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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ode (-70℃冻存), 信区: Marvel
标  题: 第七章 金丝粉(下)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Apr 18 12:31:23 2009), 站内

  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跑堂上前来招呼:“请问客官……”

  他还未说完,后面就立刻上来两个元府家丁,直接越过跑堂的朝桃三娘一拱手,声音冷
硬道:“上这边二楼。”

  桃三娘点头笑答声有劳带路,便随着他们从旁边一条楼梯走上楼去,我第一次走进这样
宽敞高大的房屋,这里到处挂着精美的垂帘,到处摆着颜色各异的盆花,香气弥漫,现在这
个时候大堂里虽然没什么客人了,但拿着鸡毛掸子或抹布的杂役,还是不少;二楼上,还有
那么多的琴乐歌声,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我紧紧跟在桃三娘身边,在二楼长廊上转一个弯
,再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宽大的半月门,里面传出女子的歌声,有人掀开长串碎珠子的门帘
,歌声便嘎然而止,里面就是一张大圆桌,桌上坐满了人,我的视线根本不敢望向前方,只
觉得唱歌的就是曾到过欢香馆的那个叫金云的妓女,我站在桃三娘身后,只看着脚下红色方
砖的地面。

  “诶?欢香馆的老板娘来了!”听声音,竟是那个长沙人赵先生。

  桃三娘对众人欠身一福,然后回头吩咐我道:“把带来的点心端出来。”

  我见过几次元老爷的场面,也知趣了,便答一声“是”,回身去把李二手里的食盒掀开
,食盒分两层,上层是元老爷要的几样点心,但下一层隐隐散发着辣椒热油的辛香气,想来
是给那长沙人送的金丝粉,我便也打开一一呈上。

  屋子的一角,坐着一位弹琴的女子,圆桌之上,摆下的都是时令瓜果和炒货的碟,照旧
还有元老爷的高贵茶器,我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只是小心谨慎地摆好手里的碗碟。

  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想来元老爷的心情也不会怎么好吧,我大气都不敢出。我只希望
在这里,等着船完工,爹没事。

  “呵,这小姑娘总是这么害羞内向的。”我听那妓女金云这么说,桌上的人们似乎都在
看着我笑。

  我眼角恍惚瞥见正中央的元老爷左边,是白衣的春阳,右边则是一着青衣的,立时头皮
发麻,不敢再看。

  这时元老爷淡漠声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阳答:“回大人,是亥时一刻。”

  桌上另一人道:“眼看就要完工了……”但他下半句话却停住了,这房间的窗户外面,
似乎就能看见那船,若不是那女子一直弹琴,这里恐怕也能很清晰地听见船边岸上的哭泣声
……

  “好了,别弹了。”元老爷有点烦躁地突然打断那琴声,但随即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不
好,在场的人皆一窒,静默下来。

  弹琴的女子出去了,掩上门悄无声息。

  窗外飘入远处船上敲敲打打以及嘈杂的人声,十分清楚。

  元老爷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张望,叹了口气。

  我看站在身边的桃三娘垂手恭立,并不作声。

  “这船……竟有什么不详么?”只听元老爷自言自语一句。

  桌上有人接话道:“听闻昨夜有人在船上看见水鬼。”

  元老爷转过身来,说话的是那长沙人:“赵先生你也有耳闻?”

  长沙人点头,也站起身走到窗边:“不是说,昨夜死去那位工匠,曾在落水前,说见到
水鬼么?当时船上却无人信他。元大人为何不请来道士?”

  “这……”元老爷皱眉:“原本拟定是待船完工之后,才去请斋公的。”

  “我这有一块随身佩戴的太极古玉,乃是昔时大汉武皇帝未央宫中之物,能辟邪灵晦气
,不如就送给大人悬于船上,或许能起到震慑之用呢。”长沙人说着,果真从衣襟中摸出一
件东西,递到元老爷手里。

  我看见元老爷把那东西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下:“这确是一块羊脂古玉,先生怎能把
如此贵重物件……”

  “这皆是身外之物,不值什么。”长沙人摆手。

  我忍不住觑了一眼对面的春阳,他脸上却是一如平时的冷漠,没有一丝特异神情。

  屋外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小厮:“禀告大人,衙门那边人来报,仵作已经验明张五的尸
身,确系由倒塌木梁砸碎头颅盖骨身亡,并无异样。船内工程亦全部完成,工匠们已经撤离
船上,大人是否亲去视察?”

  “好,知道了。”元老爷点头:“”

  “诸位,元某失陪一会。”那元老爷说完就往外走,春阳也站起身,元老爷却按住他肩
头:“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是,大人。”春阳并不赘言,复坐下。

  “噢,欢香馆的老板娘还在哪?”元老爷似乎这时才发现我们还站在这:“实在怠慢了
,快请坐,看茶!”

  桃三娘不紧不慢答道:“叨扰了,不用坐,我这就该回去了。”

  “快给老板娘拿银子来。”元老爷呵斥一句旁边伺候的下人,恰恰在这时,楼下突然传
来一阵惊慌的喧哗。

  “又发生了什么事?”元老爷有点像惊弓之鸟一样。

  小厮冲到窗边朝下面张望,似乎也看见奇怪的景象,大喊道:“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答:“船晃得厉害!刚才一阵风,船就自己晃起来了……”

  元老爷转身下楼去了,那长沙人以及桌上其他几个男子、小厮也下去了,妓女金云也走
到窗边,手里拿着手帕子掩住胸口朝外张望:“这么多人在这……也会闹鬼?”

  我不禁攥住桃三娘的衣袖,心里阵阵寒意:“三娘……”

  “老板娘还不回去吗?”桌上有人忽然开口道。

  我下意识望去,就是那青衣服的男孩,他坐在那,年纪看来与秋吾月相仿,两鬓用绿色
丝绦结了及肩的小辫,面如敷粉地白嫩,唇色红若胭脂,颈项上也与秋吾月一样戴着金项圈
,略不同的是,上面显眼地镶嵌一块翠绿色玉石,他说话声音稚气,眉眼微笑吟吟的,口中
还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我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看他。

  “大人还未给钱,我怎么能就走了呢?”桃三娘微笑答道,此时屋里还有一个小厮留守
,金云也在。

  “呵,看来味道不错的样子。”他真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的趴在桌上,伸手到这边,
勉强才够到一块蜂蜜松糕,就吃了起来,还气哼哼地说:“春阳哥哥坏透了,每次去欢香馆
吃饭,都不让老爷带我,只带吾月去。”

  春阳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秋吾月不在,我感觉到他对这个亲弟弟,却似乎并不
太照顾。

  站在窗边的金云突然惊叫一声:“哎呀,小心啊!”

  春阳也起身朝另一扇窗外看,还有那个小厮,幸好这屋里不止一扇窗户,我忍不住走过
去,在金云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岸边黑压压站着许多人,整条河面泛着浪,‘啪啪’地
拍着船身,而水里那艘船,左右不定地剧烈摇晃,甲板上还有几个人,但许是因为摇晃,船
上挂着一盏风灯,也是随着船身半明半灭的。

  “啊!那是我爹!”我惊呼出声,来不及多想,我转身朝楼下跑去,桃三娘叫我一声,
我也来不及搭理她了。

  元老爷带着人站在岸边,明明岸上平静如常,但河面却刮着古怪的大风,系在岸上的缆
绳不知怎么松了,船已经在离开岸边足有一丈多远,但船又没有顺流而去,就只像一匹受惊
的马,在原地前伏后仰地打着转,船上的人连站都不能站稳,有人想抛过去绳子,但试了几
次仍滑脱了。

  “爹!”我大声喊道,爹就在船上,此刻正与其他人一起勉强扶着栏杆站起来,完全顾
不上听到我。

  岸上扔绳子的人也在高喊:“我再抛过去,你们尽量接啊!”那人在绳子上拴上一个铁
锤:“你们小心,别被砸到!”

  我爹伸出手:“抛过来吧!”

  绳子终于接住了,爹赶紧把它缠到栏杆上,但‘呼—’地岸上也开始刮起一阵大风,卷
了许多沙尘径直冲入人的眼睛里,我见爹他们几个人一同好不容易才把绳子缠绕好:“好了
!快把船往回拉!”

  太好了,绳子的一端是固定好在木桩上的,岸上的人只要把船拉回靠岸就好了,众人顾
不得风大沙子入眼,便开始一齐用力把船往回扯,我也想要过去帮忙,但却被一个人用力推
开,大声呵斥:“小孩子不要过来添乱了!”

  我跌在地上,沙子吹入眼睛很疼,我用手背揉了揉,却是更疼,眼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突然船上发出一声木质的脆裂声,人们喊:“不好了!栏杆要断了!”

  元大人大骂:“怎么可能新装上去的栏杆就断了?你们买的什么木头?”

  旁边小厮则劝他:“大人先回屋里去吧!这里风太大……”

  我只觉得自己置身在无比混乱的境地里,‘呼呼’的风声和人们喊叫的话音,拼命摇晃
的大船,那艘船那么大,上面还有一座二层小楼,‘哗—’一声,船上的风灯终于掉到地上
,摔碎了又发出声响。

  我眼看那栏杆被绳子扯得断裂,船上的人也滑倒在地:“爹!”我下意识地就想过去,
却忘了我与船之间还隔着河水,只觉得失去重心,直到我一头栽入黑暗的河水里,冰冷的河
水径直灌入我的嘴巴和鼻子,我才明白过来。

  “爹……”我手脚拼命乱划,想要把头伸出水面,但张开口却什么也喊不出,只尝到河
水的味道。

  “桃月儿……”我的头露出水面一瞬间,听见桃三娘在喊我的名字,但我还什么都看不
清,一个浪头盖下,我重又没入了水里……脚下不到底,我仅存的意识是,虽然我掉进河里
,但这明明还挨着岸边,我伸手乱摸,希望摸到上岸的石壁,但我用手抓、用脚蹬,都碰不
到任何东西……这里好黑,耳朵里也灌进了水,听不见别的,只有‘咕咚咕咚’的水声,我
越来越慌,越来越怕,吸不了气,好难受……

  直到我感觉头发被人揪着,好几只手抓住我,将我重新放到坚硬的岸上,我都还有依稀
的记忆,有人不断用力拍着我的背,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张神情担忧的脸,有人说
:“醒了!醒了!”

  “爹……”我在这些脸中寻找我爹的模样,但怎么都没有?难道爹还在船上?三娘呢?

  “爹!”我猛地用力撑起身,抬眼却看见元老爷就站在我的面前,他身两边站着一青衣
和一白衣的少年,白衣的面容冷漠,青衣的神情若笑。

  “呵,好了,小丫头醒了。”元老爷看着我,和蔼地笑笑。

  “桃月儿!”是我爹的声音。

  爹原来就在我的身后,我挣扎着起身,他便扶住我的肩,他全身我和一样,都是湿漉漉
的。

  “啊?爹!你没事吧?”我看见他,终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傻丫头,你怎么能乱跑到这来了?”

  只听元老爷吩咐旁边的人道:“把他们带到屋里去休息一下。”

  “谢、谢谢大人。”我爹在向元老爷道谢。

  “诶?风……停了?船也没事?”我的脑子逐渐想起刚才的画面:“三娘呢?”

  爹拉着我站起来,跟着那元府家丁走向逍遥客栈大门:“桃三娘?你是说欢香馆的老板
娘?你是跟她一块儿到这来的吗?”

  “啊……三娘不在这?”

  “还是自己先回去了?”爹奇怪道。

  “刚才是爹跳到水里救我的吗?”我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是啊,当然了,我听见你喊我,但我刚看清是你的时候,你接着就掉进水里了,可是
吓到爹了,你怎能这么全都不顾就跑过来?……”

  爹的笑容很温暖,他虽然在责怪我,但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开心,只是……为什么不见
了三娘?

  我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低头看自己身上,脚下走过一路,都是水印,我被救上岸来过
了多久?风怎么说停就停下了?所以我身上湿了,却也不觉得冷?

  我停下了脚步。

  “诶?快走啊,我们快到屋里去。”爹催促我道。

  我回头望向河岸,还有那艘船,船上此刻灯火通明的,很多人在那忙忙碌碌,元老爷的
背影看来,正在那里对手下的工人们指点,却只有那一袭白衣,在夜色与火光之间,反而显
得那么不清晰……好像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忽然侧过脸来,他在看我——

  我突然惊觉,不对!这里不是……

  霎那间水‘咕噜咕噜’地直灌入我的口里,我想大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四周还
是一样地黑,我还在水里,刚才那都是幻象!

  但我能感觉到头顶的方向有一片火光,应该是人们举的火把,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我头
顶的方向挣去,终于冒出了水面。

  “桃月儿!”是桃三娘的声音,但我一头一脸的水,什么也看不见。

  “快,抓住这根绳子!”我听见桃三娘这样说的时候,有个东西正好落在我的头上,我
连忙一把紧紧抓住。

  “拽紧别松手!”桃三娘这样说,绳子已经带着我往岸上靠,风还是那么大,浪一个接
一个,像还想把我往水底打去,好几个大人伸手一起将我拉上了岸。

  “桃月!没事吧?”桃三娘用手给我抹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和水,我拼命咳嗽着,她向下
按着我的头用力拍我的背。

  “三、三娘……”我紧紧抓住桃三娘的手,我害怕这一次仍是假的:“我爹、我爹呢?


  “船刚才被冲走了好远,不过现在好了,趁着刚才有阵子风小很多,他们已经绑好了绳
子,现在已经快拉靠岸了。”桃三娘柔声安慰我道。

  我又咳嗽又拼命大口喘粗气,实在难受得很,待缓过来一点,才发觉周围围了好些人,
有的是元府家丁,也有的是逍遥客栈里的杂役,有男有女,‘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有人
催促三娘道:“把这女孩带进屋里去休息一下吧?”也有人说:“要不要请大夫?”

  忽然人们向两边闪开,元老爷走到我面前来,他身边跟着那个长沙人:“嗯?醒了?没
事?”

  “哼!这风刮得邪气啊!”那长沙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莫不是恶蛟作孽?


  “噢?赵先生的意思是?”元老爷奇道。

  我这时已经清楚过来,留心听他们说话。

  “我自小在湘水边上长大,一直听老人的故事里,常说到水里住着蛟龙,时常兴风作浪
,甚至伺机吞噬人畜,其实蛟不如龙,龙乃是天地间的圣灵神物,而蛟实则是顽劣水怪……
元大人,这水中,莫不是有蛟?”

  “啊?”元老爷吓了一跳:“可是蛟兽食人,方才这丫头掉进水里,却并没有发生意外
啊。”

  “这……”那长沙人也一时语塞。

  我与桃三娘对视一眼。

  不知是不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那长沙人倒背着手,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走到水边,盯
着水里沉吟半晌。

  桃三娘扶着我站起来,我还是很担心爹的安危,朝船上张望,果然船已经绑好几根大绳
子,众人用力正将船拉回来了。

  “你爹不会有事的。”桃三娘低声对我说。

  “三娘,已经快到子时了……”我担忧地问道:“春阳他们不是还得杀一个人么?”

  “嗯,其实方才真是吓到我了,我以为他们真想把你淹死。”

  我心里一惊,脑子里回想方才的一幕:“那么说,方才我在水里看见的,都是真的?不
过……”

  “不过春阳好像并不想杀你,或许刚才他弟弟想对你下手的,不过他还是制止他了。”
桃三娘接了一句,冷笑一声:“他们早就有看中的人了。”

  “谁?”

  “嘘—!”

  风募地又强盛起来了,在河面上打着旋儿,天空上隐隐能感觉到层云堆积,还有沉闷的
仿佛是雷声在滚。船终于靠岸了,爹下了船来。

  “爹!”我喊一声,跑过去。

  “桃月儿?”爹看见我脸上充满疑惑:“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和娘都好担心你,这里死了两个人……”我抓住爹的衣服,才有了心里石头落地的
感觉。

  “是你娘叫你来到?”

  “不、不是,我拜托三娘带我来的。”我仰望着爹的脸,他一脸疲惫憔悴,也是惊魂未
定。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过,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快把船固定好,回到屋里去!”我听见那长沙人喊。

  人们手忙脚乱地吆喝着收拾,爹也拉着我和三娘说:“先去避避风吧!”

  这时有人喊:“赵先生,站在边上太危险!”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去望,可很多人都火把都已经被大风吹得熄灭了,只觉得黑糊
糊一片,看不清谁是谁。

  “可能还要下雨,快走!”爹扯着我,容不得我再看仔细,果然没多久,天上飘下滂沱
大雨,我们好多人都挤在逍遥客栈的大堂里,逍遥客栈本来是只接待贵客的地方,可这时候
也是看在元府的面子上,没有办法。

  我冷得阵阵发抖,桃三娘拿出银子让厨房给我煮姜糖水,我爹推辞半天,绝对不肯收,
这时忽然有人问:“赵先生?赵先生在哪?元大人有请!”

  大堂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这里没有那长沙人的影子,我惊恐地望向三娘,她对我摇摇头
,意思是不许我作声。

  “难道还在外面?或者上茅房了?”有人说了了一句,其他人也在纷纷揣测,也有人说
,要不找几个人出去找找他,其他人立刻反驳道,这么大的风雨,去哪找人?有人指着我说
:“刚才这小丫头是命大,掉进水里还能自己冒出来抓住绳子……”

  桃三娘揽着我的肩,一边拨我的湿头发,并没理会那些人的话,看样子,是绝对没人肯
出去找那长沙人的了,我抬头看着三娘的脸,她的神情肃穆,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屋外的风雨才慢慢停住了,元老爷没再露面,估计已经
在楼上的客房休息去了,只有元府的家丁仍在守着打点。那个长沙人也一直没有露面。

  我很困倦了,但是硬撑着不肯闭眼,爹却还不能回去,因为工钱还得等到明日才发,再
说折腾了半夜,船也有损伤,明日还得修整。桃三娘让李二背着我,爹对三娘再三道谢,送
我们就回去。

  回家的路似乎很远、很黑,路上空空荡荡的,两边的树在轻轻摇晃,也很静。

  “三娘……那个人死了么?”我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桃三娘没有看我,淡淡回答,她对这事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但我心里好
怕。

  “为什么他们能够轻易就杀掉一个人?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杀死?”我说这话的时候
,心里很难过,但我试图不表露出来,不想被三娘发现:“饿鬼很可怜……但他们为什么可
以随便就杀人?”

  桃三娘这一次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望着前方。

  我伏在李二背上,侧着脸就能一直看着她,夜里她的身影也是一团模糊,我很困很想睡
了,今夜春阳已经如愿以偿了吧,他会怎么把船带走?他那个说话声音稚气,一副微笑吟吟
带着虎牙的弟弟,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会是杀人吃肉的鬼怪……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呢?我好累
了,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 * *
  桃三娘为那个长沙人做的金丝粉,他没有吃完,就再也不见了。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
一个人凭空就不见了踪影,听到很多人在那里频频猜测他的去向,甚至后来很多人去河里打
捞,但却连尸身都找不到。

  我觉得,他那么恋着家乡,死后会不会顺着河流回去呢?不过桃三娘说,子时死的这个
人,是春阳喂给到时帮他开船的鬼,那就是说,会连身体也被吃掉吗?好残忍……

  那艘船并没有受到什么毁坏,但后来元老爷也没有用它去招待客人,就那么停在运河边
,没几日就快到中秋节的前夕,那艘船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江都的人们都议论
纷纷,它果然是不详的,船上恐怕是藏着鬼怪也未可知!

  ……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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