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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ingfeng (雨中的安魂曲),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信念、希望和诗歌——论奥希普·曼德尔斯塔姆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Dec  8 17:37:09 2001), 转信

寄信人: yka(呀开)
标  题: 信念、希望和诗歌——论奥希普·曼德尔斯塔姆
发信站: 华南理工大学 BBS木棉站(WWW投稿)
日  期: Thu Dec  6 18:10:55 2001

[爱]西默斯.希内(胡续冬译)





由于对艺术能够包容什么存在不充分的理解,“为艺术而艺术”已成为一个笑柄
,经常遭到多少有些敌意的人轮番攻击。对于艺术家来说,艺术有一种宗教般的
约束力。语言是诗人的信念同时也是他的父辈们的信念,为了走他自己的路并在
一个不可知的时刻展开他特有的工作,他不得不把这种信念引到狂妄、好胜的极
点。诗歌也许真的是一项失落的事业——象雅各宾主义,正如一位年轻的苏格兰
诗人最近所注意到的那样——但是每个诗人都必须把他的声音象篡权者的旗帜一
样高高举起。无论这个世界是否落到了安全机构和脑满肠肥的投机分子手中,他
必须加入到他的词语方阵之中,开始抵抗。

奥希普·曼德尔斯塔姆,这位现代俄罗斯诗歌的拉撒路斯的例子使上述一切更为
明确。曼德尔斯塔姆在1928年出版了他最后一本书,1938年他47岁时死于在斯大
林的集中营之间辗转的途中。在当时以及他消逝后的二十年里,他的名字几乎彻
底从苏联文学的记录中擦除了。他的书被查抄,他变成了一个“无名氏”,他最
后十年的诗作掩藏在三本小学生练习册中,他的遗孀象珍藏先人的骨灰一样带着
它们躲避战乱和迫害。然而现在如果在俄罗斯出版一本他的诗歌选集将会在顷刻
之间销售一空。曼德尔斯塔姆的信念似乎已被证实:

人们需要诗歌,它将成为他们自身的秘密, 令他们永远清醒 并让他们沐浴在它
呼吸之中的闪亮波浪里

曼德尔斯塔姆通过效劳于人们所用的语言来为人们效劳。他的早期诗歌写于结交
阿克梅派诗人的时期,这一团体的观念与意象派的观念相似并且二者几乎同时出
现。这些早期诗歌口味挑剔、整齐匀称,在吸入了整个欧洲文学传统的空气之后
又将它们作为俄罗斯的特殊气息呼出。在写于1915年的那些巴纳斯派的冷酷诗句:


日子象韵脚一样打着哈欠:一种麻痹感

从早上开始,艰难地继续、继续: 象吃草的牛,金色的疲乏没有能力 从芦笛中
唤起整整一个音符的丰富,和二十年后在流放中写下的这些不加掩饰的强语势诗
句:当我的琴弦象伊戈尔之歌一样被调紧, 当我屏住呼吸,你会从我的嗓音里
听到泥土,我最后的武器, 大片黑色泥土干燥的湿气。

二者之间仍能看出有机的联系。在另一首写到俄罗斯黑色土壤的诗中他要求它成
为“沉默的劳作中黑暗的言辞”。正如克拉伦斯·布朗所指出的那样,曼德尔斯
塔姆是一个听觉诗人:“他听见他的诗句并把它们记录下来,把它们从寂静中、
从一开始不能听见的事物里拧出来。”每一项事物——俄罗斯的土地,欧洲文学
传统,斯大林的恐怖政策——都被迫凝聚在一起扮演诗歌的声音;“因此奥维德
带着他逐渐消退的爱 / 把罗马和着积雪编织进他的诗句。”这种诗歌嗓音绝对
是属于他的。

曼德尔斯塔姆在生活的完美和作品的完美之间取消了叶芝式的“选择”。1971年
当他的遗孀编撰的纪念文集《背离希望的希望》在西方出版的时候他进入了俄国
文学的殉教史。这一故事始于曼德尔斯塔姆因一首反斯大林的诗而招致的被捕。
该诗并未发表,但一个告密者的耳语足以导致他在沃罗涅日的三年流放、他的第
二次被捕和心力衰竭之后迅速的死亡。

如果说娜杰日达·曼德尔斯塔姆(曼德尔斯塔姆的妻子——译注)是我们时代将
诗歌从寂静带到世间的伟大的缪斯支持者之一的话,克拉伦斯·布朗就是任何诗
人都不曾觅见的最杰出的鼓吹者之一。他的书涵盖了曼德尔斯塔姆的早期生活和
作品,直到二十年代末,这是他将近二十年浸淫于诗歌、探询曼氏生命历程的结
果。作为一个传记作者和一个批评家,克拉伦斯·布朗用双重的敏感工作:他进
入到他的研究对象之中去理解、去感受他,进而感染读者;但他同时也站在外面
,在具体语境中审视诗人,背离他极富文学素养的耳朵和高度发达的知识去检验
那些诗歌。这本书的进展缓慢而悠闲:有一种既关注又紧密地卷入其中的语调。
在死亡严酷的追捕中,他是霍拉旭之于曼德尔斯塔姆的哈姆雷特。我对这本书最
好的称赞是它完全符合它的题献——给娜杰日达·曼德尔斯塔姆。

克拉伦斯·布朗同时也在对文本的技巧和语言质地的优美洞察、对这些作品的存
在本身的感激与欣悦之中评述了曼德尔斯塔姆的诗歌。在我阅读他的评论、阅读
他和w.s.默温合译的曼氏诗歌的时候我不时咒骂自己对俄语的无知。《诗歌选集
》包含了曼德尔斯塔姆写作生涯各个阶段的作品,从阿克梅主义的《石头》到流
放中最后的诗篇,《火与冰的泪水》。这些译作带有美国当代诗歌的痕迹,我注
意到默温的译诗柔化了俄语雕塑般的声音——这是标准的格律诗节变成自由诗时
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的——但它们幸好保留了曼德尔斯塔姆想象力的丰富性和独
特性,他的预言以及他对厄运和救赎的庆贺:

成垛的人头在向远方徘徊。我缩在其中。没人看见我。但在富有生趣的书中,在
孩子们的游戏中,我将从死者中升起,说太阳正在闪耀。

我们现在正活在我们自己这个危急的时代,这个时代作为一种艺术的诗歌受到被
某种要求遮蔽的威胁:它要求诗歌成为政治态度的图示。一些评论者象真理部门
派来的公务员一样拥有全部的鸡毛蒜皮的刀笔技能。曼德尔斯塔姆的生命和作品
是有益的、具有警戒作用的:如果一个诗人必须把忍耐变成进攻,他得去追寻一
次毁灭,并在他的生命和作品中准备承受后果。

译注:

*:该文是希内为克拉伦斯·布朗和w.s.默温翻译的曼德尔斯塔姆《诗歌选集》
以及克拉伦斯·布朗所著的《曼德尔斯塔姆》所做的书评,写于19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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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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