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命其女、其媳、其妾、其宠婢,统统练字,写馆阁体。其夫人颉云更以书法闻名。每当有客人到他家来,如果说到某某翰林,他就说:"嗤!当今之翰林何足道矣!我家女眷,无一不可以入翰林!她们皆工书法也。"在座人闻之皆惊,常常坐立难安,不久就连忙起身告辞,不敢再上门了。等到消息传播出去,龚自珍在官场上更是无人问津,举步维艰了。
至此,龚自珍郁结在心,昔日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就这样渐渐变了模样。他一面喜好功名,渴望一展抱负,一面对官场污浊,不屑一顾,避之不及;他一面希望受到朝廷重用,一面又认为士风萎靡,病在朝廷,指责朝廷愚弄钳制文人,更加辛辣地讽刺所谓"馆台体";
龚自珍
一面是明明朱门公子不通庶务,不善人情往来,一面又对官宦仕人不假辞色,指责他们不识人间疾苦,庸碌无为。就这样,龚自珍一面嬉笑怒骂,一面忧心忡忡,矛盾着,纠结着成为了一个宛如莫里哀笔下的愤世嫉俗者的狂人。
这样的狂放不羁,愤世嫉俗就像是揣着一把无柄尖刀,不仅把龚自珍自己划得面目全非,更会刺伤身边的人,最后落得个名声狼藉,众叛亲离的凄惨下场。
曾有人问龚自珍,他叔叔的学问如何,龚自珍回答:"我叔叔根本一窍不通,何来学问?……"对方不以为然,反问:"我常去拜访你叔叔,每每见他手不释卷,怎么会无学问?"结果,龚自珍笑着回答,扬言自己的叔叔每日衷心功名利禄,揣摩人心,看人脸色,捧高踩低,除此之外全无本事,这样的行径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龚自珍
后来有新翰林求见他叔叔叔,龚自珍避入侧室中,听他叔叔问翰林最近在做什么?来人回答写白摺子(馆阁体),他叔叔大加赞赏并告诫说:"凡考卷字迹宜端秀,墨迹宜浓厚,点画宜平正,则考时未有不入彀者。"告诫对方要练好字,来人连连称是,结果这却刚好戳了龚自珍的肺管子,他怒不可遏地跳出来鼓掌讽刺道:"翰林学问,原来如是!"搞得翰林尴尬而遁,而他的叔叔因此而大怒,叔侄之间此后更是断绝了来往。
长此以往,龚自珍在官场自然没有了立身之地,独木难支,他只好辞官归乡。此后,更加愤懑于心,壮志难酬的龚自珍只好著书立说,交游游历。因此他写文写诗更加无所忌惮,不仅骂文人,更骂朝廷,骂当时的时世,更加的狂放不羁,任性妄为。
龚自珍
龚自珍一方面对朝廷抱有信心,一面愤慨朝廷驱使文人,大胆写出"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公开指责清朝大兴文字狱,一面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忧心乱世将至,有无力补天之痛。就这样,辛辣讽刺,言行无忌的龚自珍终于招来了祸事。最终晚节不保,为世人诟病
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孽海花》第三、四两回,借龚自珍儿子口吻,讲述了龚自珍之死的原因。 "他很郑重地道:'你当我老子是好死的吗?他是被满州人毒死在丹陽的。我老子和我犯了一样的病,喜欢和女人往来……'"以调笑的口吻叙述了龚自珍和上司奕绘贝勒的侧福晋顾太清,邂逅相遇,幽情私会因此东窗事发被杀身亡的事由。
丁香花
龚自珍此事就是所谓的"丁香花公案",虽在一定程度上算作无妄之灾。当时的多事文人为栽赃顾太清,翻出龚自珍做王府主簿时所做的一首《桂殿秋》,一句"梦见城西门苑春"令龚自珍百口莫辩。不久龚自珍突然去世,坊间盛传龚自珍为王府投毒所害,更仿佛坐实了这件事,至此龚自珍可谓是晚节不保,声名寥落,亲友为求自保,也纷纷冷落了龚家。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作家比历史学家更加具有哲学性,因为历史学家记载已经发生的事,而文学家描绘可能发生的事。这句话不可不谓之真理了。自古以来,无论中西,未雨绸缪,惊秋救弊的大多都是文人。他们擅哀民生之多艰,歌生民之病痛,铁笔直书,希望以之上达天听,引起皇帝及百官的注意,从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改变国家,成就一番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