色栀子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7月04日17:47:57 星期一), 站内信件
1．
我说。羽子，我看见妈妈了。昨晚她一直在陪我说话。
羽子放下手里的广告模本，转过身，轻轻地把我的头揽进怀里，摸着我的长发
说。傻瓜，在梦里跟妈妈说了些什么呢？
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说。不是做梦，是真的。她就
这样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依靠着，不停地说话。
羽子怜爱地捧起我的脸，在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喃喃地说。慈儿对不起，
是我不好，我工作太忙了，忽略了你。以后一定多花时间陪你，陪你说话陪你读书
陪你看电视，好吗？
我咬了咬嘴唇，不想再继续争辩。我把头埋在羽子的怀里，偷偷地掉了一滴泪
。羽子仍旧像往常一样，轻拍着我的背，跟我说他在公司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语气
温柔得像洗澡的时候水滴缓缓地从皮肤上滚下来的感觉，生怕我敏感的心有一点的
刺痛，或者寂寞。
我没有说谎。昨晚我真的看见了妈妈。她好像从没有被车子的轮胎重重地挤压
过一样，仍旧那么鲜活那么亲切。她进门，慢慢地走过来，坐到床边，和我并排。
我说。妈妈，为什么自从那部车子从你的身上滚过，我跑过去喊你，你就再也没有
理我。妈妈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舍不得你，所以又回来看你了。妈
妈以后会经常来看你。我说。真的吗？我的眼泪掉下。妈妈伸手擦干了我的眼泪，
说。真的，囡囡。
可是，连羽子也不相信我的话。我在snow论坛里发帖子这么说的时候，就已经
有一大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网友上来嘲笑我。他们说。你这是科幻，还是幽默。他
们说。你有狂想症吧。我回复说。随你们信不信，但这是真的。我也不需要你们相
信，因为羽子，一定会相信我。可是，真的连羽子，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为什么
不相信我呢？他应该知道，我从不撒谎。
尽管我已经失业一年半了，尽管我跟羽子说我不想再去工作了，羽子还是像从
前一样爱我、体贴我。他说。那好，我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太瘦了。甚
至，他因为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寂寞，给我买了台手提电脑，拉上无线网卡，让我无
聊的时候，坐在床上上网。可是，为什么他那么爱我，却不肯相信我。我发誓，我
是真的看见了妈妈。
2．
今天又是一个雨天。早上八点，羽子准时去公司上班。他接过我递给他的牛奶
和面包，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在家乖乖的哦，记得吃
饭，我会想你的。我把头扎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不停地说。我也会想你，
并且好想你。羽子，我爱你，我爱你。
拉上窗帘，我整了整我的红色丝质睡裙，接着躺到床上。我不喜欢雨天，雨水
总是让我心烦意乱，心里潮湿着，甚至感觉像要长出苔藓来了。我看着大红色的窗
帘，遮住了外面漫天的雨，心里稍稍干燥了下来。我喜欢鲜红鲜红的颜色，就像
17岁暑假的那一天，马路中间，从妈妈的群角流过来的鲜红鲜红的液体，渐渐地淌
到我的脚边，染红了我上学穿的白球鞋。
我打开手提电脑，循例登陆qq，登陆snow论坛。这一切似乎只是机械的操作，
我的心里只有羽子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留给我的背影。每天清晨他去上班，都让我
觉得像是世界末日的那种窒息。我好像总是害怕，他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他。
直到他的qq头像在那里一动一动地闪烁，我才松了口气。他说。老婆，我到啦，开
始上班咯。想你。
午觉醒来，天已经放晴。我想起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换下这件睡衣出过门了。
今天，我该出门去买点东西，给羽子做一顿像样的饭菜了。于是，我开始梳洗，动
作缓慢的，懒散的，以我一贯的程序，刷牙洗脸洗头，换衣服。我穿了一件血红色
的露背装，和洗到掉了色的牛仔裤，还有上个月羽子给我买的人字拖。我好像又瘦
了，裤子在腿上垮垮的。我放下那一头从17岁开始就再也没有修剪过的长发，走出
门。太阳大大的，晒得我有些眩晕。路上好像多了很多面无表情的人在走，我看得
见他们，但他们似乎看不到我。甚至，他们能够互相穿过对方的身体，这让我战栗
，只能够低着头走路。
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回来，打开客厅里旧冰箱上的小录音机，一边随王菲的歌声
哼着，一边做饭。这让我心情畅快。
6点整，太阳开始下山。我坐在桌边正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发呆。羽子的电话
。他问我。老婆，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呢？我听到他在那一头谦微且欲言又止的语气
，就猜到了，他今天又不会回家睡了。他说。老婆，真是对不起，但是这个企划案
，明天一定要赶出来。你不要生我气哦，周末我就忙完了，我陪你去看电影好吗？
我不间断地应着。好啊，好的。一边看着桌上一桌子的饭菜发呆。
3．
我的羽子。今年7月17日满27周岁。身高183cm。脸颊凹凹的，眼睛大大的，身
子窄窄的。从事广告业。是这个小城市里最大的那间广告公司的策划部经理。有足
够的收入养活自己，和我。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加班到很晚的时候，就打个电
话告诉我，他干脆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过夜了。我习以为常。
我是在17岁那年认识羽子的。那年我高中毕业，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他在我
外婆家隔壁的大学念广告系。我经常去那间学校的图书馆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从清晨，到傍晚。那天他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我闻见一阵校园里刚刚盛开的栀子
花的香味。于是我抬起头看他，盯着他肩上的那颗花瓣不放。而后才看见他放着光
芒和爱怜的眼睛，我脸红地垂下头去。那天我离开的时候，他跟在我身后。我就快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他追上来，他说。你苍白得很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于是我们开始恋爱，在开满栀子花的校园里漫步，看书。他毕业那年，找到了
这份羡煞旁人的工作。于是我离开了外婆家，随着他搬了出去。那年他24岁，我
19岁。
后来我找了很多份工作，都是没做多久就不想继续做下去了。我觉得我似乎不
适合工作，我融不到任何一个社交圈子里去，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
说不出话。然后我决定不再工作。我就在家里做家务，上网，等羽子下班回家。他
经常加班，不回家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家。我习以为常。
于是我继续坐在桌子边，看着窗外快要落尽的昏红的夕阳。妈妈突然走了进来
。我高兴地站起来，我说。妈妈，你来啦。妈妈说。慈儿，赶紧把菜放冰箱里呀，
不然会坏的。我听话地照做了。
妈妈仍旧坐在床边。我靠在桌边问她，我说。妈妈，爸爸是不是在我4岁那年
不要我们的？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呢？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
呢。妈妈说。妈妈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爸爸受不了妈妈了，就跟另一个阿姨走了。
那个阿姨的脸上，有妈妈没有的，红润的健康的微笑。我说。爸爸怎么忍心让你孤
单呢。妈妈没有说话。我接着说。17岁那个夏天，妈妈，从你不再理我开始，我也
知道什么叫做孤单了，我总是一个人。幸亏遇见了羽子，他对我真好。妈妈说。嗯
，羽子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他。你不能再像妈妈一样，因为枯黄的憔悴和神
经质，而让他最终选择离开你。我嘴巴微微牵动地笑着，我说。我相信羽子，他不
会嫌弃我这个样子，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他从没有嫌弃过我。他是爱我的，我
也爱他。
我就这样继续地跟妈妈说着话。妈妈就像从前一样，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
直到，我慢慢地睡着，她悄悄地离开。
4．
第二天清晨9点。电话铃声准时响起，羽子的声音，他说。老婆，昨晚睡得好
吗？我说。还好，你又赶了通宵的企划吗？他说。也没有啦，5点就赶完了，我还
睡了3个多小时呢。我问他。今晚回来吗？他说。回来呀，回家陪老婆。我笑着，
说。那我等你。
其实我喜欢他叫我慈儿。就像妈妈，大部分时候叫我慈儿，有时候会叫我囡囡
。但是他总是忘记我喜欢他这样叫我。只有在偶尔，我哭得泪流满面的时候，或者
倔强地不说话的时候，他才讨好地这样叫。
下午5点，我醒来。想起他说他今晚会回来，嘴里突兀地吹起口哨来。他5点半
下班，6点多的时候能够到家。于是我把昨晚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吹着口哨，逐
个地热了一遍，然后盖上盖子。
我打开窗帘，披上一件红色的针织外衣，靠在窗台上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看见一个老婆婆，提着一篮子雪白雪白的栀子花，花瓣上似乎还有露水，在橙红
色的夕阳底下，发着光。我朝下喊了声。阿婆，我要买你的栀子，能不能给我送上
3楼来啊？她仰起头，大声说。好啊，你等着。
从她手里接过那一捧刚摘的栀子花，一阵熟悉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我拿了
100块给她，说。不用找了。她感激地连说了几声谢谢，正准备下楼。我叫住了她
，问。栀子有大红色的吗？老婆婆回过头来，讶异地看了看我，说。没有罢。我说
。哦。心里有点失望。
走进房里，我找出一个大大的喝水用的玻璃杯，装满了水。然后在想，该怎么
插，才最漂亮呢。于是抬腕看了看表，快6点半了。
突然妈妈走了过来。她没有坐去床边，而是站在我的身边，她说。好漂亮的栀
子。我笑着说。是啊，好漂亮，好干净，像不像小时候妈妈你摘给我的那些？
妈妈突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皱着眉说。羽子怎么还没回家？他是不是出什
么事了？
我霎时间失去了方寸，我开始紧张，是啊，羽子怎么还没回来。
5．
于是我胡乱地拿起那件红色外衣，披在睡裙外面，就跑了出去。手上还拿着那
捧刚摘的雪白的栀子花。我飞快地跑到路口，惊惶失措地四处张望，重重地喘着气
。一辆辆车子从我面前飞过，接二连三的间隙中，我看到了羽子。
我看到了羽子。我迫不及待地朝他走去，捧着栀子。我叫着。羽子，羽子。
然后，我看见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挽着他的手臂。我一
怔，愕然地放慢了脚步，嘴里继续轻声地叫着。羽子，羽子。
女孩儿应声转过头来。我看见，她的美丽的脸庞上面，有着健康的红润的微笑
。
一辆的士飞奔过来。
我重重地倒下，随着那颗刚掉下来的，还温热的眼泪。刺耳的刹车声，然后人
声鼎沸，我好像被一团团的影子包围着。
我无法挪动身体，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羽子抱着我的头，面目扭曲地喊着
我，慈儿，慈儿。我张开嘴唇，嘴角牵动地微笑着，我说。羽子，我爱你。瞧，这
是我买给你的栀子。
我低下眼，看着身边散了一地的栀子。变成了红色。
我盯着那颗红色的花瓣上，一滴滴落下来的眼泪，不放。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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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该有的软弱我没有
男人该有的坚强我不够
※ 修改:·crizy 於 07月04日17:48:10 修改本文·[FROM: 61.145.145.86]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61.145.14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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