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论三奸同罪 :
士景伯如楚,叔鱼为赞理。邢侯与雍子争田,雍子纳其女于叔鱼以求直。及断狱之日,叔鱼抑邢侯,邢侯杀叔鱼与雍子于朝。韩宣子患之,叔向曰:“三奸同罪,请杀其生者而戮其死者。”宣子曰:“若何?”对曰:“鲋也鬻狱,雍子贾之以其子,邢侯非其官也而干之。夫以回鬻国之中,与绝亲以买直,与非司寇而擅杀,其罪一也。”邢侯闻之,逃。遂施邢侯氏,而尸叔鱼与雍子于市。
【译】士景伯到楚国去,由叔鱼代理他审理案件。邢侯和雍子争夺田地,雍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叔鱼,以求得诉讼的胜利。等到判决的那天,叔鱼枉法判决邢侯败诉,邢侯在朝廷上杀了叔鱼和雍子。韩宣子忧虑这件事,叔向说:“三个奸人罪状相同,请杀了活着的人,把死了的陈尸示众。”宣子问:“为什么要这样?”叔向回答说:“叔鱼贪赃枉法,雍子用女儿收买法官,邢侯不是法官而干预刑法。以奸邪出卖国家的法律,和弃绝亲人来换得胜诉,与不是法官而擅自杀人,其罪状都是相同的。”邢侯听说后,赶紧逃了。于是就处罚邢侯家属,并把叔鱼和雍子的尸体陈列在市场上示众。
中行穆子帅师伐狄围鼓:
中行穆子帅师伐狄,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不受,军吏曰:“可无劳师而得城,子何不为?”穆子曰:“非事君之礼也。夫以城来者,必将求利于我。夫守而二心,奸之大者也;赏善罚奸,国之宪法也。许而弗予,失吾信也;若其予之,赏大奸也。奸而盈禄,善将若何?且夫狄之憾者以城来盈愿,晋岂其无?是我以鼓教吾边鄙贰也。夫事君者,量力而进,不能则退,不以安贾贰。”令军吏呼城,儆将攻之,未傅而鼓降。中行伯既克鼓,以鼓子苑支来。令鼓人各复其所,非僚勿从。鼓子之臣曰夙沙厘,以其孥行,军吏执之,辞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岂曰土臣?今君实迁,臣何赖于鼓?”穆子召之,曰:“鼓有君矣,尔心事君,吾定而禄爵。”对曰:“臣委质于狄之鼓,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策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无叛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其若不虞何!”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德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既献,言于公,与鼓子田于河阴,使夙沙厘相之。
【译】中行穆子率领军队讨伐狄人,包围了鼓国。鼓国有人请求献城叛降,穆子不接受。军吏说:“可以不兴师动众而得到城邑,您为什么不干?”穆子回答说:“这不是事奉君主的礼节。献城来叛降的人,一定想在我们这里得到好处。守城而怀有二心,这是最奸滑的。奖赏善良,惩罚奸恶,这是国家的大法。如果允许献城投降而不予奖赏,就是我们失信;如果给予奖赏,就是奖赏大奸。奸邪而获得优厚的利禄,那善良的人又将会怎样呢?况且狄人中心怀不满的人以献城来满足他们的愿望,晋国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人了吗?我这样做,就是用鼓国的例子来教我们边疆的人怀有二心啊。事奉君主,要量力而行,实力达得到就进攻,达不到就撤退,不能为了获得成功而收买怀有二心的叛降者。”于是就命令军吏向城中呼喊,告诫他们将要进攻,结果还未交战,鼓人就投降了。中行穆子在攻克鼓国以后,带了鼓国国君苑支回晋国。命令鼓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不是鼓君的侍役不准随从。鼓国国君的臣子中有个叫夙沙厘的,带领妻子跟从鼓君,军吏抓住了他,他说:“我事奉我的国君,不是事奉国土。名称叫做君臣,难道能叫土臣吗?如今国君迁徙了,我在鼓国还干什么呢?”穆子召见了他,说:“鼓国已有新的国君,你一心事奉新君,我安排你俸禄和爵位。”夙沙厘回答说:“我是狄族鼓君的臣子,而不是晋国鼓君的臣子。我听说:向君主献礼称臣,就不能再有二心。委身成为臣属,就要效忠到死,这是古代的法则。君主有显赫的名声,臣子没有背叛的事实。我怎敢追求私利而扰乱旧法来烦劳法官定罪呢?如果都这样,遇到意料不到的祸患晋国将怎么办呢?”穆子感叹地对其左右的人说:“我应当怎样修德才能得到这样的臣子呢?”于是就让夙沙厘随行。穆子献了战功之后,对晋顷公说了这件事,顷公把黄河以南一带的田地给了鼓君,让夙沙厘辅佐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