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陈丹青的“曝光率”有些高,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一面是和郭文景的线上论战;一面带着木心美术馆的团队奔赴上海,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联合举办了“米修与木心”展览。
网络上,陈丹青表示自己不想卷入为老师木心辩护之争,因为木心不需要辩护;他人可以质疑、可以有意见,“但是腔调不好看,一定会反击。”发表声明半个月后,姜文又拉着易中天发了言辞微妙的一篇“劝架”,可能这场被动的热闹还没有结束。而“米修与木心”的展览,则刚刚开始。
2020年9月,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陈丹青在展览现场。
展览开幕式上,陈丹青保持惯有的配备——一副金属细框圆眼镜,但他在阅读时,又会戴上另一副窄方框老花镜。两副眼镜同时驾于鼻梁之上,上下排列,又有些交错。跟人对话时,眼神一如既往地犀利。
木心亦画亦诗,文学作品在他去世后才得以广为流传,但画作的传播一直相对较少;亨利·米修则是20世纪重要的法国诗人及现代主义画家。木心和米修都兼有诗人和画家的身份,此次展出的作品包括两位作者各自的诗集和近50件画作,旨在展现他们内在的关联与差异。展墙的左侧写着米修的诗“你不带着我就走了,我的生活”,右侧则为木心的“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似乎构建一次跨时空的文化对谈。米修对于中国观众来说相对陌生,但木心虽未上海的老熟人,其画作却是在上海首次展出。
借展览之机,眼光和陈丹聊了聊,探讨了国内当代艺术过于功利、审美趋于同质化等问题,并对汪曾祺美术馆与木心美术馆的“疑似相似”进行了回应。
眼光:在看木心的转印画作品的时候,我联想到有一个比较年轻的摄影师,叫程新皓。他拍过一组山水,然后接成一个长条。您怎么看这种艺术的“轮回”,过了几年好像又有相似的东西出现?
木心,《晴风》,1999年,纸本彩墨,9.5 ×54cm。木心艺术基金会收藏。
陈丹青:大家都会在古代里面寻找灵感,做一点点新的意思出来。徐冰(有个装置)不是用很多垃圾贴在灯箱后面,正面看就是垃圾箱,你反面看就是董其昌。我们人类能够提供的经典图像并不多的,区别是呈现这个图像的方式,一代代人都在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别的方式。这个展览我估计是非常小众的,开了以后我们知道会怎么样,从学术性来讲它很有价值,就像董强(另一位策展人、北大法语系主任)讲的他就是一种保存,保存下这两个人的作品,但是对今天活生生的文化现状,我不太指望,我就是这么想的。
眼光:前几年有汤显祖和莎士比亚的一个比较,这样一中一西、生存年代相近的跨国联合策展,是一种时髦吗?
陈丹青:那一年,是2016年,可以说是时髦。因为这俩哥们是死于同一年,所以你说时髦也可以,就是全世界抓住这件事情,其实两个人毫无相干,虽然都是戏曲家,对吧?而且你想讲什么也讲不成功,你蛮难找到另外两个人也是同时的。但是木心这次展览是法国人(注:即米修的研究者、此次展览的策展人之一弗朗索瓦·米肖)提出来的,他只是很敏感,发现中国出现一个老头又画画又写诗,第一感觉告诉他可以跟米修在一起。这样他就飞过来看我们木心美术馆,更确定了我们要做一件事情。当中董强介入进来,就让这个事更明朗化了。是非常戏剧性的,这跟时髦毫无关系。
木心,《朝霞》,2000年,纸本彩墨,11.3 × 58.9cm。木心艺术基金会收藏。
眼光:由此看来,这两位中西的艺术家的交错是偶然加上一些必然形成的。意思是这种碰撞是不可复制的?
陈丹青:我揣测当你问拿这些人对比是不是一个时髦,可能另外一方面说明你看了蛮多的展览。但其实就是因为时髦,(因为那个展在两人的联系上)并没有那么实质性的内容。这也是我对中国现在当代艺术的一个观感,真的很赶时髦,怎么时髦怎么干,并没有做到真正像欧美那样是多元的,就像死去的人也能进入当代艺术。一些难得的话题,一些其实非常重要的人在中国是很快被遗忘、被边缘化的,火热的永远是这些正在创作的人,和正在火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