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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hd (蝴蝶),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爸 爸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May 26 17:20:30 2007), 站内
作为一个文科生，由于专业需要写的文章每个学期下来总是不少。但我却从未用那熟悉
的笔墨书写过我的亲人。又是一年父亲节将至，我终于完成了这篇文章，作为献给爸爸父亲
节的礼物。希望爸爸能感受到远在他方求学的女儿的一片心意。
爸 爸
爸爸没说过他爱我们，但是我知道他很爱我们。
上学期有个《当代文学文学创作新论》的课程。在某一次去上这个课程的路上，才听到
同学跟我说这一次要交一篇随笔。那时候我呆了，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还好，
这是三四节的课，一二节是上文学史。我就决定在一二节里一定要拼出一篇交差。
坐在教室里，望着台上老师一张一合的嘴，我就在暗暗思考，应该写点什么呢？对了，
相南翔老师曾经说过，一篇不仅能感动自己更要能感动别人的文章才算得上是好作品。我想
，最能感动人的莫过于写身边熟悉的人与事了。于是，脑海中便浮现出爸爸那高大而又略显
清瘦的形象。因为爸爸在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中，不仅带给了我生命，还不断丰富
着我的精神，让我在他的庇护下得以健康快乐地成长。
爸爸在家排行老四，上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正是处在一个最容易被父
母忽视的位置上。爸爸跟我们说过，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带着我的姑姑和伯伯叔
叔们离开家乡，搬到了城里面居住。那时候，他们把爸爸留在了家乡，陪伴着祖母。所以，
爸爸幼小的心灵中，祖母在他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那时候，他在村里面上学，放学
回家回家就顺便在路上摘些草回去喂祖母买给他当玩伴的两只鹅。接着他就会帮着祖母煮饭
，在一边递水烧柴。晚上，他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躺在老宅那宽大的门槛上纳凉，听着祖
母讲故事给他听。在每个炎热的夏夜中，慈爱的祖母还会很早地放下蚊帐，让爸爸躺在里面
逃离那恼人的蚊子的侵袭。爸爸就是这样在祖母慢慢摇晃着的小葵扇的凉风伴随下，进入甜
甜的梦乡。在爸爸的讲述中，我仿佛也能感受到祖母对爸爸的那种深切的疼爱之意。爸爸还
说，在祖母逝世之前，我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了，住不惯城里生活的她依然喜欢一个人住在家
乡。但自从我出世之后，年迈的祖母会一个人坐着车跑来城里面看看孙女，喜欢长久地抱着
我，哼着乡间小曲逗我玩。所以爸爸说我和他都是很幸福的人，因为有祖母在这样地爱着我
们。每当爸爸讲到祖母的这些事时，我总能看到他眼中所闪烁着的泪花。
再稍大一点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回到家乡把爸爸也带到城里面了。而在这之前，爷爷奶
奶平时是很少回到家乡的，因为家乡离县城很远，他们的生意也忙，脱不开身。爸爸说，还
记得那一次他在路上看到爷爷骑着单车载着奶奶回乡时，他很是兴奋地跑回家跟祖母说，奶
奶奶奶，爸爸载着个女的回来了！这就是在久别之后忽然见到父母回乡的爸爸所说的令人忍
俊不禁的话。毕竟，从小由祖母带大的爸爸太缺少父母的关怀了，渐渐淡化了父母在他脑海
中所存留的印象。
来到县城的爸爸开始了正儿八经的学堂生涯。此外，小小年纪的他还会帮着父母打理家
务，煮饭、洗衣服和打煤球，爸爸做这些来是轻车熟路。此时，在父母身边生活的他有了更
多的感受与体会，并渐渐影响着他在接人待物、为人处世等方面的观念。比如对我们的教育
问题。爸爸说，爷爷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可能家中儿女多等原因，承担着家庭生活重担的爷
爷不苟言笑，对于几个儿女也是严厉有加。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否则就会被爷爷用筷子敲
脑袋；兄弟之间有时难免会发生一些小争吵，那时候不管谁错谁对，都是少不了爷爷的一顿
打的。爸爸说，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跑到城郊的一个村里面去看露天电影。在他们搬来一块
铁板当坐垫时，爸爸中指上的指肚子肉被割出来了，流了很多血。但是爸爸忍着痛，自己把
肉又粘了回去。这时候，我望着爸爸中指上那块凸显分明的肉，泪花点点，也解除了心中一
直存在的疑惑，为什么爸爸的中指上的那块肉是长成那样的。但是那一次因为晚了回家，爸
爸还是被爷爷数落了几句。但是他不敢把受伤的事告诉家人，继续带着手伤做着煮饭洗衣的
家务活。爸爸说，其实他知道爷爷是很爱他们的，只是爷爷不善于向子女表达自己的爱。因
为忙碌的爷爷一空下来，就会指导他们的学习。爸爸交给我的关于乘法的简便算法，就是爷
爷教会他的。此外，爷爷有时回家还会带点小零食分给几个儿女。爸爸说他能了解爷爷那时
候的心情，家庭的负担实在是太沉重了，把爷爷压得很辛苦！所以，那时候尽管爸爸受到了
很多委屈，但是他都能把自己设想在爷爷的位置上，以一种理解的方式来劝慰自己。现在想
来也是，因为印象中的爷爷对我这个孙女真的很好，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小的时候还
经常带着我到很多旅游胜地游玩。我的懂事和优异的成绩，也使得爷爷对我更是疼爱有加。
所以爷爷对爸爸他们的严厉有加也是事出有因的。
也正是这样，爸爸采取了和爷爷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来对待我们三姐弟。爸爸说，不被
人理解和受委屈的滋味是不好受的，那种严厉的教育子女的方式也是他一直所抗拒的。所以
，爸爸说他在我出世之后，就暗暗告诉自己，不会再让子女重复他所受到的那种教育方式。
他说，他也要学会站在子女的位置上来理解我们。因此，从小到大，我们三个可以说是幸福
的。在别人家中，父母一般都是扮演严父慈母的角色。但是在我家中，却彻底颠覆了这个循
例。为了我们的健康和学习，妈妈无视我们的需要而制定了一些强制性的条例，比如吃饭的
时候不能看电视，晚上九点钟就要睡觉……妈妈没有从理解的角度上来了解我们的需要，致
使我有时在上床之后还想着那精彩的电视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会为了班游但妈妈为了我的
安全而不让我参加而懊恼不已。但是每到这个时候，爸爸总能感受到我的心情。他会把我从
床上抱起来重新坐到电视机面前，并跟妈妈保证说看完这个就一定会让我去睡觉的；班游的
事他也会劝说妈妈同意我去，让我从未落下过一次。所以，更多的时候，我更喜欢和爸爸聊
学校的事，聊自己的事。因为爸爸能理解我，能读懂我的心。
从小，爸爸也会指导我们学习的事。在我还没入学之前，他经常给我讲很多故事，因为
喜欢读书的爸爸看过的书多不胜数，这就使得我每天都有听不完的故事，在童话和传奇传说
的陪伴下进入甜蜜的梦乡。最记得的是在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我已俨然是班里的故事大
王。老师每天都会让我上讲台去讲故事给小朋友听，这些故事，无一不是我从爸爸那里听来
的。每讲一个故事，老师就会奖励我一个小小的橡皮擦，那时候的我，一个星期下来，橡皮
擦多得可以装满一个小盒子。爸爸不仅喜欢读书，还喜欢唱歌、会吹笛子口琴、会弹吉他。
在那时小小的我的心目中，觉得爸爸是个万能的爸爸，琴棋书，修理电器，做木工活，无论
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爸爸曾戏谑地自嘲说，我除了赚钱，其他什么都会。而爸爸最喜欢的，
就是在夏夜的时候，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家门口，让我伴着那清脆而又动听的琴声唱着他教我
的或是从幼儿园学来的歌。每当我演唱完毕受到左邻右舍的鼓掌表扬时，爸爸的脸就会笑得
跟一朵花似的。而我也尽力地表现自己，不仅是臭美的我喜欢被人赞，更多的是我喜欢看爸
爸笑。而我也相信，自己乐观开朗的性格，也应当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形成的吧。
对于我们姐弟三人的学习，爸爸不会规定我们说你们一定要科科都争取拿百。他说，只
要你们认真学，就算不及格了爸爸也不会怪你们的。因为爸爸知道只有自己开放的花才是最
美最香的，爸爸是绝不会逼你们的。但也正是因为爸爸的这种态度，我们姐弟三人读书以来
不仅从没有不及格的记录，还都在班里名列前茅。而我的成绩，也是最令爸爸感到欣慰的。
小学的时候，从小学到初中，我做了九年的班长。不仅有老师的关爱，还和很多同学建立了
很好的友情。每个学期拿回家的家奖状，爸爸总会把它们精心收藏起来，说一定要替我好好
保管，因为可以作为我努力付出后得到回报的一个最好的见证。六年级的时候，由于成绩突
出我更被评为市的优秀少先队员，并作为市里的九名少先队员之一都广州参加第四届少代会
的召开。这件事，让爸爸开心了不少日子。
上了高中后，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厌倦了当班干，或许是因为在重点中学里觉得自己比
起那些优秀的同学逊色了很多，所以在班干部的竞选会上，我选择了沉默。在学校呆了一个
周，周末回到家，跟爸爸说，爸，我没去竞选班干部，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呀！爸爸笑着说，
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自己觉得怎样做就去做。爸爸永远都支持你！我笑着说，那这以后可能
就再也拿不到优干之类的证书奖状了哦！爸说，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可以了！就这样的几
句话，打消了我所有的顾虑。也因此，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阅读一些世界和中国的名著之
类的课外读物，让我在高中的学习生活中不断丰富着自己的见识。
告别了初中叛逆期的无知、懵懂与莽撞，高中的我学会了站在父母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慢慢学着来理解父母，体贴父母。还记得每个下午的课后，我总会和两三好友相约跑到图书
馆看书。而每次我都是无一例外地拿起报纸，认真地阅读起来，这样做是为了把从报纸上看
到的新闻把作为我周末回家和爸爸聊天的话题。妹妹说，姐，你回家太好了。爸爸就可以对
着你一个人念叨事情不用再来烦我们了。是的，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毕竟爸爸说的
事情不是她现在所感兴趣的东西。而我，毕竟和她有着五岁的年龄差距，思考的东西也比她
深入一点。我能理解爸爸，在店周围都是些每天为三餐生计操心的人面前，也很少有人会和
他谈着国内外所发生的一些重大的时事要事。而我又住校不在家，他也只能回家唠叨给妹妹
弟弟听了。但我就是喜欢听爸爸谈天论地，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脸容，我笑得更甜了。高中
三年下来，不知不觉中，在本着找话题的初衷下，我还通透了国家要事，对国内外的时势走
向有所了解，这对于读历史专业的我来说，更是受益良深的。所以细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爸
爸。是他，让我无意中有了丰硕的收获。他也不会知道，女儿为了能和他有个聊本，无数个
午后翻阅报纸时的那份认真与心意。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知道爸爸心中一直存留着一划很深的伤痕。爸爸很爱学习，这点是
毋庸置疑的。小学到初中的九年中，爸爸在班里一直担任着班长的职务，成绩也一直在班里
名列前茅。爸爸在学海中畅游的这段时间应该可以说是他人生中很是幸福的一段时光吧。但
是就在升高中的那一年，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深深地伤害了爸爸，让他每次一说起都是无比的
恼恨。在那个还是讲究出身阶级的年代里，爸爸因为家庭成分高的原因而被拒于高中的门槛
之外。那一刻，爸爸说他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他不明白，成绩优秀的自己竟然上不了高中，
而那个每天一上课必趴在课桌上的睡觉的同桌，居然由于家庭成分是工人而得以升入高中。
气愤的爷爷带上被挫败的爸爸找到了学校领导面前讨个说辞。但结果无补于事，领导的一句
谁叫你家庭成分高怪不了别人的话，结束了爸爸的读书生涯。
初中毕业未满二十岁的爸爸就这样和不少同遭遇的同学走出学校，去了英德，开始了一
段算是上山下乡的摘茶劳作生活。所以每次说到这里，爸爸总是感慨良多。但是，在英德的
日子，爸爸也没放弃过学习，买了很多的文学书籍和工具书，在空余时间里沉醉其中。直到
现在，爸爸都没放弃他的学习。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初步接触到了英语。当我把英语书带回
家中时，爸爸简直看呆了，一直不绝口地说，你们好幸福，可以学英语！我也要和你一起学
英语了。从那后，当我在家练习英语发音时，爸爸总会坐在一边，跟着我嘴里念念有声的，
还不时让我纠正他的发音。爸爸的这种好学的精神也激励了我，让我在英语科目上总能拿到
好成绩。上了高中后，我不在家了，但是爸爸仍会翻出我初中的英语课本，继续学习。不懂
的地方，他甚至会虚心地向弟弟妹妹请教，或是记录下来等我回家问我。每次回家，我都能
很惊喜地看到他的进步。现在的他，已经能和弟妹来些简单的英语对话了。这也是他一直引
以为傲的地方。
在进大学之前，可能由于语言或地方风俗的原因，我不善于也不曾向爸爸表达过我对他
的敬爱之情。上了大学后，我慢慢学会了跟父母说些以前觉得说了会不好意思的话。还记得
大学后的第一个父亲节，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当听到爸爸那熟悉的话音时，我说，爸爸，
祝你父亲节快乐！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是一连串的谢谢！虽然我无法看到话筒那边爸爸的
表情，但是我可以想像得到，那时的他应该是欣喜万分的。我也为自己终于迈出了这宝贵的
一步而感动着。我说，爸爸，我祝你父亲节快乐，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爸爸说，听到你一说这话，我就乐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他阵阵
会心的笑声。接着，爸爸就叮嘱我，一个人在外边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样他们才能放
心！虽然是几句平常的话语，却一直暖到了我心窝里面。
这就是我的爸爸。对爸爸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有关他的一点一滴也洋洋洒洒
地填满了我几页的作业纸。当文学史那两节课结束后，同学看着我那一口气挥就而成的文章
时，立即目瞪口呆，惊叹我何以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写出这么多的文字出来。我笑着对她说，
我对爸爸太熟悉了，他留给我太多温馨的回忆了，所以我才能如此深刻地把他的一切描述出
来。
这个《当代文学创作新论》的课，我得了A。我相信这篇关于爸爸的文章应该在其中起
着关键作用吧。因为在书写的过程中，我的眼眶已不知泪湿了几次。而今天，当我把这篇东
西打出来的时候，我依然还在深深感动着，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爸爸，我爱你！虽然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写过这样的一篇关于你的文章！但我希望你
能永远健康，永远带给我奋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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