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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libab (快乐罗密欧), 信区: AscIIArt
标  题: 绝处逢生——关于实验话剧的访谈(2)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Wed Apr  5 18:59:11 2000), 转信

苗:戏剧在中国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孟:混乱。1996年以前还能清楚地分为四种状态:我所在的国家
剧院,中央戏剧学院或上海戏剧学院的师生们,一些戏剧的独立制作
人,还有我们做实验话剧的。现在这四种状态已经混在一起了,原因
就是市场,谁赚钱了,谁就成了权威,因为你经济的东西,结果你在
美学上也有发言权了,你对传统的戏剧也有发言权了,你对历史的发
展也有发言权了。
  在这种漩涡里,实验话剧像是在走钢丝,我们一旦放弃了在戏剧
处理时的强烈,狠和过分,一旦放弃了对生活的距离,实验话剧可能
就在还未成熟时,成了时代的牺牲品了。
  苗:每排一部戏都是在冒险吧?
  孟:每次排一个戏都特别可怜,像打仗似的。这好像是一条船,
我上去了,四五十个人也跟着站到了船上。中途遇到一些事情,就有
人犹豫,说:咱们跳船吧。排每部戏都有不止一二次这样的关口。比
如前不久上演的《恋爱的犀牛》,我们已经开始排练十天了,大家已
经吃了十天的盒饭了,投资方突然宣布:放弃资助,没钱了。我又开
始找钱,但同时还有另外好几件事呢,比如还差十天就上演了,还没
找到合适的女演员;最可怕的就是:演出前十五天的时候,戏还排得
不好看呢,平庸、没有激情,一点儿戏的意思还没有呢。这时,剧组
所有的人都像无助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你。于是,你自己告诉自己:
我有成功的经验,能做好;不过,就做失败的准备也行,失败了又怎
么样呢。
  苗:为排戏找钱,难吗?
  孟:挺难的。大家相信你做过好东西,但不相信你眼前这个能做
好。我排每部戏在资金方面都是千钧一发,绝处逢生。从这六年的经
历中,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坚持。在别人都认为应该放弃的情况
下,我抱定坚持一天是一天,坚持一小时是一小时的想法。结果我发
现,很多人的成功都是因为在别人放弃的时候他们坚持了。

《恋爱的犀牛》排练到第十天突然资金不能到位了,我又把电话
本拿出来,把所有的电话都打一遍,我几乎都绝望了。那时,演员们
正在排练室里排练,我在外面打完电话,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跟大
家说:我们停止排练吧。但心里同时也在想是不是还有电话没打?熬
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又打通了一个电话,我的大学同学在电话里说:
我马上回北京,你要多少钱?
  苗:你通过做话剧到底要做什么?
  孟:用话剧来引领时代的思维方式。
  苗: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以后就不用思考了,由你来
代替我们思考,我们困惑了呢,就去剧场看你的话剧或者给你打热线
电话。
  孟:不,我是说,话剧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思考方式。比如在西
方60年代,摇滚乐代替了思索,它是一种思考和表达思考结果的方式,
我从来不把摇滚乐当成音乐。戏剧也有同样的能量,而且它的能量一
点儿也不亚于摇滚乐。戏剧完全可以成为流行文化的先锋的旗帜,比
如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我们马上可以搬到舞台上去讨论,但是电影
就做不到,因为它跟资本有关。

苗: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戏剧的文化状态吧?
  孟:对于我来说,戏剧的美学状态已经很容易控制了,包括在操
作上,我们已经更新了许多戏剧的方法,更新了它的表现模式,以及
它在舞台上的节奏等等。当我们发现改变戏剧很容易的时候,我们要
做的是如何把戏剧变成一种文化,而不简单的是一种美学。不是有产
阶级到剧场里来满足他们虚荣心的一个载体。
  我们常听人们说:我们已经累了一天了,如何,如何。但这不是
他们到剧场里的理由,他们完全可以在家里休息。
  摇滚乐中的某一首歌可以成为文化。而对于话剧,评论的人只是
在说:话剧在市场上如何,它的方法如何。我对此十分不服气,不满
意。
  苗:戏剧的文化状态将表现为一幅什么样的图案呢?
  孟:人们到舞台上表达最当下的话语,到了晚上,人们或者去酒
吧进行私人的讨论,或者去剧院进行一个公众的探讨。其实中国文化
中有这样的基因,比如说书、弹唱。

我现在做话剧不是别的理念,比如这次有人给我三十万,我排了
个戏,成功了;下次我排个戏,要了六十万,来个大制作,又成功了……
这样延续下去,我做话剧就没意义了。
  苗:这种文化状态看得见的可能性有多大?
  孟:回想起1993年我刚开始做话剧的时候,当一个人称自己为话
剧导演,感觉比自称为朦胧诗人还可耻呢。可是这六年间,《思凡》
在北京演了上百场,《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在大剧场,观
众达三万人之多,《恋爱的犀牛》演了四十多场。
  苗:北京是人气最旺的城市吧?
  孟:是的。我跟日本、韩国以及香港的戏剧界合作过,在香港,
小剧场话剧只能演上几场。
  上海也不如北京。上海人总认为自己有过辉煌的年代,他们指的
是三十年代。每当听到他们这样说,我总忍不住说:别提三十年代了,
那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时代,那是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时代。他
们到上海玩去了,把你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你们还自以为是辉煌
的时代?相比之下,北京有它的文化积淀和根基。

苗:我想在我们可以看到的未来几十年里,牙疼的通俗歌曲和弱
智的电视剧等在文化中仍会是数量意义上的主流。那么,你能否认可
话剧处于边缘状态?
  孟:现在就可以认可,就是心里有点不服。
  一进入九十年代,理论家全部进入失语状态
  苗:在你与话剧之间,你是否认为自己对中国话剧的历史进程承
担着重大的责任呢?
  孟:其实没有。但是话这么一说吧,它就按着某种话语组织过来
了。
  我爱戏剧,它是能激发我性格中好品质的载体,在做戏剧的时候,
我性格中好的一面都出现了,比如我变得勇敢,坚持,守时,而我平
时又胆小又总是迟到,每次至少迟到五分钟,只有在排戏的时候从来
也没迟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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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 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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