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园老师很少闲下来,只要不在外地拍戏,总会抽时间参加我们青年诗社的活动,身影曾在天津大学、天津青年宫、曹禺故居纪念馆等舞台上绽放异彩。她像个孩子般瞪大眼睛,惊喜于天津传统诗歌文化的繁荣,小小的民间组织居然能够每年举办多场活动,带动这么多大学生参与写诗。这与她之前参加的文化活动截然不同,她经常和我们说:“做这样一个组织的操持者不容易,缺资金少资源,还要让活动有凝聚力、吸引力,你们令我敬佩。只要我在津就会支持你们,不过你们不要拿我当嘉宾,就在一个角落里给我留个位置即可……”在最开始参加活动的时候,鲁园老师只是看,不参与演出。当她发现我们召集的一些朗诵爱好者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时,毅然肩负起朗诵辅导员的职责,总是提前赶到会场指导彩排。记得有一年天津大学举办海棠诗歌节,她单薄的身躯站在风中两个多小时,嘴唇都冻紫了;还有一次她冒着大雪赶到曹禺故居纪念馆,辅导朗诵零基础的孩子们。因为停车地距会场要走上一段路,那些孩子看见浑身布满雪花的鲁园老师,感动得心都被融化了。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鲁园老师很少让我们去接她,总是劳动自己的外孙女做司机,全程陪同,贴身照顾。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要照顾我,那样我会有负担。”
对于我更加难忘的一次活动是,那年组织优秀青年诗人作品朗诵会,鲁园老师答应我参加活动时,身在外地拍戏,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前一天晚上将返津,第二天可以参加活动。可是对于一位老人长途跋涉回到家,又马不停蹄邀人家参加活动,我实在于心不忍。老师却说:“没关系的,和你们在一起,我感觉自己也年轻有活力了。”那晚回津,鲁园老师突然给我打电话,要亲自朗诵我的散文《父亲》。因为之前和她交流作品时,她认为好的作品就会让我打印出来给她送到家里,因为不会用电脑,我给她送过几次作品,没想到她一有时间就翻看,这对于我真是莫大的惊喜和鼓励。但是想到其他诗人的作品都是近作,《父亲》并非诗歌,且创作时间较为长远,就试探着问老师:“能否换一篇新作呢?我怕这篇散文不合时宜……”老师反问:“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是人生阅历啊,你刚刚成年父亲离世那种孤立无助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挚爱亲情就是诗歌中最有冲击力的真善美。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本,要把身子扎下去,做一个接地气的人,做一个饱满的谷穗……”我深深点了点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感到喉咙咸涩。
那次演出果然效果轰动,连配乐都是鲁园老师精心挑选。朗诵时,老师流泪了,观众流泪了,我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人生漂泊的岁月,精神得到了升华。她分明不是在诵读,也不是在表演,而是走进了她熟知的我的内心和灵魂,把我的独白变成了艺术,变成了她追求艺术的精神……
2020年2月8日,饱满而低头示人的谷穗老人鲁园老师走了,依然像参加民间诗歌活动那样悄悄离开,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她已走远,留下了金子般的笑容。一位先生发微信问我:“您知道鲁园老师的墓地吗?我想为老师再献上一束花。”我对他说,我何尝不想再看一看老师啊,她既然走得这般云淡风轻,一定是人生这颗果实丰收了,又开始了新的播种。在我的心里,将永远给老师留下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