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山铭》文辞新补正

2020-09-30 19:29:46 作者: 《燕然山铭》

张驰

位于蒙古国的《燕然山铭》摩崖刻石,自2017年7月被发现以来,专家学者们就相关问题展开了广泛的讨论。但由于一直未有清晰的拓本公布,使得在文字的辨识方面还存在一定的缺憾,田振宇先生2020年2月8日于澎湃发表有:《〈《燕然山铭》文本新订定〉之新订——与辛德勇先生商榷一文》,就很多文字进行了订正,多有创见,但其中“圉”“鹰”“邪”“拓”“神”五字的判读还有进一步商榷之处。此文旨在以笔者所见到的《燕然山铭》拓本为基础,试就铭文中的相关问题,以及《燕然山铭》的书法特色略述浅见,期以抛砖引玉。

摩崖释文及布局

摩崖文字自右向左刻写,共20行,满行15字,总计288字。绝大部分文字可依稀辨识,只有15个字,漫漶严重,无法释读,依传世文献补入,并外加方括号,以示区别,迻录如下:

《燕然山铭》文字布局

文辞补证

《燕然山铭》的全文,收录于传世文献中,但与刻石文本对校,还是存在诸多的差异,汇总如表一(“乃”与“迺”,“以”与“㕥”的差异未列入)。另试就有争议的部分单字以及有差异的重要文句,略作浅述。

表一

一、刻石中,“七月”之下留出七个字的空间,“寅亮”之下留出两个字的空间,此为在尊号“有汉”、“圣皇”前空格以示敬重的行文排列方式,谓之“平阕”。传世文本中限于铭文的排列布局不详,于此细节并无反映。这种情况,在现存东汉的刻石中少见。现藏山东曲阜汉魏碑刻陈列馆,造于东汉永寿二年(156年)的《礼器碑》中,第八行开首的“皇”字被单独抬高一个字,这应是另一种在尊号上象征性表达敬重的行文方式。

“七月”

二、传世文献中,“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三句,在刻石中极其简省,写作“登翌室,纳大鹿,维清。”“鹿”与“麓”通。乍一看,传世文献中的“寅亮圣皇,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四句,两两相对成文,朗朗上口。而刻石中的“登翌室,纳大鹿,维清”似乎显得有些突兀。如果也按照四字来断句,作“寅亮圣皇,登翌室纳,大麓维清”讲,又与所引《尚书·尧典》中的“纳于大麓”相悖。如此重要的纪功刻石,且作文者班固当时也在现场,因何出现这样的文辞简省现象?仔细来看,刻石文字中“登翌室”是问题的关键。传世文献中,把“登翼”二字合在一起理解,谓登用辅翼也,但在刻石中,“翌室”显然独立成词。《尚书·周书·顾命》载:“延入翼室,恤宅宗。”“翼室”二字,清代江声注云:“路寝旁室也。翼是左右两旁之名。”又“路寝”为古代帝王正殿所在,《公羊传·庄公三十二年》:“路寝者何,正寝也。”“登”字《尔雅》云“升也”,“登翌室”即指汉和帝即位后,窦太后临朝称制,窦宪由虎贲中郎将升为侍中,内主机密,外宣诏命之事。而“纳大鹿”为“纳于大麓”之省写,之所以省掉“于”字,则是为了与“登翌室”三字对文。“大麓”即“大录”,“纳大麓”谓总理国政,领录天子之事。《孔传》曰:“麓,录也。纳舜使大录万机之政,阴阳和,风雨时,各以其节,不有迷错愆伏。明舜之德合于天。”《汉书·于定国传》云:“万方之事,大录于君。”“维清”二字于此处独立成词,当出于《尚书·尧典》:“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在“寅亮圣皇,登翌室,纳大麓。”后置“维清”表结果,有赞叹意,即称颂汉廷在窦宪的辅弼下,朝政清明。

“鹿维”

三、刻石中“述职巡圉”之“圉”字,文献中作“禦”或“御”。“圉”在此为边境之意,《尔雅·卷二·释诂下》:“圉,垂也。”刑昺疏引孙炎曰:“圉,国之四垂也。”《诗·大雅·召旻》:“我居圉卒荒。”《毛传》云:“圉,垂也。”《左传·隐公十一年》载:“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固吾圉也。”杜预注:“圉,边陲也。”“述职巡圉”即《窦车骑北征颂》中所言:“亲率戎士,巡抚疆域。勒边御之永设,奋轒橹之远径。”之意。值得注意的是,《北征颂》中“御”同“禦”,“边御”即指边境防禦,与“轒橹”相对,章樵注云:“轒橹,城上守禦望楼,可藏兵器、矢石,自上而发。所以望远,故云远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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