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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rkangel (死神之翼天使心), 信区: Marvel
标  题: 子午相交(6)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17日16:48:3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子午相交15

于鹏的心挂在嗓子眼,瑟瑟缩在三轮车斗里。外面再没有叫他的声音,朦胧间竟有些光
亮透下来,似月光,似星光,天上却又乌蒙蒙一无所有。

他不敢看窗外,又不得不看窗外,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四周徘徊,更想知道怎样
才能逃脱这该死的迷魂阵。窗外黑黢黢的,除了那点若有若无的光,一切景物似乎都被
泡进一杯硕大无朋的咖啡中,浓得要命。

一点红蓝相间的光从远处闪闪而来,伴随着轻微的马达声。是车,而且是……警车!于
鹏大喜过望,顾不得刚才拔插销时惊魂遭遇,拉开车门跑到土路中间。慌忙间跌了个跟
头,尖利的石头划过,膝盖裤子全破。

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慢慢靠过来,警灯无声地闪烁着,见于鹏在路中间拦车,嘎嘎的刹车
声刺耳响亮,传出好远。

“啥事啥事!”有个赤红面孔伸出车窗。于鹏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把鬼叫人的奇案讲
给这位警察先生,吭哧片刻,道:“同志,帮帮忙,这三轮司机,不知咋的突然跑上山
了,你看这……”

“阿?还有这事儿,黑灯瞎火的能尥哪去阿。”赤红面孔还要说什么,另一侧的车门打
开,有个高高瘦瘦的警察下来,手里拿个粗大的电筒在于鹏身上脸上晃来晃去:“你谁
啊,深更半夜跑这儿干啥!”于鹏被照的心烦:“我老家在下角村,我要去那,这不,
车坏了,司机也跑了。”

“跑了?”瘦警察见他不像坏人,拿手电一顶大延帽,露出稀稀落落的头发:“他为啥
跑?是不是你要抢他?”于鹏又好气又好笑,远远闻到一股酒精味道,原来这二位都是
半醉状态:“我是省城来的,大老远抢个三轮司机?犯得着么我。是刚才有个声音叫他
,他一听就跟着去了。”

“邪门。我说老张,不是这坟地……”瘦警察回头对红面孔说。红面孔一摇晃脑袋:“
什么鬼神的,指定你小子捣鬼,走,跟我回镇派出所去!”说罢要拉门出来,怎料头重
脚轻,踩空摔了个狗抢屎。瘦警察还算清醒些,过去搀他起来。又问于鹏:“司机叫啥
,在哪雇的车?”于鹏道:“他叫于忠,我从榆树钱镇雇的,他爹好像叫于京水。”


瘦警察阿了一声:“原来是于半仙的儿子,真是挣钱不要命,大半夜的也敢来这儿。”
于鹏道:“也不是半夜来的,就是一路上车总坏。”瘦子问:“于忠奔哪跑了?”于鹏
指指山上,瘦子犹豫起来,红面孔却不管这套,吵儿八火从车上拿下另一个大电筒,从
腰里拽出手枪,咔嚓,子弹推上膛。瘦子道:“老张,你干啥?”“干啥,他不说大忠
子上山了么,咱就上去看看,找到算,找不到揪他回去审审!”

“这可是四道岗!”瘦子不太敢去,红面孔呼哧呼哧喷着浓重的酒气,手一挥:“走,
都跟我走,不走的是他玛胆小鬼!什么急吧四道岗五道岗,老子不怕,走!”也不等瘦
子,径自向四道岗坡上的坟地走去。瘦子拦不住,推了于鹏一把:“走吧,一起看看,
你也好说个清楚。”

于鹏背着包,踉踉跄跄跟着瘦子上山,红面孔走得快,但摇摇晃晃脚下不很利索,忽而
被土包绊一下,忽而撞到灌木丛,嘴里骂骂咧咧一刻也不停。瘦子提醒他:“老张!枪
上保险,别走火了!”红面孔嗯嗯的听了,却没照做。瘦子浑身发冷,也从腰里拽出手
枪,一面走一面还瞟着于鹏,怕他半路溜了。

天上依旧没有月光,但是,四道岗的山却不是很黑,朦朦胧胧的,那团雾气似乎发着微
弱的光,蓝幽幽,绿森森,罩在一片山坡中上部的开阔地上。那里,就是上角村的坟地
。奇怪的很,平日山间连绵不绝的蛙鸣和虫咬,到这里声息皆无,整片坟地陷入死寂。
红面孔醉眼朦胧地四下张望着,哪里有大忠子的踪影,只见参差不齐的坟包高高低低散
落在山坡上,有的新培了土,有的年久荒芜,全是杂草。

瘦子清醒,早已两股战战,红面孔还仗着七分酒气,在坟地里横冲直撞。“哪儿,哪儿
,哪儿有,阿,你说?大忠子在哪儿?”红面孔一个个坟包指给于鹏看,似乎大忠子藏
在某个坟包中。于鹏欲辩不能,由着红面孔七拐八绕,最后,红面孔实在不耐烦,扑过
来抓住于鹏的脖领子:“你说,你是不是把他给杀了?啊!我他玛不饶你!”红面孔一
使劲,把于鹏推出三米多,当啷啷,于鹏踩到什么器物上,一阵脆响。三个人都吓了一
跳,他们都很清晰地听到一声呻吟,苍老的呻吟。

哎呦~~~~~~~

瘦子差点尿在裤子里,红面孔的酒也醒了大半,仔细一看,于鹏被推到一个坟头前,那
儿有一堆新摆不久的贡品,碗筷酒杯俱全,于鹏正踩碎个瓷酒杯。“谁!”红面孔举起
手枪,四下瞄着,不再有人吭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出来,不出来老子开枪啦!”
红面孔近乎哭腔,卡地掰开手枪机头,握枪的手剧烈抖动着。

“人,坟头上有人!”瘦子突然大喊一声,于鹏和红面孔倒吓一大跳,回过神来顺方向
一看,五米开外的一个坟头上,有个黑影趴在那里。瘦子和红面孔同时用枪指向那个黑
影,手电筒随即扫过去——那是大忠子的样子。三个人一点点接近他,大忠子趴在坟头
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红面孔仗着胆子过去,用脚踢了踢大忠子的腿,腿一晃,
是软的,似乎是活人,可却毫无知觉。

“是大忠子,咋了这是?”两个警察见是熟人,有些放松警惕,上去扶他,哪知没扶起
来。原来,大忠子的右胳膊直直地伸进坟包里!“拽,拽他起来!快!”瘦子比较老道
,知道这不是好事,咬牙使劲想把大忠子从坟包上拔起来。于鹏见他们吃力也过去帮忙
,三个人合力慢慢把大忠子抬离坟包,可那胳膊却死死插在里面,似乎拉住了什么,又
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

“使劲呀!”瘦子快哭出来了,红面孔也憋足力气不吭声,三个人眼看就要把大忠子弄
起来的时候,那条胳膊突然被一股奇大的力气拉住,嗖地重新拽回坟包,三个人立足不
住,扑通扑通全被拽倒,那股力气丝毫不减,稀里哗啦把大忠子整个身躯都拉过去,三
个人死命不松手,却也扛不过,眼见大忠子被生生拉进那个狭窄的口子。自始至终,大
忠子也没有出一点声音。

“我的个妈呀!”红面孔的酒彻底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往山下跑。瘦子和于鹏
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三个人连滚带爬跑下山来,三轮也不要了,全都钻进警用吉普
,瘦子卡卡卡,打了三次火,车子就是不发动。再打,还是不行,起动机呜呜呜地响怎
么也带不来马达轰鸣。红面孔比他还急,恨不得把脚伸过来也踩在油门上。两个人手忙
脚乱间,于鹏却惊奇的发现,山上原来南北走向的坟包,此时竟齐齐转为东西向!

“坟包转向了,坟包转向了!”于鹏声音不大,却把两个警察吓得不行。他们闻声看去
,不阴不阳的光线中,墓碑真的全部变为东西向,而且,还有很多飘忽不定的影子,在
其间游荡……

“我知道了,老王,你来发动车!”瘦子想起什么,拉门跳下车来。红面孔不明就里,
也没问,窜到驾驶位上一顿狠发动。那瘦子拿出枪来,打开保险,冲天扣了一下扳机,
没响!再扣,还没响!“老王,把你的枪给我!”瘦子要来红面孔的枪,再扣,还是不
响!瘦子的冷汗差点把帽子冲掉,想了片刻,突然把左手食指伸进嘴里,吭哧一口,咬
破了。呸呸呸,把血水吐在枪管上,向天击发。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瘦子一口气把整梭子子弹全打空,说来也怪,枪声一落,红面孔立马打着了车子。他生
怕吉普再次灭火,使劲轰油,发动机嗡嗡作响,活像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瘦子窜上车
:“走,快走!”

红面孔酒意全销,麻利地挂档,踩油门,车子嗖地一声蹿出好远,在山路上疾驰起来。
“开稳点儿!”瘦子不放心,叮嘱红面孔,红面孔抻着脖子,眼睛几乎要瞪出血,也不
减速,任由吉普在山路上蹦蹦跌跌,把一车人颠得七荤八素。山路出奇地黑,车灯扫处
,两条跳跳索索的光柱劈开夜路,红面孔左一把右一把地打方向,躲避路中间的坑坑洼
洼,实在躲不过去的一闭眼睛猛冲过去。

 前面影影绰绰是什么?开了七八分钟,三个人同时发现路中央似乎停着个东西,车
子很快,片刻就到身边,红面孔略松油门——是辆油漆斑驳的三轮车。于鹏眼尖,刚瞟
了一眼就大喊起来:“别慢,别慢!”两个警察一时没转过味来,晚了几秒也看清了,
那正是大忠子的三轮车。

不是刚刚离开那里么?怎么?  “快开快开!”瘦子紧咬牙关,恶狠狠地瞪着三轮车
,催促红面孔,红面孔不敢怠慢,一踩油门,车子轰地一声超过三轮,继续向前。不料
开了七八分钟,按理说应该到三道岗了,可周围的景物却异常模糊和陌生,于鹏心有余
悸地盯着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他。果然,不出片刻,大忠子的三轮车又出现在路
中央,跟刚才摆放方式一模一样。他们不知怎么,重又开回了四道岗!

“鬼打墙!鬼打墙!”瘦子喃喃道,旋即声音变得大而绝望:“鬼打墙,我们出不去啦
!”


子午相交16

鬼打墙,麻搭山,是走山路人的一道魔障,前者如不慌张,过段时间自会解开,如是后
者迷失方向,进入深山,生死未卜。瘦子毕竟知道些,让红面孔把车子慢下来,点上烟
,猛地呛了一口,剧烈咳嗽着,随即拉开窗子。突然,他发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明
明路在正前方,红面孔却在向右走弧线。

“你,你开错方向了!”瘦子抽回头,对红面孔吼道,对方不甘示弱:“咋的,前面不
是道么?我还往山涧里开呀?”瘦子发现玻璃窗里的路也是笔直的,又伸头出去,车却
依然在兜圈子。他喊道:“停车!”红面孔吭地停了车,扭头瞪他。瘦子找条毛巾包在
手上,握拳砸碎了车窗玻璃,红面孔也傻了眼,原来车头的方向已偏离大路好远,差点
开回坟地。

走,走!瘦子在黑暗中勉强辨出正路,指点着,红面孔挂档很踩油门,吉普车在湿土上
刨出四道深沟。深夜的冷风呼呼从窗口灌进来,他们早已顾不得这些,一门心思走出四
道岗。当他们仓皇逃离的时候,谁也没敢回头去看。

那个吞没大忠子的坟头,在慢慢裂开……

榆树钱镇派出所的邱所长从被窝里被喊起来,匆忙披上衣服。派出所院子里,两个手下
狼狈不堪地趴在吉普车边喘气,于鹏抱着黑背包在发呆。邱所长一脚把红面孔踢了个跟
头:“张德生!你个废物点心,又多了吧!哪天不给我整点事儿你就痒痒是不是?”红
面孔辩道:“不,不是……”“不是是啥?你瞧你喝的,帽子都没了,要丢了枪,看我
不抽你筋!”

瘦子拉住邱所长,在他耳朵边上咬了几句,所长皱眉嗯嗯嗯地一劲点头,最后指着于鹏
道:“先把他拘了,我倒看看小子到底什么名堂。”瘦子有些为难,张德生倒似将功赎
罪般冲过来,铐了于鹏,推推搡搡把他弄进钉了铁栅栏的审讯室。瘦子道:“所长,八
成不是这小子……”邱所长哈哈地伸个大懒腰,看看将有些泛蓝的天空,道:“爱谁谁
,今晚你俩看着办,审出来算你的,审不出来,也算你的!”走了三步又道:“王德伟
,我还告诉你,别想当老好人两面派,你接手的案子你就的给我玩起来。”

瘦子王德伟不吱声了,看邱所长摇摇摆摆出了派出所院子。

三个人在审讯室对刚才的历险唏嘘不止,审讯似乎成了恐怖茶话会,除了张德生还有些
怀疑外,瘦子王德伟已基本相信了于鹏的话,于鹏还在惦记明天如何向于京水交待,毕
竟,他的儿子活生生就这么没了。还有那个吞没活人的坟头,还有鬼打墙,还有,还有
……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话题渐渐稀落,三个人开始瞌睡比赛,张德生趴在桌子上,王德伟
仰躺在椅子上,于鹏的手铐已被王德伟解开,把头埋在膝间,也半梦半醒。猛地,后院
的鸡突然齐齐鸣叫起来,三人朦胧间似置身养鸡场,只觉全镇的鸡都在鸣个不停。然后
是狗咬,寂静的镇子突然变得一派喧嚣,令人无法入睡。农人们在咒骂中惊醒,拴狗的
拴狗,打鸡的打鸡,然而他们惊呆了,这次打鸣的不是公鸡,而是母鸡。

天是紫红色的,像朝霞,但比朝霞该出的时间早得多。不久,一切冲归平静,天色也暗
下来。人们没深思为何母鸡打鸣,天不亮而“亮”。睡眠的渴望强于一切。

天大亮了,邱所长没来,说是去外村喝酒,留话说中午回来看他们审讯结果。

于京水来了。

老人没有大哭小叫,镇静地吓人。他直勾勾看着于鹏足足三分钟没有说话,瘆人的眼睛
让两个民警劝也不是,拉也不是。老人不再看于鹏,转身扑通给警察跪下了:“同志,
我不求破案,你只要把我那小子的囫囵尸首找回来就中!”王德伟连忙搀扶,于京水抖
抖膝盖上的土,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月牙铁来,向于鹏手里一摔:“拿去吧!都拿去吧
!你不要命,我还要这条老命呢!”转身就走。

王德伟拦住老人,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案情似乎有了点进展。

下角村有个老“鬼客”叫崔春浩,鬼客就是专门给人看阴宅的风水先生。他原是朝族人
,入赘一家风水世家,丈人无儿,传了他踏察风水的,又留下一块传家宝——月牙铁。
据说这铁可以在半夜使阴阳立现,风水分明,用它帮助踏察阴宅穴位,奇准无比。但也
有大害处,就是对家人及子孙不利,丈人自己就是贪恋月牙铁威力,踏穴无数,结果成
名时膝下无儿,老伴先逝,晚景凄凉。崔春浩功利心切,只看到月牙铁的好处,哪管其
余,加上他有股蛮劲,生吞活剥风水数术,十数年下来倒也略有所成。但其间丈人、妻
子先后去世,说媒的忌讳他的行当,无人敢给他续弦,最后身边了无亲人。

崔春浩虽有些名望在身,毕竟不是祖传,丈人去世后难题无人能解,常常苦恼,听说镇
上于京水精通五行八卦,偶尔过来交流,受益不少。前些日子崔春浩拿着传家宝请于京
水端详,于京水翻烂了手头的经典古籍,也找不到它的出处,甚至连花纹也不认得,提
出要留下参详数日,崔春浩满口答应,留下宝物独自回去了。第二天,传来凶信,崔春
浩死在下角村口。于京水慨叹不已,更信那月牙铁的不祥传说。

于京水昨晚拦不住儿子,气闷下起了一卦,卦主大凶,他当下就眼睛发蓝,情知不好。
又为那月牙铁的来处占卦,哪知头个铜钱刚扔下去竟叮叮碎成两半,手便抖了,再不敢
占,瞪瞪地等候天明。好信的登门告知儿子的噩耗,他连脚都迈不开了,强忍惊愕痛惜
来到派出所,见到带来不祥的于鹏,气恨交加,竟丢过月牙铁去,以求于鹏早死。

王德伟把几个疑点穿起来,百四不得其解。难道崔案同昨晚的恐怖事件有关?

谁也没有注意,当于京水老人扔过月牙铁后,天色渐渐变了,响晴的上午慢慢集聚起莫
名雾气,远山近岭都模糊不清起来,盛夏本来闷热的气候凉下来,却不是凉爽的那种,
阴阴的,怪怪的。

于鹏蓦然想起,叔叔死时手中纸条上写的“下角村,崔。”难道,就是这个崔春浩?那
么叔叔正是要得到这块月牙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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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天使之心降临
却让这片土地饱尝苦难
我想阳光普照大地,却不料竟成
                   赤地千里
我想送来甘露,却不料引来
                  洪水滔滔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2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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